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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讲记》卷上第二册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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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9 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前只有圈句,若要句读就得请老师点句读,所以三字经说:「详训诂,明句读」,这是小学。如今的标点符号,大成问题。从前大学问家还不行,何况现今的人来点句读!所以懂局的人,只是圈圈而已。集释这一部书,也是如此。
「子曰:学如不及,」
  这一章一读一句,宋儒作一句读,若作一句便很难讲。求学如不及,才刚求学就好像学不到一样,想追赶上人,好像赶不上人,不能成功。不及是赶不上,赶不上如何能说是失?所以应在「学如不及」下断句。
「犹恐失之。」
  「犹恐失之」,学东西不温习不行,所谓「十年秀才如白丁」,十年不温习,像没念过一般。学新的恐怕来不及,既学有所得以后,还怕不温习再失掉。
  上一句还没有学得,是初学。下一句,是已经学有所得了。
  听课之前先温习,再来听,力量就大了。例如讲的不像注解,便知道讲的人如何胜出,知道谁的学问大,所以说「会讲不如会听」。若不能先预习,至少等而次之要听完后再看,恐怕还有失误。
  吾讲论语,为了你们自己研究佛经时,能具有眼力,分辨注解的好坏、有没有错误,经过这种训练,就可以自立了!
  读书要看「记性,悟性」,有这两者才能进步,古人「入读古人书,出交天下士」就是要采取比较。

【八.十九】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351)
  这一章的问题,不只是句读而已。舜接受尧禅让天下,禹是受舜禅让,这一章说舜禹的有天下,并没有说尧有天下。
「子曰:巍巍乎,」
  巍巍乎,伟大到极处了。
「舜禹之有天下,」
  什么伟大?舜原来没有天下,天下是尧所给的,所以舜有天下是很伟大。禹原来也没有天下,而是舜所给的天下,所以禹的有天下也很伟大。集解说:「美舜禹也。言己不与求天下而得之。巍巍,高大之称。」
「而不与焉。」
  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这一章的「与」,注解说「不与求」,这种讲法很好。若解释作「无为」垂拱而治便不合适,否则下面有一章经文赞叹尧说:「焕乎其有文章」要怎么讲?再试看以后的数章,以及从前说巫马期的终日忙碌等,对一对,就可以略知一些了。
  舜、禹二人接受天下,没有存得天下的心,也没有参与得天下的计划,心中没有这些事,得了天下并不在意,因为心不在此,是人送来的。
  大家没有学过文言文,害处很大,如今立法院又提写字方向,要从左至右,可见以后更难了。

【八.二十】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353)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
  天很伟大,我们却说不出天对我们的好处,但是尧都懂,尧取法乎天。对于天既然说不出好处来,舜也说不出尧的好处来,但是尧治理天下成功了。书经上记载尧有分配职务,任何事都办得有条有理,都上轨道,上轨道才能办事。
「焕乎其有文章。」
  焕,说文没有这个字,而是作「奂」,光明,很明显的意思。文章,是做出来的事业。
  任何事业都有规矩,例如观看祭孔,有歌、舞、乐等,好处说不出来,这就是「奂乎其有文章」,但是观礼那时你的心会乱吗?条条有理。
  尧治理天下,百姓作击壤歌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帝力何有于我哉!」尧王对我有什么好处?尧那个时候一切都自由,但是尧王有什么好处你也说不上来。举祭孔,就可以领悟,他的力量很大。

【八.二十一】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354)
  现今的人,对于古书都有选讲其中若干章,本来古书的编者是编的完整齐全,若选讲只选其中若干书。学习必须有头有尾,例如吾讲礼记,礼记中有古人的典章文物,今若讲礼记必须讲考据,因为古今制度、宫室、服制都有变化。那从前的人怎么说?因为前朝还存有若干古籍典章,可以参考,只有小部分的差异。吾还记得同文书局出版的八股文,有大体文赋,小体文赋,又有夹带的书,没有一个错字,十分珍贵,一般人买不起。可惜一把火烧了,假若现今还保存着,就是稀世古版了。
  礼记吾是选着讲,论语则吾依着经文全讲,到明年恐怕还讲不出来,只将重要点说出来,一则要使你们学做人,一来是因为你们文字太差。吾希望,大家心术正,而一切行动与他处不同,或有人能讲说那也可以,不能讲的只要有行动,便可以为大家的榜样。反身录的作者是懂道的人,所以认为不可拘泥于文字,不可求升官发财,吾希望你们能学文字,希望你们的行为都与他人不同,你们要是学到一个「呆板」便不错了,合规矩就是呆板。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
  吾只为你们讲有用的,不讲考据。舜有臣五人,禹、稷、契、皋陶、伯益。稷为周的祖先,种五谷,开启农家的开始,使人有饭吃,周八百年的天下,是他的祖宗种下的厚德。你们必须相信因果,凡事自做自受,这是正作用,还有副作用,对子孙都有关系,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三世而斩」,凡是五代同堂的家庭,都是他们祖上有厚德。
  皋陶,当司法官,没有后人,因为做司法,不论如何小心谨慎,他做刑官,虽然犯人不是他杀的,但是其中也有一分因果。后来再细查皋陶也有后人,但是后人很少。舜让位给皋陶,不是先让禹,皋陶逃走,所以才让给禹。李者,理也,姓李的为皋陶的后人,吾也学司法,后来思之思之便不做了。
  得这五个人而天下治,舜再有能力,也不能一手包办,巫马期的办法会累死人,全在会用人。必须用人多,才可以无为而治,不是享福而不管事,而是有大家替他办事,他只要看看、分配,就行了。这必须会善用人,才能如此。你要会用人才能当头,只会办事不能当头,这一点极为重要。舜的有能,还要用这五个人,这五人很特别。而且这五人也用人,强将手下无弱兵,上阵时领头的先冲锋,回来时最后进城,例如孟之反的「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
  乱,理也,有条理,乐之「乱」,为音乐最后的合奏乐章,这里当平安讲。乱,若做「叛乱」,又是另一个意义。
「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
  乱臣就是治臣,十人中还有一个大问题,其中有一位是女人。这一节书是孔子下的断语。如此大的天下,舜办得天下大治,才选出这出类拔萃的五人,周朝也不过是十人,并不是各处都有人才。
  孔子的主意在令国家用人才,把握人才,栽培人才。但是能以人格为主纔是人才,人才要以德为主,如曹操,那是乱才,有不如无。宋朝时有不少名臣,因为秦桧的出现,所以不被重用,令人扼腕。吾人虽没有国家,也会做一个机关团体的首长。得人者昌,失人者亡,莲社到如今并不是靠一人的力量,例如倒茶,难道是吾办的吗?因为吾能认人。你们查说文「意」字,便能认人一、二成,你们不认人,不能认人,团体必糟,治家也不行,家有家规。各行都有规矩,就是古代的妓女,也都有规矩。唱戏的,称妓女为大姑,所以不敢嫖妓女。当妓女的,也讲伦理。今日却有做父亲的淫乱亲生女,这是原子弹的时代。你们管好自己,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必须懂人才,也须把自己培养成人才,吾应当感谢大家,听吾讲书、讲经,吾不敢把自己不当人对待,恐怕对不起大家,所以吾如今不太敢办坏事,因为你们管住吾的原故。你们万万不可自己不做人,不可以挂羊头卖狗肉,这并不难,昨日我虽是坏人,只要一改心就行了。
「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
  讲到国家兴盛,唐虞时期最盛了。「斯」指周朝,于斯,到了周朝,除了尧舜那时的兴盛,就是我们周家最兴盛了。妇人,有的注解指文王后妃文母太姒,也有人说是邑姜,吾也不敢断定,但是大概不是指武王的母亲太姒,因为她那时太老不能渡孟津上阵伐纣。十人之中,还有一位女子,所以才九人而已。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尧舜在周朝时人都知道,周兴盛,盛在何处?周以后才有国史,兴盛的理由是什么?三分天下有其二,周为诸侯,殷三分的诸侯有二分归周,周依然率领诸侯事奉殷家不变,这是周的厚德,天下归心于你,而你却不要,如此可以说是「至德也矣」。
  起初是让,为什么后来不让呢?因为武王要「吊民伐罪」,救百姓要紧,所以孟子说:「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弒君也。」纣丧失人君的资格了,例如十殿阎罗有炮烙之刑,就是开始于纣王。

【八.二十二】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357)
  为了编辑的原故,说过了尧舜,接着说禹。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
  孔子说,说到禹,吾无间然矣。有闲是还有不圆满,若是无间,便是没有不圆满的。
  你们必须先预习,其次是复习,若不预习、复习,不知其中的曲折,只听吾讲说而已,遇到事情懂得变化就少了。
  孔子对禹没话讲,禹极为圆满。圣人对人谁毁谁誉,说出来的是毁少誉多。孟子批驳人最多,批驳杨墨,墨子书里有非儒篇,这是造因,孟子骂他是禽兽也。从前人对孟子也有不满,所以因果都有报应,起贪瞋痴都是对因果不信,是最大的愚痴。
「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
  食是人生最大的事,其次为衣服。禹一生菲饮食,菲,薄也,饮食很节约。可是对鬼神祭祀,尽上全力,供品致洁丰盛,一点也不苟且,能致上最诚的孝心。非其鬼而祭之是谄也,这里是祭天、祭祖等等。
「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
  穿衣,指平素所穿的衣服不好,治水时就跟工人穿得一样破烂。一个是祭祀,一个是上朝,两件不同的事。大禹一上朝,公家的事一点也不随便。黻冕,黻有二种解释,今日之下也没有了,从前的衣裳有十二章,上六,下六,日、月、星辰为三,又有龙、云等,黻是在右下最后一章,冕是头上所戴的冠。黻另一个意义为护膝,都在腿上。但是这二种解释那一种是对的?这不可一定。
  我们参加红白事,穿整齐是恭敬人,礼就是何者该办,何者不该办。「宁要大家奴,不要小家女」,因为小家女所见的世面小,很难改正;大家奴见的世面多,改一改便会应对正了。昔日,大家庭的奴才,都懂规矩,所以科举高中时找来当差的很多,而且愿意找有年纪的。例如古人送客时,一到轿前,主人便快速回头,恐怕客人不上轿﹔客人既上了轿,当差的懂规矩,迅速就走,恐怕主人多等。再者,同机关当官的,彼此熟悉,不能互相收编对方的当差者﹔必得转到不认识的地处学了三个月,再用他,这样就可以了。
「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
  对于衣、食、住,禹王是吃一辈子的苦,住卑矮的宫室。从前是井田制度,田中的小沟为沟,洫为大沟。大禹对于人民的田地,百姓所干的事,非常讲究,尽力将钱用在田地上,这是爱民还是不爱民?
「禹,吾无间然矣。」
  孔子再加重其词,慎重慎重,叮咛嘱咐,说「禹吾无间然矣」。
  以上几章,都是讲三代的圣王。
  下一章,注解官司也不少,缘于不识字的原故。你们还必须应当知道,错的都是如程朱等的人,他们尚且如此,所以切莫外表恭敬而内心骄傲。

子罕第九
【九.一】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361)
  集释到后面一章「子绝四」,你们自己试试看,看能不能看得进,若看不进去,这才知道佛学的重要,但是集释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子绝四」这一章,不学佛,便讲不通,因为佛法专门说性。众生皆有性,动植矿皆有性,那儒佛的性有差异吗?人以为汉儒只是训诂,宋儒只是发挥微言大义,其实汉儒功多过少,宋儒却妄改经文。你们认字不够,吾也不够,程朱也是如此,你们必须知道这个时代是中国文化脱节的时代。孔子述而不作,吾学佛十年之内不说空,初来台湾,讲楞严、法华中的空,用另一重讲法,不然人听不懂,或许会受害。禅宗呵佛骂祖都是经中的意思,用当头棒喝,使人警觉而有所悟。六祖悟了道,五祖才向他讲金刚经,用袈裟遮住窗户为着怕不到程度的人听了受害。后人读论语而重视科场考试,所以古来闻道做人的很少。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子罕言利」,孔子少讲利。「与命与仁」,常讲命,常讲仁,这种说法,文理似乎可以通顺,但是在道理上却有不可通的地处。
  再者,这一章就只一个句读:子罕言利、命、仁。既然孔子罕言仁,那孔子是宁愿大家多为小人吗?若仁少讲,那论语这一书所说的是什么?
  「子罕言」,做一个句读,意思是:孔子言仁最多,言性其次,言利最少。大家必须知道,论语这种文章是子游、子夏辈的文章,汉人尚且不能做出来。所以孔子庙,古代称作文庙。
  汉儒依训诂讲解,没有发挥议论,这一章妙诀在「子罕言」。「鲜」与「罕」不一样,鲜是少,罕比少更少,孔子罕言是轻易不言。
  徐氏说文云,直接说为言,问答曰语,所以这部书叫「论语」。又,论语文中,有「吾」,有「我」,要如何讲?论语,是二人的问答,所以不可称为「论言」。
  周礼春官是管学务的,其中有说:发端曰言,答述曰语。「子不语怪力乱神」,是有人来问怪力乱神的问题,孔子不说,没人来问更不讲。
  这一章不必拐弯抹角,罕言是轻易不说,或许偶而也说,若都不说,那应说是「绝言」。利与命与仁,即使没人问,孔子自己也有说的时候,只是轻易不说,例如子畏于匡,孔子说:「文不在兹乎!」这说的就是命。
  学论语,要学行为,不要乱改经、随便注经,若弄不明白,而注经,可以吗?学这一章,你们就知道不可以粗率看字。

【九.二】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362)
「达巷党人曰:」
  有注解说,巷党是巷,达是巷名,有人说是达巷。吾不讲考据,志在教人做人,说达巷,说巷党,只是争执而已。台湾小,著名的地名不少,例如山西有历山,山东也有历山,到底舜耕于那个历山?有人说是指项橐,项橐七岁为孔子师,是生而知之者。孔子以项橐为师,今人却自己认为值得骄傲,肯向人学吗?这点我们可以学。有注解以为「人」是指项橐,但是说「大哉孔子」,似乎不像是老师对学生的口气。
「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
  「博学而无所成名」,不这么学那么学什么也不行,博学是学得多,什么也学。成名,指成为专家而说。孔子没有专家的名号,所学的都平等。
「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
  孔子听到有人说这个话,便对自己的学生说:这话说过了。学问学时「执」最要紧,捉住不放松,固执才能成功。你们那一个人能「执持名号」?孔子说,我那一条能捉住,能得成就呢?孔子之道是「道、德、仁、艺」,艺为末,现今的人只有艺而已。民生主义就必须艺,你们会耕地、种菜吗?学孔圣人不是学成书呆子,礼乐等等为孔子学的六艺,孔子除了谈道以外,还必须讲艺术。不论上阵与否,都必须学射,再次为御、书、数。先学御,学生为老师驾御车辆,子弟为父母御车。再来学射,国家有祭典时,才能陪祭,分祭肉,便有地位了。
「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孔子说,我那一条专长,射吗?还是御呢?才开头学御,所以比较起来御车为专长。孔子以为专长是当一个司机,这种谦虚如何啊?

【九.三】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363)
  子罕篇记载孔子的事情很多,也有归类的原故。这一章记的事情,也有用处。这一章吾有准备,吾有吾的心理,书中有些地方有必要引证。今日之下,也没有冕。但是作文章上有用,而最重要的是下文。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
  孔子说,古时的冕用绸缎,为丝织品。若从茧抽出的丝是细丝,若是麻必须披,有粗麻有细麻。「夏布」用麻做的叫麻纱,从前的海青多用麻纱,没有用丝绸,湖南浏阳、四川的夏麻很有名。冕有一定的重量,若用丝做成冕,丝必须很细,若纱帽用丝织便不行。以麻做冕是古礼,到孔子时候人们用纯丝,有人说是因为麻贱丝贵,这可不一定。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例如从前豆芽在大陆价格很贱,若以鱼翅作底,就贵了。在山东吃绿豆芽配上火腿瘦肉贵过鱼翅人参。素食中也以黄豆芽汤(高汤)为贵,所以贵与贱不在物品,全在工夫。因此用纯丝做帽,比较节俭,当时也有人戴麻,也有人戴纯,因为纯丝比较节俭,所以孔子「吾从众」,依从大众用丝作冕。礼,并不呆板。
「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上朝,在门外,还没有登台就要先拜,这是古礼,虽然还看不见君主,但是依礼不论看得见或看不见,都必须拜,这是对国君的礼节。
  吾学法律,毕业于民国二年,那时候办司法与办监狱,各自独立。五四以前,全球监狱,以比利时的制度最讲究,检查处所必先检查厨房、厕所。监狱为小社会,各种人都有,从前监狱是惩罚主义,现今是感化主义,监狱有三尊,典狱长、教诲师、教诲堂,典狱长必须向教诲堂行鞠躬礼,尊敬教诲堂。从前皇帝坐辇到大臣的监狱,必须下辇,恭敬大臣这个地处,对地点尚且如此,对事也一贯恭敬。大学主张戒慎、慎独,所谓:「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内地的城隍庙有匾「你也来了」,充满诗的意味,到那时后悔就晚了。
  拜下,就礼上要如此,现今嫌麻烦,在下面拜不拜没人问,因为不懂慎独。吾人念佛,懂这个吗?佛的光照摄无碍,一个人独自时,心中的思想,照的清清楚楚,何其严啊?管宁,上厕所失礼,就认为是过错。丛林的戒,也是如此,佛家一个戒字就够了,所谓:「但尽凡情,别无圣解」。如今拜乎上,却安然自在,人人都拜乎上,你却拜于下,孔子说:「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虽违众,吾拜下。若知道「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就会讲这一章,举一反三很重要。
  本来是麻冕,但是为了节俭所以用纯丝,孔子从众,因为只是质料不同而已,无关鸿旨。若如「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孔子便不允许,为什么?「我爱其礼」,关系礼节的存废,所以孔子要保存。拜上拜下章,也是关系到礼,所以孔子虽违众而拜下,爱其礼也。

