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资讯】“快时尚”业不想讲的故事

小圆

美特斯邦威、G-STAR、CK、ZARA、Levis……这些习惯将它们的潮流服饰摆在橱窗射灯下的快时尚品牌，这次被聚焦的是它们的漂绿行为。2012年，两份来自国内外环保组织的调查报告，揭示了这股潮流背后的另一面：时尚、污流和谎言。

“快时尚”业不想讲的故事

英国专栏作家Lucy Siegle在2011年出版了一本书。在这本名为《至死不渝：时髦毁灭地球》的书里，Lucy提醒那些被时尚工业的“新品、新款”反复洗脑的消费者，他们低价购买的潮品，在填满了一个个衣柜之外，实际上是在协助“快时尚”工业盘剥地球。而纺织、印染、整理过程中的大量有毒有害物质，终将由江河进入我们的身体，实现一个由时尚起、至健康终的循环。

“快时尚（Fast Fashion）”是服装行业的新宠，信奉在最短时间内向消费者提供最多、最快的潮流服饰，且价格低廉。在国内最常见的是UniQlo、Mango、H&M、C&A、 ZARA、GAP、ONLY、Vero Moda、Jack Johns等。以ZARA为代表，从图样设计、制造到货品上架，一件ZARA制造最快只需一周时间。“ZARA的秘密是其实很便宜，但让人感觉不便宜。”Mark Tungate在《时尚品牌：从阿玛尼到zara》（第三版）中写道。几大“快时尚”品牌都有类似的特点：开在城市的核心商圈，店铺宽敞简洁，不提供贴身服务却拥有一间可以肆意自恋又不受打扰的试衣间。这无疑是受够了逼仄的试衣间和势利店员白眼的消费者的福音。目前“快时尚”已是服装行业的领头羊。由ZARA、H&M掀起的潮流，引得本土品牌竞相仿效。国际组织绿色和平污染防治项目主任李一方毫不客气地指出，如果消费者知晓那些橱窗射灯下熠熠生辉的潮品大多来自抄袭，而且就在浙江某个污水排江的工业园诞生，他们的幻觉就会被打破。

“快时尚”品牌设计师的典型工作模式是，穿梭于各种时装发布会，把高级成衣的主要元素“融入”自己的产品中。这对不太要求原创品牌的顾客而言是个好消息，何况连王菲、美国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也会光顾H&M。但原创设计师很不高兴。在欧洲，Zara每年要为“模仿”支付几千万欧元的罚款，美国品牌Forever 21在过去四五年间因抄袭，已被起诉五十多次。

比起山寨行径，几乎所有的“快时尚”品牌都乐于用绿色、可持续概念表达品牌形象，比如承诺使用环保原材料，甚至发起声势浩大的公益活动，但面对自身供应链污染时却装聋作哑，从而形成了另一股潮流即“漂绿”。

“M&S（玛莎百货）没有任何废弃物被送往填埋场，是世界上第一家达到碳中和的大型零售商。”英国品牌M&S在2012年时曾向全世界高调宣布。这不仅给它带来了大量消费者的支持，也为它赢得了超过100个可持续发展奖项，其中包括“年度最具责任零售商奖”和“女王可持续企业奖”。

不过，由5家中国NGO组成的绿色选择联盟调查发现，位于中国浙江萧山和绍兴的两家纺织工厂很可能是M&S的供应商，而这两家工厂都有公开的污染记录和历时数年的周边村民投诉。2012年9月，中国环保组织温州绿眼睛和公众环境研究中心工作人员来到与其中一家供应商一河之隔的绍兴县斗门镇塘头村，眼前是严重污染的河流和愤怒的村民。

“M&S似乎没有把纺织品生产最严重的污染过程考虑在内。”绿色选择联盟发言人质疑这种装点门面的做法。2012年4月起，绿色选择联盟向包括M&S在内的49家中外时尚品牌问询其供应链环境表现。然而，M&S没有了面对西方消费者宣传时的热情：一次没回应，第二次宣称没收到邮件，第三次含混地表示“（环保组织信中的要求）可能会被解决”。

