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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renren

[事迹传记] 经典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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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19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曹山“君臣五位”偈

曹山本寂继承洞山正偏五位之说,藉君臣相对之谊而说明五位之旨诀,称为君臣五位。曹山以“君”象征本体,以“臣”象征现象界,《曹山元证录》:


正位即空界,本来无物。偏位即色界,有万象形。正中偏者,背理就事。偏中正者,舍事入理。兼带者,冥应众缘,不堕诸有,非染非净,非正非偏。故曰虚玄大道,无著真宗。从上先德,推此一位最玄最妙,当详审辨明。君为正位,臣为偏位。臣向君是偏中正,君视臣是正中偏,君臣道合是兼带语。进云:“如何是君?”师曰:“妙德尊寰宇,高明朗太虚。”云:“如何是臣?”师曰:“灵机弘圣道,真智利群生。”云:“如何是臣向君?”师曰:“不堕诸异趣,凝情望圣容。”云:“如何是君视臣?”师曰:“妙容虽不动,光烛本无偏。”云:“如何是君臣道合?”师曰:“混然无内外,和融上下平。”


曹山以臣向君为偏中正,君视臣为正中偏,君臣道合为兼中到。君臣道合,则天下太平,冥应众缘,不堕诸有,动静合一,事理不二,非正非偏,体用一如,是最高的悟境。为了进一步说明君臣五位,曹山作了一首总颂:



学者先须识自宗,莫将真际杂顽空。
        妙明体尽知伤触,力在逢缘不借中。
        出语直教烧不着,潜行须与古人同。
        无身有事超歧路,无事无身落始终。


诗意谓对于曹洞宗禅人来说,须明白曹洞宗君臣五位的宗旨。“真际”,即自心自性,它并不是静而无动、灭而无生的“顽空”,故不能将它与一潭死水式的“顽空”混为一谈。禅心是“妙明体”,穷尽、通达了“妙明体”之后,就不会触犯或偏离大道,一切随缘,并不须假借什么力量。禅者的语言通脱不犯,就不会被般若大火烧着。参禅者会像古代大德们那样潜行密证,连鬼神都莫测其迹。在修行的最高层次上,无身有事,去除了意想情识之我身,而勤求了却生死大事,则自然会超出世俗歧路。等到了却生死大事之后,已忘其为事,也无此假身,而融入无始无终无去无来的绝对本体之中。


曹洞宗正偏、君臣五位理论除了汲取了华严宗理事圆融论,以及《参同契》、《宝镜三昧》的理事论外,还汲取了《起信论》的思想精华。正偏、君臣五位之说运用了本觉、不觉理论来说明参禅者在不同阶位的悟道体验。《起信论》的“一心二门”指出,真如有随缘、不变两个特质,真如之理体虽恒不变易,但随缘则生出万有,产生事相的变化,成为悟迷净染的存在。随缘,以显现万有差别之事象,静中有动,为正中偏;不变,以随顺真如平等之理性,动中有静,为偏中正。此正偏二者妙合而归于一元,动静不二,为兼中到,君臣道合,理事双融。
 楼主| 发表于 2011-2-19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五、洞山“功勋五位”偈

   
除了正偏、君臣五位之外,洞山又别立“功勋五位”之说,即向、奉、功、共功、功功。与“正偏五位”一样,“功勋五位”的主旨也是用来衡鉴禅僧悟解程度的浅深。“向”、“奉”表示信仰的建立,但缺乏悟解;“功”、“共功”表示悟解的深入,尤其是在对外境(色法)的否定方面达到了一定水平。“功功”,表示彻悟,完全解脱,属成佛作祖的境界。

   
“向”——据《人天眼目》卷三:“僧问师:‘如何是向?’师曰:‘吃饭时作么生?’又曰:‘得力须忘饱,休粮更不饥。’”诗云:
   
        
圣主由来法帝尧,御人以礼屈龙腰。
        
有时闹市头边过,到处文明贺圣朝。
   
   
“向”是趣向之意。《五家宗旨纂要》:“君向臣,父亲子,亦正中偏也。”“吃饭时作么生”,提示于日用动静之间,对悟道大事不可须臾忘却。“得力须忘饱,休粮更不饥”,只要全心趣向某事,则无暇计虑饥饱。古代圣君效法帝尧,按照一定的尺度治世,喻本体界自有其规律、法度。君主有时出现在街头,但人们见了到处文明的太平景象,只知道讴歌圣朝,却不识眼前的君主;参禅者虽然隐约知道本体界在发生作用,却还没有证入本体,落在偏界,还没回到正位上来。

   
“奉”——“‘如何是奉?’师曰:‘背时作么生?’又曰:‘只知朱紫贵,辜负本来人。’”诗云:
   
        
净洗浓妆为阿谁,子规声里劝人归。
        
百花落尽啼无尽,更向乱山深处啼。
   
   
“奉”,是承奉之奉。《五家宗旨纂要》:“臣奉于君,子顺于父,亦偏中正也。”“背时作么生?”如果背(贪恋外境,禅宗谓之悖离本分),就不能“奉”,就是“只知朱紫贵,辜负本来人”。“奉”的程度,如同热恋中的情侣,时时刻刻都把对方放在心上。佳人净洗浓妆,闺中待婿;杜鹃留春啼血,花底催归,喻参禅者洗尽世俗纷华,感应自然真的召唤,回到精神故园,明心见性。后二句有两层喻义:(1)大道对参禅者早日归家(喻悟道)的提醒。百花落尽,生意凋残,道路迢迢,乱山横亘,而鹃啼无歇,一似大道对参禅者的殷切呼唤。(2)求道而尚未得道。落英缤纷,触目可见,但花底鹃啼,却难以寻觅,纵是万水千山走遍,也难睹芳踪。象征参禅者虽经多方求索(),仍没有得到大道本源。

   
“功”——“‘如何是功?’师曰:‘放下锄头时作么生?’又曰:‘撒手端然坐,白云深处闲。’”诗云:
   
        
枯木花开劫外春,倒骑玉象乘麒麟。
        
而今高隐千峰外,月皎风清好日辰。
   
   
“功”,是修行的成就。《五家宗旨纂要》:“前此向时、奉时,情存取舍,尚落偏枯,犹未成功。到此浑身放下,撒手忘依,便能全身担荷,彻底承当,内外一如,更无异体,正中来也。”《洞上古辙》卷上:“把锄是有向、奉,放下锄头是不向、奉。由前向、奉之功,至此顿忘,故曰放下锄头也。”这时已证悟本体,于现象界一切,撒手不顾,在此白云(喻现象界)缭绕的本体界中,端然而坐,无为闲适。既已泯灭现象界的一切,则枯木吐花于劫外,放出盎然春意;倒骑玉象与麒麟,来去洒脱自如。此时显发妙用,如同木马嘶风,泥牛吼月。参禅者以往的身心,堕在红尘之中,而今则超出尘世,高隐于千峰之外。在这迥超现象界的本体界中,月皎风清,光明一片,天机活泼地呈现。

   
“共功”——“‘如何是共功?’师曰:‘不得色。’又曰:‘素粉难沉质,长安不久居。’”诗云:
   
        
众生诸佛不相侵,山自高兮水自深。
        
万别千差明底事,鹧鸪啼处百花新。
   
   
“共功”,是自己成就后去度化众生。《五家宗旨纂要》:“前此功勋独著,未得理事混融,此则体用双彰,不住一色,所谓君臣会合,父子通同,黑白不分,兼中至也。”《洞上古辙》上:“共功者,诸法并兴,故曰共。”所谓“不得色”,是指在此之时,绝对的空(“素粉”)消尽,诸法俱现,连“一色”()也不可得。如同在帝都长安取得功名之后,还必须到四方广行教化。觉悟之人,不能停留在悟境、空境,而要重返现象界灰头土面地去化导众生。佛与众生,均为假名,就本体自性而言,二者均无差异,如山之自高,水之自深,所以不必以佛为尊贵而以众生为卑微;要在现象界的万别千差中,显示出本体的妙用,事理兼带,体用不二,如同鹧鸪之啼,百花之新。〔参《禅学与唐宋诗学》第二一六页。〕

   
“功功”——“‘如何是功功?’师曰:‘不共。’又曰:‘混然无讳处,此外更何求?’”诗云:
   
        头角才生已不堪,拟心求佛好羞惭。
        
迢迢空劫无人识,肯向南询五十三。
   
   
“功功”,指此功较前位之功为深,故称功功。《五家宗旨纂要》:“前此大功并显,内外齐彰,此则不落有无,不存宾主,及尽全时,迥超阶级,上功字是功勋,下功字是不坐功勋,所谓功成而不处,故云不共,兼中到也。”前位还有“共”,而此位则不共,不但法不可得,而且连非法也不可得,所以说“此外更何求”。理事混然,本体界与现象界融为一体,并无隐藏之迹,功行不可思议,是禅悟的至境。参禅者只要一落形相(“头角才生”),即非本体界之事,已属不堪,若拟心求佛,更是假立名相、差别作为之事,甚为羞惭。这个绝对的本体自极为久远的时间以来,无人能识能名。既臻此不可思议的悟境,又何须再像善财童子那样,从事无穷无尽的参学?
 楼主| 发表于 2011-2-19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六、曹山“五相”偈

   
为了配合说明君臣五位之旨,曹山又作了“五相”诗。其理论源头,仍是石头的《参同契》:“当明中有暗,勿以明相遇;当暗中有明,勿以暗相睹。明暗各相对,譬如前后步。”理与事、明与暗各自相对待而又统一于真如之体,如同人在行走时两足有先有后,不可偏废。

   
在《参同契》中,理与事、母与子、明与暗、尊与卑,都属于超乎寻常哲理思辩的概念范畴。暗与明犹理与事(体与用),也如洞山后来过水睹影时所说的“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以影与形来说明体与用。

