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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lxg20130220

《论语讲记》卷下第一册卍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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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2-20 18: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危行言孙。」
  邦无道,国家无道时。危行,所做也须守住规矩。言孙,不能说正话。孙,逊也,须谦逊,说话谦和,如有人大谈跳舞好,你可以说我未学过,说不会就行了,不与他同流合污,言语婉转的推开。若能牺牲自己而改造社会就可以说,若无补于事,留着有用之身为国家做事,如殷有三仁,箕子逃,微子佯狂,为了留得有用的身子。
  如今天下无道久矣,必得守住「明夷暗行,艮为山」的教训。

【十四.四】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562)
  为了进度,只说重要处,文理若有曲折才说,主要注重实行。读书志在求道,文字其次。从前先读文字再开讲,若学而不能行就是空学而无用。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
  德是某种道的能力,不能背离道。某种道有做出来的一举一动,与道不违背,就是德性。「有德者必有言」,心中有道才会说话,也才能说话。立德、立言,立德能做为万世法,立言是一言可为万世法。处处求道,志在利益公共,不仅利益一处,儒家由近及远,修德先在心,再身,再家、国、天下,无限度。有德者他说出的话,不会说错话,什么原故?因为存心就在利益大众,由近及远,若说出话来与外头有害处,这行吗?诚于中,形于外,言为心声,若存心不好,矫情想说好话,如何能说得出好话?心要是有德,说话与人有何妨害?若存心说坏话,心术已经是不正了。心好而说出坏话,必定没有这个道理。
「有言者不必有德。」
  「有言者不必有德」,人就在「言行」二字,听人说话、看人的行动,但是为什么不说心?礼记说:「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这是指「言、行、心」三者,普通只说言行,因为言行在外,人都能见到。佛家说身口意,意业自己知道,他人没有表现出来,如何当证据?无法说。为了让人容易懂,所以只说言行,这是一点。又在社会上,言行护得住就好了,若是在意上责备人,那世上少有完人,这是诛心之论。所以只讲言行,不讲意,这合乎古人的恕道。
  凡是说话,早晚人都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凡干一件事,人必知之。凡说话者,都是说张三坏李四坏,尽在评论人,没有自己说自己不好的,尽说人的是非,所以有言者,未必有德性。
  德难懂,再讲比德较容易懂的,因为德很微细,德往外表现就是仁了。「志于道」,存心是道,心不动,默而识之,一动就是德,往外表现就是仁,不损人,待他人如待自己,一切言行动作都能依仁,这就是仁。但是要靠什么生活?所以在道、德、仁之后,最末为游于艺。今日多是舍本务末,例如吾说人,自己有没有舍本务末?吾没有道、德、仁,便是舍本务末。
「仁者必有勇,」
  「仁者必有勇」,勇是勇敢,大无畏,没有怕的事,死也不怕。大家学佛,知道人死后只有肉身死而已,死是他(身体)死,真我不会死,知此还有何惧?真正心存仁道的人,一举一动都为大家,必然有勇气。佛家慈悲,与乐拔苦,人遇到灾难便去救他,一想到危险上,真有仁字的人,知人有困难就会勇敢去救。仁者没有见到自己可能死,只见所救的人在受苦。自古以来的忠臣孝子,如正气歌中的文天祥,不投降愿意牺牲,就是由仁字而来。
「勇者不必有仁。」
  「勇者不必有仁」,勇敢的人未必有仁,自古以来勇将很多,但是打败仗就投降,何勇之有?文天祥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是大勇。看儒家的书,学孔子的仁,看是不是很积极,便知是不是真正的勇者。
  这是原则,至于何者是仁、德?大家还须研究,若弄错,就白白牺牲,这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

【十四.五】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
  南宫适是鲁国大夫,问孔子,问什么事?这一段考据很多,羿有多人,似乎是夏朝的后羿,夏朝中期被后羿篡位。后羿射箭有名,尧时也有善射的羿,传说当时有十个日,羿射了九个日。奡也有多人名叫奡,羿、奡都不得好死。
「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
  荡舟,在旱地拉着舟走,日知录说,战阵能左右攻击为荡,属于战阵法。另有一说,某次作战,河水干了,奡能在泥中拉着舟走。到底那一说是对,不可知,亲眼见还不可信,例如在孔子家语,子贡看见颜子吃了沾有土饭的故事。所以吾对于新闻记者所说的,一概不信。今日之下,要想别人不发生误会,如何可能?只有各人干各人。总之,羿、奡都是有勇力的大力士。
  「然」字,在上句或下句都可以。
「禹稷躬稼而有天下。」
  「禹稷躬稼而有天下」,禹王治水,稷种地,这二人没有武力,纯粹是利益大家。没有禹王,大家就不能安居;没有后稷,大家就没有五谷吃。禹当身就得天下,稷为周代祖先,后来也得天下。
「夫子不答,」
  「夫子不答」,孔子不答。注解说,这是以禹稷比拟孔子尚德不尚力,但是南宫适并没有说。你又没有亲眼见到,所以这种揣测之辞不说可以。
「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君子指南宫适。「若人」,这个人也是指南宫适。「尚德哉若人」,崇尚以德服人,不以力服人。

【十四.六】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566)
  这几章大家都必须照办,旁听生是自己来的,更有力量,所谓「礼闻来学,不闻往教」。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
  既是君子就不该不仁,若以为是弟子记错,便是「臆中」揣测以为就是这样。但是为什么君子还会不仁?如孟子说:「五谷虽美,种之不成,则不如荑稗之草,其实可食。为仁不成,犹是也。」种五谷养人,也还有无用的稗,饥饿到极处也能食。水果的力量都在皮上,无皮不能养人,做一切事,学任何事,必得叫他有个成熟,生处转熟。我们都还不熟,例如念佛,口熟是滑句,心里没熟,若佛号念得熟,不必作意,正念就来。大家做任何事都必须做到饱和点,这样就没有不成功的。
  孔子说,有人发心行仁,未有力不足者,办得到,但不成熟而已。如橘子必须红了才成熟,如此果中有因,绵绵不断。一天行仁,可以说是「有仁」,但很难成熟,如何难法?孔子赞叹颜子「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颜子可以三月接续不断,其余人偶然来一回而已。你们念佛,须净念相继,你们那一位能三个月不断?你有念七日的吗?弥陀经云:「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其人一心不乱。」为什么不说:「若一日乃至七日」?你们能一日念佛吗?不能有一日念佛,临终可靠吗?孔子讲仁,也是如此,默而识之就是永远不断。君子是修学的人,不仁者是没有成熟的人,君子行仁而未成熟者,这是有的。
「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小人是一点好事不做,终日损人利己,好事不做,偶然感情冲动,不到五分钟,又灭了。你们在社会上有一技之长,就能在社会立足。学佛念佛为什么不成功?念佛者一起不好的心,如一起贪瞋痴,只要任何一个,一星期所念的佛都完了。唯识说,一弹指有六十剎那,一剎那有九百个念头生灭,至心念一句佛就消八十亿劫生死重罪,但是你在一剎那起了多少个念头?小人根本没有仁字。

【十四.七】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567)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
  仁者爱人,中庸说爱是七情,都不得其中。对某一件事,例如爱子孙、国家、社会,爱很难讲,爱是溺爱不明,这就不得其正。此处爱当「护」字讲,护着他就必须让他往好路走。
  劳的说法很多,有注子解释为「勉励」,爱护他就必须勉励他,慰劳他。另种一解释,「劳之」是自己得受一番劳苦,如爱一盆花草,必须灌水施肥,须受劳苦心力。懂得这个,那父母师长对我们不劳,我们就不能得益,从前父母师长打骂都是好意。
「忠焉,能勿诲乎!」
  与人办事,不论对上对下,都必须全始全终,这就是忠。曾子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拿出真心来为人做事,对下爱护,必须指导他,否则是溺爱,对朋友纠正就是诲,对上谏正也是诲,这是尽忠。