面对质询，选择了埋头不理和敷衍了事的，还有迪士尼（Disney）等快时尚品牌。

“那些不愿面对污染的品牌需要公之于众，而不是一边用零废弃、碳中和等概念装点自己，一面任由供应商的污染滚滚排放。”绿色选择联盟发言人表示。

潮流背后是污流

2012年的一天，萧山临江工业园的巨大排污管西北方向约4公里处，钱塘江下游接近入海口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直径约50米的巨大污水“黑色漩涡”。“这个漩涡在Google Earth（谷歌地图软件）上清晰可见。”李一方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另一处的景象是，来自绍兴污水处理厂的污水，通过直径2米的排污管进入钱塘江。钱塘江退潮时，江面上黑潮涌动。根据最新的中国海洋环境公报，杭州湾已是中国污染最严重的海域之一。

“污染触目惊心，我看到了摄影棚里拍不到的一面。”北京的职业摄影师Lance Lee很震惊。2012年6月，Lance Lee和几位模特，到浙江绍兴、杭州萧山比邻钱塘江的两个工业园区排污口附近拍摄。一样精致的妆容、时髦的“快时尚”衣饰，甚至一样冷艳的表情，但潮流背后便是污流。对拍摄者而言，这是一次异常另类的拍摄经历。

“黑色漩涡”和“黑潮”旁边找不到任何标志能说明污水来源，与绿色选择联盟相隔不久，绿色和平同样将矛头对准了快时尚业。后者实地调查后认为，这些污水中有附近的杭州萧山临江污水处理厂和绍兴污水处理厂的“贡献”。两家污水处理厂分别服务于临江和滨海两个工业园区，后者聚集了大量纺织印染企业。而这些成就了绍兴、萧山纺织名城的企业中，就有不少是国际知名时尚品牌如Zara、Levis等的供应商。

2012年5月，由绍兴污水处理厂排污管线喷出江面的污水被环保组织调查员取样，并送检位于英国埃克斯特大学的研究室。实验室分析结论显示，送检的污水中含有具有生殖毒性和致癌性的多种有毒有害物质。萧山临江工业园区的集中污水处理厂的送检结果也类似。

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一个形容猥琐污水横流。全球化时代的产业分工，几乎让每一件时髦的衣裳走进衣柜前，都有个不太经得起推敲的出身。绿色和平经过多方调查确认，多家全球服装品牌如Zara、Levis等，确实与绍兴滨海工业区及杭州萧山临江工业园区有供应关系。

与绿色选择联盟一样，绿色和平联系了近三十个国内外品牌，询问是否与在绍兴和萧山的两个工业园区内的纺织企业有业务往来。一些公司做出了回应，Levis、Zara等承认有供应商在上述工业区内。Puma、沃尔玛、李宁、Mango则否认。

另一则来自供应商的自报家门，也显示了全球潮牌跟中国制造千丝万缕的联系。三元控股集团在其官方网站上，称其旗下两家位于杭州萧山区党湾镇的子公司，分别是M&S、H&M、Nike、adidas等的长期供应商。

漂绿凶猛

“快时尚”的遮羞布并不那么容易被揭下。面对指责，各品牌反应各异，各显神通。

2011年，绿色和平曾揭露了adidas、Nike、李宁等品牌的服装供应商“排毒”，造成中国长江以及珠江流域污染的问题。当年，6家时尚品牌宣布了对自身供应链“祛毒”，旨在最终实现零排放的“关于实现有毒有害物质的共同路线图”。2012年做出“祛毒”承诺的品牌增加到了12个。

“6家品牌占了全球市场的6%，他们有意愿改变，并希望全行业转变。”李一方说。遗憾的是，这个看来心气很高的“路线图”，至今未能制定明确的“祛毒”日期和时间表，也不肯在互联网上公开供应商工厂使用和排放有毒有害物质的信息。

更麻木的是那些勇于承诺、怯于行动的漂绿者。它们表明了实现零排放的愿望，宣称已经加入“共同路线图”，但迄今没有作出独立、可信的承诺和行动计划。这其中的代表品牌是G-Star Raw、Jack Wolfskin 和 Calvin Klein。

