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与道次第

淡然居士

佛弟子修行的次第方面，《阿含经》谈到四向四果的阶位：预流、一来、不还、阿罗汉四种，四阶各有「向」和「果」，因而成四向四果、四双八辈。第一「预流」，是「入佛教之流」的意思，本意是对于佛教有不坏的净信，不过在《阿含经》典型的说明中，则是断见、戒禁取、疑三结者，这是指不堕恶趣、必然往开悟之道的人；又称「极七返生」，至少在往返生于人天世界七次之间，便能开悟。

第二「一来」，是三结断，三毒（贪、瞋、痴）轻者；只需再生人天一次，所以叫做一来。第三「不还」，不返生这世间，死后生色界天，于天界反覆生死间入涅槃，这是断了五下分结者。五下分结是将自己束缚于欲界的烦恼。第四「阿罗汉」，是烦恼已尽，得无漏的心解脱、慧解脱者。

就修行阶位而言，四向四果十分重要，但《阿含经》还宣说更详细的声闻弟子的阶位，如中阿含《福田经》说到「十八有学、九无学」，这些比前述的四向四果更详细。阿毗达磨的阶位论便是以这些《阿含经》的说法为基础。

巴利上座部的修行道位：巴利上座部以「七清净」表示实践道的阶段：戒清净、心清净、见清净、度疑清净、道非道智见清净、行道智见清净、智见清净。此七清净在《阿含经》中已经宣说过，《成实论》及《瑜伽论》等也有引用。按佛音《清净道论》解说，第一戒清净就是清净地实行戒律。第二心清净是具备清净的禅定，即「八等至」。不过这两者是为了实现慧的「根」。

接下来见清净以下的五清净是「慧体」，《清净道论》认为，分析知解后，其中有想、识、慧三者。想是感觉上的认识，识是基于这个认识的、分析上的理解，慧是进一步深入体会的、全盘性的理解、洞察。但是，慧的存在状态分为见、智、智见等。尤其合智见而成慧。以上的见清净以下的五清净，解说于《清净道论》第十八章到二十二章中，其中前四清净还是未开悟的世俗慧，只有最后的智见清净才是开悟的智慧，即无漏慧。

在修行中，首先实践戒（增上戒学），接着修习禅定（增上心学）。具备了戒清净、心清净时，便进入见清净以下实习慧（增上慧学），去观察五蕴、十二处、十八界、二十二根、四谛、十二缘起等，以及它们的无常、苦、无我三相，深入发展智慧。这个阶段是见清净以下的五个。

第一见清净，是如实地知道名、色诸法，所以是修四界、十八界、十二处、五蕴等观法。第二的度疑清净，是观名色的生灭变化，超越无因、邪因、常见、断见等关于三世的疑惑，由此得法住智、如实智、正见。第三的道非道智见清净，知道往解脱的正道与错误的解脱论、修道论的区别。

第四的行道智见清净，是知道往解脱的正道，经由修行得九智：生灭智、坏灭智、怖畏智、过患智、厌离等随观智，以及脱欲智、省察智、行舍智、随顺智，于是能够观察、知见正确的行道。以上四种清净还是凡夫阶段。虽然智见清净了，但尚未产生真实的智见。不过在第四阶段实修九智时，最后的随顺智的意思是随顺四谛的智慧，由此产生种姓智，进而由此导生第五智见清净。

此智见清净是圣者之智，分为预流道、一来道、不还道、阿罗汉道等四道智。种姓智位于第四清净和第五清净之间，不属任何一边，离凡夫种姓之后，得圣者种姓（圣者性）的智慧。就一切有部的教理而言，相当于四善根的第三忍法。因此在有部的修道阶位中，由于区分为三贤、四善根（煖、顶、忍、世第一法），所以见清净以下的四清净理应相当于三贤和煖、顶、忍，但两者的说明有不一致之处。

从随顺智进入种姓智，从种姓智进入智见清净。此智见清净就是圣道，应该相当于有部教理的见道、修道、无学道。《清净道论》说，入圣道有信、定、慧三种入口；第一持信心入预流道者，名「随信行」；持禅定入预流道者，称为「身证」，得无色界禅定解脱时，称为「俱解脱」。持智慧入预流道者，名「随法行」。随信行人自预流果到达阿罗汉果，称为「信解脱」。随法行人入预流果称「见到」，直到阿罗汉向都是这个名称。之后成阿罗汉果时，便称「慧解脱」。

