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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常随佛学

[大德开示] 《碧岩录》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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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15 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只如马大师如此道,意在什么处?



这样理解也不对,那样理解也不对,那么马大师说‘日面佛,月面佛’,到底意在何处呢?到底意在什么处,诸仁还会么?问著圜悟也张口不得!



有的云:‘点平胃散一盏来’,有什么把鼻?到这里,作么生得平稳去?



平胃散,是过去一种平常的药,治胃病的。有的人只图口头油滑,不老实参禅,搜集一些禅语,学著打机锋,见马祖说‘日面佛,月面佛’,就来上一句:拿一碗平胃散来给大师喝。这种不契实意、乱打机锋的毛病最坏。所以圜悟勤禅师说:有什么把鼻?比方一把瓷壶,旁边安个把手,古时叫‘把鼻’。没有把手就没捞没摸,比喻没有摸索著真意,没有著落。这种人只是口头油滑,其实心里乱得很,一点也不安稳。所以圜悟勤禅师说:‘作么生得平稳去?’



所以道: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学者劳形,如猿捉影。



识得本来,只到法身边。亟须绵密保任、时时观照、念起不随、无所得、无所求、二六时中历历孤明,方入法身正住。更须向上,孤明也不可得,亲证报、化,才能圆成佛果。‘向上一路’,就是指法身向上之事,此事千圣不传。为什么不传?因为没办法传。这不是一件东西,我把它交给你就算传给你了。法身向上之事,只能自证自悟、通身放下、桶底打穿,别人用不上劲。修净土也是这样,并不是佛把你拉到净土去。你的心好比一潭水,水面平静(比喻没有妄想执著),天上的月亮(比喻佛)就会清晰地映在水里。你心里有佛,定会与佛感应道交,这就叫蒙佛接引。



‘学者劳形’,学者指修行人,形指身体,劳形就是使身体很疲劳。就像马祖年轻的时候,只管打坐,那就是学者劳形。‘如猿捉影’——就像猴子捞月亮一样。大家一定知道猴子捞月亮的故事。‘高高山顶上,孤月照寒潭’,水中的月亮,亮晶晶的,很好看。一群猴子挂在树上一只连接著一只吊下去,要把水中的月亮捞出来,那能捞得到吗?‘水中且无月,月是在青天’,其实根本用不著捞,月亮本来就好好地在天上挂著,猴子本来就美美地沐浴在月光中。这很像骑著马找马。砖头不能磨成镜子,水中的月亮也捞不出来,所以怀让禅师提示马祖:磨砖既不成镜,坐禅怎么能成佛呢?



有些人要升官、要发财,不惜杀人害命办坏事。金钱、地位、名誉、面子,都是水中的月影啊,都了不可得,一口气不来,半点也带不去。为此而不择手段,岂不是‘如猿捉影’么?到头来‘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还要随业受惨厉的恶报。



只这‘日面佛,月面佛’极是难见。雪窦到此,亦是难颂。却为他见得透,用尽平生功夫指注他。诸人要见雪窦么?看取下文:



雪窦重显禅师是云门宗第四代祖师。雪峰禅师的弟子云门文偃创立云门宗,偃传香林澄远,远传智门光祚,祚传雪窦重显。雪窦禅师拈出一百则公案,为启发学人透脱,在每则公案后面都写了一个颂,这就是《颂古百则》。后来,临济宗的圜悟勤禅师为了进一步启发学人,逐条讲解《颂古百则》,由学人记录,结集成书,就是我们现在讲的《碧岩录》。圜悟禅师说:这则‘日面佛,月面佛’公案很是难透(极是难见),雪窦禅师到这里,也难以写颂。但他见得透、悟得彻,用尽平生功夫,直下指出,为公案作了注解。各位要见识雪窦禅师的境界么?请看下文。



下面就是雪窦禅师为这则公案写的颂:



日面佛,月面佛,五帝三皇是何物?



五帝三皇已成为历史陈迹,过眼云烟,了不可得。而佛性却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亘万古而长存,历沧桑而不变。昔嵩岳元圭禅师打坐时,见一帝王,形貌非常奇伟,率随从威风凛凛而来。禅师问他来干什么,他说:你难道连我也不认识吗?禅师说:我观佛与众生都是平等的,对您能另眼看待吗?那帝王说:我是岳神,掌握著人类生死的大权,能让人活,也能令人死,你怎么能用平常的眼光看我呢?禅师说:我本来就不曾生,你能令一个无生的人死吗?在我看来,身体和虚空不二,我和你不二,你能让虚空和你损坏吗?就算你能损坏虚空和你,我却是不生不灭的,你尚且没有证到这个‘我’,又怎么能让我生让我死呢?禅师讲的这个‘我’,便是法身,便是明心见性的性,这本来就是不生不灭的。那岳神却是根性大利,竟能言下知归,他原不知道有法身不生不灭之事,经禅师开示,却顿然明白了。他向禅师顶礼,恭敬地说:我比别的神正直,也比别的神有智慧,谁知您的智慧更为广大。请您传授给我正戒,使我也能得度。



所以雪窦禅师为‘日面佛,月面佛’写颂,便直下指注:‘五帝三皇是何物’。宋朝的神宗皇帝认为这一句不好,说这个颂‘讽国’,为此不允许把《颂古百则》收进大藏经。可见皇帝的私心颇大。唐朝的宣宗是一代英明君主,信仰佛教,拥护三宝,修复旧寺,广兴佛法。他未做皇帝之前,遭武宗猜忌,便诈死潜逃,到香严禅师门下剃发作沙弥。香严禅师为庐山瀑布题诗:‘穿云透石不辞劳,地远方知出处高’,沙弥随口续上两句:‘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他是一心要作皇帝的哟。后来沙弥到盐官齐安禅师那里参禅,当时黄檗希运禅师在那里作首座。沙弥见黄檗禅师拜佛,便说:‘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长老礼拜,当何所求?’禅师说:‘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常礼如是事。’禅师洒脱,不作拜佛想,却是常拜。沙弥说:‘用礼何为?’此语已落断灭空,这也是著相,著了非法相。禅师打了他一掌,他说:‘太粗生!’他没在这一掌下开悟,反说禅师太粗暴了。禅师说:‘这里是什么所在?说粗说细!’随后又打两掌。后来沙弥作了皇帝,还没忘这个茬。黄檗禅师圆寂后,宣宗竟谥他‘粗行禅师’。宰相裴休是黄檗禅师的入室弟子,知道这三掌的故事,便向皇帝上奏:‘三掌为陛下断三际也。’宣宗毕竟是信佛的皇帝,就改谥‘断际禅师’。



唐宣宗是有名的信佛皇帝,尚这样自私,况宋神宗乎?宋神宗只认为‘此颂讽国’,却不知道‘五帝三皇是何物’这句话早就有了,雪窦禅师是借来引用。过去禅月禅师写过一首诗——《题公子行》:‘锦衣鲜华手擎鹘,闲行气貌多轻忽,稼穑艰难总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鹘是一种比鹰还凶的猛禽,用鹘毛做的扇子异常名贵。看这公子哥,穿著鲜丽的衣服,手里摇著鹘毛扇子,没事闲逛,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不但不务正业,而且不学无术。不但不知道农民种地的辛劳,而且一点也不懂历史,不知道‘五帝三皇’是怎么回事——五帝三皇是何物?



雪窦禅师引用了这句诗,将这句诗赋以新意,直下为‘日面佛,月面佛’作了注解。一句‘五帝三皇是何物’就把此公案注解完了。那么雪窦禅师意在何处?诸位要见雪窦意么?须要向后退身、截断我执、泯除意识分别才行。昔远录公问兴阳剖侍者:‘娑竭出海乾坤震,觌面相呈事若何?’娑竭,是海龙王的名字。觌面相呈,比喻自性朗然现前,又比喻两个见性的面对面问答。自性朗然现前之时,就像龙王出海一样,乾坤为之震动。现在我们俩觌面相呈,要说句亲证自性的话,又怎么说呢?剖云:‘金翅鸟王当宇宙,个中谁是出头人!’金翅鸟以龙为食,金翅鸟王是鸟中之王,它拿龙王当点心吃。当宇宙,就是正在宇宙中翻飞。你用‘龙王出海’作喻,我就用‘金翅鸟王当宇宙’相比。此时谁敢出头!此时还有‘觌面相呈’吗?还有个东西可以拿出来印证吗?前则公案讲过‘髑髅识尽喜何立?枯木龙吟销未干’,还在欢喜,那就是意识分别尚未除尽。枯木里还有龙吟之声,还没有销干净啊。至此远录公仍不惺惺,又说:‘勿遇出头,又作么生?’他还在抱著见性的境界不放,落在光影里还不自知。剖云:‘似鹘捉鸠君不信,髑髅前验始知真。’鸠是斑鸠,是一种体形不大的鸟。真的见性必定能扫荡一切意识分别,就像凶猛的鹘抓斑鸠一样容易。我已经给你作了‘金翅鸟吃龙’、‘宇宙装海’的比喻,你还不信那?还要强出头啊?你若还抱著「见性’的概念(这正是意识分别)不放,到生死关头现前的时候,就考验出您的真假了!远云:‘恁么则屈节当胸、退身三步。’远录公到这里却退缩了,可见他当面错过,并未一把擒来。到这里须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始得,酬他‘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也须是‘打死了喂狗’方可,这才叫‘一把擒来’,才算得上‘真报佛恩’。若证不到这里,就不可能领会得‘日面佛,月面佛’的真意。剖云:‘须弥座下乌龟子,莫待重遭点额回!’须弥山很大,山腰是四王天,山顶是忉利天。拿须弥山当座位,比喻法身广大无边。须弥山下有个乌龟,时时伸出头来,一点它的头,立即就缩回去了。诸位,兴阳(地名)剖侍者的这句话,是比喻什么,我想大家该明白了。所以‘五帝三皇是何物?’这一句话就把‘日面佛,月面佛’颂尽了。下面是雪窦禅师讲自己刻苦修行的心路历程:
 楼主| 发表于 2010-2-15 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年来曾苦辛,为君几下苍龙窟。



这里所说的‘君’,就是指明心见性的‘性’,法、报、化三身的‘法身’,彻悟本来的‘本来’。刚才讲过嵩岳元圭禅师的襟怀,以启大家对‘了生脱死’的正解。若非彻悟本来,襟怀何能如是博大?何能如是潇洒自在?为了彻悟本来,雪窦重显禅师历尽艰辛,苦修了二十年。几度丧身失命,都是为了它呀!都是为了这个‘君’。骊龙颔下有珠,异常珍贵。雪窦禅师用骊龙之珠比喻这个‘君’。下苍龙窟里摘取骊龙之珠,比去老虎嘴上拔毛更为艰辛,需要何等的坚强意志、需要何等的毅力才行啊!我们呢,才做了一年功夫,就叫苦连天:哎呀!怎么还没有消息呀?是这个法不灵吧,换个法修修。要是这样,到弥勒佛下生,也无了期。当年二祖见初祖,白雪齐腰。达摩祖师在洞里坐著不动,二祖也不敢讲话,就站在洞外等,雪下得很大,都埋到了腰部。这是何等的毅力?‘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从苦寒来’,能历此等艰辛,能有此等毅力,你的好消息就来了,结果就圆成了。