【十四.八】
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568)
  依着经文学就好讲,讲考据就难讲,孔子在这一章是说郑国的事。
「子曰:为命,」
  「为命」,诸侯来往必须有公文,至于是什么事就不一定。从前写信若是关系一国的外交,不能大意,接到信,第二天就要回信,不后悔。今日是误会的时代,所以你连对朋友写信,也不可提笔便书。郑公子曾婉拒齐国的婚约,说「齐大非耦」。
「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
  某一次,郑国与他国要写国书,「裨谌草创之」,裨谌是在野不做官的贤人,请他起草稿。「世叔讨论之」要世叔看草稿,讨论研究,经过一番讨论,意思大致说完了,就是这意思。
「行人子羽修饰之,」
  「行人子羽修饰之」,言辞则要子羽起来修饰文辞。例如文辞说:「你往那里去」,修饰为「请问阁下今日枉驾何处?」今人见人面,直呼「你」,这是犯大不敬,大不敬,私人便绝交,对于一国就会杀头。不懂道理便会贻笑大方。如李某某,某某,李博士某某,李老弟等,都有不同。
「东里子产润色之。」
  修辞之后,「东里子产润色之」,东里是地名,润色是那一处再加上些风采,如绘画一般。写国书必须四道手续。
  这四位都是春秋的大名人,可见国书这东西不容易,其余可想而之。你们的学问,如何能好的了呢?举一隅,一隅便极微细,要三隅反,这谈何容易?今天有人来问如何写字,写字吾天分不高,但是听得多、看得多了。王羲之的「永」字,为什么要写这么多年?其实不必说一字,一个「点」也要写上五、六年。如王献之写的一个字,王羲之看后,在儿子写的「大」字下面加了一点,成了「太」字,因为他嫌独生子写的「大」字架势上紧下松。母亲看了王献之写的字,叹了口气说:「吾儿写字三缸水,唯有一点似羲之。」而且那一点还不是王献之写的。
  论语集释之后,有钱地之所编的论语汉宋集解,扩大范围去考据,范围也不出于集释,但是有特别好处,他的案语,章章都有,而且非常用心,大可参考。
  我讲论语,看你们有人往内心去求。有人问,为什么不进步?吾如何能知?公输子能与人规矩,不能与人巧。巧从那里来?熟能生巧,必须自己求。我讲课,正式、旁听一律一样,旁听生自己压力也大,因为自己想求的缘故。往后求学,就是要「自己求」,你有疑惑来问我,我不能不答,纵使说上十遍,你听明白了,听明白了也没用,不是「自己的」。所以禅家的「向上一着,千圣不传」不给人说,就是这个缘故,全在自己悟!
  讲课之前,你们先想想要采那一种说法,看如何辨别各种注子,听讲时再看吾采那一个注。悟一句,顶得半年工夫,悟不开,记住了照作,也可以,力量更大,为什么?因为悟了不中用,还要证,能照办,便是证,老太婆不悟不解,照办,做圆满了就成功。
  能悟的人就用心去悟,而悟了还没实行干的,要多把握。知道自己不行,正是你们的好处。

【十四.九】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570)
  论语下论多批评人,都是做人的道理,孔子所评论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佛教为众生,孔子也为大家。吃多少辛苦,难道不是为大家吗?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
  某人问子产如何?问孔子有什么用意?子产是郑国人,孔子是鲁国人,二人是好朋友,孔子为什么不与阳货为友,又为什么跟晏平仲为友?自己可以想一想。孔子答复:他是惠人也。子产在郑国办政治,惠与谁呢?加惠与民。一字褒贬,这个作用很大。
「问子西,曰:彼哉彼哉。」
  再问子西,从前人重复的名字很多,地名重复的也多,子西有很多个。能与孔子说话的人,以子西请问孔子,可见子西这个人就不简单。郑国有子西,也做官。问:郑国子西,子产先为政,以后是子西,所以并不是问其它国家。五霸起首为齐桓,其次晋文,齐有管、晏,郑有子产、子西。孔子答:「彼哉彼哉」,彼,他,那个人吗,那个人吗,这是古言语。大家要学会说话。书中说的不明白,注者谁能注的明白?子贡也不能说的明白。周金刚遇到卖饼婆子,婆子问:「金刚经说三心不可得,那你点心要点什么心?」后来的学佛者常要问其中的答案,可以答吗?若答:「曰彼哉!彼哉!」学孔子说话就可以了。
「问管仲,曰:人也,」
  问管仲,孔子说:「人也」,「人」古通「仁」字。
  人与仁,在论语的官司打了不少,如学而篇的「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其为仁之本与」一章,一章中有仁有人二种讲法,吾不以为然。但是在此处,「人与仁」可相通互用,这惯例已多年了。
  佛经的咒子不可翻,秘密的缘故,华严宗说密宗为不了义,并非鄙薄之词,而是说密咒不是显然的教。如今有人注大悲咒,一个娑婆诃,几种说法,吾不以为然,而且一经翻译分别,便是「识」了。
「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
  孔子在其它处说「管仲之器小哉」,这里为何说「仁」?下文说:「夺伯氏骈邑三百」,伯氏是齐国大夫,下大夫有三百亩采地。骈在山东,管仲此时为齐相,办政治,伯氏犯国家法律,同朝作官,判罪罚金,没收他的邑地,三百亩全部被没收。「饭疏食」吃的饭是很粗粝的饭,「没齿」齿是牙,没齿,没了牙,代表老了,一直到老,伯氏对管仲都没有怨恨的话。大家想想:管仲对人如何?
  如「柴也愚」的高柴,在卫灵公处做官,高柴审判一位犯人,处以刖刑,不忍判重刑,而感动犯人,后来卫国动乱,这位犯人还帮助高柴离开卫国。就因为高柴的一点不忍之心。人虽然没有行动,也可以观察,所以大学说:「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必须懂「声色」,若大声变颜色,一不高兴,就变颜色,就足以害事,遭来杀身之祸。别人的声色,也必须留意,应当谨言慎行。这是危行言逊的时代。至于高柴出走与子路入城,那是因为交情不同的缘故。你们必须看通鉴,因为历史就是人鉴。
  有人说,管仲的仁比子产的惠高,子产是使一个郑国的百姓得恩惠,范围小,管仲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不以兵车,孔子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这是管仲的为仁。这个说法固然有道理,但是春秋时很多大国,五霸七雄都没有包括郑国,若得大国,子产有另一办法。如果管仲在小国,如在鲁时,那怎能有作为?管仲未得志时,被囚狱中又该如何?岂可「口笔文章」?动嘴皮与写文章都不可靠,书经大禹谟云:「惟口出好兴戎」,又多了舌剑唇刀的言语。

【十四.十】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572)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贫穷人与富人是世间群众,有穷就有富,不能一律平等,再者一是骄傲,一有怨恨,这是人情所不免。怨骄都是烦恼,骄在慢中,怨在瞋中,小者谓之怨,大者谓之瞋,人所不免,孔子对此二字都不以为然。至于诗可以兴观群怨的怨,是「爱之能无怨乎」的怨,是另一种说法。今人常说「值得骄傲」,因为今人没有听闻君子的大道,利欲熏心,孔子不赞成怨骄这两个字,与道有妨。孔子只是比较这二字,贫者较骄者差,有钱也有怨,但怨在穷人身上占多数,穷人往往怨天尤人,不富时人还谦和,官大脾气长,很容易骄,有钱就容易骄。富者两眼望青天,这与社会、自己都有关,一个种子就是一个生死,做善而骄变修罗。但是要除去这骄怨二病,有难有易。
  「贫而无怨难」,贫苦之下,要不怨很难。
  「富而无骄易」,富要他改骄容易,是比「穷而不怨」容易,不是就能改的意思。
  「难」「易」二字是重要点,重要在对待对方,今日要大家不穷、不富,办不到。大家勉为其难,无论办那一件事,「先难而后获」,重要在「难」字上,大家还年轻,遇事便退缩如何能成功?无难不成功,要先难后获。