【九.四】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365)
  讲论语不容易,这部集释汇集三百余家的注子,为什么要先讲考异、考证?从汉朝到今日的注解,这一章书或许有解释的明白者,但是吾未见过。这一章经文不是讲文章,而是讲道。必须先认识字,以尔雅、说文为主,但是尔雅在前,必须以尔雅为主多加致意。你们想要进步,必须自己来学才能进步。说文的注只说一个原则,各方面不能都说,但是必须以这一个原则来推演,若只依一个原则也讲不通。宋儒讲微言大义,汉儒讲训诂,人们以为汉儒囫囵吞枣,实在说这是汉儒他的好处,宋儒是妄作聪明,他们的微言大义是周濂溪教二程,二程教朱熹。他们只是懂一半佛学,但是私心作祟,说佛法的坏话,欺人实在是自欺而已。
「子绝四,」
  今天必须先讲考证,先说考异,因为讲不通,所以必须先校勘。考异说那一本书多一字,那一本书少一字,但是这也不可靠,只能守这个范围,考查此本与彼本那些不一样,所谓不出其位是也,考「异」而已。考证比考异多,可以发议论,他说「意必固我」,却没有注重「子绝四」这三个字,而且说「毋」字是虚字,这就不行。「子绝四,毋」这四个字都有关系,例如「子不语」、「子罕言」都有大关系。
「毋意,」
  先举经义述闻,少仪云:「毋测未至」,不叫你测度还没有来的事情。注解说:「测,意度也」,测是以意思推度。「毋意即毋测未至也」,毋意就是不要揣测未来的事。说文段注云:「意之训为测度,为记」,意是揣测事情,「训测度者,如论语毋意毋必」,毋意就是不要测度未来,那可以测度以前的事吗?允许研究现在的事吗?戴侗云:「心之起为意」,说文「意者,志也」,但是意与志是相同还是不同?常说「意见」、「意志」,但是也有说「志意」的。志从意来,先有心,心是如如不动,心一起便为意了,意起动往一处,不乱去,就是志,所以叫「志向」,孔子说:志于道。到志已经是第三步了,心一起乱跑就不是志,意要往一定的地方才是志。
  集解说:「以道为度,故不任意也。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故无专必。无可无不可,故无固行也。述古而不自作,处群萃而不自异,唯道是从,故不有其身也。」志于道,意往道上走,不能任意到处乱跑。
  朱注:「绝,无之尽者。」没有到极处。「毋,史记作『无』是也。」,「意,私意也。」那公意就不是意了吗?
  朱注:「必,期必也。」希望必得要做到。
  朱注:「固,执滞也。」那择善固执该如何说啊?
  朱注:「我,私己也。」处处为自己。
  别解一,论语意原云:「子之所绝者,非意必固我也,绝其毋也,禁止之心绝,则化矣。」程树德采取这个解释,集释说:「按此解最胜,恰合圣人地位。盖仅绝意必固我,此贤者能之,惟圣人乃能并绝其毋。姑以佛学明之,能不起念固是上乘工夫,然以念遣念之念亦念也,并此无之,乃为无上上乘。」意就是念头,一存这个心,这也是念头,空也必须空。
  这个说法极对,佛家的真理便是如此,所以要不思恶、思善,禅家的工夫是观心,观心的法子,心一起念头,观察自己所起的什么念头,心就定在所起的念头上,愈看就看没了,这个念头便消灭了,常常如此观心。照顾话头也是如此,因为观心观不去,所以改念话头,随便说一个话头,不许分别,心里口里不许断,这样念话头能证道吗?周利盘陀伽念「苕帚」二字就证道了。这就是以念遣念的法子,把万法归于一个话头,森罗万象统统归于「苕帚」上,那一归何处?真如佛性当中无一,是真空,有一就不空。以念遣念,这个念也要遣除。
  有人或许疑惑,那念佛又该如何?在此地所念不行,往生净土以后听闻众鸟演法,风树演法,所念的是音声定。你们所看的弥陀经为实报土,得了定,再进一步为寂光土,生寂光以前念三宝,未往生前念佛,往生以后也念佛。念佛有四种方法,实相念佛才上寂光土,那是念而无念,以念遣念,寂而常照,照而常寂。
  现今的人是真正不识字,字明明摆着,却看而不认,这是不认。见而不见,那是瞎子。所以不可以无知而妄作。程树德氏采取多少注子以后,才注重这个「绝」字。
  集释发明,引用焦氏笔乘说:「意者,七情之根,情之浇,性之离也。故欲涤情归性,必先伐其意,意亡而必固我皆无所传,此圣人洗心退藏于密之学也。」第七识就是意根。前五识为第六所控制,而第六的根是第七识。要完全没有七情才归到性,这就是明心见性,以及所谓的「业尽情空」,情无,业也无了。想要如此,必须先伐除这个意,就是要不起念头,如果意亡了,那「必、固、我」便不会传转生起。
  心起谓之意。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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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9 18:1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不起念头。心、意、志三字有所区别。忆佛念佛,虽然心已经动了,但是有一个定向,这就是志。孔子「志于道」,又说:「默而识之」。集释注论语没了门,唯有出示佛学,所以说:「禁止之心亦绝,空亦空也。」
  这一章离佛学不能讲,所以下头依佛学来解释。但是吾若写成书,吾不用佛学。吾现今说二种,一是依儒经解释,一是依佛学解释。
「毋意」
  集解:「以道为度,故不任意也。」孔子「志于道」心定于道,所以「毋意」,心不任意跑。
「毋必」
  孔子「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无专必也。」这是说外在的,行藏都归在对方,不如说内心。专必是一定执着这一条,不用第二条,中庸云:「执其两端,而用其中」,这是自己做主,在两端量量,采取当中的。
「毋固」
  孔子「无可无不可,故无固行也。」孔子采取中道。固是对某件事看对了,不一定要这种看法,孔子虽然讲究「主忠信」,又说「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是从」,若执着忠信就是「硁硁然小人哉」,孔子不固执。
「毋我」
  孔子「述古而不自作,处群萃而不自异,惟道是从,故不有其身也。」这也是说外在。易经本来没有字,只有画画,所说的文字都是注解,孔子系辞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万物的精华成为一种物体,如何成的?游魂变化的。游魂是什么?既是变来变去,何我之有!这都是孔子之言,都合乎佛学,只是言词不同而已。
「毋意」
  意就是情识,但不必说第七识,因为唯有大乘佛法才说八识,小乘只说六识。十善的「意三」便是指第六意识,这一章的「毋意」就是不起念头。
「毋必」
  必是偏见,是断见还是常见?是色还是空?非断非常就可以不偏见,毋必便是非断非常。必是偏见,这是见惑的边见。
「毋固」
  固是法执,因为下文有「我」,所以这个「固」是指法执。孔子对古人的书,如殷因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各代的兴革,孔子只讲其中的损益。麻冕改为纯丝,因为可以节俭的原故,孔子也是从众。孔子对忠信也不执着,例如「其父攘羊,其子证之」的直,孔夫子不赞成,而是要「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这是没有法执。
「毋我」
  毋我,我就是我执。孔子不说我,因为我是游魂为变。孔子讲「仁」,都是依两方面。孔子对曾子说:「吾道一以贯之」。我的道你得到了吗?曾子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就是道,是道的用,而孔子所言的一以贯之,是道的全体。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这是自行化他。既然人是游魂为变,魂会变形易貌,张三投胎为李四,张三的魂没了,成了李四的魂,那一个才是我?有人说「神我」,这也是邪见。
  诚者,毋自欺,如今的人都是自欺而已,各位工夫现今如何?明明要你们好好执持名号,你作了没有?不执持,如何得一心?又至心念一句佛,消八十亿劫生死重罪,为什么不说是断惑?罪业尽虚空遍法界,消也消不尽,修净土的人没有一人把业消尽。业尽情空,情空便是业尽了。若要消罪业,可以端坐念实相,众罪如霜露,慧日能消除,若日光太微弱,罪业如何消得尽?黄河到冬至时要封河,天天出太阳,冰仍结着,不用桥也能在冰上行车。日光能融化冰雪,但是冬日所消的冰很少,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业消不了,罪业还有,万般将不去,唯有业缠身,业不消也可以往生。若要消业往生,难矣哉!能够断惑往生更好,若断了无明,一往生就是生常寂光净土,像弥勒佛一下生,当天证道,当天成佛,那不是更好吗?但是在此之前,弥勒菩萨也要经过三大阿僧祇劫的修行。

【九.五】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367)
  论语一书,若按一本注解学,便是一偏之见,你们若不用心学,就会空过。讲佛经固然不容易,而儒经也是圣人之言,也是经,也不容易讲。儒、佛都证道,谈的性,没有两个性,只是认识深浅不一而已。圣人懂,到了门徒多是一偏之见,所以说的会有错误。学论语帮助你们,但吾觉得所帮助的太小了。如今政府提倡论语,虽然有人讲,至于讲的好坏对不对,听的人也听不懂。论语这部书有三百余家注解,太渊博了,论语一书也说文理,也说道理。讲道理的自古就很少,讲文理的也有对不对的差别。
  自宋儒改经,大学一般注解多是讲三纲,吾主二纲,都是胡言不对。大学都是经,宋儒所谓十传,并不是有十传。说前一章为经,后面为传,这也不对,大学都是经。大学章句若依十三经的注疏本,就可以知道。讲大学不懂道不行,如今讲论语,帮助同学的道,但是只讲道也会偏,圣人说:「博我以文,约我以礼」,离文理也没有道,所以必须为你们讲文理,要注重文理。你们若不用心,吾也用不上力,大儒还不认识字,何况是你们!朱子虽然注解错的多,吾也不能与他相比。
「子畏于匡,」
  「子畏于匡」,孔子在陈绝粮,在宋国的树下讲道演礼,桓魋派人把树砍去。这一章与在宋或许是一桩事,但是吾不敢改,也不敢说必然是如此。
  孔子周游列国,到了匡,匡在那里?考据纷纭,我们可以不必问。鲁有阳货(阳虎)要见孔子,孔子不见,送孔子礼物,孔子打探他不在家时候去回拜,在路途上遇到阳虎。阳虎不是好人,曾经坐着由孔子的弟子颜克驾御的车,阳虎又貌似孔子,阳虎与匡地的人民结下怨仇,人民记恨阳虎。若干年后,孔子路过匡,御车就是当年为阳虎驾御的颜克。匡人听说是阳虎来了,便团团围住。孔子曾微服过宋,有注解说,孔子为什么能够离开宋国?有神话相传,这姑且不论,过宋那件事与这一章相似。
  畏,朱子注为「戒惧」。群经平议引,荀子赋篇:「孔子拘匡」,拘留,就是走不了的意思。所以史记孔子世家云:「匡人于是遂止孔子,拘焉五日。」孔子畏于匡,被拘留在匡。礼记檀弓篇云:「死而不吊者三,畏、厌、溺。」郑注就是以「孔子畏于匡」做为证明,畏是拘囚的意思。
  自讲论语以来,看见古代大儒读错字、认错字的很多,他们这些大儒著书立说,尚且如此。你们文理不行,少著作,若帮助证道可以。你们必须求证道。孔子是证道的人,尚且述而不作,未证道者所注的经,都是见思惑说的话。汉儒虽不懂微言大义,但是注的不错,汉儒不像宋儒讲微言大义,其实程朱也是不懂微言大义。
  集解包咸曰:「匡人误围夫子。」误围就是拘留。被围困的时候,也没有饭吃,有性命的危险。孔圣人平时没有做坏事,却在陈绝粮、畏于匡、儿子、颜子都比他先死,孔子尚且如此。我们诸恶皆作,众善不行,戒守不好,具有无始的惑很多,念几句佛遭到困难,就以为佛不灵。再看调达以醉象害佛,以石伤佛足,出外讲经,受七日金枪马麦的苦,佛尚且如此,何况我们。不能因为遭遇少波折,就不能抗拒困难,而不能成功,所谓「不遭魔难,不成佛道。」孔子在陈被围,子路说:「君子亦有穷乎!」,孔子为了安慰其余学生,孔子说:「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现今的小人,不到穷就滥了,有钱富有以后也滥。
「曰:文王既没,」
  「曰,文王既没」,文王已死若干年了,为什么称文王?尧、舜、禹、汤、文、武、周公,文王的学问道德好,文王轻易不用百姓,盖灵台时,百姓都乐意帮忙,没几天就建成了。埋死人的骨骸,开始于文王。
「文不在兹乎!」
  「文武之政,布在方策,人存政举,人亡政息」文王有道统,使国泰民安,大家都得好处,这才是仁道。文王没后,他的政策陈布在方策,那文王以后,谁来承继?孔子删订六经,每次出去旅行都带着,所以孔子说:「文不在兹乎!」文武之道统,都在我身上。
「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再讲天命,孔子说:「天之将丧斯文也」,若天不要这些道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文王早死,后死者指孔子自己,因为别人没有担任这些事,孔子自己加上这些责任,担任文化的传承。孔子说,这些文化都在我身上,文王虽没了,文化却都还在,若天将丧亡这些文化,那这些文化就不会在我身上,我也见不到。文化既然是留在我身上,证明「天之未丧斯文也」,天没想不要文化,天命想要留着这些文化。「匡人其如予何」,匡人比天命还能吗?匡人能把我怎样?
  你们若真心求道,虽达不到孔子的程度,也要努力好自为之。孔子就希望你们都与他一样。所以颜子死时,孔子比丧子更伤心。孟子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其实已经很渺茫了。
  你们必得认真学,少看现代的著作,有困难不能退转。不遭磨难不能成功,佛、孔子尚且遭难,何况我们?遭磨难,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九.六】
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370)
「太宰问于子贡曰:」
  太宰,官名。春秋列国各国的官名不一定,宋、鲁、陈、吴都有太宰(宰相),经文并没有说出是那一国的太宰。很难考据,只说事就可以了。
「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
  太宰说,孔子是圣人吗?说到这便好了,下头再说:「何其多能」,孔子为何什么也会?这一句便糟了。
「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
  子贡辩才无碍,子贡说:「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朱子注:「将,殆也。」这一章不是这个讲法。孔安国训「将」为大,将犹将帅也。尔雅说:「将,大也。」
  纵,任也。上天放任孔子成为大圣之德,并且还让他多能,周公就是多才多艺,所以这样说不算毛病。但是子贡的答复不是如此,圣有圣的道理,不必多才多艺。
  子贡说,固然天成就了孔子的大圣,而且又使多能,与周公之才之美差不多。
「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
  孔子听说之后,说:「太宰知我乎?」「乎」是疑惑之辞,表示孔子不赞成,为什么说我是圣人?就因为我多能的原故,所以我为圣人?
「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
  孔子年轻时贫贱,所以会做一些鄙琐的事。「多能」,孔子说是鄙事,你们要注意「鄙」事的鄙。你们要齐家,要众生得好处,只会鄙事没有用。
「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说到多能上,君子多能吗?君子不多能也,君子不一定要会很多事才成为君子。有这个「乎」字,才有下文。孔子承认多能,但这是鄙事。君子多「乎」哉,也用「乎」字,这就是诗,就是禅语。
  孔子恐怕大家学多能,不关心国际民生。
  宋徽宗当皇帝时,才有水浒的宋江,占山为王。徽宗终日享福,什么都会,诗、文、书画都能,只是不能当国君而已。徽宗应该会的不会,不应该会的却会。现今的人什也会,只是不能做人而已。
  元、清都是外族,入主中原,都学中国文化,出了多少名人,都不反对中国文化,反对中国文化的只有中华民国,这是有历史以来奇异的事。但是现今的国史馆,一定不会记这一笔,将来的人便不再有人知道了,因为没有信史。
  李二曲、陈白沙、陆象山都是走学道的路。李二曲没有老师,也没有下场作官,都是自己拼命用功。诸位要「志于道」,道抓住了,其余的事不会,也没关系。

【九.七】
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372)
  下面还有一段,原来是另一章,宋儒合为一章,不太妨碍,所以就会合一起讲。
「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琴牢曰,「曰」、「云」都是为了使文理清楚,所以用「云」,例如孔子曰、诗云、书云,于传有之等。
  孔子说,我不见用。试,用也。才做官时为试用,然后再实授实缺。孔子说,我一辈子没有人用我,所以学了一些艺术。
  我们都是普通人,也就是常人,才能不能比别人高,但是必须在其中学一条长处,供给社会,不能当寄生虫。若不是平常人,例如孔子、周公等圣人,孔子是圣人,也多能,周公也是圣人而多能,到孔子、周公就必得多艺。
  你们学佛还是门外汉,若断惑才入流亡所,入了圣流,外头的梦幻泡影一下断绝。如今你的心都被外境锁住了,还没有入门,何况是登堂入室。我们只到门口,看到堂内而已。想到这,你们必须赶紧用功,这一生不能断惑,这是一定的,但是生命在呼吸之间,命终便去六道往来,要谨慎。必得证到四果有无生法忍,三果也不行。如果证了罗汉,还须要普度众生,度众生的四摄法中有一条叫「同事摄」,若不多才多艺,如何能同事摄?所以什么都是佛法。佛是文武全才,能够掷象到城外,我连一根鸡毛也拽不过,但是能拽一只鸡了,这当中有典故。

【九.八】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373)
  子罕这一篇多是记孔子的动作,所以比其它的问答难讲,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
  你们听的时候必须学会把段落分清楚,古人不加标点,后人的标点,句法有很多错误。你们必须注重文理,论语正义讲的大意还不错,朱注是连经也改了。
  这一章所注的,吾不甚满意,前面一章说孔子博学多能,如今却说空空如也,顺不下来。儒佛都讲性,性有两种吗?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
  发明引焦氏笔乘说,孔子心里自己有所得,得什么?「见闻识知,泯绝无寄」。见闻识知这四个字,泯绝而无所寄托,才是「空空也」,这「空空如也」四个字为最高的境界。
  见,照见;闻,耳闻;「识知」为「觉知」,识是分别,觉是照。说「照」大家不懂,说「分别」大家容易瞭。觉,一般人有时会有错觉,佛学说要正觉,从这里举一反三,若没有错觉,如何有正觉?
  你们万不可买椟还珠,所以要知道事情都是很复杂,怕是买了假货,不认真货﹔对于真货,只买它的空盒子,而弃置其中的真东西。吾也常买假货,假的比真的还好看,因为真的只说一方面,假的各方面都说,而且弄上花。
  吾未见过「见闻识知」,只有见过「见闻觉知」。真如本性本无这些见闻觉知,因为见闻觉知都是分别错觉。真如本性只有「照」字,比如:「照见五蕴皆空」,没有说:「分别五蕴皆空」。佛为无分别智,智有世智辩聪,为什么六度说般若而不说智慧?因为智慧中有邪智、邪慧,般若只有「照」,照即是寂,寂即是照,若寂而不照是死的,照而不寂就乱动。谁懂孔子?孔子已经博学多闻,却说「无知也」。这与「空空如也」,是一贯下来的,意思是说﹕「吾有见闻觉知乎?没有也。」
  「吾有知乎哉,无知也」。禅宗说,心即是性,唯识宗把性与心分开来说,说八识,不说八性。孔子说,我有见闻觉知吗?没有,为什么你没有呢?没有见闻觉知,那如何个办事法?这点一般人不懂。
「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
  「有鄙夫问于我」,鄙夫,没有学问的人,所知不多,很陋的人,他来问我,问什么事呢?事情很多而且千变万化,所以只简单说:「问于我」而已。
  没有见闻觉知就是空空如也,讲空就不空了,讲一句也不空,所以一讲真如本性,便说是「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空是名相,心中有此「空」也就不空了,所以「空」不能讲,连空也空,所以说是:「空空如也」,空空如也这才是没有见闻觉知。
  孔子因为是「空空如也」,所以说是「无知也」。依文法,必得将「空空如也」安置在中间,不可直接说。「空空如也」,扣「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这一句。「我叩其两端而竭焉」,扣「有鄙夫问于我」这一句。这种文章,如今的大文豪不能知道。若文字倒置,义味便全没了。唉呀!不认字不懂文,如何讲经?
  孔子尚且述而不作,何况是我们!不可乱做乱看。
  自己用时,一方面「执其两端用其中」,与人来问,二方面要「叩其两端而竭焉」。这有什么不同?
「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叩,及也,到了,就是「叩问」的意思。两端,有利有弊,大小事都不简单,都有利害,孤阳不生,一元化讲不通,如喝茶也不简单,你为什么喝?便有个喝与不喝,茶也有许多讲究,二只是代表而已,其实是多端。大主要处在利弊二字,利有大小之别,害也有大小之别,大小事都有利有害,所以孔子必得问他所问的事的情形,问明白了,两边都给你说尽了,至于如何选择,主权在问的人。
  舜执其两端而用其中,「而用其中」是舜的决断辞,不取空、有,取中道。孔子「而竭焉」,则是活动辞。舜是用中,孔子是竭,孔子与舜一样不一样?这一章句句都是精华。
  集解比宋儒好。
  为什么一章当中,又说「我」,又说「吾」?集释余论引四书纂笺云:「就己而言则曰吾,因人而言则曰我。」认字真不容易啊!
  解脱就是空,言语文字都是空,都是相,不是空是什么?

