转帖：心上莲花群：“书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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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心上莲花群/李惠

一
    涛是我族里的远房表哥，今年44岁，外号“涛书记（输记）”。地球人都知道，被取这么个外号的人，绝对是牌场上得来的，意思是爱打牌，还手气不好，老输。
    涛22岁从技校毕业后，参加工作之初，就学会了打牌。他对打牌兴趣浓厚，钻性强，基本一学就会，骨牌、扑克、麻将、跑胡子……没一样他不会的。后来他迷上了一种叫“牛牛”的赌博，这种赌法输赢很快，可以一夜之间把裤子都输光。涛赌瘾大，赢了收不了手，输了没钱翻本，所以每个月工资到手，没几天就口袋里布贴布，一分不剩了。
    涛25岁那年，因为赌博，不但把自己的工资全部输光，还欠了几千块钱的账。那是上个世纪90年代，几千块是一个什么概念？年底讨债的讨到他家里了，他的父母才知道这回事，又气又急，而气又有什么用呢？最后家里只好把买房子的钱拿出来，给他打发了债主。闹出这场事后，涛就出名了。单位领导对他严加警告，不准他再赌博了。有同事出了个主意：给他介绍个对象，只要有了对象，他才能被管得住。

二
    这年单位新来了一位大学生，名叫思思。思思出身于农村，属于家庭条件很差的那种。思思刚到单位，被安排到了一个对外经营的地磅房工作。一位姓朱的同事就主动当起了媒人，把思思介绍给了涛。
    思思完全不了解涛，只是很信任那位媒人，加之第一印象还算满意，所以就同意了。涛很喜欢思思，为了思思，他下决心不再赌博了。每个月发了工资，把工资都交给思思保管。
    思思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通过几个月的交往，她对涛的过去了解了一些。涛一个公认的嗜赌成性的人，能够为了她有如此改变，让她很感动，也很有成就感。很快涛与思思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了。
    那时单位有个同事去世了，涛被领导安排去守夜，他跟思思商量：守夜肯定得玩牌，打小牌，输赢不会很大，能不能支点钱，陪同事们玩玩？思思觉得这只是同事间的小小应酬而已，很爽快地同意了。
    事情就从那天晚上开始，转变方向了。那晚涛他们先是打“三打哈”，后来嫌不过瘾，改玩“牛牛”，玩了一个通宵。他把身上带的钱全部输光了，又找同事借了一些钱，也全部输掉了。他借钱的时候，还有些畏手畏脚，担心思思骂他。但同事们纷纷用激将法逗他，笑他还没结婚就怕老婆。“老婆就是一面锣，有事没事要锤两坨”，“老婆不打，上房揭瓦”。
    第二天，思思并没有责怪他，反而担心他有心理压力，说输掉了就输掉了，赶紧把欠的钱还上。思思又拿了一些钱给他去还帐，但涛拿着钱，并没有还给同事，直接去“扳本”了。
    赌瘾就像大河的决堤，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很快就会一泻千里。涛重新坐回到了赌桌上，他对思思的性格很了解，他拿捏住了思思的温柔善良的性格。每次没钱打牌就找思思要，理由都说得冠冕堂皇的——“男人把工资交给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但是，男人也是有尊严的，如果身上没钱，尊严就没有了”。他还经常说谁谁谁的老婆，管钱管得太死，她老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一脸的窝囊相。思思心软，每次涛一说，她就立马就给了钱。涛呢，他从此打牌打得更心安理得了，反正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与思思要结婚了，思思已经是一只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了。
    久而久之，不但两个人的工资花没了。没钱用了就到公款里面挪用一点，一次挪五元十元的，遇到要随礼，就挪五十、一百。有了钱可以挪用，涛打牌打得更任性了。到了年底，地磅房总结算，思思魂都吓没了。这段时间累计起来，不知不觉竟然挪用了三千多元。他们平时别的开支并不多，两个人的工资绰绰有余。亏空这么多，实际上绝大部分都是涛在牌桌上输掉的。在九十年代，三千多元几乎是一笔巨款了。钱对不上，必须得还上，否则就是挪用公款，是要坐牢的。这时涛提都没提这钱的事，他也许是觉得思思手上亏空的钱，这是思思的事。而思思也压根没想到涛该承担什么责任。她慌乱之中，只得跑回家里，谎称单位要集资，急需要3000元钱。思思的父母没钱，几乎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终于把那个坑给填补上了。
    没过多久，涛又找思思要钱去打牌，思思说哪来的钱呀？还欠着三千多元的债，涛当时心里就窝着火了。第二天，思思正在家里扫地，涛来了，他刚输了钱，估计还在外头被人扇风点火了，加上还在外喝了点酒，心情很不好。他看思思戴着一顶当时流行的假发，喝令她把假发取掉。思思感觉莫名其妙地的，不想取下来，涛冲上去，抓住思思的假发使劲拽，假发是用夹子夹在真发里的，涛这一拽，把思思的眼泪都拽出来了，同时把思思也拽醒了。
    那时我与他们俩是同事，思思又与我比较要好，所以他们的事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事后思思跟我说，涛的沉湎于赌博，她都是很天真地以善意去理解；涛的不求上进，她完全能接受；涛的不负责任，她以前压根儿没往心里去……一切都是源于对这份爱全部的身心相托。最后涛明知没钱、还欠着很多债，竟然为了没给他钱去赌博而生气，找茬对她动手。这事终于让她醒悟过来，回想过去种种，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看错人了，思思这时已经有了要跟涛分手的想法了。
    很巧，这个时候公司派思思外出培训一个月。培训完回来，思思又在牌桌上找到了涛，思思对涛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破灭了，于是当天就提出了分手。
    看到思思真的决意不回头了，涛翻脸了。要分手可以，赔偿青春损失费！但一个男人因恋爱而提出赔偿青春损失费，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后来他自己也觉得这理由说不过去了，于是改口说，每个月把工资都交给思思了，一共给过思思2800元，必须一分不少地拿给他。实际上，那时两个人不仅是把工资用完了，还亏空了3000元公款，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涛打牌输的。涛说他不管，我给了你这么多钱，你就得还我！
    在闹分手期间，涛这时还到处给思思泼脏水，说思思外出培训，回来就变心了。人总是容易同情弱者的，在公司同事的眼里，思思是大学生，人长得漂亮，在公司的职务也在慢慢上升。而涛呢，一直是一线工人，大家就很自然地接受了思思变心的说法。
    思思是个心思简单干净的女孩子，哪能想到人性如此阴影复杂的一面？她心灰意冷，给涛写了一张欠条。一个多月后，思思借到钱就赔给涛了。
    思思与涛的恋爱，就此结束了。