【十四.十一】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573)
「子曰:孟公绰,」
  孟公绰是鲁国人,人很廉洁,一切不苟取,做事规矩不乱,有棱有角不圆滑,为官清廉。人都有长短,若无短处就是圣人了,若只有短处就是小人,所以中才者居多,用人必须用其长舍其短。廉洁者多半苛刻,例如老残游记中,有一位清官,凡犯罪都必皆砍头。但是也不是凡清廉都是苛刻,否则天下无完人。若知人而不能善用,人便走了。
「为赵魏老则优,」
  孟公绰很廉洁,孔子评论他。赵魏是大国,必须有家臣,诸侯为国,大夫为家,有国臣、家臣,如冉求为季氏宰,是季氏家臣。五霸中晋文公在位时间长,人才多,所以家臣称「老」。大国的官管的地方多,人才也多,事情比较清闲,大官清闲,小官烦琐,孟公绰要是做赵魏的家臣就优裕。
「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春秋时代最小的国,如山东有滕、薛,土地少,事情多,因为强国多想图谋侵占,很难对付,所以说「不可以为滕、薛大夫」。人各有才干,若是滕薛大夫做赵魏的老臣,或者行或者不行。如商店的掌柜,在柜台「吃黑豆,唱开水,看三国,抖抖腿」,吃黑豆补肾,喝开水不喝茶以免伤胃,自比诸葛亮,欣赏他的味道。很轻松,看似无用,若掌柜两天不在,店里一切大乱。
  下一章子路问成人,什么是成了人的格。孔子举出四人,有智、廉、勇、艺的长处,还必须「文之以礼乐」,才可以成人。这四人都有毛病,下次再来解说。

【十四.十二】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574)
  希望大家都能预习,我们论语班是一半讲,一半研究,要求自己悟。大家先学佛,后来不得已而加学论语。儒佛经典各有注解,佛经看古人的注,因为佛经的古注不会互相争论,为什么原故?因为佛家主修行,文字不甚注重,所以那一宗都差不多。若儒家自汉以后,用功修行者少,多是以经典取功名,真求孔子之道者不多,所以注解就不适用。
  如今的学佛人,只看书听讲,看了听了三十、五十年,百年也没用,要真正求道,注解错误的,都是没有工夫的人。学佛在道,道进步就不会讲错,讲错了可断言没有工夫,所以学佛与研究佛学不同。儒家至宋儒,有成就者因为他有学佛,只是不明说而已。求道,若求孔子之道,表面显然是世间法,佛学表面显然是出世间法,但是佛学懂世法吗?当然懂,儒佛都先教做人,如孝经、仁王经。佛是世间人,本为太子,也娶妻生子,懂世间、出世间法。儒家孔圣人懂世间法,更懂出世法,其余弟子只懂世间法,不懂出世法。世出世法没两样,都是自己本性做主,佛的出世法是了义经,儒的出世法为不了义经,不明说的原故,如大学、中庸就是出世法,不明说。易经就明说了,如「精气为物,游魂为变」,一切物体都是精气所成,灵魂为游荡而有变化,只是不说明,宋儒学佛后,讲的又是另一办法。
  往后你们买书,我让你们买便买,不叫买的书,不必乱花钱。乱买书会出毛病,为什么?因为儒者不但自己打官司,对教外也一律视为异端。从前也讲论语,如今因为出了妖魔鬼怪,学孔子的反孔子,学佛者的反对佛,风气就是如此,所以大家必须先学做人,先成人,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再来求明心见性。活着必须有世间法,死后就不同了,乘愿再来也须要世间法。
「子路问成人。」
  这一章,钱地之的「论语汉宋集解」案语也讲不通,文理都说不通,能看出不通,便是进步。
  子路问成人,成人者,成,成就,何谓成就?不是五官长完全,而是人格的成就,为一完全人。这里的成人是说身口意三业,言行动作,说人的品格。人格,有君子、哲人、贤人、圣人的区别,这里是指何种人格?佛说:众生皆有佛性,本性平等,众生相不一样,男女黄白人等都不一样,你们若人人都成人,就有成佛的能力。成人,孔子答有四条件,条件多,但不是五伦八德。你们对于十三经,要有印象,论语是从何而来?孔子述而不作,本于经书,论语都有六经上的言语,六经是尧舜禹汤古圣人的,孔子是祖述尧舜,宪章文武。
「子曰:若臧武仲之知,」
  若,好像,不是肯定之辞。假若有臧武仲的智慧,臧武仲有什么智慧?汶水以南为鲁,以北为齐,读书必须知道历史,看历代地图便知道为什么某国打仗,要假道他国,这必须知道地理。闵子骞说:「吾必在汶上矣」,就是不在鲁的意思。臧武仲封于防,后得罪季氏,齐国想馈赠土地召他来齐国,臧武仲以智慧污辱齐,说打仗不要学老鼠藏头露尾,尽说齐的不是,而使齐不馈土地,用这种办法辞谢。交友要淡如水,若起初就很好,渐渐淡后就坏了,所以小人之交都不长久。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送礼也不容易,一分不取,一分不与。礼尚往来,接受人的东西,过几日要想办法还他,例如阳货送孔子豚,孔子也要去回拜。
「公绰之不欲,」
  公绰之不欲,廉洁,但政务繁忙就受不了,不欲就不贪。
「卞庄子之勇,」
  卞庄子之勇,卞庄子也有很多人是这种名姓。臧武仲、公绰都是鲁人,所以卞庄子也应是鲁国泗水人,与子路同乡,好勇。卞庄子的母亲还在时,三战三北,他勇猛能擒虎而打战却都失败。后来母亲殁后,齐鲁交战,卞庄子三战三胜,洗雪过去的耻辱,然后死于战阵。
「冉求之艺,」
  冉求之艺,艺乃礼乐射御书数,文武政治都行,若今日的冉求,就要会驾飞机,造原子弹。
「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
  但是孔子首要志于道,世出世法都有道。再为据于德,古时德字作「直心」,佛法说:「直心是道场」,道场是本性。最末是游于艺,先行于仁,仁是民族主义,仁是二人,仁者人也,亲亲为大。艺是民生主义,昔日六部有工部,周公时就是工业社会,杜甫称「杜工部」,唐代也有工部,看历史便知道有六部,六部中有工部。又廉又勇又智,如儒家三达德的智仁勇,仁者必有勇,智勇即有仁。这四人都有长处,汇集四人的长处,还须文之以礼乐。你们必须熟悉常礼举要,守礼如守法律,不能犯。文,汉注交错,文饰的意思。另一解释作「加」释,虽然好懂,但是要加在何处?交错混论,四条都离不开,四人各有长处,但是于礼还有欠缺,所以说交错,这样也可以算是成全人了,「亦可以为成人矣」这是还不甚圆满的口气。
  你们愿成人吗?必须自省,自省的人或许有,但不自省的比较多,你们肯如曾子三省,就不得了。毋自欺也,不要欺自己,我们欺自己也习惯了。诚其意者,毋自欺也,你能毋自欺吗!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
  下面的文理讲不通,首先的「曰」字是什么人说?这个字,从汉以来争论到今日。有人说是孔子说,有说是子路说。清代论语集述要中说的有理,但吾也没有全采。
  吾采取这是子路问。有注解说是孔子说,前面是古人,这是今人,但是冉求是古人吗?合四人的长处,今人要全有的很少,而古人有全有的,但是意在言外。
  子路听了,觉得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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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2-20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请问其次。「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是子路说,以下是孔子说,古时有省文。者下省「曰」字,可做「今之成人者何?」,下面回答说「曰:必然……」。也可做「今之成者何必然」,下面说「曰:见利思义……」。古书断简残篇有可能,也有「请问其次」的意思,所以问:「今之成人者何?」。
「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下面是孔子答「见利思义」。今日之下的成人不必如孟公绰之不欲,见利合乎义就可取。
  「见危授命」,今日的成人也不必如卞庄子的雪耻而死,到了危险时合义,把命送上就可以了。
  「久要不忘平生之言」,孔子说「主忠信」,曾子三省也是忠信二字,求其次,便不说礼乐了。但仍然须有忠信,你们可以自我省察,忠信吗?要,要会,说了话。久要,这句话说了,永久要兑现。平生,平素说的,过程之中,永远不能忘了。忠信站得住,也可以算是成全人。前七字「今之成人者何必然」与后七字虽然相同,但是行为、口气都不同。
  你们还不悟,纵使悟了还必须证,力行近乎仁。老太婆虽然不悟,因为力行近乎仁而有证,所以禅宗有诗说:「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窗前梅花嗅,枝头春意已十分」。