   
《宝镜三昧》:“夜半正明,天晓不露。”夜半正明,指暗中有明;天晓不露,指明中有暗。明与暗这对禅学范畴,发展到洞山与曹山的五位禅法时,便出现了以黑白来表现明暗关系的五相诗。在洞山五位中,“夜半”、“不露”相当于正位,有平等性之意;“正明”、“天晓”,相当于偏位,有差别性之意。“夜半正明”与“天晓不露”,表示真如法性与森罗万法彼此相入,互为一体之状态。曹山五相诗,用黑色表示“正”(即“体”、“暗”),用白色表示“偏”(即“用”、“明”),以○代表自性,以●中之黑色代表本体界,(《正法眼藏》卷三:“又以黑白圈儿作五位形相,以全黑圈儿为威音那畔、父母未生、空劫已前、混沌未分事,谓之正位。”)以○中之白色代表现象界。只有在体用冥合、形影完全相合(明暗相合)的境界中,才达到了五位中的“兼中到”这一最高功位。据《曹山元证录》,这五相诗是:
   
        
○ 白衣须拜相,此事不为奇。
            
积代簪缨者,休言落魄时。
   
   
○相当于正偏五位中之“正中偏”,背理就事。此时自性未明,只见事物,而不见理体。诗以科场来比喻,将未成佛前的众生喻为尚无功名的白衣秀才。白衣秀才有拜相的希望,众生有成佛的可能。此性人人具足,虽为白衣,尚未拜相,却已是积代簪缨之后,不必因白衣落魄之时,而自悲自叹,伤拜相(喻成佛)之无望。参禅者在臣位、在现象界中,当知有明见自性的可能性。
   
        
○ 子时当正位,明正在君臣。
            
未离兜率界,乌鸡雪上行。
   
   
○相当于正偏五位中之“偏中正”,舍事入理。参禅者在现象界中,已知自性之理,惟大事未明,知空而未能证空。古代君主于辰时上朝,如今在子时上朝,群臣未至,君主命令得不到施行,喻本位已显露,但仍未发生作用。明白正位的关系,犹如明白君臣的关系。君主施令,臣子奉行。本体界发生作用,现象界显示作用。本体界为君,现象界为臣。兜率界是欲界六天之第四天,此天有内外两院,内院为未成佛者之居处。佛经谓弥勒于此宣说佛法,满四千岁后即下生人间,成佛于龙华树下。“未离兜率界”,谓参禅者境界尚未圆熟,还没有见道成佛,因为他对理事关系证悟的程度,如乌鸡行于雪上,黑白分明,尚未融为一体。乌鸡黑色,喻本体或空界;雪白色,象征现象界或色界。
   
        
⊙ 焰里寒冰结,杨花九月飞。
            
泥牛吼水面,木马逐风嘶。
   
   
⊙相当于正偏五位中的“正中来”,此时非染非净,非正非偏,现象界不可能存在之事,在这里都活泼泼地呈现出来,是见道时的“不可思议”的奇妙境。
   
        
○ 王宫初降日,玉兔不能离。
            
未得无功旨,人天何太迟?
   
   
○相当于正偏五位中的“兼中至”。禅者证悟自性之后,又转身而出,接引众生。“日”喻王子,王子初降王宫,指佛祖在王宫刚刚降生下来。曹洞宗讲回互,所以说有了太阳(佛祖、悟心)还不够,还离不了月亮(玉兔、现象界)。“王宫”、“日”是正,“玉兔”、“月”是偏。佛经称佛果为“无功”。悟者之所以没有离开此现象界而住于佛位、圣境,是因为他不愿躺在自受用上安享太平,而是悲智双运,下化众生,这才导致了人天合一、居于正位的延迟(实际是已从正位里转身出来)
   
        
● 浑然藏理事,朕兆卒难明。
            
威音王未晓,弥勒岂惺惺。
   
   
●相当于正偏五位中之“兼中到”。此时即事即理,即理即事,理事互摄,体用一如,以致于“朕兆卒难明”,看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在这样的境界中,无可说,无可名,不但作为历史起始点的威音王不知道,就连那作为历史终结点的未来佛弥勒,也照样不清楚!

一、“函盖乾坤”
在云门宗看来,现象界的乾坤万象,上至“天堂”,下至“地狱”,都是真如的显现,由本体界变现而来,因此,事事物物,无一不是真如的“妙体”,犹如所有的星辰都朝向北斗一样,道无所不在,匝地普天,山河大地即是真如。这是汲取了华严宗理事互彻、事事无碍的精髓。理在事中,事体现着理,而又各具个性,理事无碍,事事无碍。云门宗对“函盖乾坤”的吟咏,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山水真如”。

山河大地、翠竹黄花、蕉叶雨吟都是自性的显现,山山水水悉是真如,“月白风恬,山青水绿。法法现前,头头具足”。只要以一颗纯明无染的素心去对应,便会沐浴在自然物象静谧而明洁的光辉中,从而在风月山水中感受到永恒绝对的自性,并获得“秋云秋水,看山满目。这里明得,千足万足”的圆满自足。云门宗指出,对山水真如的感悟,不仅要有一双慧眼,还要有一双慧耳(《五灯》卷十六《义怀》):

蜀魄连宵叫,□□终夜啼。
圆通门大启,何事隔云泥?

“圆通”是遍满一切、融通无碍,指圣者妙智所证的实相之理。由般若智所体证的真如,圆满周遍,作用自在,且周行于一切,称为圆通。《楞严经》卷五载二十五位菩萨各具圆通,以观世音之耳根圆通为最上。日夜啼叫的杜鹃、莎鸡,都在开启着遍布一切的悟入门径,为什么还触目不会道,与了悟有云泥之隔?云门宗对见桃花悟道的灵云甚为推崇(《五灯》卷十六《倚遇》)

春山青,春水绿,一觉南柯梦初足。
携筇纵步出松门,是处桃英香馥郁。
因思昔日灵云老,三十年来无处讨。
如今竞爱摘杨花,红香满地无人扫。

虽然山青水绿,桃红似锦,但像灵云那样颖慧超悟的人太少,因为众人都沉溺于“摘杨花”的玄想沼泽中去了。为了纠正这一偏颇,云门宗禅诗尤其注重对自然物象作即物即真的感悟:“夜听水流庵后竹,昼看云起面前山”,“秋风声飒飒,涧水响潺潺”,“雪霁长空,迥野飞鸿。段云片片,向西向东”。物象飘逸空灵,心境淡泊悠闲。
其二,日用是道。
山河大地皆是真如,无所不在的道,不但存在于山河大地,也存在于禅者的日用之中。云门曾征引《法华经》“一切治生产业,皆与实相不相违背”之语开示学人。经文意旨是一切为生活所做的事都是佛事,一切世间法,都是佛法,并不一定要脱离人世,超尘绝俗,到深山古庙里苦修,才是佛法。各种生活方式,都与实相不相违背,同形而上的大道,并没有抵牾。这是《法华经》的要点。云门宗汲取大乘经典神髓,强调在生活中体悟大道,在“钵里饭,桶里水”中体证“尘尘三昧”。“三昧”是一个人的心境完全与某物混然而成为一体时的境界。透过钵饭桶水这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可以体证到简单化到极点、纯一化到极点的禅心。雪窦颂“钵里饭,桶里水”说(《碧岩录》第50)

钵里饭,桶里水,多口阿师难下嘴。
北斗南星位不殊,白浪滔天平地起。
拟不拟,止不止,个个无裈长者子。

雪窦当头便颂道“钵里饭,桶里水”,可谓言中有响,句里呈机,随后又锁断要津,指出“多口阿师难下嘴”,说如果谁想向这里求玄妙道理,反而难以开口。这是先用断绝思量的“把定”手法截断学人的妄念,又慈悲心切,放开一线,为初机学者明明白白地颂出,好让他们有个悟入之处:北斗依旧在北,南斗依旧在南,山只是山,水只是水。如果忽然间“白浪滔天”,平地起波澜地生出各种议论,就好像《法华经》中那个不知自家有无价珍宝,却外出流浪,穷得连裤子都没得穿的长者子一样。
云门宗特别重视平凡恬淡的平常心,主张将奇特返于自然,凡圣一如,净秽不二。云门宗的俗家弟子赵恫年老致仕,亲旧里民,遇之如故,赵恫遂作高斋以自适,并题诗见意(《五灯》卷十六)


腰佩黄金已退藏,个中消息也寻常。
世人欲识高斋老,只是柯村赵四郎。

诗意谓高斋老不复是往日的显宦,而只是普普通通的“赵四郎”,表现了奇特返于自然、至味归于平淡的悟心。既然平凡的世界与了悟的世界无二,则深入平凡世界的烦恼之中,即可证得菩提。因此,云门宗主张纵身烦恼之流,“十字街头闹浩浩地,声色里坐卧去,三家村里,盈衢塞路,荆棘里游戏去”,“但向街头市尾、屠儿魁刽、地狱镬汤处会取”,“美玉藏顽石,莲华出淤泥。须知烦恼处,悟得即菩提”。在污浊、痛苦之中,方能获得生命的灵性升华。
云门宗将玄妙莫测的佛祖境界,置放于山山水水、行住坐卧之中,指向了一切现成、本来无事的诗禅感悟。并运用金刚般若,随说随扫,进一步指出,连了悟的意念都不能有,否则又会陷于新的迷执。云门指出,“人人自有光明在,看时不见暗昏昏”,自性光明灿烂,但如果把它视为对象而生起执着,眼前又会一团漆黑,无从看出它的光明。不仅对圣境要“放下”,对“放下”也要放下。以“无事”扫除有事,既扫除之后,连“无事”的本身也要扫除,否则说个“无事”,“早是多事了也”。 若冲诗云:

碧落静无云,秋空明有月。
长江莹如练,清风来不歇。
林下道人幽,相看情共悦。

诗中流露了无事恬淡充满法喜的心情,但他刚一吟完,又担心听者心生耽着,便立即予以扫除说:“适来道个清风明月,犹是建化门中事”,并指出,真正的得道之人的心境,是“闲来石上观流水,欲洗禅衣未有尘”,是连“无事”的悟心都自然而然地脱落了的纯乎天运的自在自为。
 楼主| 发表于 2011-2-19 14:53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孝顺篇