【九.九】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375)
  这一章书若不是教书可以不讲,因为他里面的考据很多,争执很多。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
  孔子也没有见过凤鸟、河图,这属于考据,暂且不问。
  凤鸟,从前古书多有记载,所谓:「圣人出,凤麟游」、「凤鸣歧山」,若没有凤,为什么要造凤这个字?伏羲见到河图洛书,孔子信而好古,若孔子不信,如何能为周易系辞?系辞下传说:「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有河图洛书才有八卦,若八卦不以河图洛书为法则,那八卦从何而来?若没有河图洛书,那八卦便不值钱了。洋人不信,如今的人学洋人也不信。
「吾已矣夫。」
  孔子因为鲁国人西狩获麟,麒麟死了,孔子自知不久人世,决定春秋绝笔。信佛就必须信佛的话,信儒便必须信孔子之言。
  这一章经文,有注解说,是孔子说自己,在当时感叹自己的道不能弘传,天之将丧斯文也,绝不是孔子想当天子。另外还有一说,孔子感叹周家衰落,没有明王可以辅佐,道传不下去。这两种说法,吾不下决断。

【九.十】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375)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
  齐衰是凶礼的服制。披麻为斩衰,五服当中最重,齐衰也很重。孔子见到服齐衰的人,再见到冕衣裳的人。冕,丧服中也有冕,有注解说冕也是指丧服。有人反对,以为这一章是说三条不是说二条,以为冕衣裳者为朝服,吾采取这个解释。
  孔子看见穿丧服的,或是穿官服的。这二条都是说穿的衣服,下一句「与瞽者」,不是说穿衣,所以用「与」,以及眼瞎的人。
「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若这三种人是年少的人,孔子必作,作是动作。
  过,你在他前面经过,或他从你前面经过,必定要疾行。
  作是当时或坐着、卧着必须站起来,站着也必须换地方,所以主人见到客人来必得要起立。士农工商,士无恒产而有恒心,商为四民之末,但是从前的商人规矩不得了。商人童叟无欺,照料客人,规矩不错,不管买卖成不成,进门便是客,今日的大总统也不如。你们今后好好学,从自身改造起。
  见丧服的,出自同情心。见服公服的,为国家尽义务,如同今日之下的尊重宪法。瞽者是生下五根不全,包括身上其它器官不完全的人,可怜他,虽然年纪比我们小,也必须动作,表示同情。
  「过之必趋」,从前走路有规矩,要学踱方步,学会各种步伐,才可以参加祭祀。在屋外,可以走方歩,手也可以翔举﹔但是在屋内,就要趋歩,手不可以翔举。趋不是快跑,是走碎步,怕妨碍人,赶快走过去,怕耽误他的时间。上次说抬轿子的人,他们也懂得要趋步赶快走过去。

【九.十一】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377)
  子罕篇中所说都是孔子本身的事,内容藏着很多事,不留心看不出来。
  「朝闻道,夕死可矣」,因为你们学佛不能入,所以讲论语,读过中国书的人比较容易领略,但不是就能进入。例如程朱离道就远矣,因为学佛的原故,但是他们的心不在佛上,通道不笃,所谓「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也。」程朱在诚字上站不住,所以不行。学佛,信为道元功德母,仍要「信」,没有这个信,也白学佛了。但是一般人所信为何?不知道,学佛信佛,是信泥塑木雕的佛吗?你们若对这点能领略,那禅宗的语录便可以了解了。
  认字、句法,这一篇最多,前头也有,因为不大谈道,所以无伤大雅。若谈道,便须讲究,空过一字,差一些就不可以。这一章一字也不能空过,这点注意,后来就可以学着自己看经。
「颜渊喟然叹曰,」
  叹,赞叹,有赞美的意思,又有叹息的意思,一者赞叹孔子,再者叹息自己。
  你们用心求学,能超出古人的范围者,那是很难的。
  喟然,乃叹息的声音。这个功课完了以后,劝你们去研究诗,诗中,喜怒哀乐,各种万物,所发的音声都有不同,都有代表的字,有很多状声词。有耳不听,等同聋子,聋子不能接触声尘,不是更好吗?但是五根不全,不能证道,必得耳聪目明,而且又能照见六尘,但是要如何才能迥脱?要照中有寂。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仰,佛的肉髻有无见顶相,仰是比喻,为什么要抬头?颜子学孔子,跟孔子学,一学,看见孔子的高,好几次才可以说「弥」高,更高,无尽的意思。一上来是平视,再来是仰视,愈仰愈高,没有尽处。
  钻,深处也是如此,竖穷三际,横遍十方。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例如茶碗各方面看都不一样,是实在,又是空空。
  颜渊学孔子,学孔子那一条?学孔子的学问,还是学孔子的为人?学饮食、起居、动作?终日在一起,观察便学得会,例如伶界大王谭鑫培。你们连佛的表面都学不来,何况学内容,如果不往生,要怨人吗?我们不学孔子,要学谁?谁也不学,魔来杀魔,佛来杀佛,有佛处快走过,无佛处不可住,所谓「愚人求佛不求心,知人求心不求佛」,颜子学自己,这点你们的程度还不够。孔子有本性,颜子也有本性,孔子早明心见性,你撇开自己的心性,自己不明心见性,要学孔子,要帮人明心见性,这不是胡说吗?颜子不学孔子,他是学道,学性。心即是佛,以心作佛,大家求心不行,所以说是断惑,这是方便话。断惑就不必明心,所谓「但去凡情,别无圣解」,再更方便的法子,就是以净业伏惑,纯粹带业,华严就是为这个而讲,若说消业,难道连真如也要消去吗?
  集解云:「言不穷尽」,穷这个字很好,穷究的意思,不可穷尽,就是穷究不完。又说:「恍惚不可为形象」,是求的人自己恍惚,不是圣人玩魔术。可以参考集释的(余论),程树德的按语说,二王都反对朱子一套,因为朱子不懂道也。
「夫子循循然善诱人,」
  循循,恂恂,恭顺貌。顺,随缘也。集解说:「循循,次序貌。诱,进也。」次序就是顺,乱了次序便不顺,有条有理,看走对几步,再用什么方法,引诱他往前走。
  孔子次次序序善巧方便的引诱人往里走,用什么引诱?颜子没有得道,孔子是已得道了,颜子跟孔子学道,还学得不彻底,只得一半,例如地上菩萨,只到十地还不行,还不及等觉,不像佛的究竟。颜子有如学到了八地,仰之弥高,像上阿里山,到了旅馆,还没有到顶,虽然到高处也还没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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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9 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钻之弥坚」,钻不完,有如钻喜马拉雅山一般。莲社是你们的母社,往后必须拿出实力来拥护。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你们志在得道,你若悟了道,什么也能干,真懂道以后,什么都自由,不妨碍你们干一切。行住坐卧,莫非是道,即使拿屠刀当屠夫,也不离道。
  文以载道,先找道的皮毛,要在文章上求,还必须去做。礼有一定的节度,过犹不及,礼是不过也不会不及,恰到好处。礼乐是配合的,乐也有一定的节度,该二拍子的,而打了一拍、三拍,都是乱了规矩。这是规矩,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你们念佛不成功,因为不按节度,观察他屋子里的物品,今天置在此处,明日又变到彼处,就可以知道他的心所表现的就是如此,必得练习放在一定的地处,像从前的商店讲究「动物归原」。有人以为吾呆板,你们学吾呆板就可以了。这不是外表,求道与规矩、方法都是文,所谓「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到最终都是为了明心,这便是约礼。
「欲罢不能,」
  颜渊学到此处才觉得欲罢不能,得几分就得法乐,便喜欢,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时习以后有所得,有法乐,想放下也放不下,放不下就去干,有多少力量便将全力都尽上。
「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
  立是颜子的谦恭话。孔子三十而立,立是不摇动。五根五力,这是初步,颜子不止如此。卓尔,超超然,道得一些了,顺此往前进步,这才愈进愈高,愈钻愈坚。
「末由也已。」
  顺从往前走,「末由也矣」,也还没有得到究竟。
  (笔解)说:「此回首自谓,虽卓立,未能及夫子高远尔。」回首是已走了若干路,才说回首。这回首二字很好,韩昌黎比宋儒懂文。
  「可与立,未可与权」,颜渊知所立卓尔了,但还不可以行权。权,唯有圣人能办,才不会错了规矩。有人可以共学,有人不屑教诲。孔子说:「可以共学,未可以适道;可以适道,未可以立;可以立,未可以权。」立于道,有道的人并不呆板,必须善巧方便,有正智才有权智。佛经说权智的占十之七八,权很难办,不是我们所能做得到,我们只要依圣言就可以了。圣人才能行权,才能善巧方便,像「其父攘羊,其子证之」,孔子说这不对,应该要「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孔子随心所欲,与道合一,自然不踰矩,这才能用权。
  颜渊不仅不学夫子的人,也不学夫子的道,反身录云:「谓颜子从夫子学则可,谓为学夫子之道,非惟不知道,并不知颜子矣。夫道为人当由之道,存心尽性之谓也。」求人不如求己,求学为了求道,并不是为求名利,求他人求不出来,自己吃饭自己饱。
  文指什么?如何博文约礼?这一段要大大的研究。维摩诘经,菩萨责斥舍利弗,行住坐卧,莫非是定。孔子的语默动静,莫非是道,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禅家的干矢橛、麻三斤、庭前柏树子、吃茶去等,都是道。有一定的规矩,便是礼。所以反身录云:「莫不有当然之则焉,皆礼也」,心存乎道,到此就会明白。
  反身录云:「一一晰其当然之谓博」,所以一切一切都必须练习有次序,练久了之后,自然不会做出昧良心的事。不必三藏十二部、四库全书才是博。「随所博而反躬实践之谓约」,规矩就在你手里,事事让它合乎规矩。说话动静都有一定的规矩,你们要将心练成次序心,教学生就是教你自己,所以要拿出良心来教学生。一切都按规矩,规矩就是一,就是约。实践时,若身口意都收起来在一处,要如何乱?
  这一章「仰」「弥」「立」三字,如诗的眼睛。

【九.十二】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379)
  论语二十篇,集释注解的很多,所以每篇分上下而成四十篇,子罕篇上已经讲完了,今天说子罕篇的下篇。其实一章讲十遍也不为多,因为集释把每一章用十门来分开解释,很用苦心,每一门都重要。不仅要能够得一点文理上的学问,其中还有孔子的道,若只学文学,就不能学得很通。如果志于道,那文学也随着会学好,若只重文,道与文都学不好。
  这一篇若用心听,等于听佛经,宋儒开启儒佛的争端,各树门户,把儒佛分为二,宋儒有学问的人,去看佛经,佛经成了世间法,无学问的,只是学文字而已,可惜!
  这一篇说孔子的行为,注解注的很糟。你们没有学禅,也不懂净土宗的妙处,禅宗祖师懂。若懂佛家的禅,研究这一章的助力就很大,懂子罕篇,就可以读五灯会元。这一章有能讲的,有不能讲的,懂这一篇便懂得禅。有体有用,体一而用万。体,佛也讲不出来,全在自己悟。五灯会元多讲用,但是用也不能讲,因为一体万用的原故,所以有些用也不能讲。
「子疾病,」
  疾病这二字,不是重三迭五,疾是才刚生病的时候,渐渐重了为病。有由轻而重的病,有一得就是重病,例如霍乱。孔子原来是小病,后来病情渐渐重了。
「子路使门人为臣,」
  子路是大学长,要预备后事,古时「祭之以礼,葬之以礼」,什么身分用什么礼来祭祀,例如周成王赐鲁国用天子的礼祭周公,但是三家为大夫,也用祭天子的礼祭自己的祖先,所以孔子说:「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用天子礼祭周公已经是不对了,何况是三家?合礼,天下就不乱,不合礼,天下便大乱。若论报恩,谁也有恩,所以不可以这么做。
  孔子做过鲁司寇大夫,退休了就一切依大夫礼,若中途辞官,便以士的礼祭祀。如今没有这等礼,所以不必详考。子路想用大夫的礼祭孔子,要有两个家臣。诸侯就有家臣,祭祀时家人作不了主,例如在曲阜的孔庙,祭庙时孔家人可以主祭。若是在山东省城的孔庙,孔家人便不能为主祭,因为那是公家,必须由有爵位的山东巡抚祭祀。祭周公可用家臣,但是三家为大夫,也有家臣,大夫也相沿有家臣。子路以为用士礼祭孔子,对不起老师,所以用大夫礼而用家臣。大夫用家臣已经错了,何况孔子并没有做完大夫的职位,应该用士礼。孔子没有家臣,便由学生当中选出两人做家臣,像今日的治丧委员会。其实公家才能如此然,否则各家有他们的孤哀子、比亡者辈分高的护丧者,何须用到你?
「病间,曰:」
  间,间断,指孔子病较好后。
「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
  「久矣哉」,照应「疾病」、「由之行诈也」。
  「由之行诈也」,听其它人说这件事,于是孔子责问子路。孔子说,仲由,你办假事,行诈,不依正正当当的走,我已经辞职了,可以用士人的礼为我办丧事。我没有家臣,却为我安置家臣,不是违背礼吗?你害我,用大夫礼其实就是用诸侯礼,我要欺骗谁,欺骗看出殡的人吗?还是欺骗天?其实是骗良知良能,欺骗心。
「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
  「且」,而且。与其让我死在假臣的手,我可宁可死在学生的手上,因为一辈子我都是规规矩矩,如今这么做值得吗?你以学生的身分为我办丧事,名正言顺,正确是对的。
「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且」又、再的意思。我纵使只出小殡,不能出大殡,或者穿衣等一律都不整齐,没人管,我还不至于死在道上,即使死在道上,也比不合礼强。这等事不必要好看,死了为什么要好看,难道是拿死人比赛吗?
  曾子为孔子的学生,临死时易箦,若死于不合礼上,死也不瞑目。黔娄活着的时候,鲁国齐国都请他去做官,他都不出去。死的时候,他的妻子不愿斜盖他的被子,虽然被子太短没法盖覆全身,也宁可把被子盖得端端正正。
  吾为你们讲艮挂,不要你们发展,只要保持常态就可以了。看历史,汉以后的大儒,即使是朱子等人,他们的学说也受到国家的禁止,因为遭妒忌,所以不看历史,便不知这些事。

【九.十三】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善贾者也。(381)
  子贡这一章,若懂诗、禅,吾不说你们也懂这一章,你们就当作诗禅来听。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而藏诸?」
  前面述而篇,有子贡问:「伯夷、叔齐何人也」章,现今是孔子辞职了,周游列国,什么事都不做时。子贡问:有一块好玉在此,把这块美玉放在柜中。韫、蕴两字相同。而藏起来。
「求善贾而沽诸?」
  贾,音假,有注读「沽」。商与贾不同,商者,商也,到处去买卖,贾者是坐在一处不动,人来买,或遇到识货的卖给他。沽,卖也。
「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善贾者也。」
  孔子说,我卖给他,我卖给他。重复两句,加重辞气。下面又加一句,「我」,孔子点破,我待贾而沽者也。
  人有相当的能力后,有人遇得到赏识,有人不能遇到赏识,「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学习原本是为个人,先将自己栽培好,有人来沽就卖出,否则永远放着。「人不知而不愠」、「不患人之不己知」,就怕自己没有东西卖。纵使卖不出去,也必须栽培好。
  卖出去,也有不好的,例如岳飞三十九岁时,直捣黄龙在眼前,宋朝眼看要灭掉金了,辛酉年三十九岁却被赐死,遭到如此后果,也太奇怪了。那些没出去,在家的人,反而比岳飞好。今年是辛酉年,你们今年可以为岳飞默悼。
  讲论语是世间法,世间法做好了,就露出世间法。

【九.十四】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382)
「子欲居九夷,」
  「九夷」,说法不一,有注解说是在中国以内,有人说在中国以外,在偏僻的地方。孔子不是发牢骚,大道在此地行不通,可以到他处。例如殷有三仁焉,三仁之一的箕子到韩国去开辟。孔子说可以到他处去,「欲」是意思中有这个意愿。
「或曰:陋,如之何?」
  「陋」,不是衣食陋,而是没有文化,没有礼义,不懂仁义礼智。台湾现今繁荣了,应当说那一边呢?
  「如之何」,那这地处怎么样?
「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孔子说,有道德学问的人去住,还有什么陋不陋的呢?朝鲜的文化是箕子开拓的。刘禹锡的陋室铭根据这一章,他只说:「何陋之有?」并没有明说:「君子居之」,说自己是君子,否则就成放肆了。你看人家的文章怎么样?
  诸位好好学,真正学好,各尽其道。有人来请你去讲,就依着这个讲。谢东闵副总统印论语,发到各寺庙讲。但是他们或许以为这是外道书,而把论语丢弃了。凡事,要各方面都顾到,知己还要知人。

【九.十五】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383)
  现今的国家无礼无乐。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孔子说,我在卫国回到鲁国,然后乐才上轨道。如何上轨道?「雅颂各得其所」。
  初学先在句法、字句,看进眼里。进一步要在字句以外读书,必得举一隅而以三隅反。
  诗经有风雅颂,风是从各国采来的诗,原本不在数中,诗经大主意都在雅颂上。「各」为诗眼,指雅与颂。
  有注解说,这一章指音乐,其实有乐就有辞,例如吴季札观乐,都说诗经中的那一篇,吹打都有歌辞,否则乐岂只是八音等等吗?所以作诗,必得配上音韵。
  有注解说,只说诗章,那为什么又要提雅颂呢?
  应该是连乐器,连诗章,一起配起来,各得其所。
  诗不可以轻看,「雅是雅,颂是颂」。《诗辑》云:「风,优柔委曲,意在言外,风之体也。雅,明白正大,直言其事者,雅之体也。」颂是祭祀乐歌,用之于宗庙。集释的「按语」,说得很详细可以参考。这一章吾所讲的,就是依皇侃的疏。朱注,没有说出长短,但是也没有注明白。