以上，在巴利佛教的说法中，入圣道时，有信、慧、定三门，位于预流道后，各有随信行、随法行、身证。接着预流果以后有信解脱、见到、身证，接着在阿罗汉位有信解脱、慧解脱、俱解脱。以上随信行、随法行、身证、信解脱、见到、慧解脱、俱解脱，称为「七圣」。这种分法，与只分随信行和随法行二门的有部教理不同。

关于自预流向到阿罗汉果要断哪些烦恼一事，《清净道论》根据《阿含经》的说法，详细地指出，此时应断的烦恼有十结、十烦恼、十邪性、八世间法、五悭、三颠倒、四系、四不应行、四漏、四暴流、四轭、五盖、执取、四取、七随眠、三垢、十不善业道、十二不善心。这些说明了根据预流道至阿罗汉道，四道的四种道智的哪一个、在哪个阶段断除。

此外，种姓智并不只生于第四行道智见清净将入第五智见清净时；在从预流道要进入一来道，乃至不还道、阿罗汉道之间的每个阶段时，都会生起种姓智，亦即认为预流和一来的种姓不同。同样地，也认为一来和不还、不还和阿罗汉的种姓不同。这些是巴利上座部佛教的修行阶位。

有部的修道论在《发智论》和《大毗婆沙论》等有详细的记述，整理于《俱舍论》的〈贤圣品〉中。其中凡夫的阶段有三贤、四善根的「七贤」阶段，然后入圣位，分为见道、修道、无学道三个。见道（见谛）和修道是「有学」，虽然是圣者，但还需修学的阶段；「无学」是已无可学的阶段，也就是阿罗汉果。

根据有部的修道论，入三贤位以前，还有「身器清净」的阶段，可以说相当于巴利佛教的戒清净、心清净两者。不过心清净和之后的三贤位也有关。身器清净要具备身心远离、喜足少欲、四圣种。身心远离是持戒、行为端正、安住寂静处、内心安定；第二喜足少欲就是安住于少欲知足；第三的四圣种是对获得的衣服、饮食、卧具生喜足之心，并实行乐断修。乐断修就是有修圣道、断烦恼的意愿。

以上身器清净的条件就是身体健康、心情平静、有安静修行的场所、具备修行的意愿，所以接下来要修习禅定。其中分为三贤位，三贤是五停心、别相念住、总相念住。五停心是修习静心，实践瑜伽行，相当于止观的止。其中有不净观、慈悲观、因缘观、界差别观、数息观五种，不净观和数息观尤为修道要门。止成就以后，进一步修观，有别相念住、总相念住。念住就是四念处观：观身的自相不净、观受的自相是苦、观心的自相无常、观法的自相无我。

因为个别观察身、受、心、法，所以称为别相念住，以此退治常、乐、我、净四颠倒。至于总相念住是住于法观念处而合观身、受、心、法，修习其共相为无常、苦、空、无我。以上三贤是外凡位，也称「顺解脱分」。成就后再进入四善根之位，这属于内凡位，也称顺抉择分，合三贤、四善根为见道前的加行道，属凡夫位。四善根是煖、顶、忍、世第一法四位，专修四谛观。

观苦谛时，为无常、苦、空、无我四行相；观集谛时，为因、集、生、缘四行相；观灭谛时，为灭、静、妙、离四行相；观道谛时，为道、如、行、出四行相，共以十六行相来观四谛，称为「四谛十六行相观」。如上，有部的修行由实践戒律、少欲知足、不净观、数息观、四念处观、四谛观组成，尤其以四谛观为核心。四谛观是进入见道、修道的圣位以后，要继续修习的，以对四谛的深解及慧力来断烦恼。四善根之煖、顶、忍、世第一法都是修习四谛，依理解的深浅而区别。

煖是「暖和」的意思，为引发圣道之火的前相。其次的顶，是最高的意思，精进修行的话，就会理解已经达到最高境界；但是如果再继续修行，就知道还有更高的境界。如同到达山顶的话，就会发现还有更高的山，越过这些山，就到达第三忍位。忍是认可四谛之理，这是世俗智的一种开悟，处于忍中便不退堕。在忍之中决定种姓，四善根有三种行人：声闻种姓、独觉种姓和佛种姓，这三种人进入四善根的修行，在煖、顶二位，声闻种姓有可能转成其他二种姓。但得声闻忍位者，便不能改变为其他种姓。

顺带一提，因为佛和独觉一坐成道，所以不再变为其他种姓，从这个观念来说，忍位是决定种姓的阶段（《俱舍论》卷二三）。忍位的修行期间很长，再往上就是世第一法。世第一法意为世间的最胜法，亦即于十六行相中不断地观四谛后，就产生了世俗智中的最高体悟。因为这是最高的，所以独一无二，因此此智只有一剎那。在这个世第一法的一剎那之后，圣智便现前，进入见道。