其三,水月相忘。

   
在云门宗人看来,道无所不在,通过种种声色表现出来,而世人由于眼耳等感觉器官的粘着性,妨碍了悟道:“风雨萧骚,塞汝耳根。落叶交加,塞汝眼根。香臭丛杂,塞汝鼻根。冷热甘甜,塞汝舌根。衣绵温冷,塞汝身根。颠倒妄想,塞汝意根。”六根胶着外物,对诗禅感悟形成了障蔽,“参玄之士,触境遇缘,不能直下透脱者,盖为业识深重,情妄胶固,六门未息,一处不通”。由于六根等的粘着性,使得它不能收摄法身,从而产生了法身“六不收”的情形。如果想究尽“六不收”的本源,唯有自己开拓不可思量、不可言说的境地。于是,一方面要即声即色,日用是道,一方面又要超声越色,直契本体。体现云门宗无住生心的美学范式是水月相忘,表现了云门宗摆脱六根粘着性所获得的澄明感悟:

天衣怀禅师说法于淮山,三易法席,学者追崇,道显著矣,然犹未敢通名字于雪窦,雪窦已奇之。僧有诵其语汇,至曰“譬如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雪窦拊髀叹息,即遣人慰之。怀乃敢一通状,问起居而已。(《林间录》卷上)

   志璇也教导学人:“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以无心明月映照无心潭水,即可产生水月相忘的直觉感悟。水月相忘的直觉感悟,来自于云门宗禅人对《楞严经》等大乘佛典的修养。《楞严经》卷十:“观诸世间大地山河,如镜鉴明,来无所粘,过无踪迹,虚受照应,了罔陈习,唯一精真,生灭根元,从此披露。”谓参禅者臻此境界,看世间万事万物,如同大圆镜中映现万物一样。这种功夫境界,如灯光照彻万象,物来斯应,过去不留。“应物现形,如水中月”,“冷似秋潭月,无心合太虚”,“离娄有意,白浪徒以滔天。罔象无心,明珠忽然在掌”。只有“无心”,摆脱六根的粘滞性,才能性水澄明,心珠朗耀。一旦起心动念,澄明心湖就会掀起滔天巨浪,直觉观照也无法进行。只有使心如静水朗月,才能产生水月相忘式直觉。

    云门宗人对生死的感悟,生动地体现了水月相忘的直觉体悟特征。法明诗云(《五灯》卷十六):
   
        平生醉里颠蹶,醉里却有分别。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法明悟后返乡,经常喝得大醉,歌柳永词数阙,临终前诵柳词作诀。所谓“醉”,即是将世俗的观念摒除,使禅悟主体得以全神贯注地、不带功利眼光地静观对象,但此时“却有分别”,一切都明历历露堂堂,尽呈眼前。酒醒之时,即是生命的圆成解脱之时,观照主体与观照对象浑然相融,打成一片。可遵的禅诗,更是用禅悟的慧眼,从容地静观生命现象的迁变(《五灯》卷十六):
   
        禾山普化忽颠狂,打鼓摇铃戏一场。
        劫火洞然宜煮茗,岚风大作好乘凉。
        四蛇同箧看他弄,二鼠侵藤不自量。
        沧海月明何处去,广寒金殿白银床。

   
   
禾山打鼓,普化摇铃,都是以特殊的方式,表达对生命的深邃感悟,体现了去住一如的平常心。因此,劫火洞燃,大千俱坏,禅者却可用它从容煮茗;岚风大作,摧山破海,禅者却可于中自在乘凉。禅者观看四大毒蛇组成的生命体,宛如在观赏一幕戏剧。日月飞驰,侵蚀着生命的枯藤,禅者对之也毫不在意。个体生命回归于沧海浩渺的月浸碧波,回归于高旷寒远的纯净清白。
二、“截断众流” 

   
“截断众流”指截断奔驶疾驰的情识心念,指示参禅者不用语言意识把握真如,而要返照自心,以获得顿悟。普安道之颂,意为不管参禅者带来多少难题,法眼通明的禅师对它们都视如尘埃,随便用一个字或一句话就把问题堵回去。如果学人还想开口论玄论妙,就采用更为峻烈的手段使他的情识计较冰消瓦解。云门一字关最能体现截断众流的特色。云门化导学人时,惯常以简洁的一字道破禅的要旨,禅林美称为云门一字。这些答非所问的一字,如铁山横亘在面前,使参禅者湍急奔驰的意念之流陡然中止,即便是佛祖也无法开口。在窄不通风的关口,让参禅者脱离原来的思路,于片言只语之际,迥超言意,以消除知见妄想,扫除情识,彻见本心。

   
云门宗对津津于参禅问答的形式主义之风,以截断众流来加以破除,对滔滔不绝谈禅说法的风气加以批评。云门指出那些执着于公案、语录、问答、机锋的人,是没有真参实证的“掠虚汉”,他们“食人涎唾,记得一堆一担骨董,到处驰骋驴唇马嘴,夸我解问十转五转话”。 云门对寻言逐句者进行了辛辣的嘲讽,之所以有这样的批评,是因为“从门入者,不是家珍。认影迷头,岂非大错?”从感官之门得到的知识,都是与自性悖离的见解。因此,云门宗反复强调,参禅求道只能返求诸己,不能向外求觅。向外求觅,只能拾人牙慧。“凡有言句,尽落有无”,任何言语,只要有意路可寻,都落入了相对的二分法之中,是死语而不是活语。为了获得般若体验,必须摒弃对言语的执着。守亿诗云(《五灯》卷十五)
   
        
马祖才升堂,雄峰便卷席。
        
春风一阵来,满地花狼藉。
   
   
马祖升堂,百丈卷席,犹如一阵春风,将言辞的浮华吹落净尽。在云门宗看来,师家的引导只是开悟的方便,开悟之后,便不再需要师家的开示了。云门宗对语言的摒除,归根于他们对自性圆满自足的自信,在云门宗看来,“向外边学得千般巧妙,记持解会,口似倾河,终不究竟,与汝自己天地差殊”。

   
云门宗反对胶着于语言文字、公案机锋,但离开了语言文字、公案机锋,禅心悟境又难以传达,无法进行交流。于是,云门宗在反对胶着于语言文字的同时,也为语言文字留下了一席之地。云门宗要求学人善于参究领悟,不“承言”、“滞句”,以便透过宗师举止、语言文辞的暗示性与多义性,去领会宗师的悟心。缘此云门宗提出了“参活句,不参死句”原则:“但参活句,莫参死句。活句下荐得,永劫无滞。一尘一佛国,一叶一释迦,是死句。扬眉瞬目,举指竖拂,是死句。山河大地,更无誵讹,是死句。”正面阐释禅旨的句子乃至于公式化的举止称为“死句”,不涉理路、绕路说禅而看不出意义的句子才是“活句”。参活句旨在使人不执着于语言文字、行为举止本身的意义,洞晓佛性的不可解释性(《古尊宿》卷十八《辨亲疏》)
   
        黑豆未生前,商量已成颠。
        
更寻言语会,特地隔西天。
   
   
“黑豆”是文字的形象比喻。当语言文字还没有形成之前,只要生起了意识,就已与大道乖离。如果再咬嚼言句,与见性更是遥隔西天。因为活句根本就不是能够凭意识情念去参究的。参活句,旨在使参禅者回归于不容情尘意垢的前语言境域。

   
截断众流,促成了悬崖放手、绝后再苏式的顿悟。云门宗强调不落心机意识的妙悟、超悟:“举不顾,即差互。拟思量,何劫悟?”“不露风骨句,未语先分付。进步口喃喃,知君大罔措。”僧问云门如何是“一代时教”,云门答以“对一说”。世尊住世八十年,其中四十五年间说法度人,一代时教绝非一时能够述说。云门答以“对一说”,超出言筌,直指心性,而将一代时教包含无遗。然而如果仅从语言文字或理论义解作揣测,绝不能探知云门的真意。故圆悟批评时人多错会云门“对一说”之意,说有的理解为对一时机宜所说之法,有的理解为森罗万象皆是一法之所印,殊不知云门之意绝非如此。云门使用的是截流之答,对此如果仍然妄加揣度,则无异于胡饼里讨汁,掘地觅青天。

   
其二,意象对峙。

   
为了截断意路,云门宗设置了触背关:“若道是拄杖,入地狱;不是拄杖,是什么?”“若道是拄杖,瞎却汝眼;若道不是拄杖,眼在甚么处?”通过是与非的意象对峙,将学人的思维逼到绝境。只有突破触背关,才能跃入“识情难测”的“非思量处”。非思量处,不落相对有无之境。“天地之前径,时人莫强移。个中生解会,眉上更安眉。”在呈现于“天地之前”的现量境里,没有二元意识存在的余地,一切天地既分之后看似对立的意象,都并存不悖,都“匪夷所思”(分别见《五灯》卷十五《晓聪》、《元妙》):
   
   
    井底生红尘,高峰起白浪。
        
石女生石儿,龟毛寸寸长。
   
        
黄昏鸡报晓,半夜日头明。
        
惊起雪师子,瞠开红眼睛。
   

   
值此一片“天地黑”之时,不但“雪岭泥牛吼”、“云门木马嘶”,而且“东山水上行”、“面南看北斗”。 云门宗禅人颂“面南看北斗”说:“天不高,地不厚,自是时人觑不透。但看腊月二十五,依旧面南看北斗。”在天地既分之后,看北斗星自然要朝着北方。但云门却“面南看北斗”,这是因为他所面的“南”已不是具体方位的南。东西南北都是人定义出来的坐标。站在绝对无的立场,这种坐标就失去其意义。从无心的世界来看,虽有高兴、伤心、愉快,但事实上是将一心分为各种心而已,根源的心既不是喜悦的心,也不是忧郁的心,心的根源处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东西南北,所以“面南”可以看到“北斗”。
 楼主| 发表于 2011-2-19 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持戒篇