修任何法门,都要能耐艰辛、发长远心才行。修净土就要长远地不离佛号,参禅就要长远地不离话头。禅宗的公案很多,取一则透不过的公案长远地挂在心头,如鸡抱卵,不得暂离。当年三峰禅师已识得本来,看到‘德山托钵’公案仍透不过去。‘德山托钵’公案是这样的:德山禅师座下有两个出众的弟子,师兄是岩头全豁,师弟是雪峰义存。当时雪峰禅师在众中作饭头,给大众做饭。有一天饭熟得晚了点,德山托著饭钵来吃饭,雪峰看见师父来了,便说:‘钟未鸣、鼓未响,托钵向什么处去?’德山没说话就低头回方丈去了。一会儿岩头来了,雪峰把刚才的事告诉岩头,岩头说:‘大、小德山未会末后句在!’大德山是指德山禅师,小德山是指雪峰禅师。他这话是说师父和师弟都没有透彻‘末后句’。德山知道了,把岩头喊来,问:‘汝不肯老僧那?’你不承认我吗?岩头‘密启其意’——秘密地、悄悄地告诉德山。德山禅师第二天上堂说法,就与往常不同了。岩头听了,拍手大笑:‘且喜堂头老汉会末后句。他后天下不奈伊何。虽然,也只得三年活。’此后,德山果然只活了三年就圆寂了。



三峰禅师透不过这个公案:难道是师父不行吗?一定要徒弟告诉他吗?‘密启其意’启的是什么意?他说三年,德山就活三年,难道他给德山授记吗?这么许多问题都透不过去。透不过就参哪!参得‘头面俱肿’——头、脸都肿起来了。就这样久久坚持,疑情不断,艰苦受尽,触机遇缘,好消息就要来了。有一天,三峰禅师到后院去,听到劈竹子的声音,‘啪!!’一下子就打开了。我们修行,不能一下子修黄教,一下子修红教,一下子又改念佛、或是参禅。见异思迁,就一事无成了。修任何法门都应该持之以恒。要像雪窦禅师那样,二十年如一日,不怕艰难困苦,‘二十年来曾苦辛,为君几下苍龙窟’。



屈!堪述。



屈,就是冤屈。冤枉啊!为什么冤枉?啊!原来我们本来是佛啊。我们原先不知道,为此事历尽艰辛,修啊!修啊!噢!原来如此!此事与苦修竟然毫不相干,原来竟是白费劲!诸位,我一开始就告诉大家,佛性时时都在你面前放光,是你自己不肯承当啊。不肯承当,就是有妄想,有执著。释迦牟尼佛夜睹明星成道时就说:‘奇哉!一切众生俱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我们只要放下妄想执著,当下就是佛,何用‘二十年来曾苦辛,为君几下苍龙窟’?这不冤枉吗?所以叫屈!



堪述,就是也值得说说。这辛苦没有白受,值得一提。为什么呢?明白了宇宙、生命的本源,超脱了一切束缚,不再为生死所拘,自在逍遥,无往不利了。我们修道见性,有三种不同情况:



一、参禅念佛几十年。

二、修心中心法三年。

三、直指你当下见性。



三种荐得的本性都一样,但力用却不同。第一种力量最大,第三种力量最小。第三种得来容易,未曾费力,不知道珍重保护,常常轻忽,守不住而流浪。更或以为平常,未发神通,而怀疑。他不知道这平常心————‘一念不生、了了分明的灵知’就是佛,总在神通上追究。殊不知,神通是枝末,悟道是根本。根本既得,只绵密扫荡习气,神通不求而自得。所以当面错过。这种人,就像前面说的纨夸子弟,浪荡公子,祖上留下的基业,得来容易,不知护守,轻易地给糟蹋了。又像《法华经》里所说的呆公子,不知自身的尊贵,而流落街头乞讨,岂不冤屈!第一种,参禅念佛,得来不易,历尽艰辛,几经生死,经过几十年的持续磨炼,才得见性,所以力量大,遇事不惑,透得过一切顺逆境,不为生死所染。



明眼衲僧莫轻忽。



明眼衲僧,是指彻悟本来的人。彻悟本来,就能洞察一切,不为所拘,这叫‘顶门具眼’。彻悟本来,就会善观机缘,以非常的手段启发学人,这叫‘肘后有符’。就算你是顶门具眼、肘后有符的明眼衲僧,到了‘日面佛,月面佛,五帝三皇是何物’这里,也不可轻轻放过(轻忽就是轻轻放过),大须仔细!‘明眼衲僧莫轻忽’是雪窦颂的最后一句,他为什么这样说呢?若不仔细,岂不成了‘远录公第二’,所谓‘颟顸佛性、笼统真如’,怎能敌得生死?!当远录公说完见性的境界,‘觌面相呈’时,剖侍者讲的‘金翅鸟王当宇宙,个中谁是出头人’,旨在启发远录公不能著在‘乾坤震,觌面相呈’的光影里。远录公说‘忽遇出头,又作么生?’竟是抱著光影不放。‘似鹘捉鸠君不信,髑髅前验始知真。’指出生死事大,又加一重钳锤。‘恁么则屈节当胸、退身三步。’远录公不得不放下光影(应在前句放下,至此已迟八刻),却又落在概念里。这真是:落进落退,难脱滞碍,放下光影,捡起布袋,有心可心,仍是捏怪,生死门头,岂能自在!正当‘日面佛,月面佛’、‘五帝三皇是何物’之时,确是‘轻忽’不得的。所以说:‘须是仔细始得’。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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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则 德山挟复问答



我们已经讲过三则公案了。可以看出,悟道的大祖师胸怀坦荡,赤裸裸,净洒洒,更无一丝一毫的挂碍。好比云散长空,青天彻露,光明无量,照十方国。正当此时,古往今来、上下十方,任君纵横,时时处处平等无碍,岂有好与坏、是与非、有与无、对与错之隔?倘稍涉趣向,略有取舍,便成滞碍。所以说‘青天白日,不可更指东划西’,此谓之‘把定’。



禅者会面,语默相对,觌面相呈,作家相见,当此时节,逢此因缘,岂能乱打机锋,胡说八道!必是函(盒子)盖(盒盖子)相投,应机酬唱。或擎拳竖拂,或戏笑呵骂,或语或默,或动或静,自有其落处。如箭锋相拄,恰到好处。所以说‘时节因缘,亦须应病与药’,此谓之‘放行’。



所谓‘官不容针’者,乃‘把定’也,岂容你指东划西,自讨没趣;所谓‘私通车马’,大须‘放行’,不然失却一只眼也。那么,放行怎么放?把定怎么把?何处应放行?何时须把定?放行好,还是把定好?请看《碧岩录》第四则‘德山挟复问答’:



德山到沩山,挟复子于法堂上,从东过西,从西过东,顾视云:‘无!无!’便出。(雪窦著语云:勘破了也。)



‘德山棒,临济喝’誉满禅林,德山、临济两大禅德,是禅宗里棒喝交驰的两位大祖师。德山宣鉴禅师,俗姓周,二十岁出家,精究律藏,于性相诸经,贯通旨趣。他原在四川讲《金刚经》,时称‘周金刚’,著书注解《金刚经》,书名《青龙疏钞》。他听说南方禅宗倡导‘见性成佛’,顿悟本来,当下是佛。他以为是‘魔说’。依教下的理论,须要千劫学佛的威仪,万劫学佛的细行,然后成佛。他南方魔子,竟敢说即心是佛!于是他便发奋,担著《青龙疏钞》,直往南方,去破这些魔子。走到澧洲这个地方,见一位老婆婆在路边卖油粢。油粢是当时的一种食品,类似于现在糯米做的汤团。他走得肚子饿了,便放下担子,要买油粢作点心吃。老婆婆问他挑的是什么,他说是《青龙疏钞》,解释《金刚经》的。老婆婆说:‘我有一个问题,你若答得出来,我就布施油粢给你作点心;若答不出来,就请你到别处去买。’德山说:‘可以,你问吧。’老婆婆说:‘《金刚经》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上座您要点哪个心呢?’德山善于讲《金刚经》,原以为自己通达经中奥义,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得住他,谁知到这里却被一个老婆婆问倒了。他干瞪眼答不出话来,老婆婆就指示他去参问附近的龙潭崇信禅师。



德山到了龙潭禅师那里,一进门就说:‘早就向往龙潭,谁知到了龙潭,潭也不见,龙也不现。’龙潭和尚从屏风后走出来,说:‘你已经亲自到了龙潭了。’诸位,‘潭也不见,龙也不现’怎么会是‘亲到龙潭’呢?这就是接引他。《金刚经》云:‘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假如见潭、见龙,那就著相了。不见潭、不见龙,正好离相而见本性。再者,我们的佛性本来就是离相的啊,‘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龙潭禅师是一语双关!但周金刚当时心粗,没有当下契入,只是依礼貌顶礼而退。到了晚上,德山入室参问,他善讲《金刚经》,讲了很多《金刚经》的义理,龙潭禅师只是唯唯噢噢应付。天已经很晚了,龙潭和尚说:‘夜已深,你下去休息吧。’德山就道个珍重,揭帘而出。他一看外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便又退回,说:‘外面黑。’龙潭禅师就卷了个纸卷当蜡烛,点著了递给德山。德山刚接到手里,龙潭禅师却‘扑’地一下把火吹灭了。德山豁然大悟,立即向龙潭禅师礼拜。‘吹烛’怎么就能悟道?这里面有什么道理?若诸位在这里透不过,回去好好参一参。龙潭和尚说:‘你见了个什么,便礼拜?’德山回答说:‘从今以后,我再不怀疑天下老和尚说的话!’