【九.十六】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385)
  这一章没有恰当的注解,吾必须注一注,对错与否吾也不知道,但是要能讲下去,吾以孔子的事迹来证明。
  先讲「何有于我哉」,注中有四种说法,都讲不下来。例如「何陋之有」,何有中间的「陋」,意思就是不接受「陋」字。
  「于从政乎何有」与「何陋之有」,不同讲法,另外如「于从政乎何有」,这是孔子不肯定的话,不接受,也不拒绝。「何陋之有」是肯定辞,不接受的意思。所以「何有」,是不接受的辞语。
  「何有于我哉」,吾采取不接受的意思,指上面的四条,那一条我有呢?这是孔子不敢承当的话。
「子曰:出则事公卿,」
  「出则事公卿」,孔子见冕衣裳者与瞽者,孔子还必须起来,像皇帝过宰相的位子,要向位子敬礼,这是何等的恭敬!礼记及乡党篇,都有详细记载孔子的威仪。集注,说的很糟,说这四条「其事愈卑」,这四条怎么是小事?这是大事。
「入则事父兄,」
  「入则事父兄」,父孝兄敬是小事吗?有人问:「子奚不为政?」,孔子说:
「孝乎惟孝,友于兄弟,奚其为为政?」在家孝父母友兄弟便是大事。
「丧事不敢不勉,」
  「丧事不敢不勉」,孔子说:「祭之以礼,葬之以礼」、「慎终追远」。孟子说,父母之丧是大事。
「不为酒困,」
  「不为酒困」,禹恶旨酒,书经五子之歌说:「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所以不被酒困是大事。
「何有于我哉。」
  这四条,孔子不敢承当,是孔子的谦虚。

【九.十七】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386)
  此章绝不能讲,说的都是胡说,说这一章是诗,说是禅,都可以。诗,古人只讲表面,内容无法说。
「子在川上曰:」
  孔子在川上,川与河有差别,山间的水叫川,水长流不断,千字文说:「川流不息」。孔子在川上看水,只说两句。
「逝者如斯夫,」
  「逝者」,若说「逝者」是川水就是不通。以下的「如斯夫」,这是离川水说「逝者」,说世间一切的事物。如佛经所说「万法无常,成住坏空」,就跟这「逝者」一样。这像「指其掌」那一章,孔子指着这川水,万物的无常就像这川水一样。逝者,不是仅仅指人死而已,一切都有死,就像这个川水一样。
「不舍昼夜。」
  「不舍昼夜」,舍,说文:「止也。」死就因为不止,若止便不会死了。白天走,晚上也走,不住的走,万法无常,剎那不停留,这就是三心不可得。不舍昼夜,天天如此。
  临死也不可离道,离道就不能往生,孔子临死不许有家臣,曾子临终易箦,都不离道。
  (集注)说:「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乃道体之本然也。然其可指而易见者,莫如川流。故于此发以示人,欲学者时时省察,而无毫发之间断也。」这个可参考。「往者过,来者续」就是非断非常,这是佛法说的。「欲学者时时省察,而无毫发之间断」,这则是多说。这两句经文,不可加注。一体万用,注了就糟糕。
  逝者,就跟这一样,没停止的时候,一体万用。孟子所说的就是有本有用,孟子说,「源泉混混」这是本,「不舍昼夜」这是用,实在说源水与流入海里的都是一样。「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不可离的就是体。

【九.十八】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387)
  先考据为什么孔子要说这个。这有根据,讲起来比较落实。孔子在卫国,卫灵公的夫人南子,灵公惧怕她。某次灵公与南子同车,孔子坐在副车,南子想见孔子,南子是主,孔子是客,这很麻烦。灵公和南子坐前车,孔子坐在后车,同时出发,一起同行,孔子不以为然。孔子是出来办事的,跟他们一同去兜风,作什么?史记记载这段故事,说:「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孔子不说:国君要恭敬有德的贤人,还是看重女色要紧?孔子不会如此粗野说话,孔子很有分寸。上学之后,说话要有分寸。孔子只说,吾未见能把好色之心换成好德之心的人。
  德与女色,那一条重要?德,指有道德贤能的人。这对普通人用不上,普通人好德有什么用?好色又怎么样?这是一般的说法,吾说吾的意思。
  子夏曰:贤贤易色。尊敬贤人,只要去好色的心而尊敬贤人,这是对国家有办政治的人说,国君就应该如此。普通人交朋友也必须结交贤友,若好女色就不行。
  「贤贤易色」那一章,说话的人是指第三者,而这一章孔子是当事者,所以改贤为「德」字,否则孔子指自己是贤人,便不妥当。什么人也有德,换了一个字,就不同了。这件事指灵公,孔子叹息这个国家无道。
  我们可引这一章为警戒,无友不如己者,人在社会是合群的动物,不论男女,品性不端的朋友不可以交,交久就受他熏染,没有好处。

【九.十九】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388)
  篑,考据很多,有的作匮,古字与今字等等不同,我们不讲这个。既然都是盛土的器物,不论从「竹」、从「匚」,或是现今用化学塑料物,不必太多考据,都是土笼的意思。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
  山是最高的,山也是土石的集合体,中庸说,山是一拳石之多,佛经说是和合相,二者意思相同。例如要堆成十丈的假山,一百篑土可成山,若只堆九十九篑便停止了,就不成功,还不够一丈。那是什么人使山不够一丈?是你自己。
「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又如平地,倒上一篑土,虽然很少,倒上一篑土,便已经不平了。一篑的高度,想使它继续再增高,也是你的力量。进是再加的意思,你去干就成了二篑土。
  这一章指不论什么事,全在自己干,不论大小事,若一天卖花生,一日赚二元,就多了二元,若不去赚,连一元也没有,这是劝学的意义。没有学问,像是平地,为什么不念一本书?念一本就比平地高,再念就更高了。有了学问,学无止境,到了圣人也还要学,成佛也得乘愿再来度生,也必须学,若到等觉就不学了,也不行。
  你们学三十年,有三篑土了,离一丈还很远,进步太慢了。跟我学,不如找比我高的,一日就可以学三篑土,进步慢,要怨你自己。有些地方三篑土也没有,或许有半筐,却撤了一地。两下比较,高下立见。时不再来,机不可失,时局不许可,纵使时局许可,寿命也不许。或许几辈子有警觉,但是也没把握,必须自己有把握,工夫到了便知有没有把握,工夫有或没有,譬如饮水,冷暖自知。

【九.二十】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389)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
  这一章争论很多。语,是说话的人,必须有听的对方。惰是,说者怠惰?还是听者怠惰?听者是颜子,但是说者或听者,是谁不惰?这有二说,一指孔子,一指颜子。
「其回也与!」
  集解,汉注比较好。颜渊了解,所以「语之而不惰」,其余的人不了解,所以有惰语的时候,有不愿说的时候。惰指说者,采取这个说法,采汉注,这与听的人有大关系。教的人以教学为他的兴趣,必得教人,这是儒家的话。依佛家说,学佛必得当菩萨,不要当罗汉,不度众生就不能成佛。例如你们听论语不受限制,但是必须能变变样,讲的人就高兴,如何高兴,或许看不出,吾讲论语所为何来?吾是个人的兴趣,所以教而不疲。你们若听课打瞌睡,教的人就无兴趣,若大家一步步进步,吾卖命也教。学习必得要求老师,书经说,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

【九.二十一】
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390)
  止,有二种说法,一当止住,一当到极点,两者都可以通。
「子谓颜渊曰:」
  颜子的好处在那里?全部论语首字就是「学」,可见学的力量很大。因为生而知之者少,所以必须「学」,孔子一生提倡学,孔子说:「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无。」除了颜回以外,没有这么好学的,其余的人虽学,却不如颜子的好学。
「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这一章是孔子对他人说,不是对颜回说。颜子这个人可惜了,我只见他步步往前进,没有见他有停止的时候。
  另一种说法,为什么颜回可惜呢?因为他往前进,却没有到达极点,不能与孔子平等。这种讲法也可以。
  你们学这一章书,要知道,干什么都必须干到底,你们做人不可失了人格,切莫有人样,而没有人的格局。大总统也必须如此,否则曹操为太上皇,王莽为新天子,这种背叛国君的人叫贼,人格不够不是人。假若一点坏事也不干,就能保住人格,这是世间法。若保住人格学佛,往生才有把握。

【九.二十二】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390)
  这一章不必特别指说是颜子。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
  苗,种五谷才刚冒出生的叫苗,长了谷穗为秀,农歌说:「六月六看谷秀」,秀,是长出开花有子了。
  「苗而不秀者」,冒苗却没长谷穗,有这种人。有矣夫,都是虚字。孔子说,现今的人上学,有人长出了苗,却不生出秀穗子。
「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还有长出秀,但种子不结实成熟,打不出粮食来。这两种学习都不成功,与前面那一章一样,做山少了一篑,便不成功。
  总之,你们干什么事总要自己要有把握,干到底,达到极顶,不要损失人格。如何不损失人格?要能不损害人,处处讲恕道。而学佛必得往生,末法唯有修净土法门可以成就。学佛必得求当生往生,不往生是没结果,所以学净土法门必得要有把握往生,若不能成就,便是「苗而不秀,秀而不实」,这要干什么?

【九.二十三】
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矣。(391)
  「今」,有注解是指孔子,有的注解说不是指孔子,吾采取不是指孔子。因为若与孔子比较,就很难做人了,采取好讲合人情的。
「子曰:后生可畏,」
  二十岁以下为后生,二十岁以上是成人,三十就要办事了。「可畏」,不能小看他,别瞧不起他,他或许可以比我们好。为什么?
「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怎么知道他将来不如我这些人?所以不敢定说他不如我们。
「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矣。」
  所以心里必须谨慎,但是后面要加一个限度,若四十、五十岁,他的学问还没有成就,人们还不知道他,那就不须畏惧了,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发展。集释考证,引大戴礼说:「三十四十之间而无艺,即无艺矣。五十而不以善闻,则不闻矣。」
  三十要学,三十而壮,四十而强,还没有对社会有利益的事,到了五十而无善可闻,那再干好事的机会便少了。
  曲礼说,二十而冠,三十而壮,四十强而仕,五十而艾。艾是头发半白半青,人生到百年,五十已经活一半,不是老了吗?而且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到五十,谁敢保险再活二十年?五十就可以开始养老,到六十岁退休。内经说,五十岁以后还有生孩子的便少了,所以谚语说:「四十无子晃一晃,五十无子无指望。」其实到六十二以前还可以有孩子,但是已经衰老了。女子到四十九岁「天癸」绝,男子到六十二才「天癸」绝。
  学问有二,道德与文学,尊德性是道德,而道问学是文学,若道德不成就无法往生,你们如今也有四十的人了,想想这一章经文。说句开心话,乱世劳苦,寿命比较长,活到七十不难,太平很幸福但是寿命反而短,乡下人寿命就比都市人长。道德、文学两大学问,道德很难,而中国的诗为文学之祖,方法很多,会一、二、三种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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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9 18:25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孝顺篇
必须全部方法知道十分之九才能讲诗,不懂这些方法,以为诗错了,那就是外行,一部分不知道也不能讲。黄庭坚改李白诗「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为「人家围橘柚,秋色老梧桐」,欧阳文忠想改〈题破山寺〉「曲径通幽处」而不能。其实,李白与常建都没有错。
  老来也还可以学,孔子家语说,老年而学,如秉烛夜行。佛经说,千年暗室,一灯即明。所以要知道佛的学问,所谓「世间一切佛尽知」。高适四十岁而学诗,而成为唐诗的佼佼者。朝闻道,早上能伏住惑,夕死可矣,晚上就往生也可以。

【九.二十四】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392)
「子曰:法语之言,」
  法语,圣人说的话,能不听从吗?从前群言扰扰,折中于孔子。人们说话有争执,可以不打官司,到茶馆有「讲茶」的人,依四书圣人所言为标准判定,若他不愿听圣人的,我也不听。只有一面理的,就属父子争讼打官司,儿子这一面怎么样都是无理。刑法、民法也配合依礼而定,所以打官司,能拿出圣人说的都能赢。
「能无从乎?改之为贵。」
  法语之言,经典上的言语。顺从还无用处,必须改,不改便无用。过则勿惮改,不改没用处。今日之下,法语之言,人都不从,要打倒孔家店,以为孔子之言,并无特别,主张杀父共妻。这种前途令人堪忧,我们若不能改,那只好求共中不共,「改之为贵」。
「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
  巽,顺巽,好听的话,人家说你好,或委婉劝你,迎合你说的,自己以为「这只是小毛病,没有关系。」你高兴,以为值得骄傲,这就倒霉。
  绎之为贵,如抽丝般的研究,人说你好,对吗?说你不好,是吗?退而省其私,三省吾身。
「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若说而不绎,光是高兴而不回来研究,以为自己好,从而不改,仍旧照样。「吾末如之何」,我就没办法了,说好也不听,说坏的也不听,这种人就永远堕落下去了。
  圣人也只说好坏两端而已,自己要知道抉择。

【九.二十五】
子曰:主忠信,毋有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394)
  这一章重复出现,已经讲过了。

【九.二十六】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395)
  此章不须要讲考据。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
  帅,元帅,统领三军的元帅。国家有战争,大皇帝治内,大元帅治外,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因为在内的指挥,不知道外头前线的情形。所以挂帅必须有相当能力,只要是对于百姓有利的,就可以办到。那岳武穆为何以十二面金牌调返,他却听命,为什么不直捣黄龙再回来?这件事很特别。若打完金人,迎回徽钦二宗,那高宗要如何?所以高宗坏透了。后人评论「莫须有」三字,真是冤。岳武穆是一片忠心,为了徽钦二宫。不看历史,不能办事,唐家的二皇:玄宗、肃宗,也是如此。
  三军不得了,想擒获三军的元帅,还是可以办得到。
「匹夫不可夺志也。」
  最无势力的是匹夫,匹,匹配,匹夫匹妇,孤家寡人,有什么力量?但是匹夫的志向大,就有大力量。匹夫若有了志向,要想改变他的志向,办不到。例如文天祥被元人俘虏,囚禁将近三年,还是不投降。元人说,宋朝已经灭亡了,你还图什么,若肯投降就在这里做宰相,你还挑什么?文天祥说,我早挑好了,挑死。
  若不可夺志,没有不成功的,孔子三十而立,立是立住志了,才不会迷惑,这与佛家的断惑有什么两样?成与不成,观这个志有没有,就可以知道了。书念好,至诚之道,可以先知。只要看人的志立了没有,便可以知道他有没有断惑。

【九.二十七】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395)
  我们注重其中的道理,若有争论的才考据文字。这一章的考据,要考据工业产品,如今可以不必考据了。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
  缊,是木棉还是草棉,可以不管,就是冬天的衣服。冬天,袍子不可少,袍内用乱丝,后来改为铺棉花,后来有人用丝的,是富有人家的衣服,轻而暖的袍为上品。冬天穿皮衣,最好的为狐皮,冬至前穿羊毛,冬至以后穿狐皮。貉似狐,喜好睡觉,貉皮更宝贵。皮若有花纹的,更为贵重。从前的袍子皮毛在外,后来用绸缎为衣面,反穿皮袄是不敬的。二品以上的官可以穿貂皮,要反穿,一看反穿貂皮,就知道是大官。从前读书人可以穿皮衣,工人商人都不敢穿紫毛狐皮,虽然是有钱的人穿了狐皮,有人问他,也只说是狗皮。衣是外表,如禽兽的毛,所以孔雀开屏便是炫耀自己,何况是人?这是普通人的常情。
  人心终日在吃穿上着想,台湾吃米饭,北方人吃五谷,穷人吃小米面,有钱人才吃麦,山东的二等饭是小米,第三等是吃高粱面,属于最下等。吾家平常有三种粮,头等为麦子作的面,其次磨的为二面,第三等的是小米面。平常吃小米面食,来了客人,便速速藏起来,换上头等、二等面,恐怕人笑话。城中吃高粱面的人很少,多是乡下人吃,这是在济南。穿也是如此,穷人要出门应酬必须向邻居借衣服。
  世人的心都在五欲六尘,若是心在道,就不注重无五欲六尘,例如黔娄的「宁可正之不足,不愿邪之有余」宁可盖正被子露出手足等等。正人君子尚且如此,何况是学佛人?就要不贪着五欲六尘,修行人不论在家出家,知道这一点来看人,就可以知道他将来会如何了。
「而不耻者,其由也与。」
  子路性情刚强,一切都很认真。子路学道之后,一切不在乎,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穿破衣服与阔人在一起也不管,只论有没有道,心不在衣服上头。
  衣音「忆」,穿敝缊袍与穿狐貉者立,而不觉得羞耻的,莫不是仲由吗!由此可知子路办到,其它人办不到。但是如今也必须随缘,只要整齐就可以了,逢场作戏,不必过头。

【九.二十八】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397)
  后半段,有注解说连不起来,所以有人分为二章,依两章说好讲,两段合起来比较难讲。谁并在一起?或许不是朱子,因为朱子好改经文出了名,所以人们推论是他。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忮音「支」,也音读「机」,害也。求,贪也。「臧」,善也。不害不求,何用不臧,这样做什么事有什么不好的?意思是说没有不好的。
  不忮不求,有三种说法,都有道理,不须要争,都可以讲得通。集释,马融主张这是成语,不是孔子所作的诗,依这个来解释,就是说「……其由也与!诗云: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这样就与上一段连上了。
  韩诗外传,以不贪求所以不害人,就是指一件事,人到无求品自高,指不忮不求的人,是说自己。集解所说的为二件事,也不害人,也不求人,说自己也说对方。郑康成也说成是一件事,只说对方。
「子路终身诵之。」
  「子路终身诵之」,可见这是成语,终身诵之便不容易,守住一个法门就不错了。
「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是道也」,是,此也,这个的意思。这两句诗的道理,是说在大道上这两句话算是小道理,终身学不求人不害人,只是好人而已,与道有什么关连?孔子之道是性命之道,是了生死之道,只有颜子、曾子得道。子路升堂而未入室,所以孔子说何足以臧,这是冀望子路往上学,不是说就不要「不忮不求」。
  子路不闻了生死之道,所以「敢问死」,孔子答说:「未知生,焉知死?」对事奉人的道理尚且不知道,如何来问事奉鬼神?子路虽求而未得。
  你们懂得执持名号,但是谁终生诵之?子路若得到一个法门,便终身诵之。你们不忮不求了吗?有没有动心?凡对人无利益的便是害人,不能管就不要管,否则就必须管到底,不可随便,所谓「为人谋而不忠乎!」
【九.二十九】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398)
  集解:「大寒之岁,凋木皆死,然后知松小凋伤。平岁则凋木亦有不死者,故须岁寒而后别之。喻凡人处治世,亦能自修整与君子同,在浊世然后知君子之正不苟容。」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台湾比长江南北热,大寒之后,「后凋」以后才凋落,各种植物凋落完后,松柏才凋落。十一月,桃杏花在落叶处蕴芽,冬至阳生春又来。而松年年长新叶,也是春天长新叶,如洛神赋云:「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陶渊明诗云:「松菊犹存」,洛神赋比喻女子,为什么用松菊赞美女子?赞美的意思我们想不到。赞美洛神,到秋天百花落了,唯独松菊荣耀。松在春天长出茂盛的新芽嫩叶,成为新松,这时松的旧叶才落掉,长新松才落旧松,不露根枝,所以没有秃松。
  平常时候其它树木也很茂盛,比喻太平的时节。今日不算是好时候,看这个时代就有好人、有坏人,今天这个屋子里的人就是好人。只要须要有人维持秩序,便不算好人,必须造次颠沛,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所谓「六亲不和有孝子,国家昏乱有忠臣」,必须有百折不回的精神,才算是好人。
  这一节书,有注解说是孔子在陈绝粮,畏于匡,子路云:「君子亦有穷乎?」孔子说:「君子固穷」不受磨难不成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佛入涅盘,要降魔,魔女出现,佛降伏。不入生死,必须没有男女和合,其它人自古难过美人关,佛能降伏。自古以来,痛苦磨难容易过,富贵荣华的磨难最难,一般人过不了。
  必得历经岁寒,经过波折,还能不退才行,这是指逆境。若遇到顺境,也知道是波折,能推开,对贪就能灭。自古以来发达的人多是穷子弟,败家亡国多是浪荡子弟。佛家说:「三世怨」。内地俗谚说﹕「一辈子作官,三辈子打砖。」这可以悟一悟!孔子受一辈子波折,子见南子,美人关也过了。

【九.三十】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399)
  这是三达德,中庸有说,这三条,必须学。
「子曰:知者不惑,」
  有智慧辨别,就不迷惑,学孔子之道也是断惑,不惑不是断惑吗?
「仁者不忧」
  仁者不忧,凡忧都是患得患失,为自己打算,仁是大公无私,处处替公家做,有什么得失。例如楚人失弓,楚人说:「楚弓楚得」,孔子听闻了也说:「天下弓天下得」,孔子赞叹楚人,楚人心量虽小,只要扩大就是仁。
「勇者不惧」
  勤劳才能办出事,勤劳必须有勇气,无论遇到什么辛苦,也必须冲破,这就是不惧。办事不是一下就能成功,必须有勇气,只要无惧,有些事必定可以达成。
  终日迷惑颠倒、贪心,如何能不惑不忧?

