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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renren

[说说布施网] 禅 宗 诗 歌 境 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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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14 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4.日用是道
    香严击竹悟道,内心充满了喜悦。明白了这个既忘所知,又不假修持的自性,本身就是大道、古道、禅悟之道,悟性的光辉洋溢在他生命的每一时刻,动容扬眉,举手投足,心语意的一切行为活动,无不是在表现这个大道,不堕于“悄然机”,迥超那种一潭死水式的枯木禅。枯木禅平静地观想本心的清净,扼杀活泼的禅悟慧命。慧能早就极力反对这种禅定:“若空心静坐,即着无记空”《坛经·般若品》, “起心着净,却生净妄。……净无形相,却立净相。言是功夫,障自本性,却被净缚。”《坛经·坐禅品》当参禅者着空、住空时,便为空所缚。堕在“悄然机”中的枯木禅,能“死”而不能“活”,把出世和入世看作水火不容、相互隔绝的两岸,殊不知大道之内没有这种差别。“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开了日常生活,堕于悄然机,就是坐在黑山鬼窟里,溺在一潭死水里,只能是凡夫禅、小乘禅,甚至外道禅,而决非如来禅,更谈不上祖师禅了。也正是由于“不堕悄然机”,故不能拘泥于持戒坐禅的形式。陆希声问仰山是否持戒、坐禅,仰山说既不持戒也不坐禅,并作一颂:
    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禅。酽茶三两碗,意在镢头边。《慧寂》
    杜松柏谓:“禅人在求明心见性,持戒乃由戒得定之方法,若心念滔滔,不断尘念,则持戒犹不持戒;反之,则不持戒犹持戒。此谓天下滔滔,皆持戒者,然以仰山视之,则不持戒之人耳。兀兀如枯木,不起作用,则坐禅乃不坐禅之人, ‘酽茶三二碗’,以喻日常生活,‘意在镢头边’,镢头,锄也,谓如锄之去草,去秽去净,谓日常生活中,饮茶起居,未尝不意在镢头旁,以去秽去净,断凡断圣,故不持戒而未尝不持戒,不坐禅而未尝不在坐禅也。”杜松柏《禅学与唐宋诗学》第221页。  仰山的诗偈与佛教经典及中国传统思维方式有着相通之处。《维摩经·弟子品》中,维摩诘严厉地责备舍利弗在林中冥想,主张“不于三界现身意,是为宴坐”,“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是为宴坐”,这从根本上推翻了佛家弟子们传统的冥想法。依这种观点,冥想并不是在林中安然静坐,而是“终日凡夫,终日道法”僧肇注, 在一切地方都不留驻身心。舍利弗的心灵沉溺于静寂的宴坐之中,所以维摩诘加以批判。维摩诘对离世冥想的批评为慧能所继承,《坛经》对拘于形式的枯坐毫不客气地予以批评:“若言长坐不动是,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却被维摩诘诃。善知识,又见有人教坐,看心观净,不动不起,从此置功。迷人不悟,便执成颠。如此者众。如是相教,故知大错。” 《坛经·定慧品》就中国传统思维而言,孔孟曾提出“道也者,不可须臾离者也,可离非道也”《中庸》, 并通过对“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的批评,而倡导实践理性精神《孟子·离娄上》。 中华民族所追求的真理,表现在民生日用之中,它与外来佛教思想相化合,成了“后来隋唐时代新佛教标志‘触事而真’这句口号的起源”,僧肇的《不真空论》说到如来并不离弃真理的世界,而承受一切现实的存在,即“非离真而立处,立处皆真”,这成了僧肇以来“最具中国特色的思维”。柳田圣山《禅与中国》第83、143页。 南宗禅注重不落阶级的顿悟,摒斥持戒、坐禅这一类修持工夫,鄙弃 “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式的枯坐,主张饥来吃饭困来眠,平常心是道,于是,禅就体现在担水、劈柴、饮茶、种地这些日用之中。沩山在法堂中坐,库头击打木鱼,火头掷却火抄,拊掌大笑。沩山问他意旨如何,火头说只是因为“不吃粥肚饥”,所以听到了召唤吃饭的木鱼声而感到欢喜。沩山知道他已透过三关,便点头赞许。《灵佑》。按《五灯》卷3《怀海》:“普请镢地次,忽有一僧闻鼓鸣,举起锄头,大笑便归。师……乃唤其僧问:‘适来见甚么道理,便恁么?’ 曰:‘适来肚饥,闻鼓声,归吃饭。’师乃笑。”  不食则饥,正是平常心是道的流露。有一年夏末,仰山问讯沩山,沩山问他一个夏天作了些什么,仰山说自己在下面“锄得一片畲,下得一箩种”,沩山赞赏他一个夏天没有虚过。仰山又问沩山一个夏天干了什么,沩山说“日中一食,夜后一寝”,仰山说师父一夏也没有虚过《慧寂》。 在沩仰看来,随缘任运,日用是道。只要活得自在,劳动也好,休憩也好,都能入佛入禅。要是牵肠萦虑,劳动不是劳动,休憩不是休憩,就会堕于人世苦境。在仰山的开田下种、沩山的吃饭睡觉之间,千万境界在眼前心上流走幻灭,云去天无影,船过水无痕,已达到毫不造作自在安然的境界,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因此受到了对方的推崇。两人的默契,正如禅林所咏:“‘开得一片田,种得一箩粟’,卞和三献楚王玉。设若不遇别宝人,至今犹在荆门哭;‘午间一斋,早晨一粥’,断弦须是鸾胶续。阳春白雪有知音,山自青兮水自绿。”《颂古》卷25辛庵俦颂沩仰宗禅人就是这样,将玄妙禅旨落实于平常生活之中:“如何是玄旨?”“汝与我掩却门。”《如宝》“如何是和尚家风?”“饭后三碗茶。”同上“寂寂无依时如何?”“未是衲僧分上事。”“如何是衲僧分上事?”“要行即行,要坐即坐。”《继彻》“什么是衲衣下事?”“丑陋任君嫌,不挂云霞色。” 《米和尚》沩仰宗指出,虽然现象界看起来不如圣境的美丽高逸,但了悟的禅者却不可离弃现象界而耽于圣境,而是“人生须特达,起坐觉馨香”香严《达道场与城阴行者》, 在行住坐卧都流露出禅的芬芳。
 楼主| 发表于 2011-4-14 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5.超声越色
    香严悟道偈中,“声色外威仪”所呈显的是声色俱泯的禅悟体验。大道体现在日用之中,日用是道的显现,但它却并不是道的本身。如果仅仅将饥餐困眠等同于自性,则无由确立禅悟的人文精神,而堕于放纵自然的一途。因此,香严在悟道诗中指出,大道“处处无踪迹”,那些有声、有色之类的都是有踪迹,都不是大道。虽然行住坐卧都能够体现大道,但不能把体现大道的行住坐卧当作大道的本身。威仪道体存在于声色之外,哪怕动容举止都在表现它。于是,超声越色与日用是道构成了道体的两方面质性:日用是道侧重存在性;超声越色侧重超越性,忽略任何一面都是片面。禅者之态度,是存在而超越,超越而存在。只是为了解析的方便,在本章我们把两者分开来谈。由于大道本体在现象之外,具有超越的质性,沩仰宗在表达超越的道体时具备了三个特点:禅不可说,触背禅机,意象对峙。
    1禅不可说
    大道存在于声色之外,不能用语言来表述,不能从声色中寻求。学人问法满如何是道,法满沉默良久,之后问学人是否理解,学人说不理解,法满遂作一偈: “话道语下无声,举扬奥旨丁宁。禅要如今会取,不须退后消停。”《法满》  要表达大道,只能用“语下无声”即语言之前的无声“语言”来表达,否则张口即乖。但为了接引初机,又不妨作落草之谈,叮咛嘱咐。对此学人要当下顿悟,不能拟议寻思。光涌谒仰山,说仰山既不像驴,也不像佛,什么也不像,因为 “若有所似,与驴何别”。仰山大喜,赞叹他凡圣两忘,体悟了一切无分别,真正见到了无相的真谛《光涌》。 在沩仰宗看来,真理如同虚空,无相无不相。沩仰宗在接机说法时,总是采取截流法,将学人的妄念之流截断。学人问如宝什么是“从上真正眼”,如宝槌胸说:“苍天,苍天!”为学人提问错误而痛哭。学人不解,说问又何妨,如宝说:“困。”再一次将问题堵截了回去。学人仍不解,再问能否通过学习了解“真正眼”,如宝说:“未曾镢地栽虚空。”指出其问题在方向上的根本错误《如宝》。 僧问灵瑞什么是西来意,灵瑞说 “十万八千里”《灵瑞》, 指出学人起心追寻西来意,即与西来意天地悬隔。全怤离开鄂州参访南塔,南塔问“鄂州使君”喻道体名叫什么,全怤说 “化下不敢相触忤”,南塔说到这里不必害怕触忤,全怤说彼此都是参禅的大丈夫,“何必相试”《全怤》,始终遵循着不触犯的原则,没有落入南塔的陷阱。此外如:“如何是西来意?”“汝无佛性。”《光穆》“如何是佛法大意?”“唤院主来,这师僧患颠。”《文喜》“如何是本来事?”“终不更问人。”《丰德》“如何是佛?”“汝是村里人。”《灵瑞》 庞居士问仰山:“久向仰山,到来为甚么却覆?”仰山竖起拂子,庞居士敲打露柱说:“虽然无人,也要露柱证明。”《慧寂》仰覆是对待的名相,在自性上本无分别。竖起拂子,无情说法。露柱证明,无情得闻。两人的问答表露出他们对名相的否定,以及本体不可言说的禅悟体验。
    2触背禅机
    本体不可言说,然而为了表达对本体的证悟,在大多数情况下,又不得不借助于语言,于是,沩仰宗在说禅时,采取了特别的方式,设置了一道道触背关。所谓触背关,即思维的两难处境。黄龙祖心室中常举拳问僧:“唤作拳头则触,不唤作拳头则背,唤作甚么?”《五灯》卷17《祖心》丛林称之为触背关。触是肯定,背是否定。离却肯定否定的二边,才能触着物自体,把握物自体。触背关是禅师给学人设立的思维瓶颈。这类触背关,沩仰宗里有芭蕉拄杖、沩山水牯牛、仰山谛听、香严上树等著名公案。
    芭蕉示众谓:“你有拄杖子,我与你拄杖子;你无拄杖子,我夺却你拄杖子。” 《慧清》学人如果陷于有无、与夺的相对概念里,就永远不能突破它。沩山示众谓:“老僧百年后,向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左胁下书五字曰‘沩山僧某甲’。当恁么时,唤作沩山僧,又是水牯牛;唤作水牯牛,又是沩山僧。毕竟唤作甚么即得?”仰山出众,礼拜而退《灵佑》。 沩山的话是一道触背关,听者不能再循着是与不是的思路去回答,否则永远不能突破它。仰山礼拜而退,运用超越语言、粉碎外相的不二法门,暗示对这个问题根本不必回答。对此种作略,禅宗赞为“沩山水牯异常流,不是沩山不是牛。举世有谁能道得,波声渔笛钓鱼舟” 《颂古》卷15南堂兴颂, 说它颇得不犯之旨。
    仰山梦入弥勒内院,众堂中诸位皆足,惟第二座位空,仰山遂坐在上面。有一尊者白槌宣布请第二座说法,仰山起身白槌说:“摩诃衍法,离四句,绝百非,谛听,谛听!”《慧寂》“四句”指有、空、亦有亦空、非有非空,“百非”指由“四句”衍生出来的各种外相和妄念。大乘法绝非“四句”或“百非” 等假名概念所能表述,如果用耳去听,依然离不开名相和概念的束缚,因此必须 “谛听”,要用心来听,才能超越各种迷执邪见,达于言忘虑绝之境地。在这则公案里,仰山通过“谛听”设置了一道触背关:“开口即失,闭口又丧,不开不闭,十万八千。”《无门关》第25则禅林咏此公案说:“梦里谈空也大奇,百非四句若为离?当时能举摩竭令,何必堂中下一槌。”《颂古》卷25本觉一颂诗意更进一层,指出仰山的否定仍然不够彻底。
    香严示众说:“若论此事,如人上树,口衔树枝,脚不蹋枝,手不攀枝,树下忽有人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不对他又违他所问;若对他又丧身失命。当恁么时,作么生即得?”当时有位虎头招上座出众答道:“树上即不问,未上树时请和尚道。”香严乃呵呵大笑《香严》。 “树上”代表向上门,即本体界; “未上树时”是“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也是本体界。香严设置答与不答皆非的触背关,旨在教人提起疑情,去参悟一切语言文字都无法使用时的情境,逼得学人开口闭口俱不得,于无路可走时,陡然发现从前用语言文字去解说,用情识意想去揣度的作法,竟毫无用处,所谓“啮镞拟开口,驴年亦不会”《慧寂》,“拟议即从言下取,丧身失命数如尘”《颂古》卷25汾阳昭颂。向上一路,千圣不传,犹如一个人口衔树枝吊在半空维系着生命,一开口就会丧身失命。明心见性,亲证真如,是得法身,开口法身即灭。虎头上座说“未上树时请和尚道”,同样是两难之境,只要一开口,纵是在未上树之前仍会跌得粉身碎骨。禅僧颂此公案:“狭路转身难,东西尽是山。行人不到处,风定落花闲。” 《颂古》卷25上方益颂最得香严上树原意。
    有人问香严如何是道,香严说“枯木里龙吟”,学人不解,香严又说“髑髅里眼睛”。只有闭阖肉眼凡识,开启枯木、髑髅中的慧眼,才能洞见生命的真谛。慧清的禅语也形象地表达了触背禅机:“如人行次,忽遇前面万丈深坑,背后野火来逼,两畔是荆棘丛林,若也向前,则堕在坑堑。若也退后,则野火烧身。若也转侧,则被荆棘林碍。当与么时,作么生免得?若也免得,合有出身之路。若免不得,堕身死汉。”《慧清》在无出身之路时找到出身之路,成为沩仰宗探求的重要内容。
    沩仰宗突破触背关的著名公案是踢倒净瓶、香严原梦、仰山碎镜等。灵佑在百丈会下任典座时,司马头陀从湖南来,说起沩山形胜,百丈准备让灵佑前去住持弘法。上座弟子华林觉不服,百丈当场勘验二人的悟境,说谁能对众下得出格之语,就让谁去做住持,遂指净瓶问:“不得唤作净瓶,汝唤作甚么?”华林觉说:“不可唤作木?突也。”百丈又问灵佑,灵佑踢倒净瓶便走了出去。百丈笑着说:“第一座输却山子也。”《五灯》卷9《灵佑》。《五灯》卷3《邓隐峰》:“众僧参次,南泉指净瓶曰:‘铜瓶是境。瓶中有水,不得动着境,与老僧将水来。’师拈起净瓶,向泉面前泻,泉便休。”沩山作略,与隐峰同。   净瓶本是世俗名相,从自性的角度讲,应予破除。华林觉意识到这一点,不作正面作答,而用否定的方式表明自己的认识。但这种否定的判断仍是世法,世法是二元对待的,非此即彼,仍然有很强的逻辑性在内。“不可唤作木?突”,并不排斥它仍可以叫作净瓶。华林觉本想避免触犯,结果仍免不了触犯。灵佑一脚踢倒净瓶,表示自性圆满,超越是非,不受肯定与否定的拘束,因而得到了百丈的印可。
    一日沩山休息时,仰山前来问讯,沩山说刚才作了一梦,让仰山给他原梦 占梦。仰山拿来一盆水和手巾,给沩山洗脸。之后香严也来问候,沩山说刚才作了一梦,仰山已经给我原过,你再给我原原。香严就沏茶奉上。沩山赞叹地说两人的见解超过了鹙子《灵佑》。 仰山、香严都意识到,如果追问沩山的梦,就是以假作真;如果故作解人,就是粘滞执迷;如果以言语释解,又堕入老婆禅,落于表象。两人都识破了沩山的用心是“神机妙用,开眼作梦。非时现通,显异惑众”《颂古》卷15方庵显颂, 因此都用枕子说法式的机锋,突破了沩山设下的关隘。
    仰山住东平时,沩山令僧送书并镜,仰山提镜示众:“且道是沩山镜,东平镜?若道是东平镜,又是沩山送来。若道是沩山镜,又在东平手里。道得则留取,道不得则扑破去也。”众人无语,仰山遂将镜子扑破。拈镜示众,旨在断除分别之心,超越自他界限。不管是东平镜还是沩山镜,都不过是虚妄的分别,使用何种称谓均不会改变镜子的本质。因此仰山扑破的不止是镜子,而是学人的分别心,让他们从是与不是的险关中突围出来。
    3直觉意象
    禅不可说,又不可不说。沩仰宗在表达不可说的禅悟体验时,一个常用的方法就是用直觉意象加以呈现。无著文喜到五台山金刚窟礼谒,遇一老翁,邀师入寺,问他从何而来,无著说南方。翁问有多少众,无著说“或三百或五百”,又问老翁此间佛法如何住持,翁答“龙蛇混杂,凡圣同居”。无著复问有多少众,翁答“前三三后三三”。无著见天色已晚,意欲投宿,老翁说他有执着之心,不得留宿。无著辞退,翁令童子相送。无著问童子“前三三后三三”是多少,童子蓦地召唤:“大德!”无著应诺,童子问:“是多少?”无著回头一看,童子与寺院都无影无踪,但见五色云中,文殊乘金毛狮子往来,忽有白云自东方来,覆之不见,无著方知原来遇到了文殊显化《文喜》。 老翁所答凡圣交参,是无凡无圣平等一如之意。凡圣既无区别,何来多少之分。所以任举一数,皆为同体。“前三三后三三”即是直觉意象,自从这则公案诞生之日起,参究它的不知其数,可谁也不能说出到底是多少,是因为这种禅定直觉意象,不容使用具象语言来表述的缘故。禅超越概念,超越名相,将各种对立打成一片,在世俗看来对峙矛盾、不可能出现的意象,在禅语禅诗则可以是并存不悖的直觉呈现:“如何是自己?”“望南看北斗。”《慧清》“东山西岭上。”《令遵》 “石羊水上行,木马夜翻驹。”《义初》“芭蕉的旨,不挂唇齿。木童唱和,石人侧耳。”《继彻》学人问灵瑞“如何是教外别传底事”,灵瑞说: “两个灵龟泥里斗,直至如今困未休”。学人不解,灵瑞作颂以答:
    木鸡衔卵走,燕雀乘虎飞。潭中鱼不现,石女却生儿。《灵瑞》
    灵瑞的偈颂,完全超出常情揣度之外,是禅定直觉意象。沩仰宗常以直觉意象来表达“声色外”的本体,如以“华表柱头木鹤飞”象征“佛法大意”《全怤》,以“眼里瞳人吹叫子”象征超出语默之外的对答同上, 以“始见去年九月九,如今又见秋叶黄”同上象征悟者的年轮。对这类超理性、超逻辑的禅定直觉意象,只有行深般若波罗蜜时,才能观照得到。因此,香严在悟道诗的最后说,对这个至高无上的悟境,只有那些真正见道之人才能领悟其妙处,赞许它用意良深。
 楼主| 发表于 2011-4-14 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圆融互摄”的诗禅感悟