第二天,龙潭禅师上堂云:‘可中有个汉,牙如剑树,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头(自老婆婆始,早已两棒三棒了也!)。他时异日,向孤峰顶上,立吾道去在。’德山把《青龙疏钞》堆在法堂前,举著火炬说:‘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从这种词语里,可以看出德山禅师的文彩,那《青龙疏钞》一定写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太虚、巨壑(大海)比喻佛性,玄辩就是玄妙的思辩,枢机比喻聪明智慧。穷尽了玄妙的思辩,也只像一根毫毛放在太空里;竭尽了世间的聪明才智,只好比一滴水投入大海。佛性就是如此广大无边。德山禅师竟把他沥尽心血写成的《青龙疏钞》付之一炬。‘吹烛悟道’之后,德山禅师听说沩山的道风很高,座下有一千五百人,便要‘作家相见’,来参沩山。



沩山灵佑禅师,是沩仰宗的创始人,乃百丈禅师的法子,马祖禅师的法孙。百丈禅师座下有一司马头陀,善观地理,他告诉百丈禅师,湖南境内有一山,名曰大沩,风水很好,是一千五百人善知识所居之处。当时,灵佑禅师在百丈那里作典座,百丈禅师就遣典座去住大沩山。沩山山势险峻,渺无人迹,灵佑禅师与猿猱为伍,采橡栗充饥,一住就是六七年,却无人上山。灵佑禅师想:我住这里,本是为了利益学人,今无人往来,何必在这儿作自了汉?便离开草庵,准备下山到别处去。走到山口,看见许多狼虫虎豹拦住去路,灵佑禅师说:‘你们不用拦我。我若与此山有缘,你们就各自散去;我若无缘,你们不用动,我向前走,任你们吃。’话刚说完,狼虫虎豹就四散而去,沩山禅师便又回庵。又过了不到一年,懒安上座领了十多位僧人,从百丈禅师那里来,辅助沩山禅师。此后山下居民逐渐知道了,就帮著修建寺院。学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不但地方官支援,就连宰相裴休也曾上山问法,很快就成了一千五百众的大道场。



德山到了沩山,挟复子于法堂上。复子是僧人行脚用的包裹,挟复子就是拿著包裹。他连包裹也不解开,背著包裹就上法堂了。从东过西,从西过东。他来回走动,要做什么?禅者风范,一举一动都在说法,不一定非要说话才是说法。顾视云:‘无!无!’顾视就是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没有!没有!你们法堂上什么都没有,就连我走来走去都没有,他这是表示彻底悟道了。说完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法堂而去。雪窦禅师在这里著语‘勘破了也’,勘破就是看透了你的行藏。诸位,是德山看透沩山,是沩山看透德山,还是雪窦看透了他们俩?你们说说看,你们能不能也看透雪窦?凡是下语,都有尾巴,雪窦在这里已是草丛里露身了也!真见道人,一法不立、一丝不挂、赤裸裸、净洒洒,方与自性相应。你若是有个‘看透’在,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沩山禅师是大手笔宗师,坐著不动,也不管他,看他有什么伎俩!这就是‘官不容针’之处,在这里有一点点伎俩,就是‘半青半黄’,有一点东西也不彻。法战的第一个回合,德山吃了个败仗。



德山至门首,却云:‘也不得草草。’便具威仪,再入相见。沩山坐次,德山提起坐具云:‘和尚。’沩山拟取拂子,德山便喝,拂袖而出。(雪窦著语云:勘破了也。)德山背却法堂,著草鞋便行。



德山走到门口,却说:‘也不得草草。’不能这样马马虎虎,吃了败仗就走啊,他还要回去翻翻本。具威仪就是具有行为规范,要有礼貌啊。沩山是一山的祖师,客人来了,要向祖师磕头礼拜的。坐具,是僧人专用的、有一定规格的方布。打坐时铺著,礼拜时作拜垫。沩山在法堂上坐著,德山按规矩礼拜完了,提起坐具,说:‘和尚。’德山要用语言挑动沩山,使沩山有所举动,他要引人下水。沩山就要去拿拂子,拂子就是拂尘,要拿拂尘打他。你来翻本,用语言挑逗,要引人下水,就该吃打。德山便喝,德山好快啊!你想拿拂尘打我,我先喝你,不等你打,拂袖而出。喝也有喝的道理:你还有这个在呀!还要拿拂子啊!这就是主人和客人的转换。作家相见,应机转换,不然就死在边上了。雪窦禅师在这里又著语‘勘破了也’,诸位,这又是谁勘破谁呢?德山背对著法堂,穿上草鞋就走了。法战的第二个回合,德山讨到了便宜。沩山落败了么?沩山是大作家,他自有出身之路。



沩山至晚问首座:‘适来新到在什么处?’首座云:‘当时背却法堂,著草鞋出去也。’沩山云:‘此子已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在。’(雪窦著语云:雪上加霜!)



沩山并不忙,缓缓地到了晚上才问首座:‘刚才新来的那个人在什么地方啊?’首座说:‘当时就背对著法堂,穿上草鞋走了。’沩山说:‘这个人以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在。’沩山话里有刺:你见我取拂尘,急忙就喝;讨了便宜,匆匆就走啊,狐狸尾巴早露出来了。这就像‘灵龟曳尾’,扫去了足迹,又留下扫迹。沩山禅师是大作家,不慌不忙地到了晚上,抓住这狐狸尾巴轻轻一提,就打完了这场法战的第三个回合,圆了这个公案。以后德山禅师手提大棒,孤峰据坐,呵佛骂祖,打风打雨,也没有跳出沩山禅师这句不疾不徐的话。所以雪窦在此著语:‘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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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子入世大讨论之孝顺篇
下面是雪窦禅师为这则公案写的颂:



一勘破,二勘破,雪上加霜曾险堕。



这则公案可分三段:一勘破、二勘破、雪上加霜。



‘一勘破’,是指德山无风三尺浪、平地起骨堆,要与沩山‘作家相见’,挑起一场法战,交流交流心得。怎奈沩山禅师稳坐钓鱼台,不为他所动,德山不得不败阵而归。当年南泉山下有一庵主,别人告诉他:‘近日南泉和尚在山上聚众说法,你怎么不去拜见他啊?’庵主说:‘别说是南泉和尚,就是千佛出世,我也不去。’看来他已经很有把握了,能不为一切境界所动。南泉禅师听到了这件事,就派他的弟子赵州禅师去勘一勘真假。赵州见了庵主便礼拜,庵主看也不看。赵州又从东过西、从西过东(颇似德山),庵主还是看也不看。赵州没办法了,把门上的帘子拽下来,说:‘草贼大败!’意思是说:你打了败仗,你不敢讲话。庵主还是不理他。赵州彻底没辙,只好狼狈而去(这与德山的第一个回合大败而归,何其相似)。赵州败阵回山,将此事告诉南泉,南泉说:‘我从来疑著这汉。’他要亲自去勘一勘(也要翻本)。第二天,南泉禅师带著沙弥,提了一壶茶,拿了三只碗,来到庵里,往地上一放,便说:‘昨日的,昨日的。’庵主说:‘昨日的,是什么?’(庵主上钩了也。这与德山挑逗沩山取拂尘,又何其相似)南泉拍了拍沙弥的背,说:‘赚我来,赚我来。’拂袖便回。



‘二勘破’,是指德山不甘落败,还要回去翻本,礼拜了,叫一声‘和尚’,挑逗沩山拿拂子打他,仗著年轻,眼明嘴快,脚也利索,喝一声便走,讨得了便宜,胜了第二个回合。得意不可再往,便背向法堂,穿上草鞋,匆匆下山去了。好险哪!要不是眼明、嘴快、脚也快,拂子就打在身上了。这就是雪窦颂里的‘曾险堕’。雪窦禅师是三段一气颂来,把‘曾险堕’放在句后,既脉络清楚,念起来又朗朗上口。可见雪窦禅师不但见地透彻,而且文才不俗。



‘雪上加霜’,是指沩山禅师极其稳健,不慌不忙,贼过后再张弓,也能准准中的。缓缓地到了晚上才问首座,稳稳地对著大众评论德山。要不是他一千五百人的善知识,怎能有如此手段?沩山禅师岂是泛泛,他创立了沩仰宗,是大手笔的开宗祖师。德山禅师能从这里讨得便宜,已经是很难得了。



飞骑将军入虏庭,再得完全能几个?



飞骑将军,是指汉武帝时代的‘飞将军李广’。李广武艺高强,勇猛善战,尤精骑射。有一次,他带著人马巡逻,巡到山麓,遥望有一只猛虎在草丛中蹲著。他急忙张弓搭箭,向老虎射去。他有百步穿杨的绝技,箭不虚发,当然射中。谁知走近草丛,仔细一瞧,并不是虎,而是一块大石头。箭透石中,羽露石外,用手拔箭,竟拔不出来。李广颇觉奇怪,再射这块石头,一点也射不进去了。心力不可思议,就像鸠摩罗什举鼎一样。鸠摩罗什小的时候,跟他母亲去寺里拜佛,看见一个大铁鼎,他过去一举就举起来了。举过后,他觉得奇怪,心想:我小小年纪,怎么能举起这么重的铁鼎呢?再举,就举不动了。心一起分别,力量就不足了。若没有这分别心,神通就发现了,举鼎射石,都不在话下,嗖!一箭就能射进石头里去。



虏庭,是指匈奴的地盘。入虏庭,就是深入到匈奴的占领区。有一次,李广奉命出雁门关抵抗匈奴。匈奴的首领单于,设计层层埋伏,李广寡不敌众,竟被生擒活捉。李广假装伤重而死,他们把李广放在两匹马之间的网兜里。李广偷眼看见旁边有一个匈奴兵骑著一匹好马,就突然腾身跳上那马,将匈奴兵推落马下,并夺了他的弓箭,快马加鞭,向南回奔。匈奴追赶,李广箭不虚发,射退追骑,竟然脱身逃回。能有几个武将有这等死里逃生的本领啊?所以说:‘再得完全能几个?’



‘飞骑将军入虏庭,再得完全能几个?’是比喻德山禅师,不甘法战落败,再回去相见,仗著手眼灵活,讨得了便宜。就像飞将军李广死里逃生一样。



急走过,不放过,孤峰顶上草里坐。咄!



急走过,是说德山禅师讨了便宜之后,著草鞋便行,急急地下山去了。不放过,是说沩山禅师不放过他,缓缓地到晚上才评论他:‘此子已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在。’说他以后会‘孤峰顶上草里坐’。为什么说‘草里坐’呢?这叫‘落草为人’,开堂说法、接引大众、弘法利生,就是落草。本来任何事情都没有,你还要‘早上堂、晚入室’啊。早上上堂,是对大众普讲,普遍性的开示;晚上入室,因每个人的情况都有不同,晚上个别引导。晚入室又叫‘请益’,去请师父开示,可使自己进步。接引大众总要讲话,这样讲、那样讲,说来说去都是白说。但有言说,都无实义,真实意义不在言处,真实的佛性是无话可说、意想不到的。指东划西地说啊、说啊,岂不就是‘落草’么!



咄!本来海清河晏、世界清平,你在那里指东划西、说三道四干什么!