三、“随波逐浪”

   
“随波逐浪”,既有春生夏长、船子下扬州式的随缘适性,又有应病与药、擒纵予夺的随机接引。

   
其一,随缘适性。

   
云门宗表示随缘适性的禅诗,以散圣《西来意颂》为代表(《五灯》卷十五《散圣》)
   
      
因僧问我西来意,我话居山七八年。
        
草履只栽三个耳,麻衣曾补两番肩。
        
东庵每见西庵雪,下涧长流上涧泉。
        
半夜白云消散后,一轮明月到床前。
   
   
“‘草履只栽三只耳,麻衣曾补两番肩’,盖谓平常心是道,饥来吃饭,困即打眠之意。……‘半夜白云消散后,一轮明月到窗前’,以白云喻‘色界’,明月喻‘自性’清净,参透色界,方诸翳尽去,本性清净,圆融顿现,如明月一轮,当窗朗照也。”〔《禅学与唐宋诗学》第二五四页。〕 这首诗的精髓,是“但自无事,自然安乐,任运天真,随缘自在”。 云门宗对随缘任运的生活方式和精神境界尤为看重:“枕石漱流,任运天真。不见古者道,拨霞扫雪和云母,掘石移松得茯苓。”云门宗将“长连床上吃粥吃饭”作为“十二时中”应有的“用心”, 将“光剃头,净洗钵”作为“十二时中”应有的“履践”, 将“早朝不审,晚后珍重”作为“平常心”, 都反映出云门宗佛法就在日用之中的感悟。这是一种简单化纯一化到极点的生活。“放却牛绳便出家,剃除须发着袈裟。有人问我西来意,拄杖横挑罗哩罗。”在无意义、无音韵的曲调中,流露出最深邃的意义和最圆整的韵律。

   
对随缘自适的生活方式,云门宗禅诗通过饥餐困眠的隐士、自得其乐的渔人、快乐无忧的牧童来表现:“云居不会禅,洗脚上床眠。冬瓜直缍侗,瓠子曲弯弯”;“饥餐松柏叶,渴饮涧中泉。看罢青青竹,和衣自在眠”;“旋收黄叶烧青烟,竹榻和衣半夜眠。粥后放参三下鼓,孰能更话祖师禅”。直者任他直,曲者任他曲,饥餐渴饮,纯乎天运。“有工贪种竹,无暇不栽松”,则堪称任运天真的隐士风范。“渔翁睡重春潭阔,白鸟不飞舟自横”,则以渔人息却机心,酣睡于浩渺春潭,沉醉在天地恬静之中的景象,传达出参禅者机心全泯洒脱安详的悟心。云门宗禅诗中的牧童形象,更是随缘自适、快乐无忧的范型(《五灯》卷十六《守恩》、《应圆》、《慧光》):
   
        雨后鸠鸣,山前麦熟。
        
何处牧童儿,骑牛笑相逐。
        
莫把短笛横吹,风前一曲两曲。
   
        
寒气将残春日到,无索泥牛皆勃跳。
        
筑着昆仑鼻孔头,触倒须弥成粪扫。
        
牧童儿,鞭弃了,
        
懒吹无孔笛,拍手呵呵笑。
        
归去来兮归去来,烟霞深处和衣倒。
        
不用求真,何须息见?
        
倒骑牛兮入佛殿。
        
羌笛一声天地空,不知谁识瞿昙面。
   
   
这是一幅野趣牧牛图。在成熟的秋季或和暖的春天,新雨鸠鸣,秋山麦熟,烟霞深处,天地空明。牧童们嬉笑相逐,和衣眠云,倒骑牛背,不识佛祖,无妄无真,与“无索泥牛”、天然野趣浑成一体,随缘任运,一片化机。

   
其二,对机接引。

   
圆悟解释“随波逐浪”说:“若许他相见,从苗辨地,因语识人,则随波逐浪也。”云门宗人一方面注意斩断语言葛藤,不立文字,一方面又顺应学人的根机运用语言接化,所谓“山僧不会巧说,大都应个时节”。可见云门对机接引时活泼无碍、机轮圆转的风致。缘密《委曲商量》云(《古尊宿》卷十八附缘密颂)
   
        得用由来处处通,临机施设认家风。
        
扬眉瞬目同一眼,竖拂敲床为耳聋。
   
   
适应学人的根机而施行的种种方法手段(“临机施设”),像“扬眉瞬目”、“竖拂敲床”这类禅机接引,都是为了不明大法者(“耳聋”)权且设立的方便而已。云门宗对参学者应机说法,十分注意根据不同的对象采取不同的教学方法,随物应机,不主故常。僧问云门什么是超佛越祖之谈,云门说:“蒲州麻黄,益州附子。”蒲州麻黄,益州附子,都是道地的药材,云门意为要回答什么是超佛越祖之谈,得看具体情况,对症下药。禅宗语录中,对“什么是祖师西来意”、“什么是佛”之类问题的回答,千奇百怪,不但每一个禅师的回答互不相同,而且同一禅师对不同学人的回答也互不相同,甚至同一禅师对同一学人的回答也先后不同,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随波逐浪不主故常的接机特色。

   
“云门三句”虽然各有其强调的重点,但这仅是方便权宜,云门同时又强调“一镞破三关”,其示众答问,往往出以一字或一句,而在一字或一句中,又含有“三句”之意,故圆悟谓“云门一句中,三句俱备,盖是他家宗旨如此”,“一句中具三句,若辨得,则透出三句外”。云门宗禅诗可充分印证这一点。如志璇的诗:“瘦竹长松滴翠香,流风疏月度炎凉。不知谁住原西寺,每日钟声送夕阳。”(《五灯》卷十六《志璇》) 既有松竹风月钟声夕阳皆菩提的第一句,又有全然忘机超越物我的第二句,又有日日是好日随缘适性的第三句,同时,它又不是三句中任何一句所能包括得了的,跳出三句外,不在阶级中,从而呈现出脱落身心、廓尔忘言、清机自远的澄明悟境。由此可见,一即三,三即一。云门三句的诗禅感悟,通过诗歌形象表现出来,形成了山水真如、日用是道、水月相忘、阻绝意路、意象对峙、随缘适性、对机接引的美感特质,为禅林诗苑增添了一笔丰厚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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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禅宗五家中,最为晚出的是法眼宗。由于它的开创者文益(885958)圆寂后,被南唐中主李差谥为“大法眼禅师”,后世遂称此宗为法眼宗。法眼宗的宗风“简明处类云门,稳密处类曹洞。其接化之言句,似颇平凡,而句下自藏机锋,有当机觌面而能使学人转凡入圣者”。〔正果法师《禅宗大意》,见《禅宗历史与文化》第一九六页,黑龙江教育出版社一九八八年版。〕 文益参地藏院罗汉桂琛而得悟。其悟道因缘,对他禅学思想的形成有很大影响,形成了“般若无知”、“一切现成”的法眼宗风。
一、般若无知
在法眼文益悟道因缘中,“不知最亲切”最有意味。其理论基石,是“般若无知”。东晋僧肇的《般若无知论》指出,般若(“圣智”)和通常人的认识(“惑智”)有本质不同。通常人所讲的知,是对现象界片断的、虚幻的对象的认识,而现象界本身则是虚幻不实的。惑智用来认识、分析现象界,它承认主客观的存在,承认逻辑思维、推理作用;而般若则是神秘的直观。般若不同于惑智,它无知而无所不知,是洞察一切、无所遗漏的一切知,是最全面最高的智慧。它观照的对象不是任何具体的客观事物,而是无相的真谛,观照活动不需要经过任何感觉思维,不必借助任何语言、文字。《般若无知论》指出,般若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知识、见闻。真谛的特性是大全,对于大全,任何世俗之知都仅能知其部分,在知的同时势必会出现不知,而圣人无知,不进行世俗的感知,所以可避免世俗之知的片面性。僧肇还引用《维摩经》中宝积菩萨“无心无识,无不觉知”之语,来说明取消心意、取消知识,反而无所不知、无所不察的般若直观的特性。“般若无知”的宗风,使得法眼宗禅诗具备了色相全泯、触目菩提、直觉意象原真地呈显的美感特质。
   