【十四.十三】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578)
  下论宪问篇专谈人的行为,不仅对弟子的问答,孔子也批评人,但不是一般人的批评,普通人的毁誉都太过了,孔子心存忠厚,意在言外,这是一点。看人说话,要知道他究竟如何说话,文理有讲不通处,要知道什么缘故,不可硬讲,这是第二点。再者,听了以后必须学,听一段学一段,学问就进步,不悟也能上正道,也有用处,这是第三点。
  注子不是人人众说都对,自汉以来纷争很多,我们有什么学问可以判断?只是采取合于时代的说说,注子当中连名字也有错的,地名也是如此。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
  孔子问公叔文子,文子是卫国人,卫国在河南一带。有人说公叔文子是大夫,有注解说是卫国国君的子孙。有人说名拔。现今的字不同于从前,孔子当时为大篆,如今的「己已巳」都不同。为文著书,你们必须先想明白,不可随意落笔,若付印就难改了。多数人主张名「拔」。孔子问公明贾,这个人怎么样?国家的家,古音「姑」,所以必须念今音,顺俗念也可以,「明」古音「羊」。鲁卫之政,兄弟也,地方邻近彼此有往来,所以孔子问公叔文子。
「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
  「信乎」你信了吧,信什么事?「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夫子,是孔子称公叔文子。不言,不随便说话,今人到处演说,言多必失,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孔子也说:「敏于事而慎于言」,所谓「惟口出好兴戎」,坏在说话上。这是第一条。民国以后才开始学多说话,与外国人学的。
  再者「不笑」,胁肩谄笑,巧言令色,鲜矣仁,很轻薄,大家可以学「即之也温」,不能见面就笑。今日提倡笑,见长者笑不恭敬、不肃敬,有如「倚门卖笑」,笑为了卖钱,我们不当这种人。
  第三「不取」,一介不取,不能随便要人的东西。孔子与公叔文子不熟,耳闻如此,不大敢信,所以问公明贾「汝信乎」,为什么不信?因为不容易做到,没有相当的修养工夫,很难做到。
  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君子要望之俨然,即之也温,温和而不是笑。听其言也厉,说出话来有规矩,决不随便。看京戏,你们是白看,不只圣人不乱笑,演戏的正派角色也不乱笑,三花脸才笑。今日随便笑,跟外国人学。临财勿苟得,也不容易,还必须不离「和」。但是「礼之用,和为贵,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所以孔子主张「博学于文,约之以礼」,礼关系一切大事,所以孔子见老子,不问道,只问礼。和要不违礼,如包拯笑比黄河清,所以权贵惧惮他,不敢与他作政治买卖。
「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
  公明贾对孔子说,说话的人说的过了分寸,过了火,太严重了。「夫子」是公明贾称文子的话。
  公叔文子虽没这个样,却能做到「时然后言」,到该说话时他才说。所以「人不厌其言」,厌,讨厌,虽然说了话大家却不讨厌他。讲演,一上台不能就笑,也不能板着脸。
「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
  「乐然后笑」,乐有音「悦」、「乐」二说。奏乐时,欢乐心畅时有笑容;再者是有快乐的事,该笑的时候就笑。笑有若干种,苦笑、冷笑等,戏中的笑就有若干种,唱戏的笑,错一点都不行。戏是艺术的下节,却能劝化人,所谓「说书唱戏劝人方」。这里的「乐然后笑」,采取「快乐」的乐读音。快乐时笑,「人不厌其笑」,人不讨厌他的笑。
「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
  「义然后取」,取东西不是不取,「义然后取」,义,事情合宜的意思。大家公认该这么办就取,「人不厌其取」人们不讨厌他的取。
  因为不讨厌的缘故,所以有人说成公叔文子是「不言不笑不取」这个样子。
「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孔子说「其然」,这样啊!「岂其然乎」,岂乎就有疑惑的意思,到这样已经很难了。
  大家可以学这三条,诸位要学礼。

【十四.十四】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580)
  前一章所提到的四个人都有毛病,前一章有说:「臧武仲之智」,到这一章补在这里说明,什么原因?我们没有这学问,不必虚妄猜测。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
  防是臧武仲的封地,在鲁国的东南边,今日属河南地带,当时的防是鲁地。鲁国由三家作主,季氏毁谤臧武仲,鲁君削去他的封地,离开防往西去,防让出来,后来又回到防。臧武仲这人有能力,有智慧,给鲁君送礼,要求回来。臧武仲不敢回来,为着上一代受鲁恩,怕对不起先人,求国家恕罪,为臧文仲留个后代,我臧武仲不敢再干了。鲁君允许,为他立了后代。
「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
  此事难讲,按孝经上说,对国家不好为不忠,对国君第一等不好的罪为要挟,再者是篡位,如曹丕、王莽等。要挟是谈条件,两国可以谈条件,君臣、父子、兄弟不能如此,讲条件就是要挟。臧武仲对鲁君说的委婉,但孔子以为不合乎礼。可以自己走开,再求立后代,臧武仲是待在防的封地而求立后代,若不为他立后代,就要占领吗?
  臧武仲在防,要求鲁君立后代,送礼求鲁君。立了后,他才过河到齐,这不行。若先过了河,再求国君立后,可以。臧武仲的作法于礼不合,所以孔子说:「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后来他到齐国,齐要封他采地,臧武仲推却不受。

【十四.十五】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582)
  周朝东迁后,君权把握不住,权力落在诸侯,不只一个国家。从前凡事问周王,东迁后就不问周王了,而出现五霸。起首为齐桓,其次是晋文,再者宋襄,依地理说,齐、晋、宋都是在中国土地,五霸却自己封自己。西北的秦,江南的楚,从前过江就是边地,秦也是如此。齐桓开始,其次晋文,办的事也很大,因为他的人才多,所以齐桓、晋文为五霸的领袖。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
  谲,诈欺,不正当、不公正。「正而不谲」,齐桓公较为正直,凡事不诈。这必须举出事实,注解之中举的事很多,实在是多说话,因为举的事多,究竟是指那一条?这二句定有所指,孔子不会无故说话,指某事谲而不正,正而不谲。或许是指齐桓九合诸侯,有癸丘之会,后来晋文也学齐桓,有践土之会,集合诸侯,请周王来受朝。齐桓是率领诸侯朝见周王,晋文却是请周王狩河阳来受朝,于礼不合。所以孔子以礼论辨,齐桓「正而不谲」,晋文「谲而不正」。
  你们仍须「博我以文,约之以礼」,学「常礼举要」就可以了。

【十四.十六】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583)
  这一章书的注解有十二页,二百余行,一万二千余字,注解太多了。孔子主仁,这是子路问管仲。管仲的功业大,诸葛亮未出山时,自比「管、乐」,可见后人对管仲的称许。
  凡是一个国家能支持三代已经不容易,齐国到了襄公就乱了。这一章关系人的心理、国家政局,很要紧。到齐襄公时,无道国乱,后来继位的公子无知更坏。国家不好,必先内乱,公子小白奔莒,后来成为齐桓公。另一位公子纠奔鲁,管仲、召忽事奉子纠,鲍叔事奉小白。在没有逃亡之前,管仲与鲍叔是至交好友,虽然交情厚,但是各为其主,讲公不能讲私。两方交战时,管仲曾用箭射到小白的腰。后来鲁人杀了无知,鲁伐齐国,想纳子纠入齐,小白自莒先入齐,是为桓公。鲍叔没办法弄回管仲,办这一件事很不容易。桓公就请鲁代他杀子纠,而要回管仲。于是鲁人杀了子纠,召忽以身殉死。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
  「桓公杀公子纠」,桓公并没有亲自杀子纠,请鲁国杀他,而此处却说「桓公杀」,这是春秋笔法。
「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
  「召忽死之」,召忽杀身成仁,管仲并没有以死殉主,人说管仲好,恐怕站不住吧?「曰,未仁乎」,恐怕仁字站不住吧!
  召忽、子纠为的是齐国,管仲为了天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尊王攘夷,保存中国文化。从前有人骂曾国藩,曾国藩说他是为了中国文化,并非为某一种族,今日则是自己放弃中国文化。
  上回讲过子路所问,孔子的弟子都学过「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的道理,子纠逃到鲁,跟随的有召忽、管仲,齐人杀了公子无知后,在莒的小白、在鲁的子纠都想回齐当国君。鲁的势力大,想送子纠回齐,但是莒路较近,鲍叔牙保小白先入齐。齐鲁交战,鲁国远来劳顿,齐国以逸待劳,结果鲁国战败。齐要鲁国杀了公子纠,召忽尽忠而死,管仲不死,而且帮助小白,称霸诸侯,声名远大。有人以为管仲是仁者,子路不以为然。中国讲五伦,五伦八德为中国开国的条件,以五伦八德感化蛮夷,达到世界大同,所以子路有此问。
「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
  孔子说:「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车」有作「革」,兵指人、武器,车为载人的器具。「九合诸侯」,春秋时,诸侯不尊周天子,齐桓公为诸侯时与各国结盟,众人推为盟主,拥护周王,有不尊周王者就讨伐他,十一年中只有小战没有大战,为衣裳之会有九次(或云十一次),拥护周天子,天下安稳。中国乱后,外国又来侵犯,例如周幽王的「烽台戏诸侯」,犬戎亡了西周。只要自己家不安,就不会好,我们迁来台湾,多少国家与我们绝交,其中最不该的,就是英美日三国。其中英美两国的绝交,最为讨厌,欧洲最大国为俄国,没有海港,美国罗斯福出卖东三省,换取俄国出兵。二者日本,我们以德报怨,而后却与我们绝交。外国的邦交,不讲道德,不管说的如何好听,台湾的金钱土地就是不如人。这与齐桓公差多了,管仲辅佐齐桓公济弱扶倾,所以大家都拥护他。
  文化比血统要紧,列强订条约订有传教权,这其中有他的原故,我们不知道而已,文化的侵略很厉害,关系到思想问题。
「如其仁,如其仁。」
  春秋时,外国人也不敢来中国,孔子说九合诸侯,不用武力,都是管仲的力量,百姓有十一年的安稳。「如其仁」,召忽以死尽忠,为什么人们不赞叹召忽,而赞叹管仲?子路认为管仲不是仁者吧。「如其仁」,如、一样。孔子没有评论召忽,但是孔子认为管仲与召忽一样成了仁,管仲没有杀身,但跟召忽成仁是一样,重复「如其仁」是加重其词。