雪窦禅师所写的颂就讲到这里,下面是圜悟勤禅师对该颂的评唱:



雪窦颂一百则公案,一则则焚香拈出,所以大行于世。



雪窦禅师为《颂古百则》写颂,把紧要的地方,把公案的隐晦处,呕心沥血,剖析出来。用自己的心得,引导大众,所以说‘一则则焚香拈出’。就像供养佛一样,供养大众。因此大行于世,广为流传。那时《颂古百则》风靡禅林,禅宗学子纷纷学习、研究。但宋神宗却不许入藏,不允许把《颂古百则》收进大藏经。他以为‘五帝三皇是何物’(见前则公案‘日面佛月面佛’)这句话‘讽国’,讽刺国家,不把国家的皇帝放在眼里。他不是修行人,太自私了。但他却挡不住《颂古百则》大行于世。



他更会文章,透得公案,盘礴得熟,方可下笔。何故如此?龙蛇易辨,衲子难瞒。



雪窦重显禅师不但文化水平很高、文章写得很好,而且见地透彻、透得过公案。能够左盘右旋、左绕右弯,用画龙点睛之笔,将不落语言、不犯思维之处,和盘托出。他自己反覆推敲,到非常熟练的时候,才下笔写颂。为什么这样呢?因为‘龙蛇易辨,衲子难瞒’哪。龙,比喻开悟的人;蛇,比喻未悟的人。开悟不开悟倒容易辨别,但要写颂,必用语言文字,而佛性却是不落语言、非关文字的。用‘有言’烘托出‘无言’,谈何容易!弄得不好,自己也落进去了,怎么能瞒得过开悟了的明眼衲僧呢?就像舞动太阿宝剑一样,不但要舞得圆团灵妙,还要绝不伤锋犯手才行。



雪窦参透这公案,于节角聱讹处,著三句语,撮来颂出。雪上加霜,几乎险堕。



雪窦禅师参透了‘德山挟复问答’,在这公案的转折处,著了三句语。节角聱讹处,就是公案里错综复杂的转折处。三句语,就是两句‘勘破了也’,一句‘雪上加霜’。撮来颂出,就是三句语连起来,一气成颂:‘一勘破,二勘破,雪上加霜曾险堕。’



只如德山似什么?一似李广天性善射,天子封为飞骑将军。深入虏庭,被单于生获。广时伤病。置广两马间,络而盛卧。广遂诈死,睨其傍有一胡儿骑善马,广腾身上马,推堕胡儿,夺其弓矢,鞭马南驰,弯弓射退追骑,以故得脱。这汉有这般手段,死中得活。雪窦引在颂中,用比德山再入相见,依旧被他跳得出去。看他古人,见到、说到、行到、用到,不妨英灵。有杀人不眨眼的手脚,方可立地成佛;有立地成佛的人,自然杀人不眨眼。方有自由自在分。



杀人不眨眼,就是要杀死诸位的妄情,杀死诸位的意识卜度,杀死诸位的取舍之心。把这些杀尽,妄心死透,再活转来,就救了你的法身慧命。当年云门禅师参访睦州禅师,睦州一见他来,就把门关上。云门在外面敲门,睦州问:‘作什么?’云门说:‘己事未明,乞师指示。’睦州开门一见,便又立即关上。一连三天都是这样。第三天,云门等他刚一开门,就跳了进去。睦州还是不放过云门,一把揪住:‘快说!快说!’云门拟议(拟议就是考虑考虑怎么说),睦州一下子把他推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挤伤了云门一只脚。云门痛极了,一时妄念顿空,竟于此时豁然大悟。这杀人不眨眼的手段就如此厉害。现在的人,说他说得重一点,他就不满意了,怎能与道相应呢?若也能像古人那样诚心诚意地用功,今生成道有什么难处?我们若是真肯用功,吃得菜根香、穿得布衣暖就行了,不必欲望太高。若忙忙碌碌,向外求取,死期到来,什么也带不走,那就叫‘弄精魂’,是造生死之业啊。奉劝诸位,自己本来是佛,时时观照,不要著相,心、境都不可得,灵光独耀,迥脱根尘,才能逍遥自在——‘方有自由自在分’。
 楼主| 发表于 2010-2-15 12:52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持戒篇
如今人有的问著,头上一似衲僧气概,轻轻拶著,便腰作段、股作截,七支八离,浑无些子相续处。所以古人道:‘相续也大难。’看他德山、沩山如此,岂是灭灭挈挈的见解?再得完全能几个!



如今的人啊(宋朝时),你问到他,开头还有点衲僧气概,像是个开悟的人。再往下接著问,逼得稍稍一紧(轻轻拶著),就腰一段、股一截,七零八碎,不成人样了。宋朝的时候尚有这样的人,现在如何呢?这叫做‘虾蟆禅,只跳得一跳。’所以古人说:‘相续也大难。’能够不被语言卡住,就像水上葫芦,按著便转,并且恰如其分,这就叫‘相续’。能够如此,谈何容易!现在举一则古人的公案,看看古人相续:



梁山缘观禅师座下,有个园头,是管菜园子的,种菜供大家吃。他是个开悟的人。有一天,有个僧人去挑逗他,要他露个消息。说他:‘你怎么不去问堂头和尚?问一、二则话,结结缘嘛。’园头说:‘除非我不去问,我要去问,须教堂头和尚下禅床立地在!’第二天,梁山禅师上堂,园头站出来问:‘家贼难防时如何?’就是说,妄念纷飞,不可收拾的时候,怎么对付?梁山说:‘识得不为冤。’意思是,你既已知道妄念纷飞,不必睬它,任它自生自灭,不跟它跑。跟它跑是流浪,压制它是‘搬石头压草’,都不行。跟它跑、压制它,都是用的冤枉功夫,认识清楚,不跟它跑,就不冤枉了。园头说:‘识得后如何?’认识清楚了,怎么处理这妄念啊?梁山说:‘贬向无生国里!’本来无生,有就是没有,不睬它就是了,久久妄念自然不起,这就是贬向无生国里。园头说:‘莫是他安身立命处么?’意思是,妄念不起就是安身立命处吗?这样就究竟了吗?梁山说:‘死水不藏龙。’意思是,死住于念头不起的境界,是走了错路。死定就像一潭死水那样,不藏龙——没有什么用处。园头说:‘如何是活水里龙?’梁山说:‘兴波不作浪。’什么事都可以做,就是‘兴波’。但毫无挂碍,一点也不往心里挂,做了就等于没有做,这就是‘不作浪’。园头接著说:‘忽然倾湫倒岳时如何?’倾湫倒岳,把山岳都冲倒了,好大的波浪啊!就是说忽然大发脾气,怎么样啊?梁山果然从法座上走下来,一把抓住园头,说:‘  黎!莫教湿著老僧袈裟角。’发脾气只是‘菩萨心肠罗刹面’,吓吓对方,教育他人而已,毫无嗔怒之心。看似倾湫倒嶽之势,还不曾弄湿袈裟角呢!看他古人一问一答,相续得恰如其分,如箭锋相拄。若非见地透彻,焉能如是?



‘急走过’——德山喝,便出去,一似李广被捉后设计,一箭射杀一个番将,得出虏庭相似。雪窦颂到此,大有功夫。德山背却法堂,著草鞋出去,道得便宜。殊不知,这老汉依旧不放他出头在。雪窦道‘不放过’ ——沩山至晚间问首座:‘适来新到在什么处?’首座云:‘当时背却法堂,著草鞋出去也。’沩山云:‘此子他日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在。’几曾是放过来?不妨奇特!到这里,雪窦为什么道‘孤峰顶上草里坐’?又下一喝,且道落在什么处?更参三十年!咄!



‘咄!’就是雪窦禅师在颂后的一喝,这一喝落在什么处啊?圜悟勤禅师评唱完毕,我也该讲完这则公案了。圜悟勤禅师不是真的让你再去参三十年,参一参‘咄!’落在何处。这是一句激励的话,激励你要见当下便见,不要拖泥带水。诸位还见么?(震威一喝)参!
 楼主| 发表于 2010-2-15 12: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五则  乌臼消得恁么



我们先讲圜悟勤祖师在这则公案前的垂示:



灵锋宝剑,常露现前,亦能杀人,亦能活人。



‘灵锋宝剑’,比喻佛性及其妙用。临济禅师说:‘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狮子,有时一喝如探杆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这里的灵锋宝剑,就是金刚王宝剑。金刚异常坚固,能损坏所有的物体,而不被一切物体所损坏。金刚王是金刚中之王,更是坚固无比。可想而知,这样的宝剑是何等地锋利,故称‘灵锋’。比喻悟道的大祖师睿智无边,能仗此慧剑,斩断一切妄想执著。不但斩断了自己的妄想执著,而且有开示学人的善巧方便,也能斩断学人的妄想执著。



‘常露现前’。常就是不间断。香林澄远禅师说:‘老僧四十年才打成一片。’‘打成一片’就是没有间断,四十年才得到这个‘常’,可见古人用功多么有恒心。现在的人大多缺乏恒心,不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念兹在兹,所以修行者多,成道者少。有的人说:‘现在是末法时代,没有人能成道了。’他不知道正法、末法只在人心。你有恒心,不怕艰难困苦,就是正法。你没有恒心,朝三暮四,知难而退,那就是末法了。并不是现在连一个人也不能成道。无佛时代,没有佛法的教化,尚有‘独觉’出世。何况现在是有佛时代,还有佛法在啊!你只要有恒心,不怕艰难困苦,或念佛、或参禅、或修密,几十年如一日,还怕不能成道吗?一定也会‘灵锋宝剑,常露现前’的。



灵锋宝剑——我们的佛性,常在当人面门放光,无有隐藏。一切行为举止、謦咳掉臂,无不是它的妙用,无不是它的显现。所以说:常露现前!