    香严击竹悟诗表达了丰富深邃的开悟体验,沩山印可,仰山则继续予以勘验。香严作了“去年贫未是贫”偈后,仰山仍然不予认可,说他只领会了“如来禅”,还没有领会“祖师禅”,香严遂又作一颂:
    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会,别唤沙弥。《智闲》
    仰山看了此偈,终于印可了香严。此偈的重点在“机”字和“伊”字。机指心灵,心灵是一个有机体,可以活泼运用,所以称为机;伊指自性。瞬目视伊,意指心灵专注自性,即见性,是顿悟的景象。机是心之用,伊是心之体。体本非用,用本非体,而体不离用,用不离体。体用相即而又相离,相离而又相即,不即不离,是为超越体用,这是“祖师禅”的特点。参《中国禅宗大全》第1014页。  沩仰宗的宗风,前人也概括为“体用双彰”,在体用、理事关系上,沩仰宗有相当丰富而生动的体证。同时,沩仰宗对事事无碍也有着深刻的感悟。
    1.回归人位
    “信位”孤体而缺用,“人位”则体用不二。沩仰宗禅法,否定滞留在“信位”,主张从“信位”回归于“人位”。沩山曾启发仰山:“具足心境法,未脱我所心在,元来有解,解道无解献我?许汝信位显,人位隐在。”《沩山录》  仰山后来又将此观念运用于对弟子的开示中。据《祖堂集》,僧思益阝问慧寂: “禅宗顿悟,毕竟入门的的意如何?”慧寂让他安禅静虑。思益阝仍问他有没有别的办法,仰山说有,遂问他是什么地方人,思益阝说是幽燕人,“仰山云: ‘汝还思彼处不?’答云:‘思。’仰山云:‘彼处是境,思是汝心。如今返思个思底,还有彼处不?’答云:‘到这里,非但彼处,一切悉无。’仰山云: ‘汝见解犹有心境,在信位即是,人位即不是。’”《祖堂集》卷18《慧寂》  能思者是心,所思者是境。不管是思乡怀旧这世俗心境,还是一切皆无这出世真理,都表明一个人的见解犹有心境,都仅是一种“信位”,而不是“人位”。
    所谓“信位”,指一切皆空、见山不是山的“入处”,禅宗对它的态度是: “得坐应须更自看,涅槃城里未为安。披毛戴角重相见,历尽艰难几许般。” 《颂古》卷25大洪恩颂仰山于僧堂前坐禅入定,夜半不见山河大地寺宇人物以至己身,全同空界,次晨举似沩山,沩山说:“我昔日在百丈时得此境,乃是融通妄想销明之功。”《从容录》第32则沩山之语,本《楞严经》卷9:“若动念尽,浮想销除,于觉明心,如去尘垢,一伦生死,首尾圆照,名想阴尽。是人则能超烦恼浊,观其所由,融通妄想,以为其本。”经文意为如果那个起心动念的妄心净尽了,乃至轻微飘忽的浮想也消除了,自性本觉的光明,就会自然显现。犹如久受沉埋的明镜,一时之间去掉尘垢一般。视一切众生死生始终来去之迹,都如明镜似的了然圆照。这种境界,名为想阴已尽,这个人就能超越烦恼浊五浊之一,贪欲、嗔恚、愚痴等诸惑烦心恼身,称为烦恼。 可是若仔细观察这种来由,还是以粗浮妄想为其根本,使身心内外发起融通自在的作用,这是想念中精神幻觉的魔境。沩山示众说:“夫道人之心,质直无伪,无背无面,无诈妄心。一切时中,视听寻常,更无委曲,亦不闭眼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从上诸圣,只说浊边过患,若无如许多恶觉情见想习之事,譬如秋水澄渟,清净无为,澹宫无碍。唤他作道人,亦名无事人。”《灵佑》在沩山看来,只有视听寻常,不闭目塞听,情不附物,这才是“人位”,即视听言动皆能证悟真佛如如、事理不二之境。
    因为人有心境,就执着于心境,就着了法相。要从“信位”进到“人位”,就必须破除心境。仰山问双峰近日参禅有何体会,双峰说“据某见处,实无一法可当情”,仰山说“汝解犹在境”,“汝岂不知无一法可当情者?”沩山听了说: “寂子一句,疑杀天下人。”《慧寂》双峰说“无一法可当情”,指除识情之外别无一物,即一切皆不真实之意。慧寂则认为,“无”并不能知“无一法可当情”,既有此“无一法可当情”的体会,就不是真正的“无一法可当情”,仍然受到心境的限制,没有破除心境。说“无一法可当情”,其实已是有一法正当情,已落入法的窠臼了!因而仅仅知道“无一法可当情”是不够的,只有打破心境的限制,真正做到情不附物,才算达到人位。
    为了破除对心境的执着,沩山提出“无思”作为入道之门:“以思无思之妙,返思灵焰之无穷。思尽还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祖堂集》卷18《慧寂》“无思”即无念、无心,无分别的真心;观想而至于无思,就能回归到神妙的灵性,见到人人本具的自性之光,一切事相只不过是它发生思念的产物,都以它为本源。此时宇宙万有的现象,都安住在本位上,没有动过。参禅者由此认识到理事不二,就达到了佛的境界。
    2.体用双彰
    执着于心境,表明未能真正悟到真我的本体,真我的本体必须表现在事相之中,因此沩仰宗强调理事不二,体用双彰。灵佑很重视体用在禅中的运用,认为当时有成就的禅师们只得大机,不得大用,主张体用兼得,不可偏废。一次摘茶的时候,慧寂和他谈话,灵佑说“只闻汝声,不见子形”,请他现身相见,慧寂便摇动茶树,灵佑说“只得其用,不得其体”。慧寂反问“未审和尚如何”,灵佑沉默不语,慧寂说:“和尚只得其体,未得其用”。沩山说他该受棒。仰山说师父的棒我领受,我的棒谁领受?沩山说,你应当再挨一顿棒《灵佑》。  “体”无定相,不可言说;“用”必有形,必须言说。这是一个悖论。仰山摇茶树,表示以用动作的机用显体本原心性,沩山沉默不发一言,表示寂静的本体之性不可言说。而仰山不知此理,把它给说破了,所以沩山要给他三十棒。仰山认为沩山既然可以直接说用,自己为什么不能直接说体?假如直接说体不对,那么沩山也该受棒。殊不知动的用说了不触犯,静的体说了则会触犯,因此沩山要再给他三十棒。但沩山虽然指出本体不可说破,却并不排斥用的功能,他曾说: “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万行门中,不舍一法。若也单刀趣入,则凡圣情尽,体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传灯》卷9《灵佑》理是体,行、事是用,“实际理地,不受一尘”是体的特征,“万行门中,不舍一法”是用的特征,沩山指出应该将既悟的真理贯彻于一切行为之中,而不能逃避舍弃尘世间事。学人问“如何是百丈真”,沩山下禅床叉手而立,学人问“如何是和尚真”,沩山又坐到禅床上《灵佑》。 仰山参沩山时,沩山问他是有主沙弥还是无主沙弥,仰山说有主,沩山问他主在什么地方,仰山从西过东立,沩山顿觉他不同凡响《慧寂》。 凡此,均是体由用显的形象表征。
    对体和用这对范畴,沩仰宗都很重视。既不偏向“有身而无用”,也不偏向 “有用而无身”《灵佑》。  邓隐峰来访,无语而去,灵佑说“莫道无语,其声如雷”《沩山录》, 赞扬隐峰不语中呈露的本体。云岩说药山的大人相是“水洒不着”,灵佑说百丈的大人相是“声前非声,色后非色。蚊子上铁牛,无汝下嘴处”《灵佑》, 意谓得体之人有种种相状表现,但不容他人以声色度量。沩山一日唤院主,院主来,沩山说“我唤院主,汝来作甚么”,院主无对。又让侍者唤第一座,第一座来,灵佑说“我唤第一座,干阇梨什么事”同上。 一僧从面前过,仰山唤“阇黎”,僧回首,仰山说“这个便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慧寂》。 “院主”、“第一座”、“阇梨”是普通名词,可以泛指任何具有此种身份的人。而一个具体的人,可以用很多类似的普通名词称谓。因此,禅者不应惑于名而失于实,得其用而忘其体,否则就沦于茫茫业识中,而不能明心见性。这些都表明沩仰宗对体的重视。
    与此同时,沩仰宗对用也非常重视。沩山说众人“只得大机,不得大用”,仰山不解,复述沩山之言,问山下庵主沩山的意旨是什么,庵主让他把沩山的话再举一遍,仰山正准备再举,被庵主一脚踏倒《灵佑》。 沩山的话是指许多人没有真正了解大法机用,只学得一些禅机对答的话语,却不能在实际中真正地领会和运用。仰山问庵主,是只得大机,而庵主一脚蹋倒,即是要让他明白大用。又有一次,仰山和长沙玩月时说:“人人尽有这个,只是用不得。”长沙当胸给他一踏,仰山赞叹地说:“直下似一个大虫。”《仰山录》学人问: “不作沩山一顶笠,无由得到莫穷村。如何是沩山一顶笠?”沩山让他近前,学人近前,沩山将他一脚踏倒《灵佑》, 也是以峻烈的机法显示“沩山一顶笠”的大用。
    3.相即自在
    差别平等,各住自位,是《华严经》等大乘经典的要旨。沩仰宗重视体用、理事、事事的圆融,体现在审美直觉中,是注重平等性中的差别性,差别性中的平等性。据《五家宗旨纂要》卷下,仰山设十九种法门教导学人,其第十九种为 “一多自在门”,指师家与学人之关系融通微妙,泯绝任何一与多、大与小、尊与卑、妙与粗等相对情执,而任运无作,和谐无间,开演无碍自在的禅宗心法。 “沩一日指田问师仰山:‘这丘田那头高,这头低。’师曰:‘却是这头高,那头低。’沩曰:‘你若不信,向中间立,看两头。’师曰:‘不必立中间,亦莫住两头。’沩曰:‘若如是,着水看,水能平物。’师曰:‘水亦无定,但高处高平,低处低平。’沩便休。”《慧寂》在这则公案中,沩山故意用承认差别性存在这种常识性的观念,来勘验慧寂对于佛性的证悟程度。慧寂否定差别性的客观存在,否认有衡量差别性存在的客观标准。万事万物本性自足,没有分别,由此生发出沩仰宗各住自位而圆融无碍的思想。
    从思想渊源上看,各住自位而无碍的思想来自于《华严经》、《法华经》、《般若无知论》等经论。华严宗十玄无碍、六相圆融等思想,表达了大小相即、平等性中的差别性、差别性中的平等性之禅髓。《法华经·方便品》:“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法位”谓万有本体所在的位置。佛教认为真如本体 湛然不妄,为诸法安住之位,故又以法位指真如。“是法住法位”,意即真如是本体位置上的实存。《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370说:“一切诸法非有相,非无相,非一相,非异相。”《般若无知论》谓:“经云:诸法不异者,岂曰续凫截鹤,夷岳盈壑,然后无异哉?诚以不异于异,故虽异而不异也。故经云:‘甚奇世尊,于无异法中而说诸法异。’又云:‘般若与诸法,亦不一相,亦不异相。’ 信矣!”僧肇引用《般若经》等,说明诸法差别中的平等,就用说,事物之间有差别,就体说,事物之间则没有差别。各种差别相都是真我本体的显现,各住其位而又互相摄入。
    仰山问沩山:“百千万境一时来作么生?”沩山说:“青不是黄,长不是短,诸法各住自位,非干我事。”《沩山录》青黄、长短各住自位,但它们都体现了真我本体,它们之间都能圆融无碍。仰山之名为慧惠寂,三圣之名为慧惠然,“仰山问三圣:‘汝名什么?’圣云:‘惠寂。’仰山云:‘惠寂是我。’圣云:‘我名惠然。’仰山呵呵大笑。”《碧岩录》第68则名字是一种暂时假立的称呼,不能代表自性。本体原本无名,从名相中求知解,从知解中求自性,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自性上无彼此之分,说是慧寂可以,说是慧然也可以。所以三圣答己名慧寂,已达人境俱夺、自他不二之境。但无名的意义,旨在破除一切假立之名而显现本体之真实,并不意味着可以任意妄用诸名的称谓,故仰山对曰“惠寂是我”,三圣乃云“我名惠然”,于此,则人境、自他又俱不夺而历然分明。
    通过对沩仰宗禅诗及禅机的探讨,可以发现沩仰宗禅诗主要体现为“无心是道”、“理事圆融”的诗禅感悟。其中“无心是道”生发了“啐啄同时”、“能所俱泯”、“一超直入”、“日用是道”、“声色俱泯”的美感质性,而“理事圆融”则生发了“回归人位”、“体用双彰”、“相即自在”的美感质性。沩仰宗禅诗以生动鲜明的艺术形象、超妙深邃的哲人睿思、不假雕饰的语言风格,表达了对自性之美的独特感悟,对存在而超越、超越而存在的生命境界的追求。虽然与其他各宗的禅诗相比,沩仰宗的禅诗数量不多,然而它们所蕴含的灵动的诗禅感悟和丰富的美感质性,在中国禅诗史上自有其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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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子入世大讨论之孝顺篇
第五章 曹洞宗禅诗