【十四.十七】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585)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
  前一章子路问,孔子答以「如其仁」。子贡也有疑问,所以问「管仲非仁者与?」问法与子路所问不同。人们说管仲仁,却没有杀身成仁,如何说是仁?「桓公杀子纠」,桓公是子纠的仇人,「不能死」管仲不能以身相殉就罢了,「又相之」,而且再保佐子纠的仇人,作为桓公的宰相。「又相之」这三字重要。
  这一章必得看书多,经验多,然后能够比较出来。你们能不能听明白,也不一定,因为吾尚且不明白。子路、子贡,是不得了的人物,尚且不甚明白,何况后人?读书必须亲身去体谅。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
  孔子答复,「管仲相桓公」,这是答「又相之」。「一匡天下」,匡,正的意思。管仲安定天下,召忽只是安守齐国,谈不上,仅仅是为子纠一人而已,管仲是为天下,所以说「一匡天下」,管仲与召忽,谁为公?谁为大?谁是私?谁是小?由此就知道了。「民到于今受其赐」,人民安稳到现在,都是受管仲的恩惠。这还不算。
「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微管仲」,要是没有管仲的话,「吾其披发左衽矣」,吾,指中国人。中国人是挽起插簪。披发,有说是披散头发,有说是编辫子,不论那一种,都是外国风俗。左衽,向左扣扣子,是外国的衣着,一切的事都变成外国人了。圣人举这二条。中国讲五伦社会,彼此都有关系,有五伦就有八德,至今口上还如此说,做不做另当别论,外国人就不讲这五伦。共产党反对这一套,不是共产党也反对这一套。
  礼与历史,你们不论怎么费上工夫,都必须通「本」。史记,前、后汉书,三国志称为四史。中国不披头散发,所以从前剃头师有一副对联说:「磨砺以须,问天下头颅有几?及锋而试,看老夫手段如何?」闻多见广,自有经验见识。
  参考刘氏正义,经为首,次为史,史都是六经的注脚。「夷狄之人,贪而好利」,「贪」这一字,自汉至于今,不离贪字,帝国主义找殖民地就是如此。今日我们不要自己的文化,自己去求「用夷变夏」,未来前途可想而知。从前的外国是来「归化」,中国也不将他作为殖民地,而是老其老,幼其幼。这与外国的作法都不同,可以思之!思之!
「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
  管仲保子纠,为什么召忽以死相殉,管仲不死?「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管仲怎么会像普通男女守的信?从前士农工商,商为四民之末,必得求营利,所以在四民之末。从前六部没有财政部,附属于户部。自古不提财,但是从前的商人,比现今外国的总统还守信用。
「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匹夫匹妇之为谅,乃「硁硁然小人哉」,「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沟渎,有说是地方,有水弯的小地名。在曲折的地处上吊,为什么在小地方?如在十字路口上吊,一定不成功。「而莫之知也」,在沟渎的小地方死了,谁知道?
  管仲一匡天下,多少人受其恩惠,救多少人,保存五伦八德,将夷狄外国人打出去,所以说「如其仁,如其仁」。
  可以参考集释的发明,所引的刘氏正义。

【十四.十八】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587)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
  公叔文子就是公孙拔,他是卫国公子,有封地,为他办事的也是大夫,名僎。公叔文子的家臣,名僎,是他所用的人。「臣大夫」,大夫的家臣。
「与文子同升诸公。」
  「与文子同升诸公」,公叔文子将他推荐给卫君,和公叔文子在卫君朝里平等为官。自古以来,同朝作官,能提拔原来官位较自己低级,而后比他高级的,很少。
「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
  孔子听了,说「可以为文矣」,文子是谥号。「锡民爵位」可谥为文,他能锡民爵位,可以称为文。

【十四.十九】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588)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
  孔子说,卫灵公是无道的人。季康子问,那为什么卫没有亡国?圣人办政治、教学都不一样,教学教仁义道德,办政治有另外的说法。灵公固然不好,但是他能用人,所用的人不一定都好,但是卫灵公能知人善用,用其所长,你们能这样吗?
「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
  「仲叔圉治宾客」,仲叔圉他办外交好。「祝鮀治宗庙」,祝鮀是卫国大夫子鱼。治宗庙不容易,必须条条有理,井井有条,但是他是口佞的人。「王孙贾治军旅」,论语有王孙贾问「宁媚于奥」的事,但是他能治军旅,军事方面好。
「夫如是,奚其丧。」
  「奚其丧」,奚,为什么。祝鮀、王孙贾这些人在别人手上,别人用不来,卫灵公虽然昏庸,但是他能用人,为什么会亡国呢!

【十四.二十】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590)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
  这是格言。
  说话是口,惭愧是心,说话若觉得对不起心,还不是大恶。现今的人不说真话,而且没有惭愧心,就是病入膏肓,佛也不能救。
  话无不可对人言,能内外如一,做得到,说得出,就不容易了。这还是小事,但是能办到已经是不容易了。

【十四.二十一】
陈成子弒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弒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590)
  先说明历史事实,知道它的用意就可以了,因为讲书是为了现在可以用。
  做事,治理国家,不论是那一种政体政治,总之必得有一位领袖。民主立宪也必须有一个主人负责,就怕「政出多门」大家都作主。正该作主者反而作不了主,其余人都作主,而且乱作主。有事开会议决,也不实行。例如美俄要交战,美国国会删去国防预算,又要打仗,又求不花钱,这事如何办?
「陈成子弒简公。」
  孔子之时,齐鲁是二大国,靠近齐国者为陈国。陈国乱时,有一个人跑到齐逃难,「五世其昌」的典故就出于此。到第五世为陈成子,「陈成子弒简公」,乱臣贼子人人皆得而诛之。
「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弒其君,请讨之。」
  鲁是大国,孔子虽然已经不作官,但是朝中元老,看鲁君不动作,孔子便沐浴斋戒而上朝。对鲁哀公说,陈恒杀了齐简公,我们鲁家去讨伐他,即使力量不够,也必须设法连络其它人去讨伐他。
「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
  鲁家患的病也相同,鲁君说:你给三家说去吧!兵权全在三家手上。孔子说我虽不作官,国家有事还是会与我讨论,我不能不说。你叫我去告诉三家,我就去告诉三家。
「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去了以后,对三家说。三家说,齐是大国,我们力量不行。其实鲁国虽然人少,但是齐人有一半不服,合起来也能胜。三家不办,他自己有短处的原故。三家说:你为何而来?孔子说:我请鲁君出兵讨伐陈恒,鲁君要我告诉三家,我说「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不论有没有兵权,不能不问。
  今日的大毛病,主事者不能作主,都是下头办事者作主。我们纵然办不到,主持公道也好,这就是为公,别同流合污,那是丧天良。