‘亦能杀人,亦能活人。’杀人,就是杀掉自己和学人的妄想执著,杀掉自己和学人对境生心的夙习。杀掉这些,佛性就会朗然现前。佛性原是天然本具,不从外得,但因对境生心、妄执妄取,因妄而造业,因业而受报,从而生生不息,六道轮回,头出头没,无有出期。杀掉妄执妄取的习气,佛性本自现成。此即‘杀人刀’也。初除妄执,一念空灵,心平如镜,百骸调适,此时极易著于此境。若死住于此,即是‘死水不藏龙’,就不能起无边的妙用了,故而此时就须‘活人’。活人,就是激励住于死定的学人活跃起来,去掉颠倒妄执。妄念息处,菩提现前。起一切妙用而无取舍,即是一尊大好活佛。此即‘活人剑’也。



这一段话是说,只要我们心空无住、不变随缘、随缘不变,信手拈来皆是妙用。既能除去妄想执著(杀人),又能发起种种妙用利益群生,同时可以为他人作榜样,引人入道(活人)。杀人时绝不会‘伤锋犯手’、藕断丝连,活人时绝不会落入‘窠窟’、漫扯葛藤。何以如此潇洒自在、纵夺裕如?‘灵锋宝剑,常露现前’故也。



在彼在此,同得同失。



善知识与学人觌面相呈,若俱是明眼人,必是彼此一如。尽管机锋转移,乃至宾主互换,也都是‘转辘辘的’,像水上葫芦,按著便转,不会死在句下,这便是‘同得’。本公案中的乌臼和尚与定州来僧就是这样,这是临济禅师所讲的‘主看主’。若是‘宾看主’、‘主看宾’、乃至‘宾看宾’,就不是这样。宾看主,是明眼学人遇上了瞎眼‘善知识’:主看宾,是学人有落处,虽经善知识点拨,还抵死不肯放:宾看宾者,两个俱是瞎汉。慢说宾看宾是‘同失’,就连宾看主、主看宾也是‘同失’——二者共同失去禅宗的宗旨。何以如此?‘为非器众生说甚深法,是菩萨谬’。他不是能契入甚深佛法的根性,你出于菩萨的悲心,硬是为他说甚深的佛法,直指他见性。他不能契入,你即使浑身落草,又有何用?牛须吃草,也要它自己吃才可以。按牛头吃草,岂不是错误么?所以说:是菩萨谬!下面举一则‘主看宾’的公案:



有一僧问百丈禅师:‘抱璞投师,请师一鉴。’璞是玉石,剔除石质,便成为价值连城的美玉,他用璞来比喻佛性。这僧有悟处,他是来求印证的。百丈禅师说:‘昨夜南山虎咬大虫。’诸位听过‘丙丁童子来求火’的公案么?丙丁本来属火,却又来求火,比喻你本来是佛,却又来求佛。但这要契在实处,事事无碍,才叫‘脚跟点地’。若契不到实处,只是理解,死在句下,也没有什么用处。我们在这儿不能扯得太远,再去讲‘丙丁童子来求火’的公案。你只要知道,老虎就是大虫,‘虎咬大虫’与‘丙丁童子来求火’是同一种意蕴就行了。这僧来求印证,求者是谁?印证何物?所以百丈禅师用‘虎咬大虫’作喻。这僧说:‘不谬真诠。为什么不垂方便?’这话前半句还不错,却拖了后半句一条尾巴,那就面目全非了。既然不谬真诠,还要再垂什么方便?百丈禅师答他:‘掩耳盗铃汉!’我用‘虎咬大虫’作喻,已经鉴定了你所抱之璞,你若真的已至不疑之地,这不是已经印证过了吗!‘不谬真诠’答得也不错,若‘再垂方便’,说你明心见性、说你开悟,岂不是头上安头吗?真到不疑之地,明即是心、见即是性,何用再说明心见性:觅‘迷’尚不可得,哪里还有‘悟’的概念呢?这僧不是没有悟处,而是落入概念,不能透彻,还要祖师再垂方便肯他。他不能自肯,还要祖师‘鉴’他这‘璞’,要祖师肯,这岂不是自己骗自己么?多么像掩耳盗铃啊!所以百丈禅师答他:‘掩耳盗铃汉!’这僧到此仍不惺惺,却说:‘不遇中郎鉴,还同野舍薪。’中郎就是医生,能鉴别出药草和柴草的不同。他的意思是,若百丈禅师不‘垂方便’肯他,那他这‘璞’还是和野外破房子里的柴草相同,没有什么价值。百丈禅师便打。百丈禅师是大手笔的宗师,棒下无生忍,要打掉他的概念,救他让他透彻。这僧挨了棒,大声叫道:‘苍天!苍天!’却也颇似棒下已经透彻的样子。百丈禅师说:‘得与么多口。’这是说,我打你是因为你多嘴,一句‘不谬真诠’已够,还要我‘再垂方便’,还要再引我也多嘴从而浑身落草啊!这僧若在此时将他的粘著抖搂干净,便可赤裸裸、净洒洒,潇洒自在去。谁知他还是死抱著见性、印证等观念不放,反而说:‘罕遇知音!’拂袖便行。他走后,百丈禅师说:‘百丈今日输却一半。’两个人,一人一半。这僧落入概念而不自知,打也没有打醒,输了一半:百丈禅师善巧点拨,不惜行棒,却未奏效,输了另一半。尽管百丈禅师道眼通明,也被这僧带累得输却一半,这岂不是‘同失’么!



‘在彼在此,同得同失’的另一个意思是:两个明眼人机锋相见,得者同得(拓出无住的真如)、失者同失(打失有住的葛藤)。尽管机锋转移、宾主互换,二者仍是浑然一体、无二无别。他们你来我往、有张有驰,契无言之妙旨於戏笑怒骂之际,显无相之本体于擎拳竖拂之间,无彼无此、无得无失,活泼泼地烘托出无挂无碍、自在潇洒的灵明之心。这岂是‘掩耳盗铃汉’所能梦见的么?



若要提持,一任提持:若要平展,一任平展。



提,是高提祖印:持,是把持要津。提持,就是‘官不容针’: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但有言说,都无实义。所谓‘一翳在目,空华乱坠’,犹如‘蚊子上铁牛’,无你下口处!到这里还要辨什么迷悟、分什么宾主?此时‘不落宾主’。



平,是平直:展是舒展。平展就不像提持那样陡峭:无言时不妨有言,以有言契无言也:无相处不碍有相,以有相显无相也。这就是‘私通车马’。所谓‘平常心是道,直心是道场’。横说竖说,犹如峰回路转:交相辉映,颇似帝网宝珠。故曰‘回互’。岂可拘泥于一言一句、一时一处、一人一物耶?此时‘不拘回互’。



彻悟本来的人,以本份事相见。如果要‘提持’,任凭他们怎样提持,也不会落入‘有宗可宗’:如果要‘平展’,任凭他们怎样平展,也不会失去宗旨。此即是‘若要提持,一任提持:若要平展,一任平展’,因他们‘不落宾主、不拘回互’故也。
 楼主| 发表于 2010-2-15 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且道不落宾主、不拘回互时如何?试举看:



那么,不落宾主、不拘回互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现举出一则公案来看一看。下面就是‘乌臼消得恁么’这则公案:



僧从定州和尚会里,来到乌臼。



定州和尚是神秀大师的徒孙。这僧从定州和尚会里来,他是定州和尚的弟子。我们前面讲过马大师的‘日面佛、月面佛’公案,马大师是六祖的徒孙。乌臼和尚是马大师的弟子。神秀大师和六祖大师都是五祖弘忍大师的弟子。依禅宗的法脉传承,这定州来僧和乌臼和尚是辈份相当的。诸位都读过《六祖坛经》,当年五祖要传法,令弟子们各作一个偈子,若谁的偈子语意冥符禅宗的宗旨,就付法传衣给他,为第六代祖。神秀的偈子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明悟本来、观照保任,渐修的次第宛然可见。六祖惠能大师针对此偈而作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法不立、当下即是,顿悟的透脱已显端倪。初祖达摩大师渡海西来,所传的就是顿悟的‘祖师禅’,不须渐修。所以,尽管神秀当时在五祖会下作首座,能代五祖为众讲法,五祖也不把衣法传给他,而是传给当时尚未剃度、在众中很无地位的惠能。六祖惠能大师得法以后,回至岭南,在猎人队中韬光养晦十五年之久,才出世说法,传顿悟法门,世称南宗,谓之‘南顿’。神秀大师法席极盛于一时,世称北宗,谓之‘北渐’。后来,北宗迅速衰落,禅宗就几乎全是南宗的传承了。然而,神秀所传的也是禅宗法脉,北宗也出人才,本公案中的定州来僧就是北宗所出的人才。只有顿悟没有渐修也不行啊,顿悟才登初地,还须上上升进,二地、三地……直至十地满心。何止悟前的念佛、参禅、修密等等修行是渐修,悟后真修不也是渐修吗?所以有人说,神秀大师是双眼明亮,六祖大师是摩醯首罗一只眼。



乌臼问:‘定州法道何似这里?’僧云:‘不别。’



乌臼和尚问这僧,定州和尚说什么法?和这里是不是一样?这僧回答:‘不别。’和这里没有区别。定州和尚也是禅宗传人啊,禅宗的宗旨没有什么差别。乍听起来,这答语很好,其实已经有落处了——还有一个‘不别’在!



再举一则类似的公案:雪峰义存禅师,为道辛勤,曾三上投子、九到洞山,得法于德山宣鉴,后在鳌山成道,是一千五百人的大善知识。禅宗‘一花开五叶’,共有五宗。他的后代子孙就创立了云门、法眼两宗。雪峰禅师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禅宗大祖师。有一次,他问来僧:‘甚处来?’来僧答:‘近离浙中。’雪峰禅师接著就问:‘船来?陆来?’你是坐船从水路来的呢,还是走道从旱路来的?来僧答:‘二途俱不涉。’这两条路与我都没关系。看来这僧却识得机锋,不是个‘实头人’。雪峰禅师说:‘争得到这里?’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来僧说:‘有什么隔碍?’还有什么间隔、什么分别吗?这与本公案中定州来僧的‘不别’何其相似。雪峰禅师便打,这僧挨了打,跑掉了。十年后这僧又来了,雪峰禅师还是问他:‘甚处来?’他答:‘湖南。’雪峰禅师接著问:‘湖南与这里,相去多少?’他答:‘不隔。’这与十年前的问答同一个意蕴。雪峰禅师竖起拂子,问:‘还隔这个么?’这一问是什么意思呢?禅宗的宗旨,赤裸裸、净洒洒,一法不立。因为学人不知不觉地就落入光影、落入概念之中,一有落处就有隔碍、就有分别了。所以说:‘挂得一丝,不名解脱’。这是考他是否还有落处。这僧答:‘若隔,即不到也。’若有隔碍,我就不会来到这里了。这明明是在强调无隔碍,不知不觉地落到‘不隔’里去了。雪峰禅师又打,他又跑掉了。这僧后来也坐了道场,见人就骂雪峰禅师。他的一个同参为此登门专访,问他:‘雪峰有何言句?便如是骂他。’这僧便把上述‘不隔’的公案举出。同参狠狠地批评了这僧一顿,并点破了‘不隔’的落处。这僧以后常常悲痛流泪,常在半夜向著雪峰道场的方向烧香礼拜忏悔。