    禅宗五家七宗中,南岳下的临济和青原下的曹洞最具特色,影响也最为深远。曹洞宗出自行思的青原系,其开山祖师是洞山良价807~869,后经曹山本寂840~901的发扬光大,曹洞宗风即告形成。洞山传曹山本寂、云居道膺、疏山匡仁、青林师虔、龙牙居遁、九峰普满、乾峰和尚等;其中曹山法脉数传即告中断。使曹洞宗法脉延续的是云居道膺一系。其传承依次为道膺、同安丕、同安志、梁山缘观、大阳警玄、投子义青、芙蓉道楷、丹霞子淳、天童正觉等。历史上素有“临天下,曹一角”之称,说明曹洞宗的势力,其盛不及临济,其衰也不像沩仰与法眼,两宋之后,发展仍绵延不绝。
    在五家七宗中,曹洞宗的禅诗最为引人注目。曹洞宗远绍华严理事无碍、石头《参同契》、昙晟《宝镜三昧》,通过独特的禅修和教化实践,建立了“五位”、 “回互”之说,并以诗歌的形式使之广为流传。其正偏五位、君臣五位、功勋五位、五相诗、四宾主等歌诀,集中地表达了曹洞宗的宗风特色。然而,由于曹洞宗禅法理论本身的细致绵密、幽缈艰深,使得表达其宗旨的禅诗具有哑谜天书般的神秘色彩。由于曹洞宗门庭施设极其复杂,致使出现了文献淆乱、阐释抵牾的地方,如大慧宗杲对正偏五位的阐释,《洞上古辙》卷上即驳斥其说,谓偏离五位之旨,最不可信;宋慧洪则认为当时禅学大师已失曹洞正偏五位名目,提倡恢复“兼中至”为“偏中至”等。  本章拟从分析曹洞宗哲学的核心理论正偏回互入手,对表达曹洞宗禅悟体验的诗偈文本进行解码,来考察曹洞宗禅诗的阐释体系,以揭示其象征意义和美感特质。

    一、曹洞宗正偏思想的渊源

    曹洞宗最为显著的思想是理事、正偏的兼带回互。它的思想渊源,远可以追溯到《华严经》、华严宗,近可以上溯到石头希迁。关于华严的理事无碍思想,请参《禅宗思想渊源》之《〈华严经〉、华严宗与禅宗思想》章。 希迁的禅风圆转无碍,时人称为“石头路滑”。其五言偈颂《参同契》,借用东汉末年炼丹方士魏伯阳著作的名字,展开各种思想的会通:
    竺土大仙心,东西密相付。人根有利钝,道无南北祖。灵源明皎洁,枝派暗流注。执事原是迷,契理亦非悟。门门一切境,回互不回互。回而更相涉,不尔依位住。色本殊质像,声元异乐苦。暗合上中言,明明清浊句。四大性自复,如子得其母。火热风动摇,水湿地坚固。眼色耳音声,鼻香舌咸醋。然于一一法,依根叶分布。本末须归宗,尊卑用其语。当明中有暗,勿以明相遇;当暗中有明,勿以明相睹。明暗各相对,譬如前后步。万物自有功,当言用及处。事存函盖合,理应箭锋拄。承言须会宗,勿自立规矩。触目不见道,运足焉知路。进步非远近,迷隔山河固。谨白参玄人,光阴莫虚度。《洞山悟本录》
    《参同契》中,“参”意为参差不齐,指世间万法分殊,各守其位,互不相犯;“同”,意为万法虽殊,同归真如;所谓“契”,则是二者的统一。具体说来,心、物有别,内、外有别,理、事有别,但这些分别,归根结蒂,不过是体用之别,从本质上看是一体的。石头的《参同契》,就是既要分辨出它们的不同,又要辨明它们的契同,达到理事圆融。
    “竺土大仙心,东西密相付。”石头在一开始就强调《参同契》所颂的是佛陀的心法。佛陀将涅槃妙心传付给迦叶,历经二十七祖,传至达摩。达摩东渡来华,禅宗遂开始了“东西密相付”的历史。“人根有利钝,道无南北祖。”在传授禅法的时候,由于人的器根有利钝愚鲁的不同,所以悟道也有顿、渐不同,由此生起了北宗的渐修和南宗顿悟的差别。但就求道悟道而言,并没有高下之分,所以不能有南宗、北宗的门户之见。
    “灵源明皎洁,枝派暗流注。”“灵源”,指心、理,即本体。“枝派”,指物、事,即现象。自心自性,即是万法之源,光明皎洁,但它并不是单独的存在,而是显现在一物一事之中。树木有千百条枝干,河流有千万条支流,但树木的根部只有一个,河流的源头只有一个。“灵源”正像树木的枝干、河流的枝派一样,流注在万事万物之中。虽然物、事只是个别,只是殊相,只体现了真如的一支、一脉,但真如却暗暗流注于其中,所以它们同样是真如的全体。理、事虽有体用之别,却是一个统一体的两个侧面,二者不能偏废,更无高下之分。
    “执事原是迷,契理亦非悟。”“理”是渗透在千差万别的现象界事物中的理体;“事”则是被法性渗透的现象界中千差万别的事物,属于用的范畴。执着于千差万别的某一现象界事物是迷,仅仅体会了寓于事物中的理体也是迷。换言之,执着于事相而求法求道是迷妄,执着于契理而不识事相差别同样也是迷妄。只有理事融通,才能无所执着。
    “门门一切境,回互不回互。”宇宙间万事万物就是“门门一切境”,它们的关系是既回互而又不回互:“回互者,谓诸根境互相涉入,如帝网珠也;不回互者,谓诸根境各住本位,未尝混杂也。虽互相涉入,而实各住本位;虽各住本位,而实互相涉入,此非意识之境。”永觉禅师《洞上古辙》卷上《参同契注》,收于《永觉元贤禅师广录》卷27,卍续藏第125册。  “回而更相涉,不尔依位住。”事理之间尽管界限分明,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互相依存,互相作用,同时又保持其独立的个性。事与理虽然彼此相依相涉,却各有分限,互不淆杂。
    “色本殊质像,声元异乐苦。”明确了理事关系的基本原则之后,还要深入了解万法殊相,从纷繁复杂的森罗万象来悟入理体。“色”大约相当于物质,凡是我们的六根所能感受得到的,都可纳入“色”的范畴。“色本殊质象”,是说我们的六根所感受的现象界事物的本来面目,与六根依缘六尘而生的六境是很不相同的。这是因为我们习惯于从一己的立场来看待世间万物,由此而产生对事物表象的虚妄认识,与色尘的本来面目大相径庭。同理,“声元异乐苦”,人们的耳根所依缘声尘而生的耳识,与声尘的本来面目差之千里。“暗”与“明”的关系犹如理与事、体与用的关系,“暗合上中言,明明清浊句”是说,在本体上似是符合上中根机的言句,放在体用的角度去看,却又是清浊分别见之境了。
    “四大性自复,如子得其母。火热风动摇,水湿地坚固。”构成色法的地、水、火、风四大要素,火性暖,风性动,水性湿,地性坚。由于四大和合的原因,使其自性不能显现。只要透过四大和合的一切现象界事物而见到四大的自性,就会在用中见体,如同因子而见其母。“母”与“子”,就是体与用,也是共相与殊相、一般与个别、理与事、心与物。
    “眼色耳音声,鼻香舌咸醋。然于一一法,依根叶分布。”人们认识外物,眼根所对为色尘,耳根所对为声尘音声,鼻根所对为香尘,舌根所对为味尘 咸醋,身根所对为触尘,意根所对为法尘。六根执着于六尘。如果洞知五蕴本空,六尘非有,则佛道自成。站在权宜方便的角度上看,有四大、六根之分;站在根本的立场上看,世间纭纭万法都是由真如之根所派生出的枝叶。
    “本末须归宗,尊卑用其语。”明确了体用关系之后,就可以灵活地运用禅机了。“本”就是心性,性理;“末”就是万物,事相。在运用机锋之前,首先要把所涉及的理、事的内涵、性质辨析得准确清晰,然后要分清二者在这段机语中的主从、轻重关系。
    “当明中有暗,勿以明相遇。”这里的“明”、“暗”,有两层含义:其一,事相显豁为“明”,性理深奥为“暗”。当学人悟道处在用中有体时,作为师父不能单纯地从用的角度去接引他;“当暗中有明,勿以暗相睹。”当学人悟道处在体中有用时,作为师父也不能单纯地从体的角度去接引他。其二,明白的语言称为“明”,含蓄的语言称为“暗”。“当明中有暗,勿以明相遇”是说对明白显豁的道理,不要以明对明,流于浅薄;“当暗中有明,勿以暗相睹”是说深奥的道理,应当注意语言的通俗易懂,不要以暗对暗,流入晦涩。“明暗各相对,譬如前后步。”理与事、明与暗各自相对待而又统一于真如之体,如同人在行走时两足有先有后,不可偏废。
    “万物自有功,当言用及处。”世间万法各有其功用,学人当明其“用”与所用之场合。世间万法纷然,既不能妄立一法,也不能妄废一法。
    “事存函盖合,理应箭锋拄。”事存在于理体中,如同函盖一样的密合,有事就有理;理如同一竿接一竿疾飞而来的箭,没有一件事不被它所贯串!理遍在万物,好比箭穿靶心,一以贯之。“承言须会宗,勿自立规矩。”石头告诫弟子,以后各自开山立派时,切不要失却本宗,秉承祖师言教,必须理会其宗风,不得自立规矩以坏祖师家法。
    “触目不见道,运足焉知路。进步非远近,迷隔山河固。谨白参玄人,光阴莫虚度。”从理事圆融、“回互不回互”的立场出发,一切皆是真如理体的变现。因此大修行人彻悟第一义时,就会触目皆是菩提,就能进步悟道,就能顿悟真如;如果执迷于事理之别,不明“回互不回互”之理,则与道相隔,就像山河阻隔的坚固了。大道无南北、内外、心物、理事、顿渐之别,因此要抓紧有限的光阴努力修行,以免枉坐竹榻蒲团,虚度时日。
    根据《参同契》的思想,理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一切事物又在理的统摄下各各呈现出差别。因此在把握事物的本体时,不能昧失其现象界的差别;在认识现象界的差别时,又不能昧失渗透于一切现象界中的“理”。不明白“不回互” 的道理,就会混淆事理;不明白“回互”的道理,就会孤立片面。事事圆融,回互而又不回互,这才是完整的体用关系和理事关系,是真正的“石头路滑”之处。只有明白了事理之间相互依存又相互区别的道理,才能作到理事会通,圆融无碍。这成为曹洞宗正偏回互说的理论基石。
    曹洞宗禅学思想的另一重要理论依据是《宝镜三昧》。洞山良价在云岩昙晟处亲印宝镜三昧,并把它传授给曹山本寂。《宝镜三昧》文辞简练,却奥义无穷,将洞山一脉的修持精华,悉数包容其中:
    如是之法,佛祖密付。汝今得之,善宜保护。银碗盛雪,明月藏鹭。类之弗齐,混则知处。意不在言,来机亦赴。动成窠臼,差落顾伫。背触皆非,如大火聚。但形文彩,即属染污。夜半正明,天晓不露。为物作则,用拔诸苦。虽非有为,不是无语。如临宝镜,形影相睹。汝不是渠,渠正是汝。如世婴儿,五相完具。不来不去,不起不住。婆婆和和,有句无句。终不得物,语未正故。重离六爻,偏正回互。叠而为三,变尽成五。如荎草味,如金刚杵。正中妙挟,敲唱双举。通宗通途,挟带挟路。错然则吉,不可犯忤。天真而妙,不属迷悟。因缘时节,寂然昭著。细入无间,大绝方所。毫忽之差,不应律吕。今有顿渐,缘立宗趣。宗趣分矣,即是规矩。宗通极趣,真常流注。外寂中摇,系驹伏鼠。先圣悲之,为法檀度。随其颠倒,以缁为素。颠倒想灭,肯心自许。要合古辙,请观前古。佛道垂成,十劫观树。如虎之缺,如马之馵。以有下劣,宝几珍御。以有惊异,狸奴白牯。羿以巧力,射中百步。箭锋相值,巧力何预?木人方歌,石人起舞。非情识到,宁容思虑。臣奉于君,子顺于父。不顺非孝,不奉非辅。潜行密用,如愚如鲁。但能相续,名主中主。《传灯》卷30希迁《参同契》
    《参同契》已标“回互”之说,《宝镜三昧》则倡“明暗交参”之义:“夜半正明,天晓不露。”夜半正明,是暗中有明;天晓不露,是明中有暗。所谓 “明”,指形形色色的大千世界,色界;所谓“暗”,指无形无迹无色声香味的本体界,即空界。明暗交参,谓本体界与现象界交互参合在一起,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由明暗交参的观念,同样发展出“正偏回互”之说。《宝镜三昧》喻之为:“银碗盛雪,明月藏鹭。类之弗齐,混则知处。”“混”即平等,“处”即差别。银碗里面盛着白雪,明月之中潜藏白鹭。现象界包容在本体里面,不可分割。但是,本体与现象又不相同,前者是正是主,后者是偏是末。因此,必须 “臣奉于君,子顺于父。不顺非孝,不奉非辅”。曹洞宗的正偏回互、五位功勋皆滥觞于此。《宝镜三昧》以形影喻体用,“如临宝镜,形影相睹。汝不是渠,渠正是汝”,对洞山的开悟也有间接的启发:
    师临行又问云岩:“和尚百年后,忽有人问:‘还邈得师真否’,如何只对?” 岩曰:“但向伊道:‘只这是!’”师良久,岩曰:“价阇黎承当个事,大须审细。”后因过水睹影,大悟前旨。因有偈曰:“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与么会,方始契如如。” 《洞山悟本录》
    洞山过水睹影,深切地感悟到了云岩悉心传授给他的体用、理事的奥秘,因而得以彻悟。此外,《宝镜三昧》提出了“背触皆非,如大火聚。但形文彩,即属染污”的不触犯原则,指出对本体肯定否定都不行,般若如同烈火,近傍不得。只要形于语言文字,就是染污了它。《宝镜三昧》还描摹出“木人方歌,石人起舞。非情识到,宁容思虑”迥超知性理解的禅定直觉境,这对曹洞宗遵守不触犯原则、大量运用禅定直觉意象,亦有滥觞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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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子入世大讨论之持戒篇
二、“正偏五位”的诗禅感悟