   
    1.
色相俱泯,触目菩提
般若无知,“不知最亲切”,由世俗之知升华到般若的无知,即是参禅最亲切的悟入之处。法眼宗认为,般若之知贵在当下顿悟,不容拟议思维。“摩诃般若,非取非舍”,般若观照是神秘的直观,它“思量不及。设尔思量得及,唤作分限智慧”。思量而得的知,只是部分的、有限的、不连贯的世俗之知。学僧问延寿如何会取永明家风,延寿说:“牛胎生象子,碧海起红尘”,超越了思量取舍,纯粹是直观之境。僧问什么是延寿禅法的玄妙之处,延寿作偈以答:
欲识永明旨,门前一湖水。
日照光明生,风来波浪起。
人人门前皆有一湖水,这就是清纯无染的自性。自性不被惑乱时生起的直觉观照,即是般若无知,犹如日照湖面,水日相鲜,光辉明洁;当运用世俗之知时,自性遭受惑乱,犹如湖水不再平静,波翻浪涌,映照在其中的景象也支离破碎,人对万物遂失去了澄明感应。基于对世俗之知与般若无知之不同情境的充分体认,法眼宗首先注重对世俗之知予以彻底的清除。清除了知见之后,山水自然呈现于观照主体的,已不是外在的色相,而是观照者内在的真如佛性之美。观照主体泯除了心念意识,水月身心,通体澄明。此时洞观万象,所见所闻悉是真如自性的流露。
《五家宗旨纂要》以“闻声悟道,见色明心”来概括法眼宗风。幻色不碍真空,真空不碍幻色。色空无碍,空有一如,即可摆脱情尘欲累,从而领悟到佛法一切现成,在山水自然之中,都呈露着真如:“森罗万象,是善财之宗师;业惑尘劳,乃普贤之境界。”业惑尘劳,日用是道;森罗万象,见色明心。本先《见色便见心》颂云:
若是见色便见心,人来问着方难答。
更求道理说多般,孤负平生三事衲。
见色“便”明心,必须直下顿悟,所以不能思量计较。如果拟议思维,即与真谛相悖。
幻色非真色,菩提性宛然。色相俱泯之时,触目无非菩提。故法眼宗指出,山水自然都是佛性的显现,应当用澄明襟怀来感应:“幽林鸟叫,碧涧鱼跳。云片展张,瀑声鸣咽。你等还知得如是多景象,示你等个入处么?”在法眼宗看来,“山河大地是真善知识,时常说法,时时度人”,“山河大地是上座善知识。放光动地,触处露现”。在这种理念的支配下,法眼宗禅诗表达了触目菩提的悟境(分别见《遇安》、《林间录》卷上):
欲识曹溪旨,云飞前面山。
分明真实个,不用别追攀。
扑落非他物,纵横不是尘。
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
“曹溪旨”即佛法大意。真如实相,不在别处,就在眼前生动地呈显着的自然物象之上,它真真切切地展露着自性的最深奥秘,不可舍此他求。次首是洪寿闻坠薪有省而作的悟道偈。洪寿于坠薪之际,听到了清脆的响声,顿时豁开耳根,一根返源,六根解脱,灵光乍现,顿悟本来,彻见山河大地悉真如的妙谛。法眼宗人指出,由于人们受各种世俗习染的障蔽,纵是面对清明景色,也很少有人能够欣赏:“伤夫人情之惑久矣,目对真而不觉。”由于情迷自惑,纵然面对自然山水,也不能领悟其中显露的真如。文益诗云(《古尊宿》卷二二《法演》引)
幽鸟语如篁,柳摇金线长。
烟收山谷静,风送杏花香。
永日萧然坐,澄心万虑忘。
欲言言不及,林下好商量。
无情有佛性,山水悉真如。由于世人心为境迁,粘着事相,遂使心为境缚。而禅者泯除了世俗之知后,即可对山水真如作原真的感悟。幽鸟绵蛮,声如修竹吟风;娇柳婀娜,柔条摩娑春池。山岚渐渐收起她的云绡雾噻,春日的山谷幽静而宁谧。暖风轻拂,飘来缕缕沁人心脾的花香。诗人留连永日,萧然禅坐,澄心内照,物我一如,所有扰乱心志的情丝意絮,都自然而然地沉淀了,消泯了。此时所见所闻,无非自性。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对个中三昧,用言语来表达尤嫌拙劣,只有同得林下清趣之人,才能够充分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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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直觉意象,现量呈显
   
般若无知超越逻辑思维,表征般若无知的意象是直觉意象。逻辑思维的基石是二元对待。要突破逻辑思维,就必须用般若的倚天长剑,将相对的两头一齐截断。在法眼宗看来,本体绝对,着不得任何语言的尘屑;法身无形,一落言筌,即成应身;第一义不可说,一涉言语,就堕入了第二义。绝对的本体,如果被当作对象来观看、言说,便成了被看、被说的客体,如此一来便构成了主客对立,这样的本体就不再是绝对的了。文益告诫弟子:“微言滞于心首,尝为缘虑之场;实际居于目前,翻为名相之境。”万物都自然而然地以其本来面目,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人们眼前,却被人们变成了名相。要想认识万物的本来面目,就不能于万物之外别求解脱,不能陷入名相的沼泽。
   
为了表达智性的绝境,法眼宗在锤炼学人时,经常运用锁口诀。法眼宗认为第一义不可言说,一开口便落入了第二义。锁口诀的运用便是为了截断学人的取舍之心。法眼宗禅人运用锁口诀,在学人一张口时,就迅速地将他的嘴锁住,将刚刚生起的二分意识逼回到它还没有产生的原点。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学人问用清如何是锁口诀,禅师说:“遍天遍地。”并有诗云(《用清》)
   
   
云盖锁口诀,拟议皆脑裂。
   
拍手趁虚空,云露西山月。
   
   
“锁口诀”阻绝了一切可能生起的分别妄想。阻绝分别妄想,使虚静的心灵诗意般地开张,即可使参禅者在清辉遍地的西山明月上感受到佛法大意。

、一切现成
    文益悟道机缘中,知性的努力臻于极限,山穷水尽之际,蓦地透露出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绝好消息,这时桂琛才告诉他:若论佛法,一切现成。“一切现成”成了法眼宗宗风显明的特色。吕谏先生说,“从他(法眼文益)的门庭设施来看,(其宗风)可以说是‘一切现成’,也就是说,理事圆融并非人为安排,而本来就是如此,所以他们的宗眼就是‘现成’。”〔《中国佛学源流略讲》第二四五页。〕
   
与“一切现成”相联系的禅学感悟是“本来现成”,它是“一切现成”的基础。在禅宗史上,较早地提出本来现成观点的是神照本如。他所作的开悟诗说:“处处逢归路,头头达故乡。本来成现事,何必待思量。”佛性本来现成,只需顿悟而不可思量计较。“一切现成”侧重真如本体的遍在性,“本来现成”侧重禅悟主体佛性的原本自足。“本来现成”注重向真如理体的回归,回归本来;“一切现成”更注重对目前“一切”的感悟,注重当下。“佛法现成,一切具足。岂不见道圆同太虚,无欠无余。”正是在“本来现成”的基础上,形成了法眼宗“一切现成”的宗风。“一切现成”的宗风,使得法眼宗禅诗具备了日用是道即凡即圣的美感特质。
   
“一切现成”的宗风注重当下性,侧重于证悟当下即在的生命情境。法眼宗所要证悟的禅理是一种当下即在的东西,因而法眼宗的禅师们在教禅学禅、接引参禅者时,最常用的方法是把参禅者的注意力随时随地引向现在和这里,指示他们时刻关注这当下即在的东西。法眼宗继承僧肇“触事而真”思想,指出一切皆是道,在日常生活之外,并不存在着另外的真理。文益指出,一切皆是道,在日常生活之外,并没有什么与道相合的东西。法眼阻雪时,曾与同行的人研讨过《涅槃无名论》。僧肇主张,不离开现世界的烦恼,而证得菩提涅槃;不离开浊世,而进入佛国。发生这种转折的关键在于能否妙悟。而能否妙悟的关键,又在于能否“即真”,在现实世界的平凡事物上,感受到永恒的真理。能够“即真”,就能将有无、物我打成一片,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观照者即可摆脱情尘欲累,使六合万有尽入心境,使玄妙的根性脱离旷劫的无明习气,在动荡迁转的现象界中保持心灵的宁静。处有不有,不被有所拘束;居无不无,不被无所沉溺。从而超出动静、有无,获得心灵的自在圆满。长庆慧棱曾作悟解颂(《传灯》卷十八《慧棱》)
   
   
万象丛中独露身,唯人自肯乃方亲。
   
昔时谬向途中觅,今日看如火里冰。
   
   
此偈后来成为法眼宗禅人参究的常用话头。人世间的一切万法有善有恶,而禅者善知诸法的善恶净染种种差别性,不起分别心,不褒美善法,也不扬弃恶法,将一切对待差别都蠲除荡涤,这时便湛湛然仿佛独自露身于万象之中。文益还指出,六根所接触者皆为真理,只要不生分别,随缘而行,则一切都是道。因此,“如何是禅?三界绵绵,如何是道?十方浩浩”。在现实生活中,时时处处都可以参悟禅道。僧问晓荣如何是日用事,禅师作诗以答(《晓荣》)
   
   
一念周沙界,日用万般通。
   
湛然常寂灭,常展自家风。
   
   
在日用之中,条条大道都通向了悟之途,禅者以般若无知的观照,保持着湛然宁静。于是,在“愁杀人”的日用中,有快乐的“无忧佛”,在“生死”的苦海中,有“涅槃”的智光。法眼宗运用僧肇“江河竞注,日月旋流”的般若直观来回答什么是“不迁义”,将“暑往寒来”、“春夏秋冬”作为不迁义,将“飞飞扬扬”作为不动尊,表达了在动荡迁变的现实生活中保持心性澄湛宁静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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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法眼宗禅诗与大乘佛典

禅宗五家七宗都重视教外别传,同时对佛教经典也给予了充分的注意。从法眼宗的禅修实践来看,法眼宗对经典最为看重,并擅于熔铸经典义理而形成自己的宗风特色。五家七宗中,其他诸宗多是以开创者弘法之地来作为该宗的名称,唯独法眼宗是用文益的谥号“大法眼”来命名,显示了法眼宗注重佛法眼目的特色。文益《因僧看经》偈云(《法眼录》):

        今人看古教,不免心中闹。
        欲免心中闹,但知看古教。


这首禅偈表明了法眼宗对经典的基本态度:既不迷信经典,又很重视经典。三乘十二分教,数如恒沙,名相繁复,研读这些卷帙浩繁的佛经,容易陷在名相的沼泽中,难以通晓其义,佛经反而成了悟道的“理障”,使修行难以圆满。但是,如果不研读佛经,没有理论的指导,修行又会成为盲人摸象,容易误入歧途。因此,要想获得正法眼,就必须研读古教。于是,研读佛经遂成了法眼宗的明确主张。玄本见僧看经,作颂说:“看经不识经,徒劳损眼睛。欲得不损眼,分明识取经。”研读佛经,贵在“识”经,以一双慧眼领略经文所传达的佛心,否则就是白费精力。


其一,吟咏楞严三昧的禅诗。


《楞严经》七处征心、八还辨见两大公案,明白指出堕入烦恼窠臼者,都是心目为咎。要脱离心目的桎梏,才能获得心灵的自由,它的要旨在于“闻心”“见性”,亦即刊落声色,明心见性。见闻之性、自性有周遍、大全、不灭的性质,参禅者要“随缘无作,动寂常真”,在随顺时节因缘、或动或寂中,保持自己的纯真清明的本性。