【九.三十一】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400)
  这一章,有注解说要与后一章合起来,有人说要分开,我们阙疑就可以了,不要胡造谣言。汉儒注解是合为一段,到了宋朝苏东坡,才分二为章,朱子采取,清初毛西河又合为一章。我们采取分开来讲,比较好讲。
「子曰:可与共学,」
  人下生以后,什么都能办的人,那是生而知之者,这种人很少。孔圣人、尧、舜也都要上学,人人都必须上学。聪明者必须上学,不聪明者更需要上学,透一丝光明也好,人人都必须上学。「可」与共学,这句话其中含有深意,用「可」而不是用「必」。一开始上来求学叫「开蒙」,不能就讲道,含道的也不能讲,例如三字经开首为「人之初」,这绝不能讲,只教他念。「性本善」,性为何物,更不能讲,只要要他念「知某数,识某文」,学洒扫、应对,这等事学成,就会念礼记,因为礼记书中就是讲这等事,洒扫、剃头,皆有规矩,这是大学问。
  人人都来上学,有人就不行,不得不教,他也学不出来,所以「可与共学」就不错了,还有不屑的教诲。
「未可与适道;」
  可与共学了,要学六艺,重要在道上,执射乎,执御乎!六艺是道的皮毛,现今所学的都是艺,可与共学已不错,但还「未可与适道」。孔子是志道、据德、依仁、游艺。适是通到某处去,适道是往道上去,往道上走,怎么教也往道上走。
  道,指「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道,这极重要,没有闻道,就求死,这是白死。例如你们念佛,求一心不乱,预知时至,心佛双照,若还想在此受罪,念佛有什么用?若耽恋这里便是惑,就是缚。如今可与适道的有几人?现今的学佛者学道吗?学佛不是就适道了,所以俗话说:「一着袈裟,事更多。」
  你们学佛多年,吾讲经有六十余年,讲经不了生死,末法有教无行,知道有净土,若不修不往上走,这叫适道吗?象法有教有行,因为无戒还不能证道,所以有禅宗的教外别传,使人先证果再研教。今日之下更不能了,所以说是往生而不说证。
「可与适道,未可与立;」
  可与适道,已进道了,已经进了门内,为内凡了,但是「未可与立」。在净土宗难讲,若依禅宗,四果之前还有三果,证四果,还没有立,落于涅盘坑。立是扎住根,树立住根,下不摇动,上头的菩提能增长,这才叫「可与立」了。站立得住,八风吹不动。
  孔子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我们别说十五年,五十年还不行,吾学佛六十年还没有立。孔子四十而不惑,俱生的惑我不敢说,新增的惑孔子已经没有了,你们是日日增惑。要随缘消旧业,更不造新殃,我们是日日造新殃,孔子四十不惑,更不造新殃。五十而知天命,明心见性,其实孔子是乘愿再来,这不是当生办得到的事。
「可与立,未可与权。」
  可与立,未可与权。立是依法不依人,法是经典所说的,处处要依经典来,道就是从经典处来。经是言语文字的假相,由道而来,经典所说的都是道,立是对道立住。
  权,如佛的权智,若是实智就得依经规矩,权可以变化,如何变化?变经典?还是变大道?权是改经不依靠经,今人就是不依靠经,必须是到达佛、圣人的地位才认识权这个字,登地菩萨也够不上「权」字。没有权就走不通,所以必须逢场作戏。但是行权不容易,若你成了戏中人,就不是逢场作戏,在前台上唱得多好也必须不着相,不能动心,印不到心上去。
  权,我们又够不上,又不能不干,所以难。这个注解有若干种,最终的解决办法,就是可违经不可违道,这也有人反对,以为违经就是违道。权必须智慧开了才能做,吾的见思惑没有断,所以不敢教你们。吾讲的不超出前人的范围,所以不敢著述,你们只要依法不依人便可以了。
  不得已要说,从前人称东西的锤就是权,视物品的轻重而移动锤,使枰平衡,天秤也是如此,这是比喻权如锤。意思是说,自己看着办,学问不到便无法看着办,说出来就不行,孟子书中有人问礼,男女受授不亲,那见到嫂嫂溺水,要伸出援手吗?孟子说,这是权,要通权达变。但是天地间的事情千变万化,见邻女不能援手吗?所以不能举例。
  通权达变全看自己的智慧,孔子时中,凡事不偏不倚,采取中道,执其两端而用其中,一般人是过与不及。佛家说,执着相,凡夫着有,学佛者着空,常、断都是邪见,必得空即是色,讲中道,这与孔子的中道相同。
  现今说法的人讲中道者有几人?若能讲中道,道就是中,孔子的中就是时,时中就是道,可以反经不能反道。为什么能违背经?净宗是从有门入,不敢违经,禅宗便是反经,无语言文字相。佛法都是在恭敬中求,但是禅宗说佛来杀佛,这不是反经吗?其实是反经不反道。道是心,口虽说这个,心中却没有这个,心中无色无空,不思善不思恶,寂而常照,净宗往生,最后的寂光也是如此。
  如今我们改经就不行,比如丹霞烧佛,当时是要度人悟道,你能这么做吗?你们如今尚且不能立,何况是行权?立就不增新惑,不沾五欲六尘了。
  你们学这一章,处处省察量一量自己的本事能力。所以达摩祖师说:「学我者入地狱,谤我者生天堂。」你真学达摩,就是真谤佛,这样可以吗?

【九.三十二】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401)
  一个字具有多种讲法,只是依从一种讲法,如何会对?学论语,要开智慧!法语之言,经典上的话,能不听从吗?只是听从,没有用,改之为贵,要在改自己的毛病。今日之下,人心一日比一日坏,要从尚且不从,如何会改?巽与之言,委曲婉转,能无悦乎,绎之为贵,必须想想,省察省察。今日的教育,只说好听话,决不出人才。
  这一节,汉宋注解算是不讲了。圣人的境界不懂,所以不讲,这还算有规矩。我们不是学文字,又不懂其中的意思,可以从缺。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
  引的四句古诗,到底是什么意义,不知道。
「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这二句是孔子说的,所以说说,意思是指学则会,不学则不会。

乡党第十
  乡党,本乡本土的意思,例如台中人,台中以内就是乡党,若住在民生路,那民生路便是你的乡党。若来了中正路的人及民生路的人,给人倒茶时,要先给中正路的,民生路的人在后,因为民生路是你的乡党。

【十.一】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403)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
  孔子对于乡党的人,说话动作一切,都是「恂恂如也」,极为温和,极为恭敬,为什么如此?温和到什么状况?恭敬到似乎不会说话,不敢说话。所谓「躁人之辞多」,还没跟你说便抢着说,这种人的前途不行,也不能长寿,必须镇静。
  在乡党为什么要如此恭敬?因为乡党是你下生的地处,是父母之邦,对父母恭敬,就必须恭敬这个地方,例如监狱中的教诲堂,典狱长经过必须鞠躬,若帝王经过宰相的座位,必须下辇致敬。
  对乡党能如此,就可以变样,凡事改之为贵。所以说父母的朋友为「父执」,是叔叔、伯伯、姑姑,这是真正的民族主义。左传齐家有报九世的仇人,不像洋人是杂种,所以中华民族能屹立于世界,有血统的关系。
「其在宗庙朝廷,」
  但是这个人是不是很呆板?在宗庙朝廷又变了。
  宗,尊也。自己不做主,一切依从他人来办事,尊重的意思。庙,貌也,盖一座庙有如祖宗的容貌。从前文庙棂星门外有二块石碑:「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如今则是要打倒孔老二,这是犯上作乱。从前到人的庄头,必须下驴下车。乡人也会让路说﹕「客人,请喝水。」若到人家的庄头不下车、不下马,乡人就会讥笑说﹕「来了病人,失了腿。」若是大车经过,乡人就会拦住说﹕「恐怕的您的座车会震倒屋子。」只要待之以礼,人家便以礼往来。凡事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一切灾祸都是自找的。
  廷,无堂只是平地。
「便便言,唯谨尔。」
  便便言,郑玄说:「便便,辩貌。」在宗庙朝廷,说话辩论必须清清楚楚,就不是像在乡党「似不能言」了。因为朝廷是议论公家的事,不能当老油条、骑墙派,那样会害了百姓,所以说:「乡愿,德之贼也。」
  从政要「上致君」,使国君成为尧舜,「下泽民」恩泽加于百姓,若巴结长官,压榨百姓,便是贼。虽然辩论得很清楚,仍然很谨慎,而不是高谈阔论。不恭敬长官,也是贼。
  你们要学历史,但是史书上记载的有好事、坏事。好人便往好处上学,坏人就偏往坏处上走,可悲啊!如今的时局很恶劣,大家要求「共中不共」。讲在我,听不听在你们!
  前一节是对乡党,往后必须照这个办。后一节,你们虽然没有在宗庙朝廷,但有公家开会的时候,例如在一个机关,理事的职员都必须尽该尽的义务,财团法人虽然是无薪却有名誉职,若以为没有待遇就不肯干,这便是没有人格,所以开会时必须全付精神注意,该说就必须言。但是今日是以表决为准,表决确定后便不许有争论。
  孔子的行为,立出规矩来,可与适道矣,但还不可以行权。没有到程度,依规矩就可以了。

【十.二】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404)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誾誾如也。」
  上朝的时候,在朝廷。从前的官制不同于今天,鲁是诸侯为君主,鲁君的下面还有卿、大夫、士。
  谈话的时候,与下大夫、上大夫谈话要不一样。卿以下有大夫,孔子曾为大夫,还没有到卿,卿是上大夫。今日虽然没有阶级,但是阶级却很严格,开会时它的权力在议会,例如立法院,平常人不能参加,但是从前只要到某个地位都可以参加朝会。
  侃侃有两种解释,集解说:「私乐之貌」,貌是样子。侃侃,集注说是刚直。
  誾誾,中正之貌。集注说,和悦而诤。
  这两种解释那一种为是?孔子与下大夫同事谈话,刚直,不客气吗?与上大夫说话温和,是巴结吗?后人采汉儒的注解,与同事说话时私乐。若作主的人为长官,孔子便谨慎说中正的话,不同流合污。
「君在,踧踖如也,」
  「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现今的规矩好还是不好?不好要能改,有改的权力吗?所以说:「若居今之世,行古之道,灾及乎身」。
  踧踖,马融注,恭敬之貌。集注,恭敬不宁之貌。韩愈说:「口将言而嗫嚅,足将进而趑趄。」不可如此解释,这是老滑头,老油条,孔子不会如此,作「恭敬貌」就可以了。
「与与如也。」
  与与,有威仪而适中,不会不及,也不会紧张。
  公共团体开会,临时有主席,他便是这个会议的主人,必须恭敬他,并不是只恭敬这个人,而是恭敬公众,所以不可以自己逞能,要恭敬主席。吾对警察便非常恭敬,因为他出来执行任务,平时就另当别论了。
  中国讲究礼让,所以「子路率尔对曰」,孔子哂之。因为子路说的话没有让的原故。

【十.三】
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躣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405)
「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躣如也。」
  今日还有摈,例如伴郎便是摈,一切言语应酬都代表新郎。国君下召使当摈,到其它国家去,为国家办事。这时必须变变脸色,走路时脚必须不离地,处处小心谨慎。躣,盘辟貌,即周旋貌,不能迈方歩、飞扬起来,处处谨慎小心。
「揖所与立,左右手,」
  你们必须照这个来办,对待长者,长者走到那里,就跟到那里,他左顾你就要随着左顾,他右顾你就要右顾,不能离开主。例如孔子在夹谷会盟,那是有砍头的危险,孔子一下命令,就有人承命,摈若不在国君傍边,如何能办?父兄如果年纪大,出去时就得跟着。
  从前在丛林,进入庙门,有一定的规矩,客从西阶升,主人从东阶升,所以说:「东家西席」。从前人重视礼节,有门必让,走到门口必先揖让;有门必揖,右手伸长让客人。
  以南北为左右,以东西为前后,以南北为左右时,对客人就要伸左手揖让礼请。
  立,指客人。左右手,摈在左揖右手,摈在右揖左手。
「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
  襜如也,衣服整齐,不可乱摆,虽然飘动但不踏到地。观察唱戏的演员,返回台上时,看他的下摆便可以知道是「襜如也」。唱戏的演员,他们都学过礼记。
  进,往前走。
  翼如也,如鸟有翼,手要活动,招呼客人不能呆板。
「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
  复命,摈复命报告:客人不回头看我们了。这时主人才可以放松敬慎的态度。
  易经、内经讲的数目只有五,例如五色「青黄赤白黑」。这是五种正色,其余的为间色。东方,绿为兼色﹔北方,紫为兼色﹔北方属黑,水为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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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9 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持戒篇
配以朱红﹔再淡为丹。丹是彤云的颜色。东方,黄配以青,是绿。「彤云」讲是红色,这是有本的。
  陶潜「琴书以消忧」,佛家以法为乐,百病可以去除。所以读这个,可以长寿。如今的人,不懂这个原理,专找伤者。

【十.四】
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407)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便是成住坏空。
  一月立春下生种子,二月春分生长,三月入土,看到「入土」也能了生死。
  儒家的书,主要是讲政治,政治是维持天下的公安,没有政治则士农工商法医都干不下去,天下就乱了。并不是说作官是多么尊贵,而是干的职业,要为大家,要为公的,所以儒家重视政治。从前作官的必须离开本省,做官不许经商,一则与民争利,再者你有权,百姓无权,容易受到贿赂。为官必须穿着公服,不干私事,所以作官的并不有钱,要为公牺牲。《大学》说:「蓄马乘,不察于鸡豚」,做官能当到蓄马乘的职位,或是做到百乘之家,心都要在百姓身上,不在鸡豚。所以古谚说:「一辈子做官,三辈子打砖。」地道敏树,天道敏时,人道敏政,人道必须讲政治。
「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
  吾不讲考据,天子有五重门,诸侯有三重门,各有名称,公门究竟指什么?有很多争论,时代经历各朝都有不同。如今没有这种门,如何讲?即使考据出来,也画出门来,有什么用?万事都要随着变,所以只讲原则。既然要爱国,对国家的机关、国旗都必须鞠躬,并不是国旗有神,而是礼节。日本人,一唱日本国歌,日本人就会全体站起来,所以东洋与西洋决不一样。总之,今日为过渡时期,必要更正过来,上轨道。对国家机关,即使是三个人,尚且要恭敬,对全民更要恭敬。
  公门,凡是国家的机关,都可以应用。「鞠躬如也」好像是鞠躬的样子,不是真鞠躬所以才说「如」,而是格外恭敬,好像要鞠躬而未鞠躬,也并不是边走边鞠躬。
  如不容,朱熹注解:「高大如不容」,这种讲法不采取,在公门这里不能随便爱怎样就怎样,必须肃静。
  群经识小说:「天子五门,皋、库、雉、应、路也。」每进一门要一让。
  集解:「敛身也。」身体要收敛收敛,将放肆的情形,收敛收敛,没说是鞠躬。
「立不中门,行不履阈。」
  立不中门,行不履阈。日本人在台湾有榻榻米,入门脱鞋,席地而坐;日本的衣服名为「和服」,也称为「吴服」,是吴王夫差时的衣服。
  邦君树塞门,有一种说法是将木头在门口挡着,后改为屏门。客人到门口要稍微等待,主人先进入略事整理,这是恭敬客人。客人不站立在中门,或站在左,或站在右,就是不立中门,然后主人出来迎接。
  客人多,叫做「门限为穿」。阈,门限,格外高,外头的尘土进不去。行不履阈,若履阈,必须迈过去。若履阈,会弄污其它跨过门限的衣服,因为从前人入公门都穿大衣,没有穿短衣的。学礼就是一切以不妨害人为原则,不论精神物质都是为了爱人。再者主客一起走,若踏在门限上,忽然升起,比主人高,那不象样。
「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
  过位,过是来到此。位,或是国君的座位,空闲的时候,或者是大臣的座位。国君来到品级台,要下辇或凭式,像监狱中的教诲堂,教化师不在堂中,典狱长过位也必须行礼鞠躬。这是日本所订的法律,日本法律大半取自佛经。
  色勃,变变脸色,收敛收敛。经过佛像的前头,若昂然而过,不理佛像,便是无礼。
  足躩如也,平时脚走路迈方步,过位时手不能翔,足不能迈方步,必须脚后跟擦着地,表示肃敬。
  其言不足者,因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好像有话说不出来,不得已也只说一、二句而已。可以参照集释的按语。
「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
  摄齐升堂,用五指叫抓,三指才是摄。摄齐,提起袍子,以免绊倒。也有不摄齐的时候,比如手执玉圭时,两手捧着。从前画女子不画脚,女子穿裙子都是拖地的,所以从前的女子不许摄裙子。如果要穿裙子,在家里必须学穿裙子怎么走路。
  鞠躬如也,好像鞠躬而未鞠躬,并不是边走边鞠躬。
  屏,收也。这点你们可以练习,卧睡时,口闭不出气,由鼻子出气,必得长寿,吾三十岁就是鼻子出气。睡觉如果鼾声如雷,那是粗野人,没多大出息。一切都必须要学,朱洪武夜梦五经,那是自造谣言。
  至这里,似乎是不能喘大气。
「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
  出,出了门。降一等,下一台阶。逞颜色,脸色可以放宽了。从这一句,就可以知道前面如何谨慎了。怡怡如也,很自然。
「没阶,趋进,翼如也。」
  没阶,是下完台阶,到了平地。趋,可以比较快步走,并不是跑。
  进,往前走。翼如也,小翔,不能大翔。
「复其位,踧踖如也。」
  复其位,若再回到他的朝房本位,并不是回家,而是回到朝房。
  踧踖如也。总之不离恭敬。
  礼,不仅仅是鞠躬而已,到什么地方办什么事,不该你办的,你办了,就是失礼。在法律上说,这是侵犯别人的所有权。依佛家,要讲究「不与取」,他人不与而自取就是偷盗。