    曹洞宗远绍华严理事无碍宗旨,近承希迁、昙晟禅法,提出了正偏五位等思想。五位,指正中偏、偏中正、正中来、偏中至、兼中到。“正”指本体、静、空、平等、绝对、本觉、真如等;“偏”指事相、动、色、差别、相对、不觉、生灭等。正偏回互,组成五种不同的关系,是为正偏五位。《五灯》卷13所载洞山的诗偈,形象地说明了正偏五位的修行阶位:
    正中偏,三更初夜月明前。莫怪相逢不相识,隐隐犹怀旧日嫌。
    “三更初夜”黑而不明,表正位,“月明”为偏位,由混沌未分的原初状态,产生出森罗万象,由一元走向二元,由绝对走向相对。不变的本体随顺众缘而生起种种现象。《正法眼藏》卷3:“白处说黑底,又不得犯着‘黑’字,犯着 ‘黑’字即触讳矣,……谓能回互,只言‘三更’。‘三更’是黑,‘初夜’是黑,‘月明前’是黑,不言黑而言‘三更初夜月明前’,是能回互、不触讳。” 《洞上古辙》卷上:“以月明前显其黑,是黑显时中便有明。”  在此阶位,参禅者虽然承认有精神本体,但还不懂得万物由本体派生,“孤理而缺事” 《五家宗旨纂要》,体用关系上忽视用的一面,称“正中偏”。洞山认为,参禅者在此阶位,对本来无物到生万象形不必惊怪,因为由空而生的色,色的当体也就是空。
    曹洞宗以“初夜”、“五更”,象征浑沌未分的原初状态,以“玉兔明”、 “金鸡唱”、“龙吟”、“虎啸”表示由体起用:“玉兔既明初夜后,金鸡须唱五更前”汾阳昭, 曹洞宗纲宗诗,以及其他宗派禅人所作能抉发曹洞宗旨的禅诗为了较全面地描述曹洞宗禅诗的话语体系,本章择要征引了若干,较为集中地收录于《人天眼目》卷3。本章凡引诗后括号内仅注人名者,均见于《人天眼目》卷3。 “龙吟初夜后,虎啸五更前”《五灯》卷14《善秀》。 《五灯》卷13、卷14收录了曹洞宗禅语,本章所引曹洞宗禅诗,凡出此二卷者,均为曹洞宗禅人所作。  
    曹洞宗“借黑权正,假白示偏”《人天眼目》卷3丹霞淳《五位序》, 用“黑面老婆披白练”《五灯》卷14《景深》象征由空生色,由体起用。“石女”、“木人”,象征不落意识的绝对空境。然而,“弄机”、“作舞”、 “敲户”、“惊梦”之后,原本的混沌不复存在,开始产生分别,犹如从浑然不觉的睡眠状态中醒来,开始产生分别认识一样:“石女机梭声轧轧,木人舞袖出庭前”草堂清, “夜半木童敲月户,暗中惊破玉人眠”宏智觉,  “正中偏,混沌初分半夜前。转侧木人惊梦破,雪芦满眼不成眠”自得晖。 “雪芦”即是雪覆芦花,虽然芦花色界事相为白雪空界本体所覆,浑然一色,但在混沌梦破之后,就有了区别,它们不再是原初的同一了。
    偏中正,失晓老婆逢古镜。分明觌面别无真,休向迷头犹认影。
    参禅者臻此阶位,不再强烈地呈现分别见解,现象界的一切逐渐隐退。这是真如向上还灭门,舍弃具体事相,直显根本理体,故大慧宗杲谓:“黑处说白底,而不得犯白底消息。……不言明与白,而言‘失晓’与‘古镜’,是能回互‘明’ 与‘白’字,而不触讳。盖‘失晓’是暗中之明,‘古镜’亦是暗中之明,‘老婆’头白,不说‘白’而言‘老婆’,白在其中矣,能回互‘白’字故也。” 《正法眼藏》卷3但参禅者此时虽承认现象是假,却往往不懂得透过现象进一步探求本体,“孤事而缺理”《五家宗旨纂要》, 体用关系上缺少体的一面,称“偏中正”。诗意谓一觉醒来,天已放亮,日出光灿,如同古镜人之本心,这是自千差万别的事象直指真如平等的法界。参禅者应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分明觌面别无真”,自己的真心、真性当体即是,“一切色是佛色,觌面相呈讳不得”《五灯》卷14《惠力悟》。 “见拄杖子但唤作拄杖子,见屋但唤作屋,谓之觌体全真”《圆悟录》卷9引云门语。 没有必要像《楞严经》卷4所说的那样迷头认影,迷失真性,执着妄相。须知,镜子所反映出来的只是影子幻相,并非绝对真实的“头”自性。楚圆颂“分明影像显宗乘,休把眉头窥月井”《古尊宿》卷11《楚圆》, 亦同此意。
    曹洞宗认为,事相归于理体,犹如孤灯在太阳底下闪烁,微弱的灯光被强烈的阳光所销熔:“隐隐犹如日下灯,明暗混融谁辨影。”警玄曹洞宗以 “轻烟”、“薄雾”、“白云”,象征缥缈迁变的事相,以“皓月”、“寒岩”、 “岳顶”,象征恒常绝对的本体,以“笼”、“锁”等字,表示空的事相遮蔽实的本体:“轻烟笼皓月,薄雾锁寒岩”善秀, “白云笼岳顶,终不露崔嵬” 慧晖。 以弃白就黑,喻事相向理体的回归:“白头翁子着皂衫”景深。 《参同契》说:“灵源明皎洁,枝派暗流注。”树梢千万枝,江湖兆亿滴,虽然事相、毫末、滴水只是个别、殊相,但同样是全体、理体,是大树、江湖,因此,“毫末成大树,滴水作江湖”汾阳昭。 只要透过事相直显理体,参禅者就会撒手回途,到无影堂前喻烦恼悉皆殒灭提持无上禅法:“临歧撒手便回途,无影堂前提正令。”浮山远虚浮的事相就会全部殒灭:“人人尽向影中圆,影灭潭枯谁解省?”草堂清参禅者如同鬓发垂丝的老妇人,认识到色相之虚妄,从而不再执着事相,超越事相:“妇人鬓发白垂丝,羞对秦台寒照影。”宏智觉
    正中来,无中有路隔尘埃“隔”,《人天眼目》作“出”。《洞上古辙》卷上谓:“‘隔尘埃’者,以其内方转身,尚未入俗,与尘埃‘隔’也。有作 ‘出尘埃’者,非是,以‘出’字之义是入尘而后出也。”  。但能不触当今讳,也胜前朝断舌才。
    “正中来”是从“正中”而“来”,指恰好处于正和偏的中间,即“恰好来自处于对立统一体中的正和偏的正中”铃木大拙语。 《曹山元证录》: “正位中来者,句句无语,不立尊贵,不落左右。故云正中来也。”学人悟明自心,初证圣境。但虽证入圣境,却不居圣境,而是披毛戴角,向异类中行。参禅者在此阶位的正受是:不再感觉身心之存在,二者皆泯灭无余,本体已达无念之境,应万象之差别,变现出没自在之妙用,行走在“无中有路”。“无中”为正位,“有路”为偏位。“无中有路”,是没有踪迹的无路之路,在这里,无论心行、事行,都无影无踪。对于禅,说有说无皆不中,不能直接说破,就像不能触犯当朝皇帝的名讳一样,开口即错;饶你有截断他人舌头的辩才,也无用武之地。只有不触不犯,才能直指无始以来的本觉佛性。
    这是不容拟议、玄而又玄、迥远峻拔的境界:“玄路倚空通脉上,披云鸟道出尘埃。”义青在此境界里,松树凋枯却没有衰老,花开满枝却没有萌生,干涸的大地上莲花怒放,无生命的木马生儿满地,完全泯灭了精神与物质两方面的差异:“松瘁何曾老,花开满未萌”善秀, “旱地莲花朵朵开”汾阳昭, “木马生儿遍九垓”《古尊宿》卷11《楚圆》, 完全泯绝了意识的尘埃:“遍界绝纤埃”嗣宗, “一片神光横世界,晶辉朗耀绝纤埃” 汾阳昭, “虽然照彻人间世,不犯锋芒绝点埃”浮山远, “杲日初升沙界静,灵然曾不带纤埃”自得晖。 
    兼中至慧洪《石门文字禅》卷25《题云居弘觉禅师语录》:“如正中偏,偏中正,又正中来,偏中至,然后以兼中至总成五。今乃易偏中至为兼中至 矣,不晓其何义耶,而老师大衲亦恬然不知怪,为可笑也。”《洞山古辙》卷上谓:“寂音慧洪改‘兼中至’为‘偏中正’以对‘正中来’,大误后学。”   ,两刃交锋不须避。好手犹如火里莲,宛然自有冲天志。
    “兼中至”与“兼中到”,在正偏五位中同居“他受用三昧”的高层,属菩萨应化度人的境界。兼即兼带,兼前正偏两位,卷舒自在。至,指向兼带的境界而至,如人归家,虽未“到”家而至别业。在此阶位的正受是:从现象界差别妙用,体悟现象与本体冥合,而达于无念无想之境。诗中“两刃”即菩提烦恼、凡人圣人、生死涅槃、言谈沉默等一切相对立的观念。功夫未到之时,不敢直面它们的交锋,如今火候已到,一切法皆是佛法,对它们遂不须回避。纵使是置身红尘的欲火,莲花仍然本色天然,圣洁如故。“偏中至”的境界,自有一番冲天的志向和气概。
    “两刃交锋不须避”的境界,“横身物外两不伤,妙用玄玄善周备”警玄, “雪刃笼身不回避”义青, “雪刃笼身不自伤”景深, “啮镞功前戏”嗣宗, “矛盾交互不伤锋,展拓纵横不相离”《古尊宿》卷11《楚圆》。 在此境界里,一切对立的观念都“莫辨”、“难明”、“无迹”、 “无痕”,烟消云散:“猿啼音莫辨,鹤唳响难明。”善秀“应无迹,用无痕。”慧晖
    兼中到,不落有无谁敢和?人人尽欲出常流,折合还归炭里坐。
    在此阶位,参禅者既承认万事万物由本体派生,又承认万事万物空无自性,而获得最终觉悟。修行到了“兼中到”阶位,不论行住坐卧,不论说与不说,都超离对待,不与万法为侣。但悲智双运的禅者,自度之后,尚须度人,不可高高居留在了悟的妙高峰顶。如果只是想一味地超出“常流”,恰恰是对佛法的误解。真正见道之人,仍然会回到灼如炭火的红尘之中,灰头土面化导众生,将清凉世界与热恼人间打成一片,将万仞峰头与十字街头化为一体慧洪《石门文字禅》卷25《题克符道者偈》:“予初以谓坐炭中之语别无意味,及读此偈百余首,有曰:‘侬家往处岂堪偎,炭里藏身几万回。不触波澜招庆月,动人云雨鼓山雷。’ 乃知古老宿之语皆不苟。”  ……如果只是贪图“出常流”,则会流于枯寂,因此曹洞宗禅人力矫此弊:“莫守寒岩异草青,坐却白云宗不妙”警玄,  “了知万汇不能该,谁能更守于玄奥”浮山远。 既悟之后还须“炭里坐”: “木牛步步火中行,真个法王妙中妙”汾阳昭, “红焰丛中骏马嘶” 《五灯》卷13《宝盖僧》, “红焰莲花朵朵开”同上卷13《法义》。 献蕴指出“披毛游火聚,戴角混尘泥”同上《献蕴》, 才是真正的“净土中人”;正觉则以“满头白发离岩谷,半夜穿云入市廛”同上卷14《正觉》  为“却来底人”,都大力提倡淑世精神。
    曹山本寂继承洞山正偏五位之说,藉君臣相对之谊而说明五位之旨诀,称为君臣五位。曹山以“君”象征本体,以“臣”象征现象界,《曹山元证录》:
    正位即空界,本来无物。偏位即色界,有万象形。正中偏者,背理就事。偏中正者,舍事入理。兼带者,冥应众缘,不堕诸有,非染非净,非正非偏。故曰虚玄大道,无著真宗。从上先德,推此一位最玄最妙,当详审辨明。君为正位,臣为偏位。臣向君是偏中正,君视臣是正中偏,君臣道合是兼带语。进云:“如何是君?”师曰:“妙德尊寰宇,高明朗太虚。”云:“如何是臣?”师曰: “灵机弘圣道,真智利群生。”云:“如何是臣向君?”师曰:“不堕诸异趣,凝情望圣容。”云:“如何是君视臣?”师曰:“妙容虽不动,光烛本无偏。” 云:“如何是君臣道合?”师曰:“混然无内外,和融上下平。”
    曹山以臣向君为偏中正,君视臣为正中偏,君臣道合为兼中到。君臣道合,则天下太平,冥应众缘,不堕诸有,动静合一,事理不二,非正非偏,体用一如,是最高的悟境。为了进一步说明君臣五位,曹山作了一首总颂:
    学者先须识自宗,莫将真际杂顽空。妙明体尽知伤触,力在逢缘不借中。出语直教烧不着,潜行须与古人同。无身有事超歧路,无事无身落始终。
    诗意谓对于曹洞宗禅人来说,须明白曹洞宗君臣五位的宗旨。“真际”,即自心自性,它并不是静而无动、灭而无生的“顽空”,故不能将它与一潭死水式的“顽空”混为一谈。禅心是“妙明体”,穷尽、通达了“妙明体”之后,就不会触犯或偏离大道,一切随缘,并不须假借什么力量。禅者的语言通脱不犯,就不会被般若大火烧着。参禅者会像古代大德们那样潜行密证,连鬼神都莫测其迹。在修行的最高层次上,无身有事,去除了意想情识之我身,而勤求了却生死大事,则自然会超出世俗歧路。等到了却生死大事之后,已忘其为事,也无此假身,而融入无始无终无去无来的绝对本体之中。
    由此可见,曹洞宗正偏、君臣五位理论除了汲取了华严宗理事圆融论,以及《参同契》、《宝镜三昧》的理事论外,还汲取了《起信论》的思想精华。正偏、君臣五位之说运用了本觉、不觉理论来说明参禅者在不同阶位的悟道体验。《起信论》的“一心二门”指出,真如有随缘、不变两个特质,真如之理体虽恒不变易,但随缘则生出万有,产生事相的变化,成为悟迷净染的存在。《金刚錍》: “故子应知:万法是真如,由不变故;真如是万法,由随缘故。”随缘,以显现万有差别之事象,静中有动,为正中偏;不变,以随顺真如平等之理性,动中有静,为偏中正。此正偏二者妙合而归于一元,动静不二,为兼中到,君臣道合,理事双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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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功勋五位”的诗禅感悟