清除知见是楞严三昧的重点。遇安禅师阅《首楞严经》,到“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遂破句读为:“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有人提醒他:“破句了也。”遇安却说:“此是我悟处,毕生不易。”时人称为安楞严。遇安的改动,将知见彻底清除出禅悟之门,与法眼宗“般若无知”的宗风合若符契。遇安临终前作偈示弟子(《遇安》):

        不是岭头携得事,岂从鸡足付将来。
        自古圣贤皆若此,非吾今日为君裁。


既不是大庾岭头达摩初祖将禅法携来东土,也不是迦叶尊者会心一笑就将禅道继承下来。因为迦叶得法、祖师传法,都是表象,而禅宗慧命得以延续的真正原因,乃在于对知见的破除,获得心灵的自由与解脱。“非吾今日为君裁”,并不是遇安故意要裁开原有的句读,而是因为“自古圣贤皆若此”。禅不在知见文字之中,又怎可寻章摘句拘泥于经文?进行创造性“误读”,用佛经来印证悟心,正是禅宗一贯的创造性本色。悟心不立知解。朋彦博学强记,自恃精于《楞严经》,向慧明诘难,慧明引《楞严经》“一人发真归源,十方虚空悉皆消殒”之语相诘:“今天台山嶷然,如何得‘消殒’去!”朋彦无法对答。 可见,仅凭知解是难以得楞严三昧的。文遂尝参究《楞严经》,撰成专著,参谒文益。文益用《楞严经》八还来勘验他,问他明还什么,文遂根据经文回答说,明还日轮。文益进一步追问,日还什么,文遂懵然无对。文益遂令他烧掉所注之文,文遂自此“始忘知解”,究明本心。


法眼宗对楞严三昧的汲取,重点正在清除知解上。匡逸示众:“人且自何而凡,自何而圣?于此若未会,可谓为迷情所覆,便去离不得。迷时即有窒碍,为对为待,种种不同。忽然惺去,亦无所得。譬如演若达多认影迷头,岂不担头觅头。然正迷之时,头且不失。及乎悟去,亦不为得。何以故?人迷谓之失,人悟谓之得。得失在于人,何关于动静。”(《匡逸》) 《楞严经》的演若达多失却头譬喻指出人人皆有自性,在悟不增,在迷不减。匡逸指出,人们之所以有凡圣的不同,是由于有迷悟之别。堕入知解即是迷,清除知解即是悟。由此可见,法眼宗汲取楞严三昧见闻之性周遍大全的精髓,启发参禅者在现象界中保持纯明的本性,以获得见闻之性的超越,并主张只要清除了知见,便可开悟成佛。


其二,吟咏金刚般若的禅诗。


金刚般若的最大特点是扫相。瑰省临入灭前,“宝树浴池,忽现其前”,呈现出祥瑞之相,而禅师却借用《金刚经》名句,平静地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三日后集众言别,安坐而逝。其言行作略,深得金刚般若扫相之神髓。文益一日与李差同观牡丹花,李差命他作诗,文益遂吟成一首(《法眼录》):
        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
        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
        艳冶随朝露,馨香逐晚风。
        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李差读罢,顿悟其旨。此诗形象地表达了文益的体空观。体空观是不待析破色、心诸法,而直接体达“因缘所生法,当体即空”之观法。《三论玄义》谓:“小乘拆法明空,大乘本性空寂。”与小乘析空观不同,大乘不待分析坏灭一切有为法的事体,而直接体达其当体即空。在大乘看来,因缘所生之法如梦如幻,并无实性,洞察当体即空,即是体空观。《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维摩经·不二法门品》:“色即是空,非色灭空,色性自空。”僧肇在《注维摩诘经》卷八中发挥说:“色即是空,不待色灭然后为空,是以见色异于空者,则二于法相也。”与一般人从色、香、味、触的感性世界中得到感官享受不同,文益从斑斓绚烂的感性世界中,体悟到了缘起性空、迁变流转、当体即空的人生宇宙之无常,以般若慧眼烛破缘生幻相,从而不为色相所染,保持了心境的虚明澄澈。


金刚般若最大特点是随说随扫,法眼宗汲取金刚般若神髓,在启发学人时,往往采取随说随扫的方法。道恒上堂,众人才集,便说:“吃茶去。”或者说:“珍重。”或者说:“歇。”并作颂一首(《道恒》):

    百丈有三诀,吃茶珍重歇。
    直下便承当,敢保君未彻。



吃茶、珍重、歇,相当于灭却机心的大死,这是参禅的第一步。但如果执着于这大死,则又不能见道。因为大死之后倘不能大活,不能发挥真如自性的活泼妙用,就会沉于断灭空。道恒担心学人执着于他的三诀,所以说出之后,立即予以扫除。学人问禅师:“如何是正真一路?”禅师答:“七颠八倒。”禅师之答,旨在启发学人在烦恼的现实生活中证悟佛法真谛,但学人听了之后说:“恁么则法门无别去也。”这就执着于法门无区别,容易产生将“七颠八倒”与“正真一路”简单等同的弊病,故而禅师遂立即扫除:“我知汝错会去。”又如这一段对答:“如何是佛?”“汝是甚么人?”“莫便是也无?”“是即没交涉!”学人的问题,是离开现实别求佛祖。针对这种情况,禅师采取截流之答,指出每个人都是佛,脚下的生活就是禅悟境界。学人执着于这种认识,因此禅师又立即再予扫除。扫到无可扫,方见本来心。法眼宗通过对金刚般若的神妙运用,达到了一切现成、无住生心的禅悟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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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吟咏维摩不二的禅诗。

法眼宗启发学人超越矛盾的常用方法是不二之对:“如何是吹毛剑?”“擀面杖。”又如:“如何是清净伽蓝?”“牛栏是。”答语与对语看似截然对立,旨在斩除学人的分别心。一旦分别心被斩断后,世俗坐标中对立的意象就可以同时在禅境自由自在地呈现了。僧问庆璁“东山西岭青”意旨,庆璁作偈以答(《庆璁》):

        东山西岭青,雨下却天晴。
        更问个中意,鹁鸠生鹞鹰。 



运用不二法门的法眼宗禅诗,完全泯灭了二元分别识,流宕着“泥牛行处,阳焰翻波;木马嘶时,空花坠影”的禅定直觉意象,描摹出一幅又一幅不可思议境。


其四,吟咏楞伽唯识的禅诗。

《楞伽经》主张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楞伽经》卷二说“三界唯心”,谓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所有现象都是一心所变现,心为万物本体,此外无别法。佛教通常把唯识宗看作相宗,把华严宗看作性宗。不论性宗还是相宗,都认为一切诸法皆由一心所现,故说万法唯识。但对这个“心”的含义,性、相两家说法不同。相宗指阿赖耶等心识,以此证成阿赖耶缘起乃唯识所变之义;性宗则指如来藏之自性清净心,即真如随缘生起诸法之义。从法眼宗的实际情况看,法眼宗在论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时,更偏重于唯识宗的立场。文益颂《三界唯心》曰(《法眼录》):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
        唯识唯心,眼声耳色。
        色不到耳,声何触眼。
        眼色耳声,万法成办。
        万法匪缘,岂观如幻。
        山河大地,谁坚谁变?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但唯心唯识,并不意味着眼声耳色式的观物。法眼宗强调万物有其原本的秩序,自然天成,眼触色成形,耳应声为响。眼见色,耳闻声,宇宙万法才会显示其原本的规律和秩序。眼色耳声,就是一切现成。一切事物,都是缘起而有,因此以慧眼观之,世界犹如梦幻般存在。山河大地似乎是永恒的,但在这个“坚”的表象背后,却涵蕴着“变”的铁律。法眼的意图,是教人证入“远离于断常,世间恒如梦”(《楞伽经》卷一) 的不二智。法眼门人德韶作偈:“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法眼赞为“即此一偈,可起吾宗。”在诗中,德韶以“通玄峰顶”作为学禅达到的境界,认为学禅达到了峰顶时,已经超脱了尘寰万象,与人间完全不同了。但万法唯境,境是心现,因而心外无法,随处可以看到禅境。处处皆禅,不待他求。


唯识宗所立三自性之一是圆成实性(在《楞伽经》中称作“成自性”),指真如(诸法所依之体性)具有圆满、成就、真实等三种性质。法眼《圆成实性颂》云(《法眼录》):

        理极忘情谓,如何有喻齐。
        到头霜夜月,任运落前溪。
        果熟猿兼重,山长似路迷。
        举头残照在,元是住居西。



参禅的第一步是穷理,理明到了极点,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妄念全消,就是“忘情谓”,到了这个地步,任何比喻都用不上,任何语言都是多余,因为此种境界根本无法表述。尽管如此,作者仍然采用了一组玲珑意象加以象征:空山阒寂,皓月高悬,在深秋的夜空倍显皎洁。但它并不留恋碧柔的苍穹,而是任运无怨地坠落到前溪,既无恋天心,亦无映水意。这是不被任何意念所束缚的无心的世界,法喜充满,道果成熟,但要走的路还很长。层峦叠嶂容易使人迷失方向,必须精进不懈才能抵达终点。经历了艰辛的跋涉,修行者于山穷水尽处,蓦地发现一抹清丽的晓月余光,映亮了自己原来的住处,见到了灵灵明明的本来面目。此诗用象征手法,表达了作者对圆成实性的感悟,同样呈现出法眼宗一切现成的感悟指向。

一、超越对立

中国禅宗入宋后数十年间,临济宗下杨岐方会(996~1049)、黄龙慧南(1002~1069)又开出杨岐和黄龙二派。杨岐禅风灵活多变,除了雍容平淡之外,直截了当处,则一似金刚圈、栗棘蓬,颇有临济那种痛快淋漓、不容拟议的风格。杨岐兼得马祖道一的大机、大用,加上他灵活的教学方法,显得浑无圭角,因此,佛教史家称他“宗风如龙”。在杨岐宗的禅学感悟中,洋溢着浓郁的诗情画意:


僧问:“如何是杨岐境?”师云:“独松岩畔秀,猿向山下啼。”进云:“如何是境中人?”师云:“贫家女子携篮去,牧童横笛望源归。”(《古尊宿》卷十九《方会》)

    学僧问什么是杨岐所证悟到的境界,杨岐雍容接机,随手拈来,而妙趣天成。独松吟风、群猿啼啸,都是在宣说摩诃大般若。但此种声音,只有心性澄明之人才能感应。没有定性者,若经行此路,则未免岩崩股颤,猿啼断肠。杨岐境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境界,贫女在这里可以得到山花野果,学道者在这里可以得到维持慧命的资粮。牧童横吹短笛,向水草丰茂处放牧;悟道者潇洒不拘,向人性的源头回归。杨岐应对学僧的话语,完全是哲理化、禅悟化的诗句,诗意语言所具有的形象生动、凝练含蓄、意义多元等特质,为杨岐应答学人提供了绝佳的材质。
   
   
一、超越对立

杨岐说法,直指本元心地,剿绝二元意识(两头),纤尘不立。起心即差,动念即乖,杨岐宗人对机多阐此旨。大慧指出,了悟之境,泯除了一切差别对立,“儒即释,释即儒;僧即俗,俗即僧;凡即圣,圣即凡;我即尔,尔即我;天即地,地即天;波即水,水即波;酥酪醍醐,搅成一味;瓶盘钗钏,熔成一金”(《大慧录》卷二八), 容不得任何二元心识的揣度妄想。“春色无高下,华枝自短长”,在如如的本元状态里,没有高下之别,人们之所以有短长之分,是因为心里有了计长较短的意念,因此,要“两边俱坐断,一剑倚天寒”。 “两边”是相对的认识方法,要使相对的认识成立,至少要有两种东西相对立比较,才叫做两边。如善与恶,两者之间的差别就是认识。将相对的两边一挥两断,便需要有倚天宝剑一样的般若智光。杨岐宗禅诗,迥超逻辑思维,表现了泯除各种对立的禅趣。



其一,三脚驴子,截断意路。

    杨岐宗接引弟子,主张般若利剑斩妄情,朝灭绝理路的方向努力。杨岐宗最为著名的是三脚驴子公案,这则公案自发生之日起,即蜚声丛林,充分说明了它对参禅者所具有的魅力:


问:“如何是佛?”师云:“三脚驴子弄蹄行。”进云:“莫只这便是么?”师曰:“湖南长老。”(《五灯》卷十九《方会》)


杨岐三脚驴超出了理性的解析,因此“虽人人举得,只是不知落处”。对三脚驴子所有知性的解会,都是徒劳。因为它的本身对于知性来说毫无意义。僧问大慧杨岐三脚驴子弄蹄行意旨,大慧说:“无意旨!”确实,正是这“无意旨”超越知性的三脚驴,踢踏出平等一如的世界(《五灯》卷十九《清远》)

一叶落,天下春,无路寻思笑杀人。
下是天,上是地,此言不入时流意。
南作北,东作西。动而止,喜而悲。
蛇头蝎尾一试之,猛虎口里活雀儿。
在这个平等的世界里,春秋、天地、南北、东西、动静、喜悲等圆融一体。踢踏出这个一体世界的,除了三脚驴之外,还有“瞎驴”(《虚堂录》卷七)

瞎驴一蹈两头空,便与寻常路不同。
寸步却成千里隔,纷纷多在半途中。
驴子一旦成“瞎”,瞎却愚目,慧眼顿开,所以一踏(将相对的意识粉碎)之时,两头(二元分别的意识)皆空,相对的观念被截断,铺展开般若真空的大道,与寻常的意识逻辑的思维惯性截然不同。而时人却不能“瞎”,舍不得“一蹈两头空”式的放舍身命,裹足不前,望崖而返,所以与悟境咫尺千里,永远徘徊在途中。在圆悟看来,将差别意识踢踏的“三脚驴”、“瞎驴”,也就是大智大勇的“金毛师子”:“大道本来无向背,拟心凑泊已差池。吒呀卓朔能哮吼,即是金毛师子儿。”(《圆悟录》卷八) 它们踏平了差别的世界,高踏佛祖头顶而行,成为宇宙间的至尊者:“自从踏断千差路,便踏毗卢顶上行。”(《密庵语录》) 正是通过“三脚驴”这类艺术形象,杨岐禅运用般若利剑,将相对的意识斩除,大死一番,在否定之后,获得绝对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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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不触不背,珠圆丸转。

   
杨岐宗在接引学人的时候,往往通过拂子、拄杖、竹篦等即兴点染,用凌厉的的机锋,把学人逼拶到肯定否定都不是的两难境地。大慧宗杲居古云门庵时,室中举竹篦子问参学者:“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令参学者“不得下语,不得无语”,从之得法者十有三人。禅林颂曰(《颂古》卷四十无著总颂):
   
        云门举起竹篦,才涉思惟蹉过。
        只这背触商量,老人已是话堕。

   
   
宗杲“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是给参学者思维设下的一座陷阱。只要学人一动心起念,有了诸如是竹篦子、非竹篦子的意念,就已经堕坑落堑,与本体悖离。无著颂翻进一层,认为云门的这番话,既然有了“竹篦子”、“触”、“背”之说,也已经“话堕”,自身已陷进了语言的沼泽。一落言筌,即成过咎。为了摆脱开口即错的尴尬处境,禅师往往用诗意的图景来表达:“若唤这个作拄杖子,捏目生花;若不唤作拄杖子,破家散宅。毕竟如何?掷下云:青山只解磨今古,流水何曾洗是非。”(《大慧录》卷三) “磨今古”、“洗是非”,即泯除差别。但关键在于这“磨”、“洗”的本身也仍然要不带“磨”、“洗”的意念才行。杨岐宗禅人熟谙此理,在突破触背禅关时,往往出以不落两头的诗歌境象,参活句而不参死句。流转跳宕的意象,不触不背,珠圆丸转,突破了背触的藩篱,呈现出一片化机。


其三,圣凡一如,净染不二。

    圣与凡,是相对的二分法,在杨岐禅中,得到了圆融。杨岐宗指出,如果禅者仅仅停留在了悟的峰巅,粘滞于圣境,而不能由圣入凡,仍不是大乘彻悟。“无位真人”与“不动尊”并不离弃现象界的生活。禅者由凡入圣后,应当再由圣入凡。从圣凡一如出发,杨岐宗禅人主张从凡境切入,认为浅近的凡境是建立禅悟生命的基础:“一大藏教,不出个鸦鸣鹊噪;九经诸史,不出个之乎者也。”(《虚堂录》卷二) 在经历世法之后,就可以竿头进步,将清凉高远的万仞峰顶与红尘热恼的十字街头打成一片,入世而出世,出世而入世,如此,即能“全心即佛,全佛即人,人佛不二”(《圆悟录》卷十二)。 对这种悟境,圆悟《众生本来是佛》偈形象地表述为:“放憨放痴贪世味,闲情谁管真如地。有时得片好风光,十字街头恣游戏。”(同上卷十九) 

    了悟的峰巅固然不可停滞,现象界的生活也不等于禅。杨岐宗禅人主张圣凡一如,强调回归于生活,却并不意味着将禅庸俗化,而是要求禅者置身现象界,而不被现象界的生灭法所染。僧问:“旧岁已去,新岁到来,如何是不迁义?”守端说:“眉毛在眼上。”意思是明明有时光飞逝的迁变的现象存在,什么是“不迁”的禅髓呢?守端的答语,用眉在眼上暗示虽则有各种迁变现象的发生,但真如自性却不会随之改变。月庭忠作二诗颂此公案(《颂古》卷三九):
   
        
罢钓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
        纵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落叶已随流水去,春风未放百花舒。
        青山面目依然在,尽日横陈对落晖。

   
   
“罢钓”四句,用唐人司空曙《江村即事》诗成句。诗以“不系船”喻禅者任性率意、随缘自适的放旷襟怀,以“江村月落正堪眠”喻禅者安处于现象界之中。后二句以纵经风吹仍在佳境喻经历世俗之事,却不会影响到心性的宁静。第二首以落叶随水写旧岁已去,以百花将舒写新岁到来。但叶落花开,都是起灭流转的现象,诗人的心性,则犹如“青山面目”,亘古如斯,“横陈对落晖”,不受时令迁变的影响。在此一如之境,说净说染都是尘。青山与落晖,相对两忘言,无动亦无静,无净亦无染。


其四,不涉迷悟,真妄一体。

    与圣凡一如体验相类的,是杨岐禅真妄一体的禅学感悟。杨岐宗反对贪恋悟境,指出“真实到家之士,得意忘言。伶俜在外之人,随情起解”(《古尊宿》卷二八《佛眼),指出只有似是而非的人,才会沾沾自喜地自以为悟。如果本身在悟之中,就不会有悟的意识:“眉毛眼睫最相亲,鼻孔唇皮作近邻。至近因何不相见,都缘一体是全身。”(同上卷二九《清远》) 说个悟字,便从与悟的“一体”中分离出来。并且,即使真正了悟,一旦生起了悟的意念,就会重新堕入迷的沼泽中。“寸丝不挂,犹有赤骨律在;万里无片云处,犹有青天在”(《圆悟录》卷五)。 说是“寸丝不挂”,还有赤条条(“寸丝不挂”)的意念存在;说是万里无云的澄彻觉悟,还有“青天”(万里无云)的意念存在。一旦有了这些开悟的意念,就被“丝”、“云”给挂住、遮住了,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寸丝不挂”、“万里无云”。法演偈云(《古尊宿》卷二一《法演》):
   