近代有一位无穷禅师,是镇江金山寺挂牌开悟的和尚,曾在四川成都闭‘生死关’。有人举上述‘不隔’公案问无穷禅师:这僧过(过就是过错)在什么处?无穷禅师答:‘过在不隔!’还有个‘不隔’在,就是还有东西没销干净啊!你若肯了他这个不隔,就是‘宾看宾’。明眼祖师正是在此时行棒行喝。他若真彻,必有转身处(就像本公案中的定州来僧):他若不彻,必死于棒下(就像‘不隔’公案里的那僧)。这时行棒行喝是极妙的手段,一下子就检验出真假来了。



再讲一则发生在汉阳对岸的古公案,问:‘古镜未磨时如何?’意思是,没有开悟以前是什么样的境界?其实,若真的了彻,便没有迷和悟、悟前和悟后等种种隔碍、种种分别。应该是横亘十方、竖穷三际,不别不隔,浑然一体。答:‘此去汉阳不远。’这个答语不彻。虽然不远,也还有一江之隔,这‘一江’却是‘天堑’哪!被人称之为‘机锋’的禅宗语录,是活泼泼的佛性现量,丝毫也不粘滞于古人的窠臼,当下就截断学人的思维葛藤,引导学人契入佛性。‘不隔’公案里的那僧是粘滞于‘不隔’,去问无穷禅师的人是粘滞于公案。无穷禅师答‘过在不隔’,若问者灵利,当下便可透了这个公案。进而,如何使问者顿契自己的佛性呢?有人将无穷禅师答‘过在不隔’的公案举问师公大愚阿贽黎,愚公改答:‘过在一问!’直下截断问者的思维葛藤。若能在愚公语下透得出,不妨是‘英灵的汉’,从此‘天堑变通途’:若透不出,即使以后坐得道场,也只能是‘魔魅好人家男女’。不别、不隔,要真的无分别、无隔碍才行。还有迷和悟、悟前和悟后等等差别,早已‘隔’了也。



臼云:‘若不别,更转彼中去。’便打。僧云:‘棒头有眼,不得草草打人。’



定州来僧答了‘不别’,乌臼和尚说:如果没有区别,你就不必到我这里来,那就还回原来的地方去。说完举棒就打。乌臼和尚正是在关键时行棒,若非这僧就很难转身了。这僧却是个明眼人,他自有转身处。他说:‘棒头有眼,不得草草打人。’祖师手里的棒不是轻易用的,要长眼睛看清对方啊,不能马马虎虎、举棒就打。言外之意:我是开悟的人,你怎么能轻易地举棒就打呢?不能瞎打人啊。
 楼主| 发表于 2010-2-15 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臼云:‘今日打著一个也。’又打三下。僧便出去。



乌臼和尚说:我今天正好打著了一个。说完又打了三下。你不是说‘不得草草打人’么,我今天打你并非草草,正好打准了。乌臼和尚这是‘一向行令’,所谓‘千里万里一条铁’。你说打你不能瞎打,你是个有道的人啊!有道还是有东西在,我今天就是要把你这个有道打掉。‘金翅鸟王当宇宙,个中谁是出头人!’这里是触犯不得的。



我们在讲‘日面佛,月面佛’公案时提到过这句话,这是兴阳剖侍者对远录公所讲的。那是远录公年轻时的事,后来远录公的成就很高,是位很了不起的一代大宗师。远录公就是浮山法远禅师,深达临济、曹洞两宗的宗旨,嗣法临济宗的叶县归省禅师,在曹洞宗大阳警玄(明安)禅师座下盘桓多年。明安禅师有两个异常透脱的弟子,一个是兴阳清剖(即剖侍者),一个是福严审承。可惜他们两个都是英年早逝,以致明安禅师晚年说:‘兴洞上一宗,非远即觉也。’远,就是浮山法远:觉,就是琅邪慧觉。琅邪禅师是汾阳善昭的嗣法弟子,也是临济宗人,也曾在明安禅师座下盘桓,深达曹洞宗的宗旨。明安禅师八十岁那年,感叹无人可继曹洞宗的法席,便将传法的信物托付给法远禅师,请他帮助物色一个合格的曹洞宗继承人。明安禅师圆寂后,又过了好多年,法远禅师发现了一个能够深契曹洞宗旨的合格人才,他就是投子义青。浮山法远禅师是禅宗的硕德,享誉禅林的‘九带’,就是浮山所作。我们在这里不能扯得太远,但由于前面讲‘日面佛,月面佛’时提到过远录公年轻时的一则公案,所以在这里重提,以便使诸位对他有个全面的了解。就像赵州禅师,人称‘古佛’,是禅宗史、乃至佛教史上著名的硕德。然而,在他早年跟南泉禅师学道时,也勘山下的庵主不得。能从‘一向行令’的机锋下透出,确实不是易事。



本公案中的定州来僧,在乌臼和尚一向行令的时候,并不像远录公年轻时那样讲:‘忽遇出头,又作么生?’这僧至此便走出去,这正是明眼人的作略,走出去是表示‘放过’。你以为我落在开悟、成道等概念里,你要‘一向行令’啊,我已知道你是明眼祖师了,我若再纠缠(就像‘百丈输却一半’公案里那个僧人那样纠缠),不正是被你言中了么?这时走出去‘放过’,正当其时。这个公案到这里也可以圆满结束,可是乌臼和尚却还是不放过他。为什么呢?因为这僧好像是在‘撑门拄户’,他是不是仍坚持开悟、成道等概念呢,并没有检验出来,还要再检验检验他。若他仍落在概念里,就是没有‘落在实处’。《金刚经》云:‘若阿罗汉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即为著我、人、众生、寿者’。诸位,执著「我、人、众生、寿者’还会是阿罗汉吗?阿罗汉不起那样的念头,不作是念。不作开悟、成道之念,才是‘落在实处’。



臼云:‘屈棒元来有人吃在。’僧转身云:‘争奈杓柄在和尚手里。’



乌臼和尚还要再检验检验他,便说:‘原来冤枉棒也有人吃啊!’只有懵懵懂懂的汉才吃屈棒,挨了棒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僧若没有下文,就说明他不是明眼人。他若有下文,也就把他引回来了。这僧善能转身吐气,也不与乌臼和尚争论,只是轻轻地转身说:‘争奈杓柄在和尚手里。’因为你是这里的祖师,纵夺、杀活的权柄在你手里,所以任你摆布啊。言外之意:若我们俩换换位置,你也不得不吃屈棒。



臼云:‘汝若要,山僧回与汝。’僧近前夺臼手中棒,打臼三下。



乌臼和尚是‘大作家’,敢向虎口里横身,敢于横身让他咬,便说:‘你如果想要杓柄,我就把这根棒回送给你。你不是说因为杓柄在我手里,你才不得不吃屈棒么。那好,我就把杓柄送给你,看你如何处置。这僧倒也不客气,你送给我,我也善用。便夺过乌臼手中的棒,打了乌臼三下。这叫‘宾主互换’,本来乌臼和尚是主、定州来僧是宾,现在来僧是主、乌臼是宾了。若不是乌臼和尚这样的大作家,也不敢轻易地把棒送给客人。若不是定州来僧这样的明眼人,也不敢贸然地夺棒打山主。



臼云:‘屈棒!屈棒!’僧云:‘有人吃在。’



乌臼和尚挨了棒,便说:‘屈棒!屈棒!’你这是棒头无眼瞎打人,你行棒行的是屈棒。定州来僧说:‘有人吃在。’你说屈棒,就有落处,有落处就该吃棒。打你打得正好,并不冤枉。



臼云:‘草草打著个汉。’僧便礼拜。



乌臼和尚说:‘草草打著个汉。’今天碰上了一个汉子,打中了一个明眼人。这是说乌臼打来僧打中了,还是来僧打乌臼打中了呢?无论谁打中谁,都是乌臼和尚自己赞扬自己。我若无眼,岂能打中你这个明眼人么?你若是个懵懂汉,我纵然道眼通明,也是‘双失’。幸好你不是懵懂汉,敢于夺棒打我,你也是打中了一个明眼人。



定州来僧的礼拜却并非‘平展’、并非‘放过’,这一招最毒,所谓‘陷虎之机’者是也。你是个能打中明眼人的大善知识啊,这就有落处了,你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我正好在这痒处挠一挠:你是善知识,我向你礼拜了。这时乌臼和尚若‘据坐’——稳稳地坐著受礼,那就被这僧顶死了。不要忘了现在杓柄在这僧手里。



臼云:‘和尚却恁么去也。’僧大笑而出。



乌臼和尚自有转身之处,却称这僧为‘和尚’。在丛林里,和尚这个称呼不是随便谁都能承当的,只有主持道场的大祖师才担当得起。你向我礼拜,想借机顶死我啊,我能识破你的机锋。现在杓柄还在你手里,你却向我礼拜,就恁么去了么?



定州来僧大笑而出,这才是‘平展’、才是‘放过’。你的机锋我知道,我的机锋你也知道,这多么好笑啊!这个道场是你的,正应该你坐,你当之无愧。现在我把杓柄还给你,我还是出去的好。大笑而出——正好圆了这个公案。



臼云:‘消得恁么!消得恁么!’



《证道歌》云:‘四事供养敢辞劳,万两黄金亦消得’。消得,就是消受得了。若消受得了,‘了则业障本来空’:若消受不了,‘未了应须还宿债’!大祖师可不是轻易能打的,若‘消不得’,打大祖师罪过弥天!现举一则‘消不得’的公案:



慈照蕴聪禅师,得法于首山省念,是临济宗的硕德。在他住持襄州的石门道场时,襄州太守为泄私愤,把他抓去鞭打、羞辱了一番。放出后,众僧出寺迎接,在路上相遇。首座赶向前,问讯说:‘太守无辜屈辱和尚如此……’慈照禅师以手指地,说:‘平地起骨堆!’意思是:本来没事,是他故意找茬。谁知随禅师所指之处,平地竟涌起一堆土。太守听到了平地涌土之事,心惊肉跳,但却不知忏悔,竟派人把那堆土铲平。铲平后不久,土又涌出,与未铲前一样。后来,太守全家都在襄州惨死,这样的报应也不过才是‘华报’,死后的‘果报’惨不忍言也!