    除了正偏、君臣五位之外,洞山又别立“功勋五位”之说,即向、奉、功、共功、功功。据《人天眼目》卷3:
    僧问师:“如何是向?”师曰:“吃饭时作么生?”又曰:“得力须忘饱,休粮更不饥。”
    圣主由来法帝尧,御人以礼屈龙腰。有时闹市头边过,到处文明贺圣朝。
    “如何是奉?”师曰:“背时作么生?”又曰:“只知朱紫贵,辜负本来人。”
    净洗浓妆为阿谁,子规声里劝人归。百花落尽啼无尽,更向乱山深处啼。
    “如何是功?”师曰:“放下锄头时作么生?”又曰:“撒手端然坐,白云深处闲。”
    枯木花开劫外春,倒骑玉象乘麒麟。而今高隐千峰外,月皎风清好日辰。
    “如何是共功?”师曰:“不得色。”又曰:“素粉难沉质,长安不久居。”
    众生诸佛不相侵,山自高兮水自深。万别千差明底事,鹧鸪啼处百花新。
    “如何是功功?”师曰:“不共。”又曰:“混然无讳处,此外更何求?”
    头角才生已不堪,拟心求佛好羞惭。迢迢空劫无人识,肯向南询五十三。
    与“正偏五位”一样,“功勋五位”的主旨也是用来衡鉴禅僧悟解程度的浅深。“向”、“奉”表示信仰的建立,但缺乏悟解;“功”、“共功”表示悟解的深入,尤其是在对外境色法的否定方面达到了一定水平。“功功”,表示彻悟,完全解脱,属成佛作祖的境界。
    “向”是趣向之意。《五家宗旨纂要》:“君向臣,父亲子,亦正中偏也。” “吃饭时作么生”,提示于日用动静之间,对悟道大事不可须臾忘却。“得力须忘饱,休粮更不饥”,只要全心趣向某事,则无暇计虑饥饱。古代圣君效法帝尧,按照一定的尺度治世,喻本体界自有其规律、法度。君主有时出现在街头,但人们见了到处文明的太平景象,只知道讴歌圣朝,却不识眼前的君主;参禅者虽然隐约知道本体界在发生作用,却还没有证入本体,落在偏界,还没回到正位上来。
    “奉”,是承奉之奉。《五家宗旨纂要》:“臣奉于君,子顺于父,亦偏中正也。”“背时作么生?”如果背贪恋外境,禅宗谓之悖离本分,就不能 “奉”,就是“只知朱紫贵,辜负本来人”。“奉”的程度,如同热恋中的情侣,时时刻刻都把对方放在心上。佳人净洗浓妆,闺中待婿;杜鹃留春啼血,花底催归,喻参禅者洗尽世俗纷华,感应自然真的召唤,回到精神故园,明心见性。后二句有两层喻义:1大道对参禅者早日归家喻悟道的提醒。百花落尽,生意凋残,道路迢迢,乱山横亘,而鹃啼无歇,一似大道对参禅者的殷切呼唤。 2求道而尚未得道。落英缤纷,触目可见,但花底鹃啼,却难以寻觅,纵是万水千山走遍,也难睹芳踪。象征参禅者虽经多方求索奉,仍没有得到大道本源。
    “功”,是修行的成就。《五家宗旨纂要》:“前此向时、奉时,情存取舍,尚落偏枯,犹未成功。到此浑身放下,撒手忘依,便能全身担荷,彻底承当,内外一如,更无异体,正中来也。”《洞上古辙》卷上:“把锄是有向、奉,放下锄头是不向、奉。由前向、奉之功,至此顿忘,故曰放下锄头也。”这时已证悟本体,于现象界一切,撒手不顾,在此白云喻现象界缭绕的本体界中,端然而坐,无为闲适。既已泯灭现象界的一切,则枯木吐花于劫外,放出盎然春意;倒骑玉象与麒麟,来去洒脱自如。此时显发妙用,如同木马嘶风,泥牛吼月。参禅者以往的身心,堕在红尘之中,而今则超出尘世,高隐于千峰之外。在这迥超现象界的本体界中,月皎风清,光明一片,天机活泼地呈现。
    “共功”,是自己成就后去度化众生。《五家宗旨纂要》:“前此功勋独著,未得理事混融,此则体用双彰,不住一色,所谓君臣会合,父子通同,黑白不分,兼中至也。”《洞上古辙》上:“共功者,诸法并兴,故曰共。”所谓“不得色”,是指在此之时,绝对的空“素粉”消尽,诸法俱现,连“一色”空也不可得。如同在帝都长安取得功名之后,还必须到四方广行教化。觉悟之人,不能停留在悟境、空境,而要重返现象界灰头土面地去化导众生。佛与众生,均为假名,就本体自性而言,二者均无差异,如山之自高,水之自深,所以不必以佛为尊贵而以众生为卑微;要在现象界的万别千差中,显示出本体的妙用,事理兼带,体用不二,如同鹧鸪之啼,百花之新。参《禅学与唐宋诗学》第216页。  
    “功功”,指此功较前位之功为深,故称功功。《五家宗旨纂要》:“前此大功并显,内外齐彰,此则不落有无,不存宾主,及尽全时,迥超阶级,上功字是功勋,下功字是不坐功勋,所谓功成而不处,故云不共,兼中到也。”前位还有“共”,而此位则不共,不但法不可得,而且连非法也不可得,所以说“此外更何求”。理事混然,本体界与现象界融为一体,并无隐藏之迹,功行不可思议,是禅悟的至境。参禅者只要一落形相“头角才生”,即非本体界之事,已属不堪,若拟心求佛,更是假立名相、差别作为之事,甚为羞惭。这个绝对的本体自极为久远的时间以来,无人能识能名。既臻此不可思议的悟境,又何须再像善财童子那样,从事无穷无尽的参学?
    为了配合说明君臣五位之旨,曹山又作了“五相”诗。其理论源头,仍是石头的《参同契》:“当明中有暗,勿以明相遇;当暗中有明,勿以暗相睹。明暗各相对,譬如前后步。”理与事、明与暗各自相对待而又统一于真如之体,如同人在行走时两足有先有后,不可偏废。在《参同契》中,理与事、母与子、明与暗、尊与卑,都属于超乎寻常哲理思辩的概念范畴。暗与明犹理与事体与用,也如洞山后来过水睹影时所说的“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以影与形来说明体与用。《宝镜三昧》:“夜半正明,天晓不露。”夜半正明,指暗中有明;天晓不露,指明中有暗。明与暗这对禅学范畴,发展到洞山与曹山的五位禅法时,便出现了以黑白来表现明暗关系的五相诗。在洞山五位中,“夜半”、“不露” 相当于正位,有平等性之意;“正明”、“天晓”,相当于偏位,有差别性之意。 “夜半正明”与“天晓不露”,表示真如法性与森罗万法彼此相入,互为一体之状态。曹山五相诗,用黑色表示“正”即“体”、“暗”,用白色表示“偏” 即“用”、“明”,以○代表自性,以●中之黑色代表本体界,《正法眼藏》卷3:“又以黑白圈儿作五位形相,以全黑圈儿为威音那畔、父母未生、空劫已前、混沌未分事,谓之正位。”  以○中之白色代表现象界。只有在体用冥合、形影完全相合明暗相合的境界中,才达到了五位中的“兼中到”这一最高功位。据《曹山元证录》,这五相诗是:

     白衣须拜相,此事不为奇。积代簪缨者,休言落魄时。


    相当于正偏五位中之“正中偏”,背理就事。此时自性未明,只见事物,
而不见理体。诗以科场来比喻,将未成佛前的众生喻为尚无功名的白衣秀才。白衣秀才有拜相的希望,众生有成佛的可能。此性人人具足,虽为白衣,尚未拜相,却已是积代簪缨之后,不必因白衣落魄之时,而自悲自叹,伤拜相喻成佛之无望。参禅者在臣位、在现象界中,当知有明见自性的可能性。

     子时当正位,明正在君臣。未离兜率界,乌鸡雪上行。


    相当于正偏五位中之“偏中正”,舍事入理。参禅者在现象界中,已知自
性之理,惟大事未明,知空而未能证空。古代君主于辰时上朝,如今在子时上朝,群臣未至,君主命令得不到施行,喻本位已显露,但仍未发生作用。明白正位的关系,犹如明白君臣的关系。君主施令,臣子奉行。本体界发生作用,现象界显示作用。本体界为君,现象界为臣。兜率界是欲界六天之第四天,此天有内外两院,内院为未成佛者之居处。佛经谓弥勒于此宣说佛法,满四千岁后即下生人间,成佛于龙华树下。“未离兜率界”,谓参禅者境界尚未圆熟,还没有见道成佛,因为他对理事关系证悟的程度,如乌鸡行于雪上,黑白分明,尚未融为一体。乌鸡黑色,喻本体或空界;雪白色,象征现象界或色界。
    ⊙ 焰里寒冰结,杨花九月飞。泥牛吼水面,木马逐风嘶。
    ⊙相当于正偏五位中的“正中来”,此时非染非净,非正非偏,现象界不可能存在之事,在这里都活泼泼地呈现出来,是见道时的“不可思议”的奇妙境。

    王宫初降日,玉兔不能离。未得无功旨,人天何太迟?


    相当于正偏五位中的“兼中至”。禅者证悟自性之后,又转身而出,接引
众生。“日”喻王子,王子初降王宫,指佛祖在王宫刚刚降生下来。曹洞宗讲回互,所以说有了太阳佛祖、悟心还不够,还离不了月亮玉兔、现象界。 “王宫”、“日”是正,“玉兔”、“月”是偏。佛经称佛果为“无功”。悟者之所以没有离开此现象界而住于佛位、圣境,是因为他不愿躺在自受用上安享太平,而是悲智双运,下化众生,这才导致了人天合一、居于正位的延迟实际是已从正位里转身出来。
    浑然藏理事,朕兆卒难明。威音王未晓,弥勒岂惺惺。
    相当于正偏五位中之“兼中到”。此时即事即理,即理即事,理事互摄,体用一如,以致于“朕兆卒难明”,看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在这样的境界中,无可说,无可名,不但作为历史起始点的威音王不知道,就连那作为历史终结点的未来佛弥勒,也照样不清楚!
    此外,洞山还以宾主关系表示禅悟境界的深浅。“主”,即正位,表示理态; “宾”,即偏位,表示事态。《五灯》卷3记叙了洞山与龙山的一段问答:
    洞山问“如何是主中宾?”师龙山曰:“青山覆白云。”曰:“如何是主中主?”“主中主”,《五灯》作“宾中主”,此据《洞山悟本录》。   师曰:“长年不出户。”曰:“宾主相去几何?”师曰:“长江水上波。”曰: “宾主相见,有何言说?”师曰:“清风拂白月。”
    “主中宾”,表示理体为事相所显现,如同青山被白云所缭绕;“主中主”,表示理之本体,不涉于用,如同尊贵者长年不出户而自有人听从他的命令。“宾主相去几何”,如同水与波的关系。水主、理体为波客、事相之体,波为水之相。“宾主相见”,即宾主融合,理事不二,是为极境,犹如“清风拂白月”,完全是天机一片。《五灯》卷14《广德义》有义禅师答僧问四宾主句,《洞上古辙》卷上解为:1主中主,即理之本体,绝能所之对立。诗云: “东宫虽至嫡,不面圣尧颜。”解:“理之本体,不涉于用者,名主中主,喻如帝王深居九重之内也。”《五灯》卷4《景岑》载南泉偈:“还乡尽是儿孙事,祖父从来不出门。”  2主中宾,从理之本体发出事态。诗云:“龙楼铺草坐。”解:“亲从体发出用者,名主中宾,喻如臣相奉命而出者也。”3 宾中主,一切事态皆以理之本体为基本。诗云:“茅户挂珠帘。”解:“在用中之体,名宾中主,如闹市里天子也。”4宾中宾,事态即为事态,体用相违,全未有主。诗云:“荡子无家计,飘零不自知。”解:“用与体乖,全未有主,名宾中宾。喻如化外之民,无主之客也。”
    曹洞宗的各种五位形成了一套完整严密的体系,曹洞宗禅人为了描述这一体系,阐释其禅学理念、悟道境界,往往借助于诗歌进行形象性的表达。曹洞宗禅髓与诗歌紧密结合在一起。这个繁杂庞大体系的中心,便是理事的正偏回互。掌握这个要点,也就掌握了进入曹洞宗禅学殿堂的钥匙,掌握了解读曹洞宗禅诗的纲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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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曹洞宗禅诗的美感特质