【十.五】
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礼,有容色。私觌,愉愉如也。(410)
  各篇讲法都不相同,如吾从前讲礼记,注重大家的行为,所以讲的简要,今日要进一步讲。因为注解很多,讲法有若干种。礼记注的少,所以依注子说就可以了。但是论语的注解很多,因此争议也很多,争议都是起于不留意注子。
  乡党记录孔子个人的事,比较难懂,都是孔子的饮食起居动作,其实大家都不知道。例如今日与从前的菜名就有不同,中国的菜,皇帝也不能吃全,仅仅青菜豆腐就有二、三百种做法,随时变化。这一篇说孔子那时候的起居、饮食、酒、住屋、衣服,所以后人都不清楚。
  注疏讲考据,我们也要学,不能不记其中的文字,但那只是记问之学,要以此类推,知道吃穿都有规矩。例如「立不中门」,在日本及台湾还有门屏。「行不履阈」,今日虽然没有门限,但是要明白原则,求其中的变化,能够举一反三,否则用不着。
「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
  这一章是孔子当大夫,上朝的规矩,国家必须与外国办交涉,来了使者必先下马威,为难他。例如齐国晏子出使楚国的故事,晏子善辩,所以不辱使命。又比如诸葛亮在蜀,张温出使蜀汉,赞叹说:「蜀中多士」。古人兴这个,今日稍有不同,所以读书不能呆板。
  从前有圭,用玉制,出使外国时,圭更要紧,君赐圭有如信用一般。使者执圭,是鲁国派孔子到外国。为了爱国,尊重国家,像今日向国旗鞠躬,都要收敛恭敬。
  如不胜任,心里很谨慎。
  上如揖,如作揖,两手作揖,下到膝盖,上到眉尖。
  下如授,接过来如才接时的恭敬。
  勃如战色,不能嬉笑,见到长辈、长官不能笑,有见总统,而嘻皮笑脸的吗?见到朋友可以笑。
「足蹜蹜如有循。」
  足蹜蹜如有循,蹜蹜,不走大步,没有抬脚跟,如有循,好像有一定的道路可以依循。孔子凡事都是慎重办理。
  长者赐,晚辈要仰而亲之﹔拜佛也要如此。长者俯而授之,若两眼望着青天,可以吗?史记孔子世家说:「诸生以时习礼其家」曲阜孔庙演礼,一个月中有数次,这样才会熟。今日,还有人演礼吗?清代的知县百里侯必得到京城觐见天子,行礼走路等等,一切都要练的多久才会熟,丝毫不能错。
「享礼,有容色。」
  「享礼,有容色」,这是替国家送礼,不是私人送的,必须庄严,而且有一定限度,不能乱送。国家送的礼,多为玉帛之类,集解说:「有庭实」,在大庭都摆满礼物,比喻送的礼很多。
「私觌,愉愉如也。」
  再过去,才是私觌,私下见面。有国君与国君私下的见面,有使臣受君命与对方国君见面,也有受君命与使臣见面。
  「愉愉如也」,私下见面就很自然。
  你们要以此类推,例如在婚丧嫁娶,宾客满堂时,一举一动,都必须有规矩。若没有礼,于主于客,都有失礼之处。例如在婚礼说诙谐的话,在丧礼上高谈阔论,这是不可以的。孔子食于有丧之侧,未尝饱也,人应当有同情心。大庭广众之下,不可失礼,要更有礼。讲古书,行今事,这很要紧!

【十.六】
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当暑,袗絺绤,必表而出之。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亵裘长,短右袂。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狐貉之厚以居。去丧无所不佩。非帷裳,必杀之,羔裘玄冠,不以吊,吉月,必朝服而朝。(411)
「君子不以绀緅饰,」
  「君子不以绀緅饰」,饰是领、袖的缘边,女子缘花边,男子缘细边。殷代崇尚白,周朝崇尚黑,都是以五的数字。为什么如此呆板?因为一切事,不可没有找一个标准,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量长度用尺,量重量用斗、秤。从前民国初年,还有正式的老师,五四以后就没有了,老师成了雇员,只管钟点费,卖货物而已,正式的老师一切都管。我们办事必须有标准,两个人也都不能离规矩,国家的政治,以什么为标准?要依圣人,「人存政举,人亡政息」,那圣人依什么?佛、孔子都有老师,孔子尚且以七、八岁童子为师,倚老卖老是大毛病,老师可以不论年龄。而且记问之学不足为人师,必得温故而知新,才可以为师矣,人之患就在好为人师。中国的学问是天地人三才,孔子观易,仰观天象,俯察地理,地道敏树,要学大地,人亡政息,但是大地不会亡。地法天,一切都变,天不会变,天不是日月星辰,而是真空也,可以让一切效法,天靠得住。天靠得住,地、人靠不住,天又法道,所以说:「朝闻道,夕死可矣!」道法的是自然,自然法自然,佛就讲性,所谓:「法尔如是」这就是自然。
  所以从前的政治要按五行月令而定,中医不懂这个就不行。周礼中都依五色、五味等而制订,例如﹕冬天,肾出水,吃甜的东西便伤水。夏天不着黑衣,冬天不着白衣,不可以逆天而行。衣、食等一切,都与天地配合起来。
  绀、緅,夏衣葛,冬衣皮,葛染色,有的用草,有的用树木,染第三次出的色为绀。绀,绛色,色浅。北方的正色为黑,为缁。紫有若干种,有绛紫,北方的间色为紫,北为水,水克火,火是南方,南方是赤色,分丙丁,丙阳丁阴。水先克丁,阴火掠夺而来。土克水,掠癸水,以丁火补。黑赤为紫,为绀,北方的间色。四染为绀﹔七染为黑。祭服用绀,丧服用緅,行礼时要以这为规矩。
  头一次染为縓,第五染为緅,第七染为缁,衣服颜色要配合事情,祭服为绀色,丧服用緅色。君子是懂礼的人,所以袖、领不缘绀色,因为这对所祭不恭敬。也不缘緅,因为丧礼不吉祥,所以懂礼的君子不以緅缘边。
「红紫不以为亵服。」
  「红紫不以为亵服」,亵服为在家随便的衣服,从前人衣服颜色若不对,不许入公门,为妖服,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今日之下男子也穿花衣服,便是妖服,出奇怪的事情,就是不正常,人一不正常,天地就起变化。三国时的何晏喜好修饰,管宁见了以为不能长久,后来司马炎篡位,果然先杀了何晏等人。
「当暑,袗絺绤,必表而出之。」
  「当暑,袗絺绤」,絺,葛之精者。绤,葛之粗者。夏葛冬裘,可以在家中穿,没有赤身露体,但是可见到肉身。出房门就必须加一件衣服,叫表衣,意思是表面再加一件。
「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
  以下说冬衣。「缁衣羔裘」,温带冬天就必须穿皮衣,裘有黑色,有素色、黄色的皮,羊皮有一种是黑羊,才冷时穿,称为缁羔。素麑是小鹿皮的衣服。狐皮是黄色,还有银狐,那最为宝贵。黄狐皮比较普通,外头用绸加上面子,使得里外如一,这样内外颜色就一样了。
「亵裘长,短右袂。」
  「亵裘长」,亵裘,便衣。古人不戴手套,有用小火炉烤,又袖子很长能够袖手。
  「短右袂」,有注解说是右袂短,有人说是卷起,到底是那一种对不知道,依佛制则是偏袒右肩。
  这一章说孔子的饮食起居,属于周代的制度,所以现今所说都不对。如唱戏的衣服,清朝末年到民国初年,与今天就大有差异。而从前一切都合规矩,中国虽然亡国很多次,衣服却没有大变化。到了清朝入关,服制才有大变化,衣服等等都是如此,连明朝的衣服也废除了。
  从前巡抚的印章是紫色,官虽大但不是正官,县官方印是红色,因为县官是正官的原故。今昔制度不同,没有画图,也没有照相,讲的如何会对?不可考据,我们只学原则,不失礼就可以了。
「必有寝衣,」
  衣,衣服固然是衣,桌巾也称桌衣,被也称作衣。床,凡坐具都称为床,例如说禅床。
  「必有寝衣」,所以凡盖覆的都叫做衣,裤也是衣的别名,为下衣。寝衣是被子,有注解说,小者为寝衣,大者为衾,实在说只要解释为被子就可以了。
「长一身有半。」
  「长一身有半」,长,从前读如「身无长物」的长,音障,余的意思。从前人不使肉身见人,身有多长,盖的衣被就要有一个身子长,除此以外还要剩余出半个身子长来。
「狐貉之厚以居,」
  「狐貉之厚以居」,居,有注解说是居家,有人说是坐。「皋(高)比(皮)」,教师所坐称为「皋比」。郑玄说:「在家以接宾客。」狐貉是用来铺坐,是成人坐的,或与宾客会面用的,年轻人不许用。从前年纪还没有到三十岁,天冷不许穿皮衣,三十岁以后才允许穿着羊皮,这与生理有关系。夏天衣穿得少,秋天入冬以后,不可急着加衣服,春天进入夏天,也不要急着脱衣。这是卫生之道。
「去丧无所不佩。」
  「去丧无所不佩」,从前不是只有女子带环佩叮叮咚咚,男子也必须佩,普通都是佩玉。有丧事时,佩带的饰物都必须去掉,丧期满二十七个月后,才可以再带。
「非帷裳必杀之,」
  「非帷裳必杀之」,参考注解,可以知道。帷裳,例如窗帘,可以较随便。一般的衣服要缝好,不要撒开。帷裳,今日之下不用这个,但是还有幔,挂在室内室外,都有不同。一切都有规矩,为什么如此?因为天地人一体,观看月令,就可以知道了。例如﹕今年冬天大雪,要食咸,因为北方属水。也可食苦瓜,因为水可以克火,不会伤身体。也可以食辣,因为金生水的原故。平常衣服必得缝得实在,至于丧服,何必讲究漂亮?
「羔裘玄冠不以吊,」
  「羔裘玄冠不以吊」,丧礼主素,吉礼主玄,吉凶要异服。丧家,对于客人恭敬,所以用红毡给人拜﹔在讣文中,要用一个红的「闻」字,寄给对方。懂礼的人,就会指着这个而去除,使者便会为他撤去。又,大官吊丧行礼,必得摘去铃子﹔行礼完毕,到客厅,才可以安上。吾人处在现今之的时代,参加丧事,不要穿着红衣,表示同情。从前捣粮食必定唱和相歌,若对门邻居有丧事,那捣粮食的人也不相歌。如今则是放开收音机等等,这就不可说了。
「吉月必朝服而朝。」
  「吉月必朝服而朝」,吉月,正月初一,必上朝,各诸侯必得祭庙,必须穿着新衣上朝。穿朝服是恭敬对方,穿着好衣,甚至借衣服来穿,不是炫耀,而是恭敬对方。

【十.七】
齐,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居必迁坐。(417)
「齐,必有明衣布,」
  「齐,必有明衣布」,祭祀为五礼之首,是吉礼。汉儒注﹕「布」,沐浴衣。「明衣」亲身衣,所以自洁清也,以布为之。以布为沐浴衣,像现今的毛巾,不要以肉身见人。一家人,也不能赤身肉体,夫妇二人是另一种说法。居室与居家,看京戏中,便可以知道了,绝没有嬉皮笑脸的。齐家治国,要先型于发妻,后教子女、兄弟,甚至还要讲究胎教。
「齐必变食,居必迁坐。」
  「齐必变食,居必迁坐」,变食是与平常所食不同。居必迁坐,坐处、寝处必定换地方。平时饮食住处尚且要规矩,何况是祭祀前的「齐」!斋时,不吃酒不吃肉,戒五辛;睡的地方,天子还有斋宫;要斋沐三日,思惟观想祭祀的祖先,这样才有感应。
  变食,注解多主张是戒饮酒、食肉,也不食五荤。迁坐,寝是另外到寝宫,论语后录说:「齐日三举」,杀三次牲。这种注解不对,而且不取庄子说的「不饮酒,不茹荤」,这有门户之见。说文:「荤,臭菜,其气不洁」,荤菜尚且不吃,何况是食肉!
  集解云:「改常馔,易常处。」
  金鹗求古录礼说云:「古人将祭必斋,斋者,致精明以交鬼神也。故君子之斋,沐浴以洁其身,严肃以澄其心,不御内,不听乐,居必迁于外寝,服必明衣玄端,皆所以致其精明。而味之浊者足以乱我清明之气,亦并戒之。」所以酒、荤并肉都要戒。周官膳夫云:「王齐则不举(不杀生)。」举者,杀牲盛馔也。三牲之肉,三牲是牛羊豕,气味也浊,故一并要戒。
  自从王莽窜改周易经文,便说是「王斋日三举」。
  这个若要吾为你们详细说,就不止如而已此,等于是一部内经。内经的前头,都说病原,讲预防的法子。譬如﹕女子一有月信,就要讲究不用冷水洗。有孕,不食兔子肉,不看戏,不上庙等等。因心一入印象,胎儿也会随着变。所以马要想生得白马,交配时就要称它为白色﹔想得黑马,也是如此。所以子女相貌多和父母相似,从这也可以知道。懂得易经,才可以讲内经,有如示诸掌。古人,一部易经,就在手掌中,掐指一算,事情就知道了。邵康节等辈,就是深得易经的人。虽然知道如此,终究也被杀,也得死。若更神的,有神通,不必卜便知道,所以说「未卜先知」,因为去了迷惑烦恼,心如明镜一般,照得清清楚楚,如中庸所说﹕「至诚之道,可以先知也。」虽然具有神通,也不能了生死。必得于三细六粗、根本无明也断除了,那一切事情就算完毕,所以佛学的独步就在这里也。