【十四.二十二】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594)
「子路问事君。」
  君,指在上者。
「子曰:勿欺也,」
  主管坏,我们有义务给他劝谏指正,当课员勿欺课长,课长勿欺主管。三谏不从,出之可也。不可欺瞒长官。
  子路问事君,孔子说,「勿欺也」,只要给谁办忙,实在办,真心办,不办假事。
「而犯之。」
  「而犯之」,劝谏指正他。他不高兴,也要犯颜直谏,为什么原故呢?为了公家。劝谏后,他不听从才离去。不要随他,以免倒霉,否则为丧天良。

【十四.二十三】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595)
  这一章两句话很笼统,自古以来便没有注出所以然,上、下指的是什么?不知道。凡是没有具体说出来的,就是包括一切都是这个样,一体万用。集解说,本是上,末是下,万事求根本,这是上。零碎者是末,是下。不一定要用形上、形下,但是形上、形下也包括在这里头。
「子曰:君子上达,」
  君子,有学问者,办事先拣重要办。
「小人下达。」
  小人不是指坏人,指没有学问的人,舍本务末。
  你们学论语是世间法,学佛知道什么是本吗?能了生死是本,求升官发财是末。再者,有人为求平安,这与求作官的人相互比较,古来有人宁可为求平安,而隐遁辞去的,求平安就是本。文天祥投降元朝就能升官享福,不投降就得死,文天祥选择了杀头,这是本。
  总之,如大学说的:「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十四.二十四】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595)
  愈是不讲出所以然的,愈难讲。这可以一体万用,全在自己会用。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
  这一章不可以错讲。古代风俗厚,今世风俗薄,都是如此。古时候的人求学为自己,现在人求学是为别人。用什么度众生?多是盲者骑瞎马,半夜临深池。而且还要以盲引盲。但是这还可原谅,自己度不了,只是「愚而好自专,贱而好自用」者流。今日之下,却引人进入,然后欺骗人还要劫人的钱财。
「今之学者为人。」
  古时是先造就自己,智仁勇必须先成就起来,然后出来办事,不许闲着。今人为了成就名利,为了让别人知道他是高人,贪名图利,学一星期,就登广告,广事招徕而已。

【十四.二十五】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596)
  蘧伯玉是孔子的朋友,子产也是。从前人若不知他是某某人,就得观察他交往的朋友便知这个人,酒有酒友,赌有赌友。大学说:「小人闲居为不善」,藏不住的,人「如见其肺肝」一般。谚语也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孔子的朋友,就知孔子的为人。见蘧伯玉、晏平仲、子产等,就知孔子的为人,孔子就绝不与阳货交往。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
  「蘧伯玉使人见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朋友派当差来,他就是你的客人,不是你的当差。「与之坐」是为了安稳说话,站则不安,匆匆忙忙,坐着详细问。「夫子何为」,蘧夫子做什么?
「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
  当差的「对曰」:夫子在求改自己的过错,还是办不到。
「子曰:使乎!使乎!」
  使者出,孔子说:「使乎,使乎。」这和「彼哉,彼哉」不同。使乎,真合你的使命,真合你的使命。蘧伯玉好,派的使者也好,欲寡过而不能,又谦虚又有君子之风。现今的使者,必定说﹕我的长官值得骄傲,又有洋房,又有钱,而且在外国银行存有大笔的钱。
  孔子为什么赞叹?蘧伯玉好,使者也好,问蘧夫子平素居处如何,使者如此答复,把蘧伯玉的身分表达出来,又谦虚又是君子。
  论语能得一句而去学,就不错了。

【十四.二十六】
子曰:不在其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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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2-20 19: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谋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598)
  吾只选吾认为的这一方面说,没有就二、三方面都说,如此可以省时间,你们自己可以去校对。
  宪问篇记录的事情虽然比较简单,二、三句就一章,但是文理有问题。这一章是无人问,孔子自己说,下文又记录曾子所说,所以有问题。我们不考据,只要知道经文说的事情就可以了。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政不只是政治,这是总说。不论办任何事,不是你的事,不必多管,管好无功,出错就怨你,出力不讨好。谋者,计划,如同在一机关管同一科可商量,若是管财政的,就不必管民政的事。他人在办公事,不要接近,而且要回避。一概不看别人的公文,纸片也不可看,给你看,你也必须避嫌疑。从前有泄漏秘密罪,所以就怕多找麻烦。
  你们念一条学一条,要举一反三,不依着读过的经典办,有什么用处?诸葛亮读书「略观大意」,陶渊明「不求甚解」,这都是很高的境界,我们不可学。
  若朋友的私事,来找我们帮忙商量,可为他出主意,但也必须看对方的情况,例如他有父母在,那我们如何出主意?朋友也有远近的分别。事情还要看大小,比如父母作主的事,应当尊重人家的父母,撇开人家的父母,有这个道理吗?例如有人来找吾证婚,若是他父母来找我,那就可以,没有主婚者,吾决不为他证婚。
「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曾子又说,这是别人记载,才称曾子。这段的意义,与孔子所说意义相同,文字不同而已。
  君子指有道德、有学问的人,凡事必须先思想、计划才办事,但干什么研究什么,如开书店不必替泥瓦匠出主意。试问﹕你自己的本分事都筹划到了吗?为什么去筹划别人的事呢?
  有注解说这是一章,或者说分二章,我们只要学一条就可以了。

【十四.二十七】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599)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言是说所办的事,行是实行行动。
  你能做五分,给人说四分、三分,甚至说五分,说五分已经是不对了。因为若有障碍,似乎不够五分,就是吹大气。只说二、三分,能办到五分,不是更好吗?就是办得三分也可以。
  有道德学问的人,说了话而办得不够分寸,就是最可耻的事。不必人家来批评,自己就是小人。

【十四.二十八】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599)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
  孔子说,何谓君子?君子的道理离不开下面三条,能办到就算君子,我孔某人可是办不到。
「仁者不忧,」
  我们比起孔子如何?而现今的人以为孔子不如他,三条都做到了,孔子不如他。做到仁就没有忧愁,有忧愁就够不上仁,在社会上不但不妨害人,而且要对他有好处。你吃亏,对方就占便宜,仁就立住了。
「知者不惑,」
  「智者不惑」,慧是聪明,智是有决断,唐代「房谋杜断」,有决断就是不惑,惑是迷乱,不惑就不迷乱。
「勇者不惧。」
  智仁勇三字都是大公无私,该生就生,该死就死。仁者有智,仁者有勇,勇者不惧。有智则有勇,有勇不定有智,有智不一定有仁。
  这些吾都说过了,你们未能照办,那如何成就、开悟?听不进去,就看不进去。看书要看进去,在字里行间看,别死在上头,要揣摩环境。所以吾要你们一定要背诵,书读千遍,其义自现。背诵可以进入批注说不到的地处。弥陀经,闻树声,得音声忍。娑婆是以音声做佛事。书上说﹕「众鸟驻足,鱼龙听乐。」
  子贡说:「夫子自道」,夫子你自己说自己。
  吾九十多岁了,众苦磨砺而有今日,吾所说话是苦中得,可惜大家都不听,非得要有现象才信。
  论语一句,受用无尽。

【十四.二十九】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601)
「子贡方人。」
  这一章的笔墨官司很多,吾选择吾所依从的说,吾不是自己注解,仍是选择古人的注而已。
  方人,方有两种解释,一是比较,张三与李四比较;二是批评、毁谤。汉代郑玄注成「毁谤」,吾采这个注释,与下文才能连成一气。今日讲究批评人,以为愈辩愈出真理,这是胡说。
  子贡指出某人好,某人坏。
「子曰:赐也,贤乎哉,」
  「赐也」,要一顿。「贤乎哉!」乎,未定的词气,如同语体的「吗」。赐啊!你贤乎哉,你贤,你很好了吗?
「夫我则不暇。」
  我啊!我可没这个工夫,我不行,为什么原故?大学说:「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与「赐也,贤乎哉」对照对照,这是孔子教人的方法。

【十四.三十】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602)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
  别犯愁自己会什么,别人不知道我们。或许我有德有学,为什么他却找别人,不找我?这是你自以为有学问,有道德。谁敢说有学问、有道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自以为有学问、有道德,就是无学问、无道德。平常人大都是学而知之,若生而知之是圣人,要在学而能改。吾年少时很狂,以为天生我才必有用,舍我其谁?如今才稍稍知道自己,自己是不通。
「患其不能也。」
  「患其不能也」,怕你没有相当的能力。君子不器,孔子文武都行,全才很难。以孔子的能力,在鲁司寇治理几个月,也遭人离间,就周游列国,何况我们!
  学这一章,希望你们要死心塌地学,学「常礼举要」,看「通鉴辑览」,学「阅微草堂」的文字。这三门课,诸位几个人做到?一事不知,儒者之耻。
  吾教学是为治病,这治病之言都是逆耳之言,若录音给外人听闻了,以为是吾在发牢骚,火气不小,而且现在是危行言逊的时候,怎么可以危言?