    通过上文的分析,我们发现,曹洞宗禅诗象征系统,是由相对立的两大意群组成,一是本体意象群,一是事相意象群:
    1哲学意象:
    正组:◎ 体 正 君 主 黑 暗 尊 空 净 佛 圣 真 本体
     涅般 真如  
    偏组:○ 用 偏 臣 宾 白 明 卑 色 染 凡 俗 俗 现象
     生死 生灭
    2意识意象:
    正组: 静 向 内 心 睡眠 混沌 初夜 五更
     偏组: 动 背 外 物 梦醒 支离 日出 天晓
    3人物意象:
    正组:本来人 主人翁 我 黑面老婆 富贵宰相 母 父 石女 头 形体
    偏组:流浪者 客作汉 渠 白头翁子 白衣秀才 子 子 俗女 影 影像
    4山水意象:
    正组:灵源 皓月 寒岩 青山 流水 岩谷 孤峰顶上
    偏组:支派 轻烟 薄雾 白云 波浪 市廛 十字街头
    5其他意象:
    正组:银碗 明月 皂衫 乌鸡 大树 江湖 途中 一 
    偏组:白雪 白鹭 白练 白雪 毫末 滴水 屋里 多
    曹洞宗的各种五位,都是上述两大意象系列的不同回互关系:正中偏,由体起用、背理就事,以玉兔明、金鸡唱、龙吟、虎啸、石女弄机、木人作舞、木童敲户等喻象,描绘出生机盎然的画面,象征事相的蓬勃生起、机用的活泼开展;偏中正,摄用归体、舍事入理,以认影作头、轻烟笼月、薄雾锁岩、白云笼岳等喻象,描绘出体蔽于用,以缥缈意象对凝固意象的笼罩,喻森罗万象对绝对本体的遮蔽,启迪参学者由用归体;正中来,开悟成佛,有体有用,以无中有路、鸟道玄路、空里步、不触讳、绝尘埃、焰里寒冰、九月杨花、泥牛吼水、木马逐风、枯木花开,喻不落左右的禅悟境界;兼中至,兼正与偏,卷舒自在,以两刃交锋、雪刃笼身、莫辨、难明、无迹、无痕,喻体用冥合的禅悟境界;兼中到,体用不二、理事一如,以银碗盛雪、明月藏鹭喻正偏回互的禅悟至境,臻此境界,即事即理,即理即事,事理不二,非正非偏。曹洞宗的核心是理事、正偏的兼带回互,其禅诗象征系统的核心也是理事回互。由这两组意象的兼带回互出发,形成了曹洞宗禅诗的美感特质。
    1.触目菩提,能所俱泯
    曹洞宗的正中偏、偏中正,强调由体起用,由用显体,因此,体现在禅诗美学上,意味着万事万物都是真如的变现,参学者应当在宇宙生命的每一个具象上,都感悟、体证到本体的道。而禅意的感悟,不能分能观、所观,花事归花,菊事归菊,当你观察一朵花,凝视一朵菊时,你会一直走到花菊的里面,与之合而为一,用花的感觉来看花,用菊的心情来赏菊,而不是用人的意识来看花赏菊。由此形成了曹洞宗禅诗触目菩提、能所俱泯的美感特质。
    曹洞宗继承石头禅法,强调触目会道:“触目不见道,运足焉知路。进步非远近,迷隔山河固。”《参同契》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理事交参,正偏回互,森罗万象都是真如之体的变现。因此,彻悟的禅者,触目皆是菩提。洞山《玄中铭》云:“举足下足,鸟道无殊;坐卧经行,莫非玄路。”曹洞宗禅诗表现出一种“道遍无情”的审美情境,“即相即真”、“幻本元真”《曹山元证录》,“头头上了,物物上通”《五灯》卷13《道膺》, “风云体道,花槛璇玑”同上《同安丕》, “世尊有密语,迦叶不覆藏。一夜落花雨,满城流水香”同上卷14《智鉴》, “枯木龙吟真见道,髑髅无识眼初明”《曹山元证录》。 流水的拂拂清香,无情的滔滔说法,展露着自性的最深奥秘。但是若想嗅到这清香,听到这说法,又必须是“无鼻人”、 “无耳人”才行,《五灯》卷5《僧密》记云岩昙成代语:“无手脚者始解打 锣。”同书卷13《居遁》:“问:‘十二时中如何着力?’师曰:‘如无手人欲行拳,始得。’”云岩系传《宝镜三昧》给洞山者,居遁系洞山法子。无手脚,意同无眼、耳,指没有主观心意的介入。  而不能着意为之。“道无心合人,人无心合道”《洞山悟本录》, 从道自性的立场来看,道遍身心,并非有意合人而自然合人;从人的立场来看道,必须无心于事,无事于心,忘却一切,方能与道冥符:“宝月流辉,澄潭布影。水无蘸月之意,月无分照之心。水月两忘,方可称断”《五灯》卷14《子淳》, “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沉影之心”同上《妙觉》。 悟者的心,无念、无住、无相,虽处于尘世之间,却无染无杂,毫无滞碍。人与自然,自然与自然,能观与所观之间,没有丝毫的意识思量,相契相通,相辉相映:“青山白云父,白云青山儿。白云终日倚,青山总不知”《洞山悟本录》。 既然道无心合人,人也应当无心去合道,即事而真,不可舍此他求,否则就是“足下背骊珠,空怨长天月”《五灯》卷13《师虔》, 就是“贪观天上月,失却手中桡” 同上卷14《妙觉》。 曹洞宗禅人对森罗万象、翠竹黄花、澄明水月、青山白云等自然景物充满了关注,因为这些大至高山湖海小至草木沙石的自然景物,都气韵流宕,显现着宇宙的生机活力,无心而自然地呈露着自性的奥秘,与大我相通,成为个体生命的拓展和内化。曹洞宗这类禅诗,触目菩提、能所俱泯,表现出人与自然、心与物、物与物之间无心而相即、无情而相融的洒脱情怀与澄明悟境。
    2.截断两头,体用不二
    曹洞宗的“正中来”,不立尊贵,不落左右;“兼中至”,兼前正偏两位,卷舒自在,从现象界差别妙用,体悟现象与本体冥合,而达于无念无想之境; “兼中到”,超离对待,不与万法为侣。由这种禅学感悟出发,体现在禅诗美感特质上,便是截断两头、体用不二的禅悟境界。所谓“两头”,即是相对的二元的观念。而一旦证入圣境时,举凡体用、动静、明暗、多少、语默、净染等二元观念,都被般若利剑一刀截断,搅酥酪醍醐为一味,熔瓶盘钗钏为一金。
    《玄中铭序》:“混然体用,宛转偏圆。……然虽空体寂然,不乖群动。… …是以用而不动,凝而不凝。清风偃草而不摇,皓月普天而非照。”“云虽动而常闲,月虽晦而弥照。宾主交参,正偏兼到。”《五灯》卷14《慧晖》 对这种体用不二、剿绝意识情想的圆融悟境,曹洞宗禅人运用了一系列比喻来加以表现:“白牛吐雪彩,黑马上乌鸡”,“鹭倚雪巢犹自可,更看白马入芦花” 同上《警玄》, “芦花两岸雪,江水一天秋”同上《妙觉》, “臣主相忘古殿寒,万年槐树雪漫漫。千门坐掩静如水,只有垂杨舞翠烟”警玄颂。这是体用一如、理事圆融、情景交融的禅悟极境。
    在此境界里,截断两头,正偏不立:“当堂不正坐,不赴两头机。”《五灯》卷13《休静》本体与现象,平等一如:“枯桩花烂漫”同上《归仁》, “无相不居凡圣位,经行鸟道没踪由”同上《献蕴》,“任运独行无伴侣,不居正位不居偏”同上卷14《洞山云》。一切现成:“不须计较作思量,五五从来二十五。”同上《慧晖》
    在此境界里,动静一如、明暗无别、少多绝等、语默浑同:“落花随流水,明月上孤岑”《五灯》卷13《本仁》、 “东生明月,西落金乌”同上《普满》, 诉说着“不迁”的妙谛;“十五十六,日月相逐”同上卷14《契念》, 显示着“不坠古今”的奥秘;“昨夜三更月正午”同上卷13《遁儒》、 “半夜太阳辉”同上《芭蕉》, 颠覆着日夜对峙的世俗观念。“昼入祇陀之苑,皓月当天。夜登灵鹆之山,太阳溢目。乌鸦似雪,孤雁成群”,“天外之青山寡色,耳畔之鸣泉无声”同上卷14《道楷》。 在此境界里,“向”与“背”、“屋里”与“途中”,也失去了世俗的坐标:“有一人在千万人中,不背一人,不向一人”《洞山悟本录》, “不出户身遍十方,未入门常在屋里”《五灯》卷14《清了》。 在此境界里,一与多,也达到了圆美的融合:“千江同一月,万户尽逢春”,“千家影现万家春”同上卷13《龙光》, “月印千江水,门门尽有僧”同上卷14《道隐》, “岩中残雪,处处分辉”同上《绍远》, “夜来云雨散长空,月在森罗万象中”同上《灵运》。
    曹洞宗将君臣道合当作了悟极则,“非染非净,非正非偏”,现象界不可能存在之事,在禅悟之境中都可以活泼泼地呈现出来。因此,曹洞宗禅诗到处是不可思议的奇特悟境:“三冬华木秀,九夏雪霜飞”《五灯》卷13《如观》, “石上莲花火里泉”同上《正勤蕴》, “红炉焰上碧波流”同上卷14《紫陵微》, “大洋海底红尘起,须弥顶上水横流”同上《警玄》, “冰河焰起,枯木花芳”同上卷14《报恩》, “焰里牡丹花”同上卷13《广济》, “鱼跃无源水,莺啼枯木花”同上卷14《广德义》, “峰头驾铁船,三更日轮杲”同上《通理》, “没底篮儿盛皓月,无心碗子贮清风”同上《道勤》。 它们虽然不合现象世界的真,却与绝对自由的本体相契合。它们冲破了日常语码的规约,斩断了语言葛藤的缠绕,使一切都回归到未限指限义的原真状态,天趣汩汩呈现,禅机泼剌地跃动。
    3.活泼流转,随缘任运
    曹洞宗注重悲智双运,自度度人,因此,兼中到、兼中至两位呈现出曹洞宗力矫粘滞于空境,而强调下化众生的倾向。影响到曹洞宗禅诗的美感特质,便是不驻留于空境、粘滞于圣境,而要从空境、圣境里转身出来,展开现象界的活动,由此表现为活泼流转、随缘任运的天机活趣。
    洞山与密师伯游方时,密师伯问:“说心说性底谁?”洞山说:“死中得活。” 说心说性,是参禅者平常关心的问题。但如果将心、性当作思维的对象,生命就会干枯衰死。而“说心说性底谁”一语,将干枯的概念还归于生机洋溢的禅悟本身。“峰峦秀异,鹤不停机。灵木迢迢,凤无依倚。”洞山《玄中铭》本体、空境再好,也不是久恋之地。曹洞宗禅人,注重活泼流转的生命之流,知空而不住空,从空境圣境中转身而出,将小我转化为大我,将个体转化成全体,将 “满目青山起白云”作为家风《五灯》卷13《禾山》, 随缘任运,洒脱无拘,使个体生命与宇宙生命合而为一,时间与空间融成一体,至真至美,无拘无束:“秋来黄叶落,春到便开花”同上《藏屿》, 自然物象成了禅悟者的宇宙生命,个体生命与天地大心息息相通。这至大至全的我,这至醇至美的道,既有宁静淡远、繁华落尽的静谧之美,又有鸢飞鱼跃、生机勃发的流动之美。只要随缘任运,开放心怀,即可尽情欣赏品味这一切。曹洞宗禅人欣赏“孤峰迥秀,不挂烟萝。片月行空,白云自在”同上《同安丕》的孤高峻洁,欣赏“树带沧浪色,山横一抹青”同上《慧炬》的宁静恬寂,也欣赏“山峻水流急,三冬发异花”同上《奉岔》的溢彩流光,欣赏“日出连山,月圆当户”同上《居遁》、 “千山添翠色,万树锁银华”同上卷14《大安能》的灿烂光华,也欣赏“随处得自在”同上卷13《道膺》、 “实快活,无系绊,万两黄金终不换”同上《处真》的随缘任运,这就使他们在火风离散、肉身坏灭时,具有“来时无一物,去亦任从伊”洞山答病僧语的从容自在,高扬主体的能动性,弥漫着自由的意志。
  综上所述,由体与用两大哲学内核出发,产生出曹洞宗禅诗的明暗、正偏两大意象群。由正偏回互的不同阶位,产生出两大意象群的不同组合,形成了曹洞宗禅诗独特严整的象征体系和美感特征。必须明确的是,曹洞宗以兼中到正偏五位、君臣合功勋五位、功功功勋五位、明暗同五相、主宾合 宾主为禅悟极致,达到彻悟境界之前的各种阶位都是为学人设立的方便门庭。对于彻悟之人来说,五位只是一位,一句之中,五位全该。忽滑谷快天《中国禅学思想史》第290页:“洞上之宗,至曹山多出节目,所以画眉于混沌者,后世被囚于正偏之死型,忘大道之本体者,盖从此生。”  曹洞宗禅诗,通过相对的两大意象群的正偏回互,启迪人们扬弃分别意识,将相对的意识逐层剥离摒落,将正偏两组意象打成一片,从而顿悟真如佛性,抛弃二元、相对、有限、虚幻、无常的世俗世界,进入一元、绝对、无限、真实、永恒的禅悟之境。从诗禅感悟的角度来说,它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崭新的禅悟美学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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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云门宗禅诗

    云门宗以云门文偃864~949为宗祖,属青原法系。文偃住韶州云门山光泰禅院,后唐长兴元年930以后,大振禅风,因取其山名宗。云门文偃的得法弟子中,法系较为兴盛的是德山缘密、双泉师宽、香林澄远、洞山守初等。云门弟子中最上首者为香林澄远,接引学人完全继承了云门风格。香林澄远下有智门光祚,光祚门下得法者甚众,有雪窦重显等。雪窦重显大振宗风,中兴云门,使云门宗在北宋盛极一时,同时也开始与其他宗派相融合。云门宗通过香林一系而延续到了南宋。到了元初,其法脉遂湮没无闻。一宗法脉仅延续了二百年,这主要是由于其机锋险绝,不容拟议,无路可通,非上等根机者难以悟入的缘故。
    云门宗宗风陡峻,以简洁明快、不可拟议的手法破除参禅者的执着,返观自心。云门宗既不像临济宗那样棒喝峻烈,也不像曹洞宗那样丁宁绵密,而是以激烈的言辞,指点迷津,剿绝情识妄想。《五家宗旨纂要》:“云门宗风,出语高古,迥异寻常……超脱意言,不留情见。”《人天眼目》卷2:“云门宗旨,绝断众流,不容拟议,凡圣无路,情解不通……孤危耸峻。”“藏身北斗星中,独步东山水上。端明顾鉴,不犯毫芒。格外纵擒,言前定夺,直是剑锋有路,铁壁无门。打翻路布葛藤,剪却常情见解,烈焰宁容凑泊,迅雷不及思量。”云门曾作颂示学人:“云门耸峻白云低,水急游鱼不敢栖。入户已知来见解,何劳再举轹中泥。”《五灯》卷15《朗上座》充分表现了云门耸峻、机用迅疾、不容拟议的特性。禅林往往以“云门天子”、“云门一曲”表示云门宗风。云门曲原为华夏古曲,曲调艰深,歌者难咏唱,闻者难领受,禅林中遂用来转指难于理解的云门宗风。云门宗接化学人,犹如天子的诏敕,一次即决定万机,不得再问再应,令人毫无犹豫之余地,因而又有“云门天子”之称。
    云门宗的要义与精华集中体现于“云门三句”。文偃曾示众:“函盖乾坤,目机铢两,不涉世缘,作么生承当?”众人无对,遂自答:“一镞破三关。” 《人天眼目》卷2“函盖乾坤”指绝对真理遍布天地之间,涵盖整个宇宙; “目机铢两”指师家为断除学人烦恼妄想,超越语言文字,促使学人内心顿悟; “不涉世缘”,指师家应机说法,施行活泼无碍的化导。后来云门法嗣德山缘密汲取云门三句的精髓,改其语为“函盖乾坤”、“截断众流”、“随波逐浪”,禅林或称为德山三句《五灯》卷15《缘密》。 由于它广为云门宗人所用,在更多情况下仍被称为云门三句,并被誉为“云门剑”、“吹毛剑”。对“云门三句”的内涵,吕谏先生以法眼文益的《宗门十规论》“韶阳则函盖截流”为出发点,从理事关系上来加以说明,认为云门三句中,重要的是前两句,即涵盖乾坤、截断众流,指出云门将涵盖喻为理,将截流喻为事,“作为理是普遍的,合天盖地;从每一事上看,即如截流只是一个断面,因此,理就是整个,事就是断面”。《中国佛学源流略讲》,第245页。  而实际上,正如有的论者所指出的那样:“云门三句是一个内在联系的有机整体,对于云门宗来说,云门三句是没有主次之分的。对于理解云门宗的禅学思想与参禅方法,云门三句的每一句都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王志跃《分灯禅》第121页,浙江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  