三
    媒人听说思思变心，义愤填膺，很快张罗着给涛介绍了另一个女孩——安。有了思思的教训，涛这一回用上了心机。他快刀斩乱麻，两个月就把安的肚子弄大了，很快他们就结婚了。
    结婚后的涛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与即将当父亲的兴奋中，他的赌性收敛了几个月。在家里，他很殷勤照顾着安，所有人都认为，“涛书记”这一回真的变了。安是一名护士，结婚前在一家私人诊所打工。结婚后，她辞职在家里养胎。
    其实，说起来，涛的赌性也是家风所致。涛一家子都喜欢打牌，父母退休后，老人家在家闲着没事干，就买了一台电动麻将机在家里，天天打麻将过日子。安养胎很无聊，就跟着公公婆婆学会了打牌。在这样的家风影响下，安很快就迷上了打牌，并且牌瘾比涛有过之而无不及。
    孩子出生后，爱情的激情消退了，柴米油盐的现实问题接踵而来，涛与安的矛盾也渐渐地暴露出来了。两个人从拌嘴，逐步演变成了经常厮打。安与思思根本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人，安凶悍泼辣，骂人嘴上不留情，打人也下得去手。有一次，安在炒菜，与涛吵起来了，她顺手操起锅子，连菜一起往涛的脑袋砸过去。还有一次，涛的妈妈过生日，他们三口之家回去给母亲祝寿，在父母的家里吵了起来，吵得很凶。吵到最后，安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就要杀人，涛则拿根绳子闹着上吊，把一场家族聚会搅得不欢而散。两口子都是牌桌上的“书记”，加上家庭负担越来越重，矛盾越来越多，涛是越来越消沉了。
    这些年来，我与涛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偶尔听亲戚朋友谈起涛的事，都是摇头叹息：“唉，他们呀，前世消的（方言）！”
    今年春节，我在街头无意遇到了涛，他骑着一辆破摩托车与我擦肩而过，看起来很黑，显得又苍老又憔悴，让人很难将眼前的他与当年那个阳光帅气的涛联系起来。
    过年期间我还见到了思思，她与涛分手后，因为承受不了流言蜚语，离开了单位，几经周折。如今在一家知名央企，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而且思思似乎在逆生长，这么些年过去了，依旧青春靓丽。大约心地干净的人，脸上也没有沧桑。涛若当时不是那么往死里作，与思思在一起的话，他的人生应当完全不是这个局面吧？这蒙太奇般的世事变幻，虽在意料外，也在情理中，让我一时不尽的喟叹！


    心上莲花点评：
    那天偶尔看到李惠师兄发的一小则感言，提起她的闺蜜在90年代与男友分手时，还赔了男友几千元的青春损失费。我感觉很是惊讶，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凭我的直觉，我感觉她闺蜜前男友后来的人生一定很失败。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我特意找李惠师兄问了一下。果如所料，她说思思的前男友现在婚姻事业两不顺，过得特别潦倒。所以我请李惠师兄把这前男友的事写下来。稿件拿到手后一看，果然是奇葩的人生不需要理由。
    文中的前男友涛，看似赌博毁了他本该拥有的幸福人生，但背后实则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从他赌博把父母买房子的钱输掉，到赌性不改，赌掉了女友的公款，最后还对这些赔掉的钱毫不负责任。分手后，竟然要女友赔偿高价的青春损失费。心性决定命运，因果造就人生。他当时那种自私、不负责任的性格，那种没有下限的为人处事方式，就已经为他的潦倒人生埋下了必然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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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走来，生活中一幕幕的悲喜剧，在身边不断登场与落幕、上妆与卸妆，人生的无常总令人慨叹不已。细细思量，每一个故事中都有一根若隐若现牵引命运的线，在缠缠绕绕。
    一篇篇打开，人间悲欢，红尘漫卷。在一个个的小故事中，听那心上的莲花缓缓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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