【十四.三十一】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603)
  这一章按文理就难讲。
「子曰:不逆诈,」
  「不逆诈」,逆,迎的意思。事情还没有来而前去迎接,就是逆。诈,对方虚假有诈。出社会一办事,心中先别存有对方是鬼头鬼脑的成见,如今「尔虞我诈」你忧愁我,我欺骗你,终日忧愁,这是纵横捭阖者的一套。
「不亿不信,」
  「不亿不信」,亿同「忆」字。心中不先想「他说的话不可靠」,不存这种心。防人就是逆诈,亿(忆)着对方以前的不信不实。
  谚语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不是矛盾吗?这等事离开佛学就讲不通。古人叫佛学为玄学,有人就排斥佛学,但是儒家微妙的地方,都是佛学说出来的。如易经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儒家不说灵魂的事。有人以为儒家主张淡薄,其实是后来的学者把儒家弄淡薄的。有人说,有财、多食者,魂散的慢,否则散得快,子思一月才吃九次饭,颜子也是如此,那魂早消散了。既然周易说是「变」,魂如何消散?有门户之见,也不可以。所以佛家讲不分别,才可以开智慧。
「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抑亦先觉者,是贤乎」抑亦,抑是一个反转。假若你「逆诈,亿不信」,自认是有先见之明的先觉者,这真是贤能的人了吗?
  孔子为什么不认同这种先觉?孔子主张,不逆诈,不必想,不去迎接,对方的事都知道,这才是先觉。
  假使上面这些事办不到,又不能不知道对方来意如何,既不是先觉,对方如何,你要如何知道?中庸云:「至诚之道,可以先知」。若尔虞我诈,那么他诈你也诈,诈对诈,一样。

【十四.三十二】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604)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
  微生亩即是尾生,从前父母师长的名必须避讳,现今是无礼无义。
  「丘」读「某」,避孔子的名讳。栖栖,不安定,慌慌忙忙,遑遑促促,孔子席不暇暖,所忙何事?人们都是重古薄今,其实应当只论好坏,不论古今。
「无乃为佞乎」
  用佞口炫耀自己的学问吗?
「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
  孔子说,我不敢自己佞口悦人,讨人喜欢。「疾固也」,疾,毛病。固,鄙陋。我难过的是一般人太鄙陋了。这种讲法说不通,这世上谁敢说有学问?吾有一解释,固做固执。固执一条,别的都不听,例如学佛有我执、法执,都是毛病。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权,通权达变而不固执,这不容易。
  孔子的时代,有各种学说,各人执着他自己的一条,不听别人的话,为他改正,改不了,孔子疾的原因在此。

【十四.三十三】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605)
(七十二年五月六日,雪公病四周后,接着讲)
  注解所诠释的很多,可供参考,并不是诠释的就对,讲的人要采取合宜的为大众说,其余的大家自己参考。
「子曰:骥不称其力」
  念诵记得住,很重要,能记住前文,那后文自己也会讲了,注疏「以经解经」最稳当。这一章意义同「射不主皮」章,注重规矩,不注重力量。骥是千里马,不称其力,马能行千里,一般人注重这个,一日能行四百里的马,就是好马。若人受不了,驾御不住,我们一骑上千里马就摔下来。马的好坏全在驾御,如拉兵车只讲力不行,注重如何走法,全在会调御,有五种驭法,如鸣和鸾等,马铃声必须合符音律节奏,才不会乱,这才是能上轨道的良马。
「称其德也。」
  不称其力,称其德也。德,指马懂得种种规矩,才可以驾车、上阵打仗。好马不只称赞他的力量,更要称赞他的德能。
  这是什么意思?这与「射不主皮」章相同,教学生要注重他的品德,不只注重他的才能而已,曹操、王莽文章好,但是为乱天下,有什么用?今日教育不重德育,只重艺术,舍本务末。社会杀抢的乱,还是小事,一起战争,内部不团结才是大害。平常办事,必须有规矩,如超车等都是毛病。守规矩、上轨道第一,才能是第二。以这一章举一反三,就可以了。

【十四.三十四】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606)
  孔子谈仁,谈恕道,主张「犯而不校」,所以有人有这问题。你们以后读书必须看口气,吾不只是教书,而且教经验。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
  人家对待我们有怨恨的事,如何消除?若也是以怨相报,就无穷尽了,譬如吊着的东西摇动左右,来回不止。科学、哲学都可做引证,但所讲的不彻底,都是死的。人的心是活的,万法唯心,提出用德报怨恨来感化他。孔子固然不赞成,用这方法也有效,中国对日本就是以德报怨。不废日本天皇,也不必日本偿还战费。但是有时也没有效力,所以与我们绝交的国家中,最不应该的就以日本为首。在位者为争权夺利所以如此,而日本百姓则多倾向我们。所以俗话说﹕「久居伞盖无家世」常作官没有好结果。内地有说:「一辈子作官,三辈子打砖」,反而是「不读诗书有俊杰」。
「子曰:何以报德?」
  孔子说,以德报怨,若反过来别人对我们有恩惠,我们用什么相报呢?因为孔子讲中道,不过与不不及,以德报怨不合乎中道。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底下说出方法,以德报德,他人待我们以德,我们以德报他,不能以怨报德,如对日本。对人有怨恨呢?不为已甚,办事到恰当好处,不过甚,用直回报他,存公直的心,不往怨上走,也不往德上走,正正当当,宥情度理,该如何办就如何办,不可记恨。譬如﹕怨人落在我们的手中,本来他的罪可判五年,也可判七年。因为他与我有怨,可判五年,却判他七年。不肯想他的情况是否可以原谅,心不往这上头走。若以德报德,则点滴之恩,要报之以涌泉,报答十五分也不过甚。若以直报怨,就不必格外找他麻烦,该如何办就如何办他。

【十四.三十五】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608)
「子曰:莫我知也夫。」
  孔子说,我的情形别人都不知道,不逢知音。
「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
  子贡以为孔子有徒弟,各国君主也都知道孔子,为什么说没有人知?所以子贡说,怎么夫子说没有人知道您呢?
「子曰:不怨天,不尤人,」
  孔子说,不怨天,不尤人。为什么不怨天?天有天命,到时,定下什么事这样便这样,天命如此,就得承受,再也不埋怨天,上天安排如何办便如何办。例如孔子一生并没有办坏事,先是死了儿子,最好的学生颜回也死了,什么是天命?在陈绝粮,饿七天,孔子也绝不怨天,天命该如此。这谁做得到?君子才知天命,一般人不知,略遭不如意,就怨天无眼。
  不尤人,某人对不起我,那我就对得起某人吗?我对他有好处吗?君子讲省察责备自己,有人毁谤仲尼,孔子不怨,例如孔子对于阳货、盗跖等,绝无怨尤对方的心。我们既然不知自己,如何能知天命?这或许有人能做得到,下二句就难了。
「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在不怨天、不尤人时,自己仍然不变,俞伯牙终身不遇知己,后来遇到锺子期,子期死后,俞伯牙碎琴便永不弹琴,这就不行了。孔子没人知道他,也要下学,一步步求学往上进,才能达到无上的境界。孔子不论遭受什么逆境还是求学,真知孔子之道者,只有天。
  办政治,孔子即使有门路也不干,因为「获罪于天无所祷也」。阳货要他出来从政,他也不干。天命要我死便死,决不枉道苟活。如何是积极,如何是消极,必须思考。