    一、“函盖乾坤”的诗禅感悟

    对“函盖乾坤”,云门宗禅人有如下的象征:1“天上有星皆拱北。” 《五灯》卷15《西禅钦》2“乾坤并万象,地狱及天堂。物物皆真见,头头用不伤。”同上《普安道》3“日出东方夜落西。”同上卷16《慧通》4“匝地普天。”同上《元妙》5“合。” 同上卷15《文庆》《人天眼目》卷2载圆悟释“函盖乾坤”句:“本真本空,一色一味,非无妙体,不在踌蹰,洞然明白,则函盖乾坤也。”在云门宗看来,现象界的乾坤万象,上至“天堂”,下至“地狱”,都是真如的显现,由本体界变现而来,因此,事事物物,无一不是真如的“妙体”,犹如所有的星辰都朝向北斗一样,道无所不在,匝地普天,山河大地即是真如。这是汲取了华严宗理事互彻、事事无碍的精髓。理在事中,事体现着理,而又各具个性,理事无碍,事事无碍。杜继文等《中国禅宗通史》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 第356页已注意到云门宗汲取华严理论的特色。  由此出发,云门宗产生了一系列诗意的感悟。
    1.山水真如
    云门宗以“山河大地”为“西来意”《五灯》卷15《文偃》, 以 “青青翠竹,郁郁黄花”为“随色摩尼珠”同上卷16《慈济聪》, “芭蕉叶上三更雨”为“云门一曲”同上《慧光》, 山河大地、翠竹黄花、蕉叶雨吟都是自性的显现,山山水水悉是真如,“月白风恬,山青水绿。法法现前,头头具足”同上卷15《文庆》。 只要以一颗纯明无染的素心去对应,便会沐浴在自然物象静谧而明洁的光辉中,从而在风月山水中感受到永恒绝对的自性,并获得“秋云秋水,看山满目。这里明得,千足万足”同上卷16《法秀》  的圆满自足。云门宗指出,对山水真如的感悟,不仅要有一双慧眼,还要有一双慧耳:
    蜀魄连宵叫,砉刁?终夜啼。圆通门大启,何事隔云泥?《五灯》卷16《义怀》
    “圆通”是遍满一切、融通无碍,指圣者妙智所证的实相之理。由般若智所体证的真如,圆满周遍,作用自在,且周行于一切,称为圆通。《楞严经》卷5载二十五位菩萨各具圆通,以观世音之耳根圆通为最上。日夜啼叫的杜鹃、莎鸡,都在开启着遍布一切的悟入门径,为什么还触目不会道,与了悟有云泥之隔?云门宗对见桃花悟道的灵云甚为推崇:
    春山青,春水绿,一觉南柯梦初足。携筇纵步出松门,是处桃英香馥郁。因思昔日灵云老,三十年来无处讨。如今竞爱摘杨花,红香满地无人扫。《五灯》卷16《倚遇》
    虽然山青水绿,桃红似锦,但像灵云那样颖慧超悟的人太少,因为众人都沉溺于“摘杨花”的玄想沼泽中去了。为了纠正这一偏颇,云门宗禅诗尤其注重对自然物象作即物即真的感悟:“夜听水流庵后竹,昼看云起面前山”《五灯》卷15《竟钦》, “秋风声飒飒,涧水响潺潺”同上《普照》, “雪霁长空,迥野飞鸿。段云片片,向西向东”同上《慧远》。 物象飘逸空灵,心境淡泊悠闲。
    在云门宗看来,纯净明洁之物显现着真如,秽浊不洁之物也同样显现着真如, “清净法身”就是“花药栏”《碧岩录》第39则,它“满眼是埃尘” 《五灯》卷15《光祚》,“本来人”也是“风吹满面尘”同上《竟脱》。不论洁物秽物,同样是自性的显现。
    云门宗指出,大道触目现前,参禅者却舍此他求,殊不知“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五灯》卷16《法泉》, 真如佛性如同满月,乾坤六合都沐浴着它的光芒,条条大路都通达了悟之境。“八万四千深法门,门门有路超乾坤。如何个个踏不着?只为蜈蚣太多脚。不唯多脚亦多口,钉嘴铁舌徒增丑。拈椎竖拂泥洗泥,扬眉瞬目笼中鸡。要知佛祖不到处,门掩落花春鸟啼。”同上卷16《可遵》只要悟入任何一则法门,都可立地成佛。可人们偏不脚踏实地,心神散逸,利舌巧口,沉醉于禅机问答,以致于不得其门而入。殊不知佛祖难到的禅悟极境,是“门掩落花春鸟啼”的静谧内敛、生机远出的内证境界。因此,云门感叹:“世界与么广阔,为甚么钟声里披七条?”同上卷15《文偃》  世界广袤空阔,参禅者要沐浴自然的灵光,挹取天地的清芬,洗涤尘襟。如果只是在晨钟暮鼓里披衣枯坐,求佛求法,昧却了眼前的大好景色,就与大道当面蹉过。
    云门还举雪峰“尽大地是尔”、洛浦“一尘才起,大地全收,一毛头师子全身总是”示众,要学人反复思量,日久月深,自然有悟入的门径《五灯》卷15《文偃》。 云门宗的总体思想,是“建立在华严宗关于‘道’的遍在性上:理在事事,事事具理”。杜继文等《中国禅宗通史》第358页。  它实质上也是强调了一种普遍性,一粒尘埃中包含了整个大地,因此一粒尘埃也完满具足,合天盖地,毫无欠缺。在这个意义上,云门宗指出,“满目是青山”即是 “一尘”同上《智寂》。 基于一尘含容大地的理念,云门宗在生活中时时提持一多相即的禅机。云门在众人搬柴时,拈出一片抛下说:“一大藏教,只说这个。”同上《文偃》他还询问饭头僧米箩里有多少只“达摩眼睛”同上, 问刈茅僧“刈得几个祖师”同上, 问摘茶僧“摘得几个达摩” 《古尊宿》卷18《文偃》, 时时刻刻提撕佛法遍在、一多相即的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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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日用是道
    山河大地皆是真如,无所不在的道,不但存在于山河大地,也存在于禅者的日用之中。学人问节诚禅师“卷帘当白昼,移榻对青山”两句杜诗的涵义,禅师让他把净瓶拿过来,说这就是“卷帘当白昼”,之后又让他把净瓶放到原来的地方,说这就是“移榻对青山”《五灯》卷15《节诚》。 杜诗原意是用卷帘移榻表示对山水自然的爱好,禅师对它作了日用是道的禅意阐释。云门还征引《法华经》“一切治生产业,皆与实相不相违背”之语开示学人。经文意旨是一切为生活所做的事都是佛事,一切世间法,都是佛法,并不一定要脱离人世,超尘绝俗,到深山古庙里苦修,才是佛法。各种生活方式,都与实相不相违背,同形而上的大道,并没有抵牾。这是《法华经》的要点。云门宗汲取大乘经典神髓,强调在生活中体悟大道,在“钵里饭,桶里水”中体证“尘尘三昧”《碧岩录》第50则。 “三昧”是一个人的心境完全与某物混然而成为一体时的境界。透过钵饭桶水这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可以体证到简单化到极点、纯一化到极点的禅心。雪窦颂“钵里饭,桶里水”说:
    钵里饭,桶里水,多口阿师难下嘴。北斗南星位不殊,白浪滔天平地起。拟不拟,止不止,个个无裈长者子。《碧岩录》第50则
    雪窦当头便颂道“钵里饭,桶里水”,可谓言中有响,句里呈机,随后又锁断要津,指出“多口阿师难下嘴”,说如果谁想向这里求玄妙道理,反而难以开口。这是先用断绝思量的“把定”手法截断学人的妄念,又慈悲心切,放开一线,为初机学者明明白白地颂出,好让他们有个悟入之处:北斗依旧在北,南斗依旧在南,山只是山,水只是水。如果忽然间“白浪滔天”,平地起波澜地生出各种议论,就好像《法华经》中那个不知自家有无价珍宝,却外出流浪,穷得连裤子都没得穿的长者子一样。
    云门宗指出,“吃粥吃饭”就是悟入的途径,参禅者的修行并没有什么特别注重的细目,日常生活,像穿衣吃饭、屙屎送尿等行住坐卧,乃至任何语默动静、造次颠沛之间,无不是修行的时节,沙门的德目。《古尊宿》卷18《文偃》: “师问曹山:‘如何是沙门行?’山云:‘吃常住苗稼者。’师云:‘便与么去时如何?’山云:‘你还畜得么?’师云:‘学人畜得。’山云:‘你作么生畜?’ 师云:‘着衣吃饭有什么难?’山云:‘何不道披毛戴角?’师便礼拜。”  真如的活泼显现,“如花开春谷,应用无边”《五灯》卷15《惟简》, 在日常的生活中,处处显露着大道:“白云断处见明月,黄叶落时闻捣衣”同上。 最平凡的日常生活,含蕴着纯真的意趣,是参禅悟道的径截悟入之处, “着衣吃饭”、“斋余更请一瓯茶”是一天十二时中体悟佛法的最佳时机同上卷16《有评》。 佛同凡人并无两样,不外?“勤?耕田”,“早收禾” 同上卷15《龙境伦》。 “十字路头”的人就是“佛”,“三家村里”人的作为就是“法”同上《竟脱》, “除却着衣吃饭,屙屎送尿”,并没有别的奇特之事。如果舍此他求,就是妄想,应坚决予以拂却同上《文偃》。
    云门宗特别重视平凡恬淡的平常心,主张将奇特返于自然,凡圣一如,净秽不二。云门宗的俗家弟子赵抃年老致仕,亲旧里民,遇之如故,赵抃遂作高斋以自适,并题诗见意:
    腰佩黄金已退藏,个中消息也寻常。世人欲识高斋老,只是柯村赵四郎。 《五灯》卷16《赵抃》
    诗意谓高斋老不复是往日的显宦,而只是普普通通的“赵四郎”,表现了奇特返于自然、至味归于平淡的悟心。云门问僧:“古佛与露柱相交是第几机”,又自代云:“南山起云,北山下雨”《碧岩录》第83则。 “古佛”指释迦牟尼佛,乃至诸佛、历代祖师等,“露柱”指现前种种事物,“机”为机关、机用、机法,禅宗多指心的作用。诸佛诸祖的奥妙世界,与现前浅易可识的事相,看似截然无关,一旦亲切相契,就浑然一体而无所分别,此时应当以“南山起云,北山下雨”式的悟心来感应。从空的立场看,自他不二,平等即差别,差别即平等,是个物和个物相即相入的“事事无碍法界”,因此,南山的云和北山的雨是不二的,犹如古佛世界和常人生活的不二不异。雪窦颂为:“南山云,北山雨,四七二三面相睹。”谓西天二十八祖与东土六祖,各有各的生存时空,互不相干,犹如南山与北山的云雨本无交会互涉的可能,但从东西互存、南北一体的完整世界来看,就自然能够契悟亲切相交、一体无别的世界。既然平凡的世界与了悟的世界无二,深入平凡世界的烦恼之中,即可证得菩提。因此,云门宗主张纵身烦恼之流,“十字街头闹浩浩地,声色里坐卧去,三家村里,盈衢塞路,荆棘里游戏去”《五灯》卷16《志璇》, “但向街头市尾、屠儿魁刽、地狱镬汤处会取”同上卷15《子祥》, “美玉藏顽石,莲华出淤泥。须知烦恼处,悟得即菩提”同上卷16《宗一》。 在污浊、痛苦之中,方能获得生命的灵性升华。
    云门宗将玄妙莫测的佛祖境界,置放于山山水水、行住坐卧之中,指向了一切现成、本来无事的诗禅感悟。世尊初生时,指天指地,宣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云门说:“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却,贵图天下太平。” 《五灯》卷15《文偃》之所以要打杀佛祖,就是因为人佛无二,不可无事生非,设置一个外在于自性的佛祖。云门宗主张,对圣境、佛祖都不可留恋: “黄金地上,具眼者未肯安居。荆棘林中,本分底留伊不得”同上卷16《慧海》, “金屑眼中翳,衣珠法上尘。己灵犹不重,佛祖为何人”《古尊宿》卷18《褒贬句》。 从对圣境、佛祖的迷恋中转身而出,回归于日常的平凡世界,才是了悟。牛头未见四祖时是“富贵多宾客”,既见之后则“贫穷绝往还” 《五灯》卷15《竟脱》, 再也不留恋粘滞于圣境。“钟声清,鼓声响,早晚相闻休妄想”同上卷15《宗盛》, 一旦了悟,则自己就是佛祖。
    与此同时,云门宗运用金刚般若,随说随扫,进一步指出,连了悟的意念都不能有,否则又会陷于新的迷执。云门指出,“人人自有光明在,看时不见暗昏昏”《五灯》卷15《文偃》, 自性光明灿烂,但如果把它视为对象而生起执着,眼前又会一团漆黑,无从看出它的光明:“黄梅席上数如麻,句里呈机事可嗟。直是本来无一物,青天白日被云遮”同上《显殊》。 说了个“本来无一物”,仍如同阴云晦雾,将青天白日般的自性障蔽。因此,不仅对圣境要 “放下”,对“放下”也要放下。《五灯》卷16《望仙宗》:“你等诸人,还肯放下么?若不放下,且担取去。”  以“无事”扫除有事,既扫除之后,连“无事”的本身也要扫除,否则说个“无事”,“早是多事了也”同上卷15《颢鉴》。 若冲诗云:
    碧落静无云,秋空明有月。长江莹如练,清风来不歇。林下道人幽,相看情共悦。
    诗中流露了无事恬淡充满法喜的心情,但他刚一吟完,又担心听者心生耽着,便立即予以扫除说:“适来道个清风明月,犹是建化门中事”,并指出,真正的得道之人的心境,是“闲来石上观流水,欲洗禅衣未有尘”《五灯》卷16《若冲》, 是连“无事”的悟心都自然而然地脱落了的纯乎天运的自在自为。
    3.水月相忘
    道无所不在,通过种种声色表现出来,而世人由于眼耳等感觉器官的粘着性,妨碍了悟道:“风雨萧骚,塞汝耳根。落叶交加,塞汝眼根。香臭丛杂,塞汝鼻根。冷热甘甜,塞汝舌根。衣绵温冷,塞汝身根。颠倒妄想,塞汝意根。” 《五灯》卷16《智才》六根胶着外物,对诗禅感悟形成了障蔽,“参玄之士,触境遇缘,不能直下透脱者,盖为业识深重,情妄胶固,六门未息,一处不通”同上《了一》。 由于六根等的粘着性,使得它不能收摄法身,从而产生了法身“六不收”的情形《碧岩录》第47则。 “十字街中六不收,本来面目绝踪由”《颂古》卷31禾山方颂, 作为真如法性之理体的法身,宽如太虚,纵极三际,横贯十方,是绝对的本体,所以六根等相对世界不能将它收摄包含。如果想究尽“六不收”的本源,唯有自己开拓不可思量、不可言说的境地。于是乎,一方面要即声即色,日用是道,一方面又要超声越色,直契本体。云门宗主张由声色悟道,强调彻悟者无差别的圆融境界:“闻声悟道,见色明心。观世音菩萨将钱来买胡饼,放下手却是馒头。”香严闻击竹之声而悟道,灵云见桃花盛开而悟道,超声越色,饮誉禅林。观世音菩萨买胡饼,一放手却是馒头,也是对声色的超越。胡饼与馒头原本互不相干,代表人们以思量作用所认识的现象界差别相。然而在全然了悟如观世音菩萨的眼里,早已断除了所有对立的差别见解,而达于一如之境界,可谓声色并悟、根尘透脱。僧问云门:“树凋叶落时如何?”云门答:“体露金风。”《五灯》卷15《文偃》秋风吹散树木的枝叶,犹如经过坐禅冥想,吹散了人类的烦恼、妄想。树叶凋零后,树木呈现出光秃秃的景色,一如消除了是非善恶憎爱的分别心,呈现出无心的佛心。当烦恼生死的枝条全部枯萎,菩提涅槃的树叶全都凋落时,便到达了“身心脱落”的至妙境。摆脱了六根的粘着性,就能产生“六尘不恶,还同正觉”的翻转同上《惟湛》。 如此一来,方能对境无心,应物而不累于物,无心于任何事相,从而成为无心合道的解脱人:“若是得底人,道火不能烧口,终日说事,未尝挂着唇齿,未尝道着一字。终日着衣吃饭,未尝触着一粒米,挂一缕丝。”同上卷15《文偃》于是,“春来草自青”是“佛法大意”同上, “水来河涨”是“佛”,“风来树动”是“法”同上《白马辩》, “三年逢一闰,九日是重阳”是“祖师西来意”同上《慧满》。 
    体现云门宗无住生心的美学范式是水月相忘,表现了云门宗摆脱六根粘着性所获得的澄明感悟:
    天衣怀禅师说法于淮山,三易法席,学者追崇,道显著矣,然犹未敢通名字于雪窦,雪窦已奇之。僧有诵其语汇,至曰“譬如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雪窦拊髀叹息,即遣人慰之。怀乃敢一通状,问起居而已。《林间录》卷上。义怀此语在禅林中影响极大。道昌禅师上堂亦诵其语,谓“若能如是,正好买草鞋行脚”。见《五灯》卷16《道昌》。  
    志璇也教导学人:“声色头上睡眠,虎狼群里安禅。荆棘林内翻身,雪刃丛中游戏。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五灯》卷16《志璇》 水月相忘的审美直观,在智门般若体用公案中也得到生动的反映。般若是无我无心的无分别智,智门以蚌含明月为“般若体”,以兔子怀胎喻“般若用”《碧岩录》第90则。 蚌含中秋之明月而生明珠,兔吞中秋之明月而怀胎。前者为般若体,后者为般若用,体用不离,蚌兔虽异,能照之明月则同。明月无心普照万象,正显般若大智的当体。以无心明月映照无心潭水,即可产生水月相忘的直觉感悟。水月相忘的直觉感悟,来自于云门宗禅人对《楞严经》等大乘佛典的修养。《楞严经》卷10:“观诸世间大地山河,如镜鉴明,来无所粘,过无踪迹,虚受照应,了罔陈习,唯一精真,生灭根元,从此披露。”谓参禅者臻此境界,看世间万事万物,如同大圆镜中映现万物一样。这种功夫境界,如灯光照彻万象,物来斯应,过去不留。“应物现形,如水中月”《五灯》卷15《怀琏》,“冷似秋潭月,无心合太虚”同上卷16《晓通》,“离娄有意,白浪徒以滔天。罔象无心,明珠忽然在掌”同上《惟白》。只有“无心”,摆脱六根的粘滞性,才能性水澄明,心珠朗耀。一旦起心动念,澄明心湖就会掀起滔天巨浪,直觉观照也无法进行。只有使心如静水朗月,才能产生水月相忘式直觉。对这种直觉,云门宗禅人以奇特的形式表现出来:“人担米,米担人” 《古尊宿》卷17《文偃》, “人摘茶,茶摘人”,“人吃饭,饭吃人”, “一宿觉般柴,柴般一宿觉”同上卷18《文偃》。 主体与客体泯除了一切对立,达到了浑然一体的圆融。出于对这种直觉的重视,云门宗启发参禅者在 “片月浸寒潭”中得到“真消息”《五灯》卷16《修慧》。 金刚般若的特点是随说随扫,水月相忘的设喻虽然形象美丽,境象玲珑,仍是权且设立的名目,因此惠淳批评寒山诗“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说:“皎洁无尘,岂中秋之月可比?虚明绝待,非照世之珠可伦”同上《惠淳》。 云门宗对生死的感悟,生动地体现了水月相忘的直觉体悟特征。法明诗云:
    平生醉里颠蹶,醉里却有分别。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五灯》卷16《法明》
    法明悟后返乡,经常喝得大醉,歌柳永词数阙,临终前诵柳词作诀。所谓 “醉”,即是将世俗的观念摒除,使禅悟主体得以全神贯注地、不带功利眼光地静观对象,但此时“却有分别”,一切都明历历露堂堂,尽呈眼前。酒醒之时,即是生命的圆成解脱之时,观照主体与观照对象浑然相融,打成一片。可遵的禅诗,更是用禅悟的慧眼,从容地静观生命现象的迁变:
    禾山普化忽颠狂,打鼓摇铃戏一场。劫火洞然宜煮茗,岚风大作好乘凉。四蛇同箧看他弄,二鼠侵藤不自量。沧海月明何处去,广寒金殿白银床。《五灯》卷16《可遵》
    禾山打鼓,普化摇铃,都是以特殊的方式,表达对生命的深邃感悟,体现了去住一如的平常心。因此,劫火洞燃,大千俱坏,禅者却可用它从容煮茗;岚风大作,岚风,毗岚风,佛教指宇宙形成之始劫初与成立之终劫末所刮的迅速猛烈的大风。  摧山破海,禅者却可于中自在乘凉。禅者观看四大毒蛇组成的生命体,宛如在观赏一幕戏剧。日月飞驰,侵蚀着生命的枯藤,禅者对之也毫不在意。个体生命回归于沧海浩渺的月浸碧波,回归于高旷寒远的纯净清白。
 楼主| 发表于 2011-4-14 22:5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截断众流”的诗禅感悟