【十.七】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惟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食不语,寝不言。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席不正,不坐。(417)
  乡党是记载孔子的饮食起居动作,注解多考据而少议论,但是饮食起居必须合礼,只是与今日已经有所不同,例如所住的就是今昔不同了。其次必须讲卫生,人以不长病为原则。今昔有差异,所以很难讲。今天讲到吃,更麻烦,有公有私,尤其是以公家的斋戒更麻烦,那一种属斋戒也说不明白。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今日若选论语,选这一段就不行,因为今日之下还没有制订礼,与从前不合,讲考据是为着不错,今日讲论语是为了注重人格。
  例如上次说「斋必变食」,以金鹗的求古录礼说较为妥当,对于你们自己看,有帮助,应该像佛法的八关斋,愈简单愈好。
  从前朱注说,食不厌烦精细,愈好吃得愈好;「脍」,肉愈切得仔细愈好。这二句是指祭祀时,古注都用过心,但不一定全对,所以汉宋互有争议,群言扰乱而已,所以孟子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从前是折衷于孔子,今日不知要折衷何许人?今日之下还有人,但是他们不愿意出头,连孔子也没办法,所以说「子欲居九夷」。
「食饐而餲,」
  首句有注解说是四意,有注解说是二意,吾采取二意的说法。「食」、「鱼」是两件事,「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这二者不食。有人引齐论,但是吾是齐人,却未曾听闻如此说。济南从前为郯子旧的封地,后来被齐灭掉,所以济南是齐地。
  这件事也不离斋。
  饐,朱注说:「饭伤湿热」,饭湿不能吃,吃了受伤。又说,吃热受伤,那稀饭、火锅便都不能吃了吗?鱼馁,馁,坏了、败了,不能吃。依这个说法不但讲不通,若依这个说法,孔子的脾气太大了,我们招待不了,所以不采取这个说法。孔子说,与其奢也宁俭,所以知道孔子一定不如此讲究。
  集解说,饐、餲都是有臭味,臭是气,味是尝,西菜重物质,中国菜讲性,例如药性赋说,有热性、冷性,阴性、阳性,这些性都看不见,但不是没有,例如姜是热性,黄莲的性最寒。再者讲味,讲气,味是吃在口中酸甜等,气是臊腥等闻于鼻的气,臭豆腐是臭味而气不臭,又如花香是闻的香,吃下去并不香。养气的菜都是取气,养血的便注重味。
「鱼馁而肉败,不食,」
  食物的气与味有变化都不能吃,这一段是说五谷类,例如夏天晚上的稀饭,到第二天就变酸了,食了便不好。鱼坏曰馁,肉坏曰败,这是肉类,有变化就不能吃。
「色恶不食,」
  「色恶不食」,颜色不对,变了颜色也不能吃。又,看的形色讨厌,也不吃。这是泛指饮食类,肉类、植物类等等都包括在肉。
「臭恶不食,」
  「臭恶不食」,气味不好的也不吃,虽然还没有坏,但是气味浊恶也不吃。这不但对自己生长的自然植物不吃,连人作的菜也不吃。
  中国菜讲色香味,如虾是白色,炒出后为粉红色,若不是如此,不是火候太过就是火候不及,这不能吃,不是择味,而是与卫生有关。从前的并盘有八种颜色,很美,而菜的本质,包括气味、火候、刀法都有,例如「爆炒腰穗外带汁」,爆炒时油要开到极处,一下去就起来,保持嫩腰的本质,穗是刀法,「外带汁」,外带汁蒜片炒酸菜,加上糖醋勾芡。
  「语小天下莫能破焉」,破是解剖,解释清楚。不是像现今的原子可以自己分析,佛法说有「七分之一」,可以把物质分到邻虚尘,又说在一芥子中转大珐輪。
  「色香味触法」,法是做菜的方法,色香味以外,火候到了,由声音就能知道,这必须内行。做菜这六条都有,可以参考礼记内则。
  「糊饼烂面不伤人」,其实吃了也会伤人,例如吾吃面包会受伤,开药方,就要以糊面包为药引。
「失饪不食,不时不食,」
  「失饪不食」,「不时不食」,菜做得不到火候不能吃。又注解说,这东西不到时候不能吃,例如从前的菜都是按时候吃,今日是不到时候四时都吃。又有一种注解说,所做的东西过与不及都不吃,对人有害处。
  这是对卫生上有关系,但是对礼有什么关系?「不时不食」,这有关系,一日三餐是中国定制的规矩,佛家有过午不食,也有过午而食的。有人说,第一餐要少,第二餐要饱,第三餐不吃也好;也有人说,第一餐饱,第二餐少,其余时间不吃零食。
  祭祖、祭天在早朝,祭鬼在夕晚。祭有公私的差别,例如祭孔是公祭,在台中祭孔,公祭是台中主管祭,若在台北便是总统主祭。从前也是如此,县官虽小,孔家是公爵,官虽大,若在曲阜祭孔庙就应由县官主祭,济南就是巡抚主祭。今日台北是总统主祭,台中由市长主祭,这是公祭,三献享神以后的胙肉,主祭先吃。孔子说,我战则克,我祭则福,必须诚心,「饮福酒,受福胙」。
  祭肉没有熟的,最多是半生半熟,回去以后祭肉要分给陪祭的,太宰的牛头、牛肩等给谁都有一定,主祭得牛头,没什么好吃。祭前一日行牲礼,先杀牛,要紧是先摆上香案,上香行礼,行牲者用刀一比划,仪式便完了,再杀。次日再祭,再分送给与祭者就已经是第三日了,春冬还可以,夏天秋天时肉容易败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还有私下的祭品,例如吾去陪祭,也自备一分,但不能放在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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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9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祭品不能多不能少,必须在殿外祭,祭完自己携带回去,这可以当日吃,若放坏了就不行,这是福胙,不吃不恭敬,必须先吃。
「割不正不食,」
  论语上面的几篇多是孔子与诸弟子的对答,有因有果,可以揣测。乡党这一篇没人问,都是孔子的日常生活动作,对答的人虽然不懂孔子的话,但是能听对的话也能知个大概。历代注解互相争议,注解众说纷纭,不可听一家之辞。若有二家注解,又须会当判官,但是能判断的是清官还是昏官?谁能像子路的「片言折狱」?纵使有人说对了,但是谁是「证自证分」?
  天下将兴,必有祯祥,天下将亡,必有妖孽,因为众生没有福报的缘故,若有福,妖便少。学佛无福,就只听波旬而不听佛的,三武灭法并不是三武,这必须学问到了才晓得。孔子六十而耳顺,一听便明白了,果真明白,一听就知道其中的错处。不可不读书,可是读了又添许多扰乱,你们自己分不出来,这是读书的难处。
  乡党这一篇不讲也可以,因为饮食起居古今都有不同,现今用不上。但是不讲又不行,因为圣人即使是一句都能举一反三,否则记他的生活有什么用?记的人难道不知道,周代以后必定会改变制度吗?吾尚且知道将来一定变,何况是他们!而且孔子曾经明确的说,夏礼、殷礼孔子都能说得出来,不说的原因,是因为夏商他们的后人都不知、不信的缘故。三代尚且都有变化,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孔子只研究周礼就可以了,何必要研究三代的礼?有学问的人就用得着,没学问的人便用不着。
  你们风雨无阻,冷热不辞的来听讲,吾讲的也不轻松。吾辞掉各学校的课,但是也不轻快,比以前预备负担更重,又没有钱领,吾是为什么?仍然是为了大家的身命、慧命缘故。你们辛苦来听,甚至有人还调职迁居,吾若不用心,良心如何安?拼命也必须干,而且依佛家说,命,永远也没有死的。你们听了以后必须念,到时不知何时就会忽然用到,别人不知道而已。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这一段的说法就有若干种错误,朱注的错最大。朱子注说,肉切不正不食,其实割与切不同。汉儒不可轻视,佛经祖师的注解也是依着说文、尔雅,都有来历。昔日吾皈依印祖时,心中以为佛学是不如祖师,但是文学或许可以比一比,这几年印祖文钞看了几次,才知道印祖的文学真好。现今为预备灵山寺佛七、慎斋堂开示,吾已说了三十年,同流合污的发言吾不说,吾说的是真话,对就说对,不对就说不对,吾又遭谤。你们有护法的热心,但是能力不足,吾一人独木难支,我一人也难护法。
  吾懂烹饪,割肉与切肉不能做同一种解释,宰相所以称为「宰」,因为宰相的责任就像调和鼎鼐,要调和天下事,必得有大学问。临杀曰割,孔子说:「割鸡焉用牛刀」割是杀。庄子的庖丁解牛,解便是割,姜太公、陈平治天下都是割。切是放上案板切,例如「爆炒腰穗」这是切的刀法。
  孔子若切不正不食,那孔子的脾气不小。唐以前古注皇疏引江熙云:「杀不以道,为不正也。」何谓杀不以道?例如玉箸羹,用火棒插进牛乳,把乳汁抽出来,又如广东的吃猴脑、山东的烫活驴、鸭掌等等,这些都是杀不以其道。孔子那时候如何我们不知道,像以上这几道菜就不吃,现今还有合吃活虾,也不能吃。最残忍就是人,办好事、坏事都是人。
  祭祀时,解牛多少刀都有一定,还有不能解的地处,例如猪蹄不洁,不能放上俎豆,割心、肺某处时不能连带,这是割不正不食。
「不得其酱不食。」
  「不得其酱不食」,没有酱的味道,菜便不调和,从前宴席上先上一碟酱油,一碟醋,不论你要不要。从前讲酱,指酱油,其实酱有很多种,有甜面酱、花生酱等,究竟是那一种酱?这里不必考证,不必注解,知道这个话就可以了。今日的酱有很多,也有人不吃,也没有关系。
「肉虽多,不使胜食气,」
  食有公食、私食,婚丧等是公食,二三好友及自己在家是私食。其实不必分公私,只要读的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以用得上。
  古代祭祀,俎豆定为六件,食(谷类)有三种,有六鼎、五鼎。三食,论语有「大师摰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亚饭是第二餐饭,三饭是第三餐饭。吃饭不能一次就吃饱,菜比饭多,这是指公食。这一段说肉多,说的是私食,吾是北方人,米面都能吃,有些北方人不吃面便不会饱,南方人是不吃米便不会饱。
  吃饭的规矩,要在家练熟,否则临时在外便不行,例如念佛也必须平素练,打佛七才行。
  平日吃二碗饭,菜多也必须吃二碗饭,菜可以少吃,菜是辅佐而已。不叫「肉胜食气」,食气是五谷的饭气,气指性,中国菜先讲性,再讲气,再讲味。气是调气,味是养血,气、味都有五种,因为人有五脏五腑。肉都有气,食也都有气,例如某人肚中有寒气、热气,吃饱上食气,大便都排尽了,仍然涨气,那是食气涨。吃药不是消食而是消气,寒气、热气都是如此。总之吃饭时不叫肉气犯了食气。
  周身当中,胃病最没办法,周身血脉,中央是土,往四方去,包罗一切。一脏有二十五阳,胃气分往五脏去,各脏都有胃气,例如心有胃气。又五脏互通,胃也与肺通,所以一脏有二十五阳。医家说,若脉露出真象就死,因为脉本来是搀杂的,各个脏器都搀有胃脉,不这样就麻烦。
「惟酒无量,不及乱。」
  「惟酒无量,不及乱」,无量,不限数目,因为各人酒量不同。吾除四川酒外,其余的酒都喝过,高粱能自酌二斤,可是必须「不及乱」。乱是醉,先醉然后乱,醉先说醉话,不正常,语无伦次,就会失礼。大众之下别失礼,在家自己不象样,必须为儿女作榜样,若醉的不象样,儿女便会学,因为熏习力很强。你若不干坏事,他们还会三年无改于父之道。
「沽酒市脯不食。」
  周朝没有人买酒,酒都是自酿,这个说法也有人反对。市脯,在街市上所买的肉干。注解说,这是祭祀时才去沽酒市脯,这种说法可以依从。
  祭有一定的酒,离不开第一种「玄酒」,玄酒必得上大殿,玄酒就是一碗凉水而已。玄是北方,水是酒的祖先,祭祀讲的就是根本。肉也都是生的,也讲根本。
  祭祀这一日要斋戒,不食酒肉,主祭尤其不许食酒肉,陪祭或许有些人守不住,但是必须在家,不能往外跑。佛家也有说五净肉,儒佛圣人都有通融,不是不近人情。
「不撤姜食,不多食。」
  这是两句,却是二种讲法,有人作一句,就当一种讲法。
  台湾吃嫩姜,其实也可以腌成菜,例如鲈鱼配紫芽姜,又可以与咸菜同腌。炒菜必须用姜辣,油热时先下姜,不吃素的人再放下葱花,再来撒细盐,再放所炒的菜,总是离不了姜辣。
  依医书,姜能去邪味,发正气,辣气大,辣椒是有味无气,葱是有味有气,姜也有味也有气。五荤都有气,唯有姜是气清。调病也用姜菜,例如张仲景的桂枝汤。
  虽用姜,不能多吃,有注解说者夏天不吃姜,这个话有过失。
  在文理上,作一句讲好。作两句讲,那「不多食」便成了费词。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别多吃,这个话似乎是多说的,若指祭祀更是多说,例如持斋的人过午不食,因此不多食。所以这里采成一句说比较好。可以参看别解,「不多食」指姜而言。
「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
  这一段你们可以去看考证,以及看「食不语」段的余论。
  公祭的肉,你自己不能作主。但是还有私祭,私祭的肉不能上大殿,私祭的肉可以携回家里。公祭时,第一日行牲,第二日端上俎豆。凡是祭祀都会分祭肉,过午就不送礼,也不看病人。到第三天才送祭肉,冬天不怕,但是夏天秋天的肉,到第三天才能得到,必须设法吃掉,否则容易坏。私祭的肉,第二日就先吃,这是享用神福。若忙过三日,祭肉便不能吃,必须设法恭敬的埋妥,这是讲卫生。
「食不语,寝不言。」
  「食不语」,吃饭不是说话的时候。
  「寝不言」,就寝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但是也有办不到的时候,例如宴会。
  这两句,若「非食,可自言,不对语也」。若不说话,那也不能敬酒,也不能行礼了。圣人知道,吃饭时说话,如撒下小雨,正在吃东西时,人有问话不必答话,所以食时讲话有一定的时候,人在吃东西时若不得不说话,少说可以,在喝酒时再说,可以借酒谈心。
  自己一个人,何须说话?有人才要说话,但是朋友有「连床夜话」。白天已经说累了,所以就寝时不说话,若夫妇便不在此限。
「虽疏食菜羹必祭,必齐如也。」
  「必」,有注解作「瓜」,注解说,鲁人瓜读「必」,吾未听过有此一说。有注解说,「必」原来是「瓜」,汉儒也怀疑,可当作「瓜」,也可当作「必」。当瓜讲,这句就是三样事,当必则是两样事。这必得问孔子,或问记的人才知道。
  疏,粗疏。食,饮食。斋戒日要吃清淡的,「疏」后来有人作「蔬」解释,以为是吃菜类,有人认为下文有「菜羹」,羹都是肉类。但是「菜羹」分明是说用菜作羹,这一天不食肉,羹是带汤的食物,用菜来作羹。疏食算是粗食,以及没有肉的菜羹,都是斋戒日吃的。
  若作「瓜」好讲,指水果类,祭祀必须祭土产,例如北方的水果为梨,不能供香蕉,土产就不贵,山东的苹果只是闻香而已。
  这三种食物都是很贱的食物,但是在祭时「必齐如也」,齐,斋也,必须如吃斋一般恭敬。五四运动以前,自上大夫下到推车,一吃饭,一摆上酒饭,必须先奠,上供先人,祭荐创造物品的先人,表示不忘本。平剧里的辞行,酒都是洒地而不喝,所以戏里说:「家院看过酒一樽」。如今的中国文化都在京戏,平素在家吃饭喝酒也要先奠。做粗活的人在街上酒店喝酒,手沾酒在柜台点三点,表示先供。五四运动以后,才去除这种礼。
  凡水菄要按时候上供,五月杏,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这是尝鲜。樱桃最早出来,先荐樱桃,而新出产的水果不许多买回去供,怕别人买不到,收割下新粮食也要先供祖先,叫做「荐新」。从前的人都很厚道,先供先人,自己再享受,要像祭祀,必须如斋戒时。在于恭敬,不在物品。
「席不正不坐。」
  从前的席子,不是像今日的凳子,必须摆正。吾不仅座位必须正,床上的被子也必须正,外不乱才能够内不乱,往生才有点把握。

【十.八】
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422)
  凡事举一反三最要紧,古今的饮食起居都不一样,可以以此类推。
「乡人饮酒,」
  乡饮酒,周朝时有这个礼,国家所定的,为乡人饮酒,不是正式的像今日的八月节、五月节。乡饮酒也有一定的时候,一年有四次,有四种,其中有一种为蜡祭,就是礼运中所说的:「仲尼与于蜡宾」的蜡。最普通的是在腊月祭八蜡,这是为了保护农田的神。如今也有人拜妈祖,拜完吃一顿,这是国家所定的礼。
  乡者,乡党,例如台中人也有在外做大官的,平常与邻居接触少。从前在饮酒日,名人也都要去,例如团拜时,做大官的人回到家乡别摆官架子,乡党是父母之邦,人不可以忘本,中国不亡民族,就是这个关系。乡党聚会今日还兴,不是乡饮酒。你纵使在外做行政院长,回到家对卖花生的老人也必须恭敬他,不管你是博士、学士,在乡党是序齿,行政院长是你在朝的官位。乡党饮酒,不论官爵,论年龄,年纪大的人坐上座,而所吃的俎豆,年长也要多一些,年轻的数量少,并不是不平等,而是为了尊敬老人。今日却反过来,子高父低,这是反常,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这样如何能好?你们学儒佛二圣,必须尊敬乡人,不可忘本。
  孔子是圣人,道德学问不得了,平常饮酒无量,不及乱,但是在乡饮酒日,在宴会喝酒,可以喝醉。醉便乱说话,行动也不正常。从前人的不正常,也比今日正常好。在莲社用饭,吾见大家还没吃完,吾仍然假装在吃,等吾起来以后,大家才出去,这样还好。
「杖者出,斯出矣。」
  从前人都有标帜,到六十岁可以柱杖,不论用不用,都可以拿,表示上了岁数,六十杖于乡,到外乡要礼敬人所以不柱杖。八十杖于朝,也轻易不上朝,也可以不下跪。孔子退席时,看柱杖者走了,孔子才出去,若杖者没有出去,孔子也不能出去,你们可以以此类推。
  孔子在家乡参加乡饮酒,见有年纪的老人出去,才退席。为什么要「斯出矣」?若玩味这句语气,就必得走,不走也不行,因为乡饮酒日,大家不醉不归,若有老者在,虽醉也必须收敛,不能尽兴,所以孔子早走,让大家畅怀。所以吾讲书,也都有伏笔。
  吾愈看朱子的注就愈糟,补大学的格物,颜子曾子都不敢补,他为什么要补?天下的道理,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愚夫愚妇可行,及其至也连圣人也有所不能。朱熹作大学章句却说:「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真如本性,开口便错,佛也没法讲,所以对于「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这三条,孔子说:「吾未能也。」朱子毁谤佛,足见他不高明。
「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从前在大陆有「方相摈」,还有他的用处。到了春末、九月末、十二月末,各举行一次,以除不祥。从尧舜便都相信鬼神,派方相持武器,驱除不净,这是国家订的典礼。
  立春,有芒神出,赶牛耕春田,芒神就是「方相」的变相。这一天,天子也要出来迎春,在东郊迎春,热闹一番。
  乡人傩的时候,像今日的妈祖出巡,现今国家禁止官员同乐,其实大可不必,因为这样上下会太严肃。中国各种节日,例如吃粽子、吃月饼等,一年有几次,上下彼此亲密亲密,这是出自百姓的内心,不必警察出来要求。既然是中国人,就得这样举行。所以昔日在傩的时候,有与民同乐,孔子穿朝服大礼服,恭敬的站立在一旁,因为这一天是国家所定的大典。
  这一天可以敬祖先,也可以欢乐,国家看着不管。到清朝时只有迎春,正月十五玩灯,设有灯官,也必须先登记,数个村子联合起来。正月十三日到十七日,由灯官带领,有数日欢乐。这是孔子为鲁司寇时,遇到乡人举行傩的日子,也穿上朝服而恭敬招待,这是地方上的风俗。
  风俗都有用意,上下精神可以交通。

【十.九】
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424)
「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
  这一段是讲礼貌,从前作揖,有一揖、二揖等次数不同,「恭而无礼则劳」,过犹不及。从前不读书不太懂礼,会行错礼,但俗话说:「礼多人不怪」。问人,指国家之间的问人,对其他国家而言,但不是正式外交使臣,例如到邻居问人事情也是问人。见面就必须有礼貌。
  台湾人到美国,听有人说台湾话,就想与他说话,这是天性本分所有,出自天性、人性,今日总教人不要天性,不要本性,可悲!但是如今的人不以礼相待,武人还不至于如此,所以吾恭敬武人。若在本地问人,来去只作一揖就可以了。若是到他邦就不行,或者其它邦国的人来问,就必须作两揖,对客人特别一点。
  念书必须照书上学,必须分出内外来,例如有人到莲社作客,倒茶必须先敬客人,不要先给吾倒茶,否则人家会讥笑没教育。
「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
  这也是礼。康子是鲁国大夫。馈,从食,送的是吃的东西,康子送孔子吃的药。
  凡人送东西,有时就得要,有时就得不要,例如人来求投一票,送礼来,这个礼可以拒绝,或者有人来求我们去害人,这种送礼可以拒绝。除此以外,若连络感情,觉得交情浅也必须留下礼物,使人好出门,第二天将这个礼物再配上小东西送回去,所以不接受也有礼。也有不能退的礼,又不愿意收,可以多隔个十天半个月,另外备一分东西前往还礼。若交情深,还礼反而变糟,人家以为要与他绝交。
  你们以后去看病人,对普通人、熟人都有不同,够交情的,第一次送礼就可以了,下次可以空手去,也可以商量。若没有钱,不可问人家喜欢吃什么东西,问了就必须送。交情泛泛,就不可以为他准备饮食,病人若勉强吃,病便增五分,生病怕吃,饿不出病来,可以送乳粉,罐头等不及时吃的东西,不可做熟的食物,千万别送药,即使蜂蜜也会吃死人。若他需要的药,送他可以,但是在今日之下,就成了密医,要办罪。
  季康子馈药,送礼,礼记上曾说,送刀、送土产、送活动物都有一定的礼节,但是没有送药这一条。季康子送去,孔子拜而受之。人送礼物来先供佛,再略食一点,礼就很周到了。送来的东西必得尝一尝,孔子不吃药,为了礼的原故,「丘未达」,不是孔子不懂药性。送吃的东西,依礼孔子必须尝,但是送药的礼我没有见过,不知这个礼是如何,所以孔子不吃,不敢尝,实在是孔子不吃。
  吾今日看朱子大学的序,长一点学问。大学没有分经传,朱子把大学大解八块,吾看了也不对。看诚意正心一段,按曾子说:「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后人注解说﹕「富贵之家,鬼阚其室」,汉注就不如此注。因为这一段是注「诚意」,不诚意就不能如此,「小人闲居为不善,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如今的学佛人,若不能真心念佛,则像「千目所视,千手所指」。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以及准提菩萨,为什么要千手千眼?佛为什么没有千手千眼?并不是佛不如菩萨,而是佛光无障碍,化佛无数亿,化菩萨众亦无边,我们都在佛的光明照耀中。今日之下学佛人若胡来,心还不肯改,自有报应,我们不必与他争,等着城隍庙那块匾「你也来了」吧。