2013年1月29日，G-Star、Jack Wolfskin回复了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两者均强调已采取行动。其中G-Star的企业社会责任经理Frouke Bruinsma称，该公司制定了限制使用的化学品清单，并承诺每年至少更新两次，还设定了淘汰APEO/NPE和长链PFC等有毒化学品的截止日期。

绿色和平污染防治项目经理马天杰对此很难认同，他认为，G-Star仍没有就企业排污信息公开制定具体时间表，而且也只承诺淘汰部分有毒化学品。同时他觉得Jack Wolfskin一样缺乏诚意。

在南方周末已延续三年的中国漂绿榜评选中，时尚品牌忽视其供应商污染的行为，属于“十大漂绿标准”中典型的“前紧后松”。表现更糟的还有“消极品牌”，据多家环保组织调查，它们几乎没有化学品管理的相关政策或项目，也没有做出零排放承诺的品牌。例如美特斯邦威。

美特斯邦威媒体传播组相关负责人并不认同环保组织的指责，在回复南方周末记者的邮件中称：“目前美邦服饰已经制定了限制物质清单，并已列入国家标准内的所有限制物质。对于部分尚未列入国家标准内的特定物质，我们会积极考虑将其列入清单，并推动所有供应商达到相关控制标准。”

你不是别无选择

从一块布料、一个染池，再到一件只穿几次的衣裳，这个短促的过程养活全球纺织业，也给全世界时髦青年留下了一条没钱却可以时尚的出路。如果口袋里没有几个铜板，是不是就只能在地摊和高档商场之间无所适从呢？

绿色选择联盟的答案是“NO”：你可以写一封邮件、卡片，或者发微博、twitter、博客、facebook等，使用标签#我选择，我时尚！#，给有污染供应商的品牌或者你喜欢的品牌，告诉它们你介意衣服背后的污染和工人的待遇。对一件衣服的选择不能立即拯救地球，但品牌商会在意。消费者的行动已引起了一些品牌在漂绿上的转变。Levis最初的反应与那些漂绿者类似。但当2012年底，其在墨西哥的供应商爆出污染环境，全球几十万Levis牛仔裤爱好者和普通消费者以写信的方式表达失望和抗议后，Levis态度突然逆转，马上发布了新的承诺，包含承诺在2013年底之前，会在全球公开40家供应商的排污信息，包括10家中国供应商。同样遭遇的还有ZARA。Levis是为数不多承诺公开全球供应商名单的品牌，Inditex（Zara母公司）部分地公开了其供应链信息。目前，还有H&M、C&A以及M&S有详实的计划来公开其部分供应商的有毒有害物质排放信息。本来态度消极的Esprit和Victorias Secret也在近期先后做出零排放承诺。

“漂绿可以被理解成中性词，漂绿的过程至少要经历从口头承诺、行动到制度、规范的阶段，这是个缓慢的过程。”香港中文大学一位学者表示。

从2007年开始，巴黎的时装周开始出现了关注公平贸易、工人福利和环境表现的“良心时尚”（Ethical Fashion）。2005年，英国摇滚乐队U2的主唱Bono创立了一个名为Edun的品牌，使用环保原材料，希望消费者长久使用。在法国、美国，类似品牌纷纷创立。

如今，北京一些有想法的设计师，不屑于流行时尚对设计的敷衍、对物尽其用的漠然，他们开起了自己的手工作坊。为了收支平衡，一些店家也承揽公司制服等大宗生意，然后用剩下的时间和相对充裕的钱，设计一件面料耐穿、样式唯一但仅售500元的礼服裙。

在五道营胡同一家二手服装商店，老板祥子卖的是完全由旧衣服清洗、消毒后，拼布再设计的另类服装。虽然每月营收不高，但这家“再生服装店”有一小群拥趸。“手工作坊显然无法和快时尚比速度、比规模、比价格，但我们用旧衣服做原料，延长衣服的寿命，而且它很时尚，我们的存在至少告诉消费者，你不是别无选择。”

转载自：http://www.5joys.com/?1352261567

香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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