    对“截断众流”,云门宗禅人有如下的“解说”:1“大地坦然平。” 《五灯》卷15《西禅钦》2“堆山积岳来,一一尽尘埃。更拟论玄妙,冰消瓦解摧。”同上《普安道》3“铁山横在路。”同上卷16《慧通》4“佛祖开口无分。”同上《元妙》5“窄。” 同上卷15《文庆》
    “截断众流”指截断奔驶疾驰的情识心念,指示参禅者不用语言意识把握真如,而要返照自心,以获得顿悟。普安道之颂,意为不管参禅者带来多少难题,法眼通明的禅师对它们都视如尘埃,随便用一个字或一句话就把问题堵回去。如果学人还想开口论玄论妙,就采用更为峻烈的手段使他的情识计较冰消瓦解。圆悟释为:“本非解会,排叠将来,不消一字,万机顿危,则截断众流也。” 《人天眼目》卷2云门一字关最能体现截断众流的特色。云门化导学人时,惯常以简洁的一字道破禅的要旨,禅林美称为云门一字。《人天眼目》卷2:“ ‘杀父杀母,佛前忏悔;杀佛杀祖,甚处忏悔?’师云:‘露。’”这是一字关中非常著名的一则,此外,尚有“骼”、“胔”、“普”、“响”、“亲”、 “恰”等,皆系云门用简洁一字接引学人的惯用语。《五灯》卷15《文偃》: “问:‘如何是吹毛剑?’师曰:‘骼。’又曰:‘胔。’问:‘如何是正法眼?’ 师曰:‘普。’问:‘如何是啐啄机?’师曰:‘响。’问:‘如何是云门一路?’ 师曰:‘亲。’问:‘杀父杀母,向佛前忏悔。杀佛杀祖,向甚么处忏悔?’师曰:‘露。’问:‘凿壁偷光时如何?’师曰:‘恰。’问:‘三身中那身说法?’ 师曰:‘要。’”  这些答非所问的一字,如铁山横亘在面前,使参禅者湍急奔驰的意念之流陡然中止,即便是佛祖也无法开口。在窄不通风的关口,让参禅者脱离原来的思路,于片言只语之际,迥超言意,以消除知见妄想,扫除情识,彻见本心。
    云门宗对津津于参禅问答的形式主义之风,以截断众流来加以破除,对滔滔不绝谈禅说法的风气加以批评:“问者口似纺车,答者舌如霹雳。总似今日,灵山慧命,殆若悬丝。少室家风,危如累卵。”《五灯》卷16《思慧》云门指出那些执着于公案、语录、问答、机锋的人,是没有真参实证的“掠虚汉”,他们“食人涎唾,记得一堆一担骨董,到处驰骋驴唇马嘴,夸我解问十转五转话” 同上卷15《文偃》。 云门对寻言逐句者进行了辛辣的嘲讽:“举一则语,教汝直下承当,早是撒屎着你头上也”《古尊宿》卷15《文偃》,“尽乾坤大地三乘十二分教、三世诸佛天下老师言教,一时向汝眼睫上会取去,饶汝便向这里一时明得,亦是不着便汉,无端跳入屎坑”同上。之所以有这样的批评,是因为“从门入者,不是家珍。认影迷头,岂非大错?”《五灯》卷15《晓聪》从感官之门得到的知识,都是与自性悖离的见解。因此,云门宗反复强调,参禅求道只能返求诸己,不能向外求觅。向外求觅,只能拾人牙慧。言语只是师家用来接化学人的方便,“皆为慈悲之故,有落草之谈”《古尊宿》卷16《文偃》,并且,“凡有言句,尽落有无”《五灯》卷15《师宽》,任何言语,只要有意路可寻,都落入了相对的二分法之中,是死语而不是活语。为了获得般若体验,必须摒弃对言语的执着:“寻言逐句,求觅解会,千差万别,广设问难,赢得一场口滑,去道转远”同上《文偃》,“莫将依师语、相似语、测度语,到处呈中将为自己见解,莫错会”《古尊宿》卷15《文偃》, “承言者丧,滞句者迷”《五灯》卷15《守初》。守亿诗云:
    马祖才升堂,雄峰便卷席。春风一阵来,满地花狼藉。《五灯》卷15《守亿》
    马祖升堂,百丈卷席,犹如一阵春风,将言辞的浮华吹落净尽。在云门宗看来,师家的引导只是开悟的方便,开悟之后,便不再需要师家的开示了。云门宗对语言的摒除,归根于他们对自性圆满自足的自信,在云门宗看来,“向外边学得千般巧妙,记持解会,口似倾河,终不究竟,与汝自己天地差殊”《五灯》卷15《澄远》。 因为这个“自己”,是不用外求与佛不二的“自己”: “况汝等各各当人有一段事,大用现前,更不烦汝一毫头气力,便与祖佛无别。” 同上《文偃》“祖师西来,特唱此事。只要时人知有。如贫子衣珠,不从人得。三世诸佛,只是弄珠底人。十地菩萨,只是求珠底人。”同上卷16《倚遇》“若论此事,如散铺宝贝,乱堆金玉。昧己者自甘穷困,有眼底信手拈来。”同上《楚明》
    云门宗反对胶着于语言文字、公案机锋,但离开了语言文字、公案机锋,禅心悟境又难以传达,无法进行交流。于是,云门宗在反对胶着于语言文字的同时,又为语言文字留下了一席之地。云门宗要求学人善于参究领悟,不“承言”、 “滞句”,以便透过宗师举止、语言文辞的暗示性与多义性,去领会宗师的悟心。缘此云门宗提出了“参活句,不参死句”原则:“但参活句,莫参死句。活句下荐得,永劫无滞。一尘一佛国,一叶一释迦,是死句。扬眉瞬目,举指竖拂,是死句。山河大地,更无誵讹,是死句。”《五灯》卷15《缘密》正面阐释禅旨的句子乃至于公式化的举止称为“死句”,不涉理路、绕路说禅而看不出意义的句子才是“活句”。参活句旨在使人不执着于语言文字、行为举止本身的意义,洞晓佛性的不可解释性:
    黑豆未生前,商量已成颠。更寻言语会,特地隔西天。《古尊宿》卷18《辨亲疏》
    “黑豆”是文字的形象比喻。当语言文字还没有形成之前,只要生起了意识,就已与大道乖离。如果再咬嚼言句,与见性更是遥隔西天。因为活句根本就不是能够凭意识情念去参究的。参活句,旨在使参禅者“去却担簦,截流相见” 《五灯》卷15《含匡》, 回归于不容情尘意垢的前语言境域。“锋前一句超调御,拟问如何历劫违”《古尊宿》卷15《文偃》, 人们的思想语言都经过了一番“调御”,经由了归纳、整理、理论化、系统化。但认识活动尚未展开之时的“锋前一句”,则超越了一切认识活动,超出了“调御”之外,如果这时还想问这问那,则历劫也不能见道。“神龙一举透无边,纤鳞犹向泥水跃” 《五灯》卷15《怀琏》, 意义的神龙腾空而起,只有钝根者才会在语言的泥潭中打滚。文偃行脚时,因为“己事未明”而乞求睦州指示。睦州开门一见,便关上门。文偃一连三日扣门,到睦州第三次开门时,“师乃拶入,州便擒住曰: ‘道,道!’师拟议,州便推出曰:‘秦时?度轹钻。’遂掩门,损师一足,师从此悟入”同上《文偃》。 睦州用的正是截断众流的手法,“秦时?度轹钻”似一把利剑,剿绝了文偃的知见妄想。后来云门在接引学人时,常用一字一句、答非所问的机法,蓦地斩断葛藤。僧问康国耀文殊与维摩对谈的意旨,禅师指出只有“向髑髅后会”才能领悟同上《康国耀》, 强调了维摩与文殊 “对谈”之不可言说的内证特性。在内证的境界里,是不须说、不可说的。僧问云门“光明寂照遍河沙”,话音未落,云门立即予以截断:“岂不是张拙秀才语?” 僧人答是,云门说:“话堕也!”《无门关》第39则僧人之所以错误,是因为被古人言句所迷惑,而昧却了自身本有的光明。本来心不可得,一旦起心动念来追寻这个“本来心”,立即就“蹉过”了《五灯》卷15《罗汉》。
    截断众流,促成了悬崖放手、绝后再苏式的顿悟。云门宗强调“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式的顿悟、自悟《五灯》卷15《重善》, 强调不落心机意识的妙悟、超悟:“举不顾,即差互。拟思量,何劫悟?”同上《文偃》 “不露风骨句,未语先分付。进步口喃喃,知君大罔措。”同上僧问云门如何是“一代时教”,云门答以“对一说”《碧岩录》第14则。 世尊住世八十年,其中四十五年间说法度人,一代时教绝非一时能够述说。云门答以 “对一说”,超出言筌,直指心性,而将一代时教包含无遗。然而如果仅从语言文字或理论义解作揣测,绝不能探知云门的真意。故圆悟批评时人多错会云门 “对一说”之意,说有的理解为对一时机宜所说之法,有的理解为森罗万象皆是一法之所印,殊不知云门之意绝非如此。云门使用的是截流之答,对此如果仍然妄加揣度,则无异于胡饼里讨汁,掘地觅青天。由截断众流,生发出云门宗禅诗一系列美感特质。
    1.阻绝意路
    僧问云门“不起一念”还有没有过失,云门对以“须弥山”《从容录》第19则。 起了杂念固然是过,起了“不起一念”之念,仍然落入了妄想分别,所以云门予以截断,谓其过之大,犹如须弥山一般,旨在使其僧远离有过、无过等对立二见。《从容录》第19则天童颂:“不起一念须弥山,韶阳法施意非慳。肯来两手相分付,拟去千寻不可攀。沧海阔,白云闲,莫将毫发着其间。假鸡声韵难谩我,未肯模糊放过关。”万松评唱:“其实不起一念底人,岂可更问有过无过。直饶常在不起一念处,点检将来,堪作什么。”  僧问云门如何是 “超佛越祖之谈”,云门对以“胡饼”《碧岩录》第77则, 雪窦颂云:
    超谈禅客问偏多,缝罅披离见也么?胡饼{祝土}来犹不住,至今天下有誵讹。
    很多参禅者都喜欢问什么是“超佛越祖之谈”,问话之中便有大大小小的缝罅,所以云门用“胡饼”拦缝塞定。问话者犹自不肯停止,继续追问“胡饼与超佛越祖之谈有什么交涉”,犹如被“胡饼”蓦地塞住,仍然不肯回光返照,以致于后来的参禅者,只管向“胡饼”上寻思猜测,问话者的作略,可谓自误误人。对此,圆悟批评道:“三十年后,待山僧换骨出来,却向尔道!”可见云门“胡饼”之答,是绝不容思量分别的截流手段。《颂古》卷33云居佑颂:“韶阳胡饼答禅人,佛祖之谈道最亲。不落言筌休拟议,回头识取自家珍。”  与此相映成趣的是“倒一说”。僧问云门“不是目前机,亦非目前事”时如何,云门对以“倒一说”《碧岩录》第15则。 “机”是能观之心,“事”是所观之境,心与境即主观与客观。目前能见之机与事容易分辨,但客观未生、主观未起时则难以度量,故云门以“倒一说”作答。“倒”即颠倒。僧人舍却目前的事机而问未发生时的事机,既然是未发生时的事机,则心与境尚未接触,因此这句问话的本身就是颠倒见解。“云门十五日”也是阻绝意路的著名公案。云门示众: “十五日已前不问汝,十五日已后道将一句来。”又自答说:“日日是好日。” 同上第6则“十五日”并不是指特定的日子,而是云门借来扫除学人对于 “十五”等数字所代表的千差万别的妄想。举凡大小、长短、方圆、迷悟、凡圣等相对概念,都是差别,因此根据阴阳五行、天干地支作出的对于时间的划分,并进一步依之来判定吉凶祸福的作法,乃是凡夫的妄想分别。在悟者看来,日由东方出,月有盈虚时,万古如同一日,本无好坏区别,所以云门说“日日是好日”,每日皆为举扬佛法、修行悟道的吉辰佳日。云门之答,旨在截断学人的差别妄想,揭示修行须在当前时刻的禅旨。
    云门宗截断众流的手法还通过各种形式表现出来,如僧问“从上宗乘,如何举扬”,子祥对以“今日未吃茶”《五灯》卷15《子祥》, 是以平凡截奇特;“世间所贵者,和氏之璧、隋侯之珠,金山唤作驴屎马粪;出世间所贵者,真如解脱、菩萨涅槃,金山唤作屎沸碗鸣”同上《瑞新》, 是以贱截贵,以贵截贱,将世俗的价值判断予以翻转;“未必是松一向直,棘一向曲,鹄便白,乌便玄。洞山道这里也有曲底松,也有直底棘,也有玄底鹄,也有白底乌”同上《晓聪》, 是以曲截直,以黑截白;僧问云门如何是佛,云门对以“干屎橛”《无门关》第21则, 是以秽截净。干屎橛乃污秽之物,而佛为清净身,以不净对清净,指示学人应当超越净、不净的对立,这是险绝的云门机法,旨在破除学人对“什么是佛”的迷执,提示只要了悟本原心性,就不必外求。凡有外求,即是妄想,即是“干屎橛”。僧问智门“莲花未出水时”如何,智门答 “莲花”,僧又问“出水后如何”,智门答“荷叶”《碧岩录》第21则。 僧人分别体用、因果、隐显,就莲花的未出水、已出水,询问未悟、已悟两种境况。智门则以体隐则用显、因隐则果显而答“莲花”,以用显则体隐、果显则因隐而答“荷叶”,以体用不二、因果不二、隐显不二的本来面目,截断僧人的边见。
    2.意象对峙
    为了截断意路,云门宗设置了触背关:“汝若道得,落我袈裟圈?里;汝若道不得,又在鬼窟里坐。”《五灯》卷15《文偃》“若道是拄杖,入地狱;不是拄杖,是什么?”《古尊宿》卷16《文偃》“若道是拄杖,瞎却汝眼;若道不是拄杖,眼在甚么处?”《五灯》卷16《延泳》通过是与非的意象对峙,将学人的思维逼到绝境。只有突破触背关,才能跃入“识情难测”的“非思量处”《古尊宿》卷15《文偃》。 非思量处,不落相对有无之境,对此禅师往往用唐诗意象来加以呈现:“野蒿自发空临水,江燕初归不见人”《五灯》卷15《怀琏》, “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 同上卷16《智澄》。 深禅师举出“白鹭下田千点雪,黄莺上树一枝花” 两句,僧人正想议论,禅师立即打了他一座具同上卷15《深禅师》, 不触不背,感悟到的景色乃是脱落了情尘意垢的现量境。“天地之前径,时人莫强移。个中生解会,眉上更安眉。”同上《沧溪岔》在呈现于“天地之前” 的现量境里,没有二元意识存在的余地,一切天地既分之后看似对立的意象,都并存不悖,都“匪夷所思”:
    井底生红尘,高峰起白浪。石女生石儿,龟毛寸寸长。《五灯》卷15《晓聪》
    黄昏鸡报晓,半夜日头明。惊起雪师子,瞠开红眼睛。同上卷16《元妙》
    值此一片“天地黑”之时,不但“雪岭泥牛吼”、“云门木马嘶”,而且 “东山水上行”、“面南看北斗”《五灯》卷15《文偃》。 云门宗禅人颂“面南看北斗”说:“天不高,地不厚,自是时人觑不透。但看腊月二十五,依旧面南看北斗。”同上《云豁》在天地既分之后,看北斗星自然要朝着北方。但云门却“面南看北斗”,这是因为他所面的“南”已不是具体方位的南。东西南北都是人定义出来的坐标。站在绝对无的立场,这种坐标就失去其意义。从无心的世界来看,虽有高兴、伤心、愉快,但事实上是将一心分为各种心而已,根源的心既不是喜悦的心,也不是忧郁的心,心的根源处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东西南北,所以“面南”可以看到“北斗”。
    对峙意象并存不悖,是遣除了情尘意想的现量境。遣除了情尘意想,意象的对峙与意象的和谐并无区别,因此,云门又强调意象的谐和性:“诸和尚子莫妄想,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五灯》卷15《文偃》云门将“九九八十一”作为感悟禅法的“向上一路”和“最初一句” 《古尊宿》卷15《文偃》, 并指出“见拄杖但唤作拄杖,见屋但唤作屋” 同上卷16《文偃》。 学人问禅师什么是“透法身句”,禅师以“上是天,下是地”作答《五灯》卷16《重元》, 也是截断众流,让他莫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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