【十.十】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425)
  你们要想真正研究学问,必得先认字、知音,一字有二十余种说法,换个地处就是另一种讲法,必须根据说文、尔雅,而且必须懂得句读。作诗要一波三折,知道这个就好作。再者必须有节目、章法,否则便是乱凑。佛经都有科判,八十华严自第一句到最末句,一气而成,书也是如此,而论语是另当别论,论语是孔子与人谈话的记录,有同有异,必须先有真实的认识。
  从前你们只知朱注、正义,如今再看集释,才知道有如此之多的注解。集释采取二百余家的说法,各家互有争议,要采取那一家的说法,你若懂一句便懂一本,懂一本就懂若干本,二百余家都是从前的名人,他们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余的人。不可妄自尊大,刚愎自用。朱子享福已有二百余年,至今也可以请出去了。
  这一章的句读、事情互有争议,如今的制度不同古人,你们现今也没有上朝,也没见过马厩,他们还弄不清,何况是我们!但是吾要将他会通,采取较圆满的说法。若有说不通的地处,可以阙疑,因为我们是求道,不是考据。你们对于礼尚且不懂,更不懂人情事故,你们是连礼的表面也还不懂,「常礼举要」只是礼的表面要点。礼尚且不懂,如何懂人情事故,如此学佛如何会开悟?不懂人情事故,叫开悟,有这个道理吗?禅家云:「白云千里」,一片白云就有千里之远,参禅一问,不能迟疑,一迟疑就白云千里,有千里之远了,因为一开悟就可以照鉴无疑。
  若没有佛经,如何来的祖师尊者?佛家讲究依法不依人,譬如吾与舍利弗等人如何比?若达摩祖师所说与金刚经不同,那吾也不请他去。今人只相信现今的新学术家、新达摩祖师,我们对佛经要一闻便信,心若起疑,就是动了心,吾不如此。
「厩焚,」
  厩是国家的马棚,例如家里称房屋,庙称大殿,家中就不能称大殿。
  国家的马厩,有注解说是孔子为代理相事,是孔子家中的马厩。究竟是那一种说法,就不知道了,虽然有周礼图考,也不能尽信。孔子对于殷礼,虽然知道而不与人讲,因为没有证据,殷的后人也不能证明,孔子尚且不敢说,何况是唐儒、宋儒?如今会这些也无用,可以举一反三。
  周时的马,作拉车的功用,不是作战用,所以孔子说:「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孔子退朝之后说:「伤人乎!」不问马。伤了人吗?不问马。
  这有另一种句读:「伤人乎?不,问马」,「不」音读作「否」。
  后面这个说法虽然很顺,但是自古以前面的说法居多数。这样就是有问无答,于是孔子不问马,恐怕又碰了钉子。而且「不问马」三字,成了记录的人所记载的。廐焚,当问马,这样文理才通,所以这一句不可去除。
  朱注说,孔子重人不重畜。这个说法不对,因为孔子是民胞物与,马也是生物。
  有注解说,厩焚,自有管厩的人,所以不问马,自然会有人来报告马未受伤,那就不报告人有没有受伤吗?所以这个讲法不圆满。
  礼记玉藻,有祭瓜的制度,瓜祭上环,所以前文为「瓜祭」,不是「必祭」。

【十.十一】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侍食于君,君祭,先饭。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君命召,不俟驾行矣。(426)
  我们没有做官,君不赐,只有长者赐,有同辈相赠,所以这一章也有可以采取的地方。
  祭庙,供生的粮食,我们得一块地,地上所长的粮食,先供奉祖先,祖宗功德不可忘。曾子的父亲喜欢食羊枣,所以曾子用羊枣祭父。有的同学不赞成,以为这是公礼,但是经过同学讨论后,决定「愿其情,忘其礼,礼从俗也」,所以国家定礼,也有不同的,也有不从礼的时候,礼从俗,以俗为根本,不能忘本。
  礼,历代都有沿革,风俗也是历代相传,不可忘,忘本不如畜生,像狐死首丘,兔死窝边。如今却教人不要父母,教人学禽兽。自古皆有死,即使死我也不当禽兽,身死而人格可以不死。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
  君是五伦之一,一国的领导人,国家政治好,家庭才能存在,国君若像殷纣,就没办法了。国君所赐的东西与家里的东西不同,君赐的东西,在世间是一种光荣,国君为什么赐?因为你有相当的才能。才能从何而来?生我者父母,老师教导,但这也是父母拿钱请老师教你,国君因你有才能赐你东西,这个东西你能自己享受吗?从前人报丧,说「祸延先考,祸延先妣。」若被人骂:「王八蛋」,那是父母就成了王八,这是大不孝,所以孝经说,在外做坏事就是大不孝。
  「君赐食」,要先祭祖。「必正席先尝之」,君赏赐必须正座而接受。所赐为熟的东西,必须先尝,例如厨子下厨为主人作菜,必须先尝,恐怕有不对,跑堂或他人,都不可以染指。父母吃的药也要先尝,看有没有变味,君赐的东西要先祭祖先。
「君赐腥,必熟而荐之。」
  「君赐腥」,腥从前作胜,所赐的是生肉,必先做熟了,先祭祖、先给父母吃,例如左传颖考叔,是一位至孝的人,才能把郑庄公的事情办好。郑庄公赐他食物,他留了一半,说:「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羮。」要带回去给母亲吃。
「君赐生,必畜之。」
  「君赐生」,生指活的东西,必得先畜养,不能杀了食用,必须先畜养,如果能永远放生更好。否则就要等到腊月杀了祭祖,祭天才能杀,不敢自己用。古人等到腊月祭祖时,才可以打猎,不是终日杀牲。
「侍食于君,君祭先饭。」
  「侍食于君」,陪国君吃饭,我不能算是客。要说是「侍」,侍候国君,所以从前教太子的老师为「侍读」。京剧中,一国之君,在大殿上中坐,大臣旁坐。挂帅在外,元帅中坐,国君、臣子旁边坐。若作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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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3-9 18:33 | 显示全部楼层
亲友来了要让亲友中坐,朋友来了要让朋友中坐,他自己在一旁坐。今日读礼,只有看京戏。
  侍食,在大殿上侍候国君用餐。若在后院私宴,又是另一个办法。祭祀时,若是公祭,子孙官大的站在主祭中位;但是在家祭,祖父身分虽然低贱,也要当主祭站中位。这还不是礼之本吗?公家有公家的礼,私人有私人的礼。
  「君祭先饭」,国君也要先祭先人,君一祭祀,侍食者就要拿一点饭来先尝尝,不是吃,是先尝一尝味道,看调得有没有错。
「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
  「疾」,长病。「君视之」,国君来看病。「东首加朝服拖绅」,从前人见客,大热天也必须穿上大褂,不能穿短褂,上朝办公就必须穿朝服。巡抚见客,也要恭恭敬敬,不可去冕,不可执扇。
「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东方是春,有生气,病人头在东边,面朝向北方,北方为上首,国君在北,不能动。孔子将朝服盖在身上,带子也必须摆上,衣冠整齐。在家里,「君命召」,应了一声就要走,家中车马准备好赶去上,人再上车,不能等车备好再走,这是先公后私。

【十.十二】
入太庙,每事问。(429)
  这一章前文已经有了,礼记中也有,可以概略说说。这一章有很多注疏,说法很多,举出来就可以了。在五行、天干、地支与八卦四种有详细的记载,天下事就在这个当中,曾有人印成「指掌图」,所谓:「天下之事,如视诸掌。」易经,讲天地,人在天地之间,属于三才。
  前面已经有这一章了,如今又记录,可见这件事不简单。
  五礼之首为吉礼,指祭礼,为什么称吉礼?因为祖宗一生的事业,功成名就,以垂裕子孙,子孙追念祖先,俎豆千秋,这不是吉祥吗?
  中国讲民族主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生男子,等于得二人;生女的,女的也没有,男的更没有。为了香火相传,而不是重男轻女。外国人不懂五伦,禽兽尚且知道有母亲,今日无父无母,如何立于人间?所以有国家,要先立太庙,再盖宫殿,不能忘本。
  入太庙,不但要敬祖先牌位,祭器也要尊敬,像接长者的书信,叫「跪读」,接到朋友的书信,叫「拜读」,如此自然民德归厚矣,不致于有人抢夺,可以不必警察。民风厚了好,还是薄了好?如果民德归厚,那里有今日的当街抢劫,杀人之事?抢人的物品为盗,争夺人的土地不是大盗吗?所以中国以礼让为国,天下为公,这一点外国人不懂。
「入太庙,每事问。」
  入太庙每事问,尊敬太庙的先人,恐怕失礼,大不敬。
  有诚心,万法心造,没有佛经也能成就。先有经还是先有佛?有人说,一上来,先有真如,一切都是真如所造的。如今却有人以为佛经是假造,都是凡夫的虚妄分别。鸠摩罗什法师的翻译,玄奘法师怀疑,自己便到印度去求证,今人若不信佛经,谁能像玄奘师法一样?
  凡事不说而行最好,其次是言行一如,不可言而不行,不可妄加批评。一块惊堂木,吾就不懂,圣人也讲不明白,不然王阳明为什么会格竹子格到吐血,才改修别的?
  孔子有什么事不懂?但是必得再问一遍,祭祀的东西虽然有专人管理,或许是怕放错位置,弄错时令就有变化。六十年以前,上菜馆,什么菜放在什么地处都有一定的位置。孔子每事问,全是一片恭敬心,不草率。

【十.十三】
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430)
「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
  宾客也在朋友之内,现今说朋友,就比较亲,与我们有关系,而宾客不一定有关系。
  朋友死,「无所归」,集解云﹕无亲昵也。没有人管理,没有归宿,没有亲人照管。「曰:于我殡。」我要拿出钱来为他殡葬。
  若人有家族,便不能管,如今的治丧委员会,那是以国礼下葬,属于公葬。家里不能管,才可以有治丧委员会,人有家属,管就不合理。你若穷,卖东西也必须管,你的父母兄弟死了,管不管?这是伦常,应该管,那朋友就不是我伦常之中的亲人吗?
「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非祭肉」,在「虽车马」之上,这样好讲。
  祭祀的肉,送来是享神福,所以必须拜。若不是祭肉,可以留下来,但不须拜。还有比祭肉更贵重的车马,送来也不须拜,礼物不在东西上,而是在礼上。见到朋友的信要拜读,见到父母的信要跪读,所以必须拜受。拜与不拜,不在东西,全在礼上。佛像不论木雕泥塑,若能当真看,必定成就。
  近来读印光祖师讲的三辈九品,与心经的「不异与即」,简直不得了,分量很重,他老人家是禅净密律都通达了。四土等于三土,可以配三辈九品。

【十.十四】
寝不尸,居不容。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有盛馔,必变色而作。迅雷风烈,必变。(431)
「寝不尸,」
  「寝不尸」,有注解说指睡眠,有注解说不当睡眠。寝有内寝、正寝的差别,是屋里居舍的名称。
  尸,不当死尸讲,古时候没有画像,祭祀时叫子弟扮装成「尸」,穿上先人的衣裳。当尸必须端正,像演戏装成神不能动,这不容易。
  平时在寝室中,不必坐着呆板板,可以随便。
  朱子与以前的解释,都说是睡觉时不可四体分开,有如死尸一般。这是另一种讲法。
「居不容。」
  「居不容」,从前「客」作「容」,有十之七八,所以集释采「客」讲。
  居,当坐下讲,孔子曰:「居,吾语汝」。在家不必如同在外做客,做客必须有礼貌,居家平常不可常叙礼,有人称程子如「泥塑书生」,原壤夷俟时,孔子还以杖叩其胫,跟原壤开玩笑。
「见齐衰者,虽狎必变。」
  「见齐衰者」,齐衰为祖父母的丧服,斩服为父母的丧服。父母之丧,孝子一切事不管,也不出门,而齐衰者可以出去,外人能见到。
  狎,亲密不拘束的朋友。看到朋友服齐衰,这时就不行不拘束,因为他家遭到变故,必须收敛态度,表示感慨,表示同情的意思。
「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
  「冕者」,做官戴的头冠,看到冕者也必须恭敬。有注解以为冕者不在街上,看不到,虽然他不一定有穿朝服,但是对作官的人都要恭敬,因为他是丧服中的冕者。究竟那一种说法是正确的,吾也不敢确定,你们知道有这二说就可以了。
  亵比狎更进一步,可以开玩笑。
  貌,喜怒的面貌。见到冕者与瞽者,容貌必须表现表现,不能开玩笑,那瞽者能见得到吗?
  有另一种说法:见到齐衰有服丧服者,虽狎必变,有服丧服者他虽然是瞽者,虽亵也必得变貌。全在心里的恭敬,不论他人能见不能见。
「凶服者式之,」
  「凶服」,按照上段说,这也是指丧服。必式之,从前轿子与座车,前头有一根横木,俗云扶手,一遇到事情,就要式之,如拱手为礼,表示恭敬。这一点今日之下很难做到。
「式负版者。」
  版,版图,国家的公文。公务员必须恭敬国家,所以一般人对负版者也必须式之。
「有盛馔,必变色而作。」
  作客时,主人预备盛馔,客人必得变颜色。作,起也,因为从前是坐在榻榻米。在外作客,主人亲馈,所炒的菜为青菜豆腐,也必须起身致敬,若是菜馆送来的就不须要了。
「迅雷风烈必变。」
  「迅雷风烈必变」,这可作一句念。
  迅,快也。雷,诗经说:「殷其雷,在南山之阳」,这就不是迅雷。
  烈,猛也。
  快风、快雷都超乎平常,必定是天地有变,有不正常的现象。汉书说,敬天之怒也。
  白天打雷别吃饭,除礼节外,还与卫生有关系,若晚上听到打雷也必须坐起来,不能睡,反常必变。佛家的恭敬,睡觉要像狮子卧侧睡,也是合乎卫生之道。礼记玉藻云﹕「若有疾风迅雷甚雨则必变」。
  刘备四十余年的天下就在这一句「迅雷风烈必变」。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刘备虽能,这时也不逞能,在乱世逞能,必招来祸害。刘备那时候还在曹操的地处,每天只是种菜而已,其实他的心不在菜上。曹操宴请刘备,就是「迅雷风烈必变」这一句救了他。

【十.十五】
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433)
「升车,必正立,执绥。」
  从前坐车,必须拉绳子。这是自己的车,弟子先给长者绳绥,长者拉绳绥上车。一上车不坐下,先端正站着。
  进入屋内,坐时是以里为上。坐车,则是以外为上。司机旁边为尊位。因为人以你为最尊,辈位高,人一见之,必须恭敬。
「车中不内顾,」
  车内,都是侍者晚辈坐的,所以坐在前面的长者不要往后看,让侍者比较轻松。送客必须眼视客人,若烟、扇在公交车上都不许使用。例如纪晓岚靴子失火的故事。
  乾隆皇帝驾临圆明园巡视《四库全书》的编纂。纪晓岚一锅烟刚吸到一半,匆忙把没磕去烟火的烟袋随手插入靴筒里,跪地给万岁爷请安。起身后觉得脚踝上火辣辣地疼,但皇上正说着话,又不好打断,他只好咬牙忍着。乾隆看他满脸焦灼难耐的样子,吃惊地问:怎么了?纪晓岚回答靴子失火。乾隆急忙挥手让他出去。纪晓岚跑到殿外,顾不得有失体面,坐在石阶上一下子扒掉了鞋袜,靴筒里立刻冒出一股黑烟,脚上皮肉已烧焦一大块。乾隆出来看时,烟袋锅还在靴筒里冒着烟。
  不高声说话,不亲指,恐怕他人的心里会起疑惑,处处为人。

【十.十六】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434)
  这一章,吾不会讲,古人的注解,吾都不满意。
  有注解说,起首二句为古诗,如「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孔子借来说:「言其上下察也」。所以孔子是藉「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古诗来寓义。
  下一段说「子路共之」等,就难讲了。




普贤菩萨名,诸佛第一子,我善根回向,愿悉与彼同。
身口意清净,自在庄严刹,逮成等正觉,皆悉同普贤。
如文殊师利,普贤菩萨行,我所有善根,回向亦如是。
三世诸如来,所叹回向道,我回向善根,成满普贤行。
愿我命终时,除灭诸障碍,面见阿弥陀,往生安乐国。
生彼佛国已,成满诸大愿,阿弥陀如来,现前授我记。
严净普贤行,满足文殊愿,尽未来际劫,究竟菩萨行。

佛弟子妙音代父母师长、历劫冤亲、法界众生礼佛三拜,求生净土。

祈愿:
诚敬谦卑。和顺义理。欢乐慈孝。知足惭愧。去恶就善。事师三皈。奉持经戒。不念人非,欣乐人善。关怀照顾,言传身教。言动安徐。公平公正。吃素印经。看破放下。忍辱精进。发菩提心。一向专念。天下和顺。日月清明。风雨以时。灾厉不起。国丰民安。兵戈无用。崇德兴仁。务修礼让。国无盗贼。无有怨枉。强不凌弱。各得其所。
并愿以印行功德,回向法界一切有情,所有六道四生,宿世冤亲,现世业债,咸凭法力,悉得解脱,现在者增福延寿,已故者往生净土,同出苦轮,共登觉岸。
整个宇宙跟自己是一个生命共同体。整个宇宙一切众生,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人类处在一个地球村中,应该平等对待,和睦相处,互敬互爱,互助合作,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文章到此结束,谢谢您的阅读!敬请常念#南无阿弥陀佛#!祝各位六时吉祥、法喜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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