乌臼和尚称赞定州来僧‘消得恁么’,不仅仅是称赞这僧,同时也是自赞:我若不是能看清对方,岂敢轻易地就把杓柄与他。纵观坐道场的大善知识,有几个敢像我这样在虎口里横身让他咬!这则公案就到这里。下面是雪窦禅师为这则公案写的颂:



呼即易、遣即难,互换机锋仔细看。



有人善于弄蛇,吹一种叫做‘瓢子’的东西,发出特殊的声音,就把蛇呼来了。呼来容易,要把它们遣走,可就难了。必须是行家里手,具有遣蛇的手段,才能把它们遣走。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这次来温州,在船上遇到一个人,他说他爸爸也是个修道的。我问他:‘你爸爸修什么道?’他说:‘画一道灵符,请什么神,什么神就到。’(原来是个外道)有一次请来一个孙悟空,有人从门口经过,不由自主地进来就翻跟头,一直翻,翻个不停。这样不行啊,把孙悟空送走吧,却又送不走。他爸爸吓坏了,从那以后没敢再请。后来,他爸爸的师父说:请来办完事情就要送走,把孙悟空的师父请来,孙悟空就走了。孙悟空的师父是须菩提,画一道须菩提的灵符,一烧就能送走孙悟空。诸位,这些都是精灵鬼妖,假托孙悟空、须菩提之名,却也是‘呼即易、遣即难’啊。佛菩萨的名号,它们也敢假冒。不能相信它们。



‘呼即易、遣即难’,是比喻将棒给他容易,想夺回杓柄、把他遣走,可就难了。



‘互换机锋仔细看’。互换机锋,就是‘宾主互换’的机锋。你看他们俩:一下子乌臼是主、来僧是宾:一下子来僧是主、乌臼是宾。个个都是转辘辘的,如水上葫芦,按著便转。‘仔细看’,我们要看仔细哟!我们要看一看他们是如何起用的,从这里学习学习,以免以后被问倒。比如,卖油滋的婆子问德山(见第四则‘德山挟复问答’):‘金刚经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上座欲点哪个心?’该怎么答呀?你们说说看。(有人答道:不知。)不知?不知就不能吃点心!老婆婆已经讲了:‘尔若答得,布施油滋作点心:若答不得,别处买去。’若答‘不知’,还不如直接到别处去买。答语应该‘函盖相投’,就像盒子和盒盖子,扣上恰好。若驴头不对马嘴,就是‘函盖不投’。既然三心均不可得,自当一体同观。当婆子问‘欲点哪个心’时,可以轻轻地答她:‘你知我也知,不能告诉他人知。’此后,婆子不能说她不知。她若说不知,即刻给她一句:‘将谓将谓!原来原来!’她也不能说知,般若无知故。婆子要布施,德山是受施者。受施者若灵利,布施者始终是宾。证到自性之后,机锋对答只是妙用,就看你是否机灵了。有人问你,你想一想再答就不行。如果心里真是空荡荡的、真的没有东西,答语即口就来,用不著思考。当然,起用也有一个学习、锻炼的过程。我们面前的这个‘互换机锋’的公案,诸位要‘仔细看’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2-15 12:58 | 显示全部楼层
劫石固来犹可坏,沧溟深处立须干。



什么叫‘劫石’啊?劫,是佛教里的时间单位。一劫是多长时间?可以用这块‘劫石’来计算。劫石是一块异常坚固的石头,厚度一由旬(一由旬等于四十里),长和宽都是八万四千由旬,这比我们的地球大多了。每隔五百年,有天人下来,用他们的衣袖在劫石上拂一下,直到把这块坚固的大石拂尽——磨得没有了。天人的衣服很轻柔,重量只有六铢。二十四铢等于一两,四件天衣才有一两重。用这么轻柔的衣袖,五百年才拂一次,将一块比地球大得多的劫石磨光,所须时间之长还能想像得出么?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一劫,谓之‘轻衣拂石劫’。



‘劫石固来犹可坏’,劫石虽然坚固,还是可以被轻柔的六铢天衣磨光,还是会坏掉。但乌臼和尚与定州来僧‘宾主互换’的机锋,你却无论如何无法摧坏,千古万古也不能穷尽。机就是佛性,锋就是妙用,这是佛性的大机大用,怎么会损坏呢?‘沧溟深处立须干’。沧溟,就是茫茫的大海。洪波浩渺,白浪滔天,沧沧茫茫,渺渺溟溟,无边无际,辽阔弥远。寻常人到了这里,就要被淹没掉。但是乌臼和尚与定州来僧,如果到这大海里站立,海水也须干涸。这是用劫石和大海作比喻,赞叹两人‘宾主互换’的机锋。这一句明显是‘褒’,下面一句看来是‘贬’,但骨子里更是进一步赞叹:乌臼老和定州僧真是一代精英、杰出的高僧。



乌臼老,乌臼老,几何般?与他杓柄太无端!



乌臼老、乌臼老啊!你这是从何说起呢?你有多大的本领啊?你怎么敢把杓柄给与他人呢!你这样做太轻率、太不对、太无端了。这根柱杖子,三世诸佛也用,历代祖师也用。用它来打掉学人的执著、粘滞,使学人荐取自家本来面目。你怎么能把这个轻易给人呢?幸亏定州来僧晓得‘平展’,只轻轻地打了你三下。



纵或遇到一个鲁莽的汉子,虚空里揣骨、平地上起雷,把柱杖子交到他手,他跟你胡搅蛮缠,乌臼老也能轻易地转危为安、化险为夷,以作家自有出身之路故。



一般说来,当然不能轻易把柱杖子交付他人。然而,我们做事情要看物件,要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是法器,就交付:不是法器,就不交付。乌臼和尚道眼通明,看准了对方,大胆地把杓柄与他,才演出了这场千古绝唱。如果当交付而不交付,缩手缩脚,这公案的后半段就没有了。‘呼即易、遣即难,互换机锋仔细看。’雪窦禅师不就是从这里看出精彩来的吗?‘劫石固来犹可坏,沧溟深处立须干’!



第七十六则  丹霞问僧具眼



邓州丹霞天然禅师,是唐代著名的大禅德。他出生于哪年、俗家姓什么,灯录中缺乏记载,所以圜悟勤祖师说他‘不知何许人’。丹霞禅师年轻时是学儒的,饱读五经四书,通达孔孟之道。有一天,他要去京城长安参加科举考试,在路途中的旅店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房间里充满白光。他找了一个‘占者’(也就是算命先生)给他解这‘白光满室’之梦预兆著什么吉凶祸福。占者告诉他,这是‘解空之祥’。祥,就是吉祥。这个梦是好梦,是吉兆。什么吉兆啊?‘解空’的吉兆。解空,就是能够悟解、能够透彻佛门的大乘空义。这无异告诉他,如果他修学佛法,一定能得大成就。他听了之后,正好遇到一个‘禅者’(也就是佛教的禅宗学人)。禅者问他:‘仁者何往?’您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呀?他答:‘选官去。’去参加科举考试,考中了就可以应选补缺而做官。禅者说:‘选官何如选佛!’做官怎么能比得上做佛呢?做官只是一时的功名显赫,只是过眼云烟,不能长存于世。修道成佛则能够亘今古而常存、历沧桑而不变。做官必须是为了治理好国家、为了百姓的安宁幸福、为了国富民强竭尽才智,才算得上是个好官。虽然如此,也不能利益多少人,不能够给大家带来多大的利益。这与修道成佛对众生的利益,是远不能相比的。一旦修行成佛,就能救度无量无边的众生,并且‘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让他们都能彻底解脱、永离生死苦海。所以‘选官何如选佛’呢?做官需要‘选’,学佛也需要‘选’,都需要挑选、选择,优中选优。佛教的修行道场就是选佛场,‘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看谁用功精进不懈,看谁能修得心空无住,谁就能应选而做佛,谁就能开悟成道,这是要选一选的。所以,大家修法须勇猛精进,不可懈怠。假如求得了修行方法,就那么游游泛泛、懒懒散散的,今天修修、明天停停,这样怎么能成道呢?道场是选佛场,你不用功,就要落选。要努力上进,真正证到心空无住,才堪中选。



丹霞在旅店里忽梦白光满室,听了占者‘解空之祥’的解释,又受了禅者‘选官何如选佛’之激励,非常感动,当下便决定抛弃仕途,学佛修道。他问禅者:‘选佛当往何所?’要学佛修道应当往什么地方去啊?禅者说:‘今江西马大师出世,是选佛之场,仁者可往。’现今马祖大师出世,在江西说法度众。马大师是当今的大禅德,他的道场就是选佛场,你可以到他那里去。丹霞毫不犹豫,便直奔江西,赶往马大师的道场。他见到马大师,却不说话,而是用两手托著襆头脚,让马大师看。襆头是古代男子用的一种头巾,襆头脚就是襆头包在头上的折角处。一般人初来乍到,总要先介绍自己是谁,从什么地方来,来干什么。丹霞就不这样,才见马大师,就以两手托襆头脚,已显露出‘以无言显有言’淩厉直捷的禅风。纵观丹霞的学道因缘,那‘白光满室’之梦、那占者、禅者之遇,固然可以说是佛菩萨点化他。而他一点就醒、一拨便转,毅然抛弃仕途,那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风格,岂不是再来人的作略么!



马大师仔细地打量著这个两手托襆头脚的年轻人,看出他与石头禅师对机,便对他说:‘吾非汝师。南岳石头处去。’六祖以后,禅宗分灯,辗转相传,是从青原行思、南岳怀让这两支传承延续下来的。行思禅师、怀让禅师都是六祖的弟子。石头希迁禅师嗣法青原行思,马祖道一禅师嗣法南岳怀让。石头禅师机锋峻拔,往往使人摸不著边际,而马大师的禅风则比较平缓。悟道各有各的机缘,适合峻拔的便以峻拔的手段接引,适合平缓的便以平缓的手段接引。丹霞与石头对机,而大名鼎鼎的庞蕴居士却与马大师对机。庞居士一开始是跟石头学禅,他问石头禅师:‘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一切事物都是法,一切事物都有相。不与这些有相的东西为伴侣,即是超越万法。这是什么人的境界呢?这一问相当高深,够绝对的。石头禅师听到他这么问,就用手捂住他的嘴。这说不出话的是谁?!有语言就有思维,落入语言、落入思维就不是了。庞居士经石头禅师一捂,豁然有省,但还不彻。后来,庞居士又去参问马大师,还是那个问题(若彻就不须再问了)‘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马大师说:‘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西江是江西省的一条大河。等你一口能把西江水吸干的时候,我才告诉你。你若不能一口吸尽西江水,我就不告诉你。这是不落语言的啊,一说出来,就不是了。庞居士言下大悟,立时了彻,顿领玄旨。悟后再起妙用,那就不止是一口吸尽西江水了,‘沧溟深处立须干’啊!