        人之性命事。第一须是○。
        欲得成此○。先须防于○。
        若是真○人,○○。

   
   
○,即是空的形象表述。人要求得安身立命处,最重要的就是空,即心境荡涤情尘意垢后的空明、宁静。因此第一步必须○。但○并不在于封闭自己,而要显示开放的特性,它意味着对外物不失本性的澄明感应。所以要成就此○,还须防止枯木寒灰般的○。前一个○,是生机洋溢的澄明心境,是真空、妙有;后一个○,则是枯木死灰、窒息生命的顽空、断空,乃参禅之大忌。“若是真○人,○○。”达到了○之后,必须连○也○掉,否则,有了○的心念,又谈什么○?○掉○之后的○,才是真正的○,它是圆满的表征,也是一切可能性的渊薮。

    杨岐宗法演提举倩女离魂公案,表示了杨岐宗对真妄一体的体证。《无门关》第三十五则:“五祖问僧云:‘倩女离魂,那个是真底?’”倩女离魂系唐代传奇故事。倩娘尝许王宙为妻,既而父悔,倩娘抑郁成疾。宙亦深以为恨,欲赴京师,途中忽遇倩娘,遂相携至蜀,两人一起生活了五年,产下二子。后来王宙回到岳父家拜谢,却发现倩娘仍然病在闺中,唯余一息。众人见王宙与“倩娘”回来,也感到非常奇怪,室中病女听了外面的动静却非常高兴,起身出门相迎,两位倩娘合为一体。此时众人方知,和王宙一起生活达五年之久的倩娘,原来竟是病女的离魂!禅者颂此倩女离魂云(《颂古》卷三九雪庵瑾颂):
   
        南枝向暖北枝寒,何事春风作两般。
        凭仗高楼莫吹笛,大家留取倚栏看。

   
   
公案的要点在于参究自心本性的真妄善恶。《证道歌》:“君不见绝学无为闲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真妄不二,迥超情识。若无分别,则不论变现为何种形式的生命体,都是菩提道场。倩女离魂,表达的正是真妄不二的悟境。诗意以咏梅为喻,梅花之所以在春风中有先开后绽之别,是因为南枝向阳北枝朝阴,但它们都拥有同一根株,先开后绽,只是现象的差异,生命的根元并无两般。诗人告诫高楼吹笛者,不要再吹奏起使梅花雪落的落梅曲,还是留下这些花朵,供人倚栏细细赏玩,供明眼人好好参究。小诗含思宛转,风情摇曳,将人思绪引向了梅花之后的深远悟境。只有站在不涉迷悟、真妄一体的立场,才能欣赏品味此诗。
二、立处皆真
立处即真是杨岐宗禅悟的另一主要内涵。它的思想源头可追溯到东晋佛教哲学理论家僧肇。僧肇的《不真空论》旨在阐述诸法只是假名,虚幻不实,主张舍弃现象界的一切,走向永恒、不变、圆满、真实的彼岸世界。但僧肇又认为,要达到成佛的目的,进行宗教修习,只有在实际的社会生活中才能完成,因为真如佛性并不离弃现实世界:“非离真而立处,立处即真也。然则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圣远乎哉,体之即神。”并不是离开真实的本性而有万法,而是万法存在之处即体现出真实的本性。道离开人们并不遥远,因为任何一件事中都有道;佛离开人们并不遥远,只要随时随地用心体察,就会发现生活中处处都显现着佛性的妙用。离开了现实世界,就没有真理可言。真理在日常生活之中充满着活泼的作用,所以需要用整个身心去体悟,才能随时随处感受到佛性的光辉。这成了隋唐时代佛教的基本观念。
僧肇的观点被关注人生现实、注重即物感兴的禅宗所喜爱,在禅门中产生了巨大影响。与“立处皆真”命题相近的是“繁兴大用”。传为僧肇所作的《宝藏论》说:“般若故繁兴大用,涅槃故寂灭无余。无余故烦恼永尽,大用故圣化无穷。”“繁兴”指纷乱嘈杂的世俗世界,“大用”指禅者面对各种物质精神的现象,游刃有余,不受其影响扰动。方会禀承禅林传统,弘扬临济家风,也大力提举临济等宗师所提倡的立处皆真、繁兴大用思想,指出:“繁兴大用,举步全真。既立名真,非离真而立,立处皆真。者里须会,当处发生,随处解脱。”(《古尊宿》卷十九《方会》)
   
   
杨岐主张立处即真、繁兴大用,与僧肇、临济一脉相承。这一理念使杨岐宗感悟到真如理体并不离弃现象界,在日常生活中有真如的显现,一切现成,不假他觅。参禅者应处处提撕,时时悟道;同时,面对五光十色的现象界,要保持心灵的宁静,存在而超越。杨岐示众云:“几度黑风翻大海,未曾闻道钓舟倾。”即是当处解脱的生动写照。杨岐曾征引禅偈:“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续古》卷三《杨岐会》) 主旨也在于强化随处解脱。离开现实情境而他求,就是悖离精神故园。回转向外寻觅之心,即能归家稳坐。此种宗风,使得杨岐宗禅诗具备了立处皆真、触目菩提的美感特质。
其一,一切现成,不须他觅。
杨岐说法,标举“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 “法位”,谓万有本体所在位置。真如(本体)湛然,绝对不妄,为诸法安住之位。是法住法位,就是万物以其本来面目存在于天地宇宙之间,一切现成,不假造作。因此,杨岐示众说:“春雨普润,一滴滴不落别处”,“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君王得一以治天下,衲僧得一且作么生?”良久云:“钵盂口向天。”“钵盂口向天”,即是“是法住法位”,本来现成,不容拟议。守端颂云(《颂古》卷三九白云端颂)

钵盂向天底时节,十方世界一团铁。
少林面壁谩多年,衲僧眼里重添屑。
从“是法住法位”的角度出发,守端对达摩面壁的意义提出怀疑。因为一切现成,所以连达摩面壁这样的祖师高风,在杨岐宗看来,也成了画蛇添足。仁勇示众谓:“释迦老子四十九年说法,不曾道着一字;优波鞠多丈室盈筹,不曾度得一人;达摩不居少室,六祖不住曹溪。谁是后昆,谁为先觉?既然如是,彼自无疮,勿伤之也。”拍膝顾示大众说:“且喜天下太平。”(《五灯》卷十九《仁勇》) 将佛教史上明白确凿的事实全面推翻,是站在迷悟不二、本来现成之立场而作的断言。虚堂颂此公案云(《虚堂录》卷五)

烟暖土膏农事动,一犁新雨破春耕。
郊原渺渺青无际,野草闲花次第生。
此诗勾画出一幅生活气息极为浓郁的早春耕作图,晕染出“天下太平”的环境氛围(象征心国太平的内证状态),于静谧安宁中,洋溢着活泼的生机,弥漫着泥土的芬香,流露了作者对生命的热爱与喜悦,而没有纤毫的机心杂念。与虚堂此偈相映成趣的是大慧偈(《大慧录》卷二)

正月十四十五,双径椎锣打鼓。
要识祖意西来,看取村歌社舞! 
乡村野趣,触目菩提。质朴的农家生活,也就是喜悦的禅悟境界,农家乐即是佛家乐。天童颂:“太平治业无象,野老家风至淳。只管村歌社舞,那知舜德尧仁。”与此异曲同工(《从容录》第5)
杨岐宗指出,了悟之人,是“鼻直眼横”(《古尊宿》卷二十《法演》), 用不着思维计度,一切都以自然原真的形态显现在你的面前,关键看你能否直下领会。因此,杨岐宗禅人往往以一幅幅清丽如画的图景,作为禅者悟道的契机:“秋风飒飒,玉露垂珠。水碧山青,蛩吟蝉噪。圆通门大启。”(《古尊宿》卷二十《法演》) “千峰列翠,岸柳垂金。樵父讴歌,渔人鼓舞。笙簧聒地,鸟语呢喃。红粉佳人,风流公子。一一为汝诸人发上上机,开正法眼。”(同上) “金风动处,警砌畔之虫吟;玉露零时,引林间之蝉噪。远烟别浦,行行之鸥鹭争飞;绝壁危峦,处处之猿猱竞啸。又见渔人举棹,樵子讴歌,数声羌笛牧童戏,一片征帆孤客梦。可以发挥祖道,建立宗风。”(同上) 秋风、玉露、碧水、青山、吟蛩、鸣蝉、翠峰、金柳、樵唱、渔歌……清丽如诗的景色,即是启人心智的菩提大道,要悟当下便悟,不须外求。花蕾舒绽,陇上写春,柳眼惺忪,临水自照,莺鸣高士琴,草绿诗人梦,自然景色,直截会取,触目菩提,声只是声,色只是色,用不着计较思量,闻声另寻道,见色别求心。“紫蕨伸拳笋破梢,杨花飞尽绿阴交。分明西祖单传句,黄栗留鸣燕语巢。”(同上卷二十《南雅》) 自然景色,天机原真地呈显。杨岐宗运?丽之笔,描扑面春色,生动地表现了对处处是道的体认(分别见《圆悟录》卷七、卷八):

秋半西风急,当空月正圆。
萧萧木叶落,湛湛露珠悬。
嘹唳冲云雁,凄清抱树蝉。
头头浑漏泄,切忌觅幽玄。
秋深天气爽,万象共沉沉。
月莹池塘静,风清松桧阴。
头头非外物,一一本来心。
直下便荐取,切莫更沉吟。
飒飒西风,玲珑璧月,萧萧木叶,湛湛露珠,嘹亮雁唳,凄清蝉鸣,莹净池塘,婆娑松桧,无一不呈露着宇宙大心。只要以澄明的襟怀去感应,就能直下荐取,直接契入存在之深处。任何向外“觅幽玄”、“更沉吟”的举动都会蹉过一切现成的悟境。必须用迥超逻辑与知性的禅悟直觉观照,才能对现前景致作即物即真的澄明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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