见道是开悟的智慧，是无漏智。相对于此，三贤四善根等加行道是世俗智、有漏智。有部认为：有漏智的修行完成后，会产生无漏智一事，是不合因果法的。由无漏智所得的是择灭，这是无为，称为「离系果」，它没有生因。相对于这个想法，另外的看法是：人类本来就具有觉悟的素质。这是大众部和分别论者等所说的「自性清净心」。可以说，这种看法后来发展出大乘佛教如来藏思想，认为人类从一开始就具备无漏、无为法。

所谓「见道」，详细地说就是见谛道，由圣智体悟四谛的真理。此一体悟又分为忍和智两种，忍是忍可决定的意思，以忍断烦恼，以智得择灭。体悟欲界的苦谛（生存是苦的真理）为苦法智忍、苦法智。体悟上二界的苦谛为苦类智忍、苦类智；得苦法智忍起，就是圣者。其次关于集谛，有集法智忍、集法智、集类智忍、集类智，灭谛有灭法智忍、灭法智、灭类智忍、灭类智，道谛有道法智忍、道法智、道类智忍、道类智。以上四谛共八忍八智十六心。

不过，上二界的道谛经由道类智忍而看见，所以不能说之后的道类智完全没经验。从见谛理这一点而言，道类智是重覆的，所以只有前十五心属见道。以开悟的智慧正确地见到四谛的真理，阐明了四谛就是真理。因为见谛，所以叫见道，也叫入正性离生，由于见道而断尽八十八种迷理之惑。进入见道时，有随信行和随法行之别。钝根依信见道，故名随信行；利根观法而见道，故名随法行。

见道相当于四向四果中的预流向。至于第十六心的道类智起，就是修道位。修道是反覆修习成习惯的修行。因为第十六心是重覆第十五心道类智忍的经验，所以从这里开始就是修道。第十六心是预流果，由于十六心相续而起，所以入见道必然到达预流果。如果入修道的话，随信行人叫做信解，随法行人称为见至。

修道位有六种：预流果、一来向、一来果、不还向、不还果、阿罗汉向。不还果的圣者得灭尽定者，叫做身证。到达阿罗汉果的话，因为断了一切烦恼，所以叫做无学。由信解得阿罗汉位者，叫做时解脱；由见至得阿罗汉果者，叫做不时解脱。此外还有分为：只依慧而解脱的慧解脱，再加上得定的俱解脱。

以上随信行、随法行、信解、见至（见到）、身证、慧解脱、俱解脱，称为「七圣」。巴利佛教同样有七圣，但内容不同。又，一来向中别立家家；不还果中，分中般涅槃等五种或七种不还；阿罗汉分退法、不退法等六种、九种区别。这十八有学、九无学，合称二十七贤圣。

开悟依无漏智而得，而智又有种种区别。有部把属于智的作用范围通称为慧。慧是理解作用，此理解称为「简择」。慧分为忍、智、见三种。忍是忍可、切开疑惑的作用；智是决断、确定理解的作用；见是推度、推理寻求的作用。但前述八智八忍的忍，其性质是见，即具有推度作用。忍位未全断去应断的疑，所以还有寻求的性质，但是在佛教中，「见」一般是指世俗的邪见等五见和八圣道中的正见。

慧，根据获得的方法分为闻慧、思慧、修慧。闻慧是听闻而得的智慧，或听闻教说，或由读书等所得，这是与生俱来的慧。思慧是由思索而得的慧，特别是思索正确的道理所得的慧。第三的修慧是在禅定中实习闻慧、思慧的内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的慧。亦即形成以慧为身的状态。阿毗达磨一般所讨论的慧，就是成为修慧的慧。

慧可略分为有漏慧和无漏慧。但慧以智为中心，所以这两种也是智的分类。有漏智和无漏智可细分为十智：世俗智、法智、类智、苦智、集智、灭智、道智、他心智、尽智、无生智。其中，自法智至道智、尽智、无生智为无漏智。无漏意即不漏，是自烦恼的束缚中解脱的智慧，是了悟真理，亦即涅槃的智慧。

其中，尽智与无生智完全没有见的性质。尽智是断一切烦恼后，知道应做之事已尽之智；无生智是自知永不再生之智，两者都以完了为性质，所以是智的性质，没有推求的成分。其他法智等六智中，因为有断疑、推度的作用，故有智、见两性质。他心智分有漏与无漏两者。外道也承认有得五种神通力的仙人，佛教的解脱圣者自然也具备他心智，这是无漏的。以上九种智以外的闻、思、修三慧属世俗智。
摘自平川彰《印度佛教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