神迹卓著的五台隐峰禅师,俗姓邓,灯录上称他邓隐峰,是马祖的弟子。他早年跟马祖学禅的时候,也想去参问石头。马祖告诉他:‘石头路滑!’石头禅师机锋峻拔,你未必能摸得著边际,会滑倒你的。邓隐峰说:‘竿木随身,逢场作戏。’他还满不在乎。来到石头那里,他绕著石头的禅座转了一圈,顿了顿手里的锡杖,问石头:‘是何宗旨?’石头说:‘苍天!苍天!’邓隐峰摸不著头脑,跑回来问马祖。马祖说:‘汝更去问,待他有答,汝便嘘两声。’邓隐峰又跑到石头那里,跟前次一样,转一圈,顿顿锡杖‘是何宗旨?’石头禅师这次不答苍天,抢先向他嘘了两声。邓隐峰不能再嘘了,又跑回来问马祖。马祖说:‘向汝道,石头路滑!’我早就告诉过你,石头路滑,他比你先下手,他的机锋急得很,你未必能对机。邓隐峰与石头不对机,而丹霞却正好与石头对机。所以马祖不赞同邓隐峰参问石头,却指示丹霞到石头禅师那里去。马大师堪称善观机缘啊!



丹霞到了石头禅师那里,还是以两手托襆头脚。石头禅师说:‘著槽厂去。’当年六祖初见五祖,五祖也是说‘著槽厂去’,于是六祖便到后院破柴踏碓。丹霞听石头禅师这么讲,便行礼致谢,从此随大众过起了农禅生活。就这样住了三年,丹霞悟道了。有一天,石头禅师对大家说:‘来日铲佛殿前草。’第二天,大众都找出锹、锄等工具,准备铲草。只有丹霞禅师与众不同,他端来一盆水,洗净了头,来到石头禅师面前跪下了。原来‘铲殿前草’是指剃去头发啊,要给他们剃度。丹霞识得石头禅师的机锋。石头禅师见他这样,笑逐颜开,便给他剃发,度他为僧。随后又为他说戒,丹霞‘掩耳而出’,他捂著耳朵不听,出门跑了。这是什么意思啊?丹霞机锋峻峭,壁立千仞,当初以两手托襆头脚已显端倪。此时若说‘我无贪嗔痴,何用戒定慧!’那便成了说教,不是禅机了。丹霞禅师掩耳而出,正是禅师的作略,省却多少言语,正是无言胜有言。诸位,我们各人问问自己:还有贪嗔痴在吗?若说有,性本不垢不净,何来贪嗔痴?若说无,佛又为何教修戒定慧呢?请在这里下一语。(良久),若忽有人喝一声、掩耳而出,吾则哈哈一笑、下座。



丹霞这一跑,又跑到江西马大师那里。他也不先去参拜马祖,就跑到僧堂里。僧堂供有圣僧—罗汉僧的塑像,丹霞骑在圣僧像的脖子上,坐在那里。众僧都大吃一惊,这人怎么这样不知礼节、怎么敢在圣僧头上坐啊?便急急忙忙地去向马祖报告。马祖过来一看,说:‘我子天然。’这是我的孩子,是禅宗的子孙,佛性天真、自然合道。丹霞连忙跳下来向马大师礼拜,说:‘谢师赐法号。’谢谢师父赐给我名字,‘天然’就是我的法名,于是他就叫‘天然’了。丹霞天然禅师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以上我们介绍了本公案之主—丹霞天然禅师,下面讲解这则公案:
 楼主| 发表于 2010-2-15 12: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丹霞问僧:‘甚处来?’僧云:‘山下来。’



有一位僧人来参丹霞,丹霞禅师问他:‘你从什么地方来?’乍一听,这问话稀松平常,是从温州来,还是从凉州来,从什么地方来啊?其实,禅宗祖师接引学人,句句不离佛性根本义,这是问他生从何来、死往何去,问的是这个来处。这僧的回答也颇似个明眼人,他不说来的地名,是沙马界、还是五马河。而回答:‘从山下来。’这答语还像回事,好像是个‘作家’,好像是要‘验主’,检验一下主家是否道眼通明。若主家道眼不明,还真是难以抵对。然而,丹霞是极其透彻的大祖师,自有出众的手段,不会被他问倒。丹霞一听,你不通来处,好像是个‘作家’。我再考考你,看你是不是真的明眼人。丹霞要再辨一辨来僧的真假。



霞云:‘吃饭了也未?’僧云:‘吃饭了。’



丹霞问来僧:‘吃过饭了没有?’来僧说:‘吃过饭了。’坏了!麒麟皮下露出了马脚,这僧原来是个懵懂汉。但是,也不能说定,有的人就敢于故意卖个破绽,敢于横身虎口让对方咬。对方若咬不住,就不是明眼人。雪峰禅师就善用这种手段。雪峰座下有一僧,去参问灵云禅师,问灵云:‘佛未出世时如何?’灵云举起拂子。又问:‘出世后如何?’灵云还是举起拂子。佛为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为使众生开、示、悟、入佛的知见,也就是为了使大家明心见性,明悟自心本具的真如佛性。‘佛未出世’是指尚未明心见性,‘佛出世后’是指明心见性之后。灵云答这两问都举起拂子,干净剿绝,以示‘悟’与‘不悟’不二,烘托出天真佛性在悟不增、在迷不减。扫掉了明心见性、开悟、成道等等概念上的粘著,一法不立、一丝不挂。只有如此透彻,才算得上真正明心见性。这僧却不能当下契入,无疑是粘滞在开悟、成道等概念里,不能透脱。他又跑回来了,又回到雪峰这里。雪峰说:‘返太速乎?’你回来得也太快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这僧说:‘某甲到彼,问佛法不契,乃回。’雪峰问他:‘汝问什么事?’这僧便将灵云怎么怎么举拂子的事说了一遍。雪峰明白了这僧的落处,对他说:‘汝问,我为汝道。’僧便问:‘佛未出世时如何?’雪峰举起拂子。僧又问:‘出世后如何?’雪峰放下拂子。有人说,雪峰答得好,举起拂子表示执著事物不放,放下拂子表示一切都能放下。这理论听来也不错,却和这僧犯的是同一种毛病。什么叫‘放下’?没有东西可放,才是真正的放下,才算透脱。还有东西可放,分明没有透脱,不算真正放下!雪峰一举一放,正挠到这僧的痒处,这僧若能当下悟去,若能像玄沙那样说一句‘老和尚脚跟未点地在’,便可潇洒自在去也!



雪峰曾示众云:‘世界阔一尺,古镜阔一尺;世界阔一丈,古镜阔一丈。’玄沙指著火炉问雪峰:‘火炉阔多少?’雪峰答:‘如古镜阔。’玄沙说:‘老和尚脚跟未点地在!’



‘世界阔一尺,古镜阔一尺;世界阔一丈,古镜阔一丈。’雪峰是用古镜比喻天真佛性。佛性与世界本来不二。《心经》在讲了‘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之后,恐学人将色、空看作‘不异(相同)’的二物,紧接著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直指不二。这里的世界、古镜也是此义,世界就是古镜、古镜就是世界。玄沙问‘火炉阔多少’是‘验主问’,看你是不是会落在古镜边,或者落在世界边。一落两边,便非不二。雪峰不惧落古镜边,迳答‘如古镜阔’。雪峰是一千五百人的大善知识。禅宗一花开五叶,共分五宗,他座下就出了云门、法眼两宗。他岂不知落在古镜边么?雪峰自有深意。雪峰的弘法手段与其师兄岩头不同。岩头善用恶辣钳锤,天下人摸索不著,谁也咬他不住,其师德山也不奈他何。雪峰却是不惧浑身落草,敢于横身让学人咬嚼。敢咬者、能咬住者,方堪传授。所以岩头说:‘雪峰虽与我同条生,不与我同条死’。意思是:虽然同在德山门下打开本来(同条生。言体),启用的手段却不同(不同条死。言相、用)。雪峰不惧落古镜边,是故意卖个破绽。你问‘火炉阔多少’,可能是验主问,也可能是懵懂问。我故意落古镜边,看你能否检点得出。若检点得出,正合我意;若检点不出,那就该吃棒了。玄沙检点得出,一句‘脚跟不点地’咬个正著,不愧为雪峰的高徒也。



雪峰举拂子、放拂子,故意落在两边,也是考验这僧,看他是否检点得出。可惜这僧检点不出,还以为雪峰答得对,便礼拜。雪峰便打,打你这个糊涂人!我原是将错示你,你却检点不出。这僧挨了打,也没有弄明白,后来又去问玄沙。玄沙说:‘汝欲会么?我与汝说个喻:如人卖一片园,东西南北一时结契了也,中心树子犹属我在。’玄沙很会打比方:东西南北一时结契,比喻其他一切都能放下;中心树子犹属我在,比喻却放不下开悟、成道等概念。这能算真的放下吗?放不下就不算开悟成道。无修才是真修,无得才是真得,无证才是真证!



丹霞问:‘吃饭了也未?’僧答:‘吃饭了。’这僧是懵懂汉呢,还是明眼人故意卖破绽?丹霞当然不会轻轻放过他。请看下文:



霞云:‘将饭来与汝吃的人,还具眼么?’僧无语。



拿饭来给你吃的那个人,长了眼睛没有?供养明眼人吃饭才好,像你这样的懵懂汉,什么都不明白。供养你吃饭(即与你说法),岂不是瞎了眼么?僧无语—这僧无话可说了。唉!真是个懵懂汉。圜悟勤祖师在此著语云:‘果然走不得。这僧若是作家,向他道:与和尚眼一般!’无语就不行了,就‘走不得’了。这僧如果是明眼人,待丹霞问‘将饭来与汝吃的人,还具眼么?’迳答他:不但具眼,而且跟你的眼一般无二!看你丹霞如何应付?尽管丹霞也不会就此罢休,那就会演出一幕堪为后人作标榜的千古绝唱。这僧却是眼眨眨地‘无语’,不是个明眼人啊。



有人说:布施乃六度之首,将饭与人吃正是行布施,还有具眼、不具眼的分别么?那好,大家来看看《佛说四十二章经》是怎么讲的吧。该经第十一章云:



佛言:饭恶人百,不如饭一善人。饭善人千,不如饭一持五戒者。饭五戒者万,不如饭一须陀洹。饭百万须陀洹,不如饭一斯陀含。饭千万斯陀含,不如饭一阿那含。饭一亿阿那含,不如饭一阿罗汉。饭十亿阿罗汉,不如饭一辟支佛。饭百亿辟支佛,不如饭一三世诸佛。饭千亿三世诸佛,不如饭一无念、无住、无修、无证之者。



《四十二章经》最早传入中国,有人说它是小乘经典。上段经文中,在辟支佛与三世诸佛之间,果然没有列入大乘菩萨。然而,不管是羊车、鹿车、牛车,最后都是大白牛车。无论是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终归是一佛乘啊。‘饭恶人百’,就是将饭来与一百个恶人吃……。这段经文很容易懂,不用再作解释。那‘无念、无住、无修、无证之者’,分明已透出大乘一实相印。实相无相,无相而无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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