【十四.三十六】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609)
  讲书与作文不同,讲书贵在如何令人听明白为原则,要知道如何说。
  这章书有两个重要点,有当事者,有被害者,另外有二人,一是袒护者,一是说坏话者。被害者一是孔子,一是他的学生子路。还有一位听坏话者,是第五者。说坏话者是当权的人。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
  孔子在鲁为司寇,三月而鲁大治,办得很有成绩,国家应该信任孔子。但是齐鲁一南一北,邻邦都是仇敌,如吴与越、秦与楚、燕与齐,近代的英与法、德与法也都是世仇,找中国麻烦的都是日本。
  鲁国三月大治,齐国便馈赠女乐给鲁君。鲁君心里是想亲近孔子,但不敢听孔子的话,只敢听有权者的话,有权者在三家。齐国知道三家有权,先送礼给三家,所以季氏陪鲁君偷偷出城去看女乐表演,三日不上朝。孔子做司寇时,他的弟子多为邑宰,冉求、子路都是,求也艺,由也果。冉求知道季氏不可劝便不说,子路则不然,或许是子路有说到当权者的过处。
  公伯寮,有人说是孔子弟子,曾从孔门学习,后来离开了,公伯寮本来在孔庙陪祀,为了这件事而被取销。史记则说不是同一人。古来同名姓者很多,从疑就可以了。公伯寮对季孙说,子路是孔子弟子,孔子若强盛起来,三家就完了。
「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
  子服景伯也是季孙的家臣,他来说公道话,对孔子说,公伯寮说子路的坏话,季孙半信半疑。我可以去帮子路解释,子路虽是孔子弟子,但也是公正人,不会如此,我可以使季孙办公伯寮的罪,杀他弃于市集。「夫子」是指季孙。
「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孔子不赞成,说:我的道要能行得开,那是天命。孔子之道在百姓身上,大家得好处。我的道不能行,也是天命。公伯寮是什么人?他虽然说子路的坏话,他能改变天命吗?你不必去跟季孙说。这与齐馈女乐有关,这是天命。
  不知天命,无以为君子也。君子乐天知命,遵仁义就是天命。孔子常说「听天命」,但是不听天命之处也很多,如王孙贾章,孔子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在子畏于匡章,孔子说:「天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知天命不可违,仍往前干,几时走不动,才是天命不要他干。
  齐国馈赠女乐,遭到孔子拒绝,齐国收回去,后来因为有季孙的原故,鲁君才接受,若没有季孙如此作法,孔子还走不了。所以诸葛亮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在〈后出师表〉说:「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与其生而待亡,孰与伐之,或可不亡。又如文天祥,天命不可违,但是忠义不能违,义之所在,终不投降。
  最近看了甘地传的电影,学问全在自己念书要多闻、多见、好问,舜好问而好察迩言,不能自满。今日不如此,受教育反而受「满招损」的祸害。孔子老来还在读易经,谦卦是六爻皆吉,谦受益,从心中真真虚怀若谷,就受益,更增加学问,心若一骄满,学问马上退步。俗话说:「没有三辈子作官,不会穿衣吃饭」。例如作对联,「山海经」要对「忠孝带」,吾好问才知道这些。

【十四.三十七】
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子曰:作者七人矣。(612)
  孔子说,人在社会上,一是出仕,一是处士。出仕是出来做官,处士避世是不做官。不是人人都出仕为官,或人人都当隐士。这当中不论才与不才,里面含有天命,而天命从义里来。
「子曰:贤者辟世,」
  「子曰」,有注解说是衍文。贤者辟世,辟,避开,最高等的贤者,次于圣人一等。辟世,连名字都藏起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名,第一等的贤者逃名,什么善事也干,就是没名气。
「其次辟地,」
  第二等辟地,国家不可为,只可离开他,换地处。例如箕子避于朝鲜,微子启离开商纣遯于荒野,孔子到卫国传道不成。
「其次辟色,」
  其次辟色,国君对我态度变,如醴酒不设,就可以辞职不干,知所进退很要紧。
「其次辟言。」
  再次一等,辟言,人家对你说的话都不承认,自己不觉悟,还大开议论,这就是不开窍。能辟言就不错,以下就不足论了。
「子曰:作者七人矣。」
  能辟者有七人,但没有说出是那些人。后人的注解争议很多,其实是多事。所举的长沮、桀溺等七人,都是隐遁不出仕的人,说谁都可以。若说是尧舜,那是胡说。
  有一点必须知道,孔子对这等人都赞成,没有辟驳,甚至,对原壤之流也不失为故旧。注解的人都不讲这些。至于墨子、杨朱,在孔子之后,孟子说他们的坏话。孔子对于老子,也没有说过他的坏话,而且还问礼于老聃。礼记中都有记载,有人说那是伪书,自己讲不通就说是伪,那不可以。

【十四.三十八】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613)
「子路宿于石门,」
  石门,说法很多,吾采一种说法,指鲁的南门,不是指地名。若石门是指别地方,子路无缘无故跑去那里,为了什么?子路随孔子周游列门,回来走到石门,来晚了,已关闭城门,住在城外,到了第二天早晨。
「晨门曰:奚自?」
  晨门,管城门的人,不肯显出名字,只领一分伙食。问子路,奚自,奚,何的意思。你从那里来的?这时还很早,鸡鸣开城门,守门的人一开门,子路就来了,心里有疑问,所以才这么问。
「子路曰:自孔氏。」
  子路说,自孔氏。在别处说孔子,他人不懂,孔是氏而不是姓。满六代后,有封地,就改氏。本姓是殷家的姓。
「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在这里遇到内行的人,知道是孔子。孔氏也不是只有孔子一人,晨门说,你说的是:知现在的事不可为,偏还到处跑,还是碰不到的,那个人吗?这人有学问,但不出名。

【十四.三十九】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哉。末之难矣。(615)
  诸位听论语,若一章不能开悟,纵使全部论语听完,也没用。见闻在你们个人,百闻不如一见,见闻很重要,见了必须问,一篇不知道必须问究竟。篇篇都知得究竟不可能,一、二篇透彻,眼力就不同于常人。悟了就容易,即使不悟也与其它人不同。但是悟了还须实行,若不实行,大学博士也不如一位粗工。如学医必须有医院实验,否则是念死书没有用。孔子尚且说吾不如老农、老圃,刘备尚且会种菜,何况孔子,怎么不会?注子只供参考而已。廿四史所说未必都对,我们比起他们,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就对了吗?
  如前章所说的,既辟世、辟地、辟色、辟言,后文说:作者七人矣。或许可以说指某人,但孔子没说,就不必一定指某人。孔子并不反对隐者,孔子的时候有黄老,孔子不反对,到了孟子才反对,这就是孟子不及孔子的地方。孟子反对杨墨,那今日的马克斯有什么人反对?墨子兼爱,孟子讥为禽兽,今人有那一个人说这个。
  五四运动,正因为起于争青岛的爱国运动,却有人利用它,成为文化运动。他们用的方法很多,没有人觉悟,例如这东西都是毒,却没有人说。
  一切学说只要说出能维持公安都可保存,无非为了要大家安稳,大家安稳就是好事。人道敏政,地道敏树,人道对政治要紧。以下都说隐士。
  古人的注子,或许古人懂,今人未必懂。
「子击磬于卫,」
  「子击磬于卫」,磬,悬着的磬,击磬于卫,某一天孔子在卫国敲磬。鼓有擂、挝,磬可以吗?不行,什么原故?你们自己想想。鼗鼓可以拨、擂、击,不可说挝磬、擂磬。丝竹,你们或许知道声音的变化,鼓、磬有宫商吗!「鼓无当于五声」,无鼓却不能成乐。古人有弥衡击鼓骂曹,唐明皇击鼓,叫百花感动了盛开。
「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
  「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荷,古作何。蒉,草器。史记云,用草编的篓或筐,不一定做什么用,装食、装衣、装草等都行。蒉古作凷,筐中盛土,孔子说譬如为山,未成一篑。这个人所荷是什么东西不知道,知道是荷一筐东西而已。
「曰:有心哉,击磬乎。」
  「有心哉,击磬乎」击磬不是平常人,是一位有心人,孔子不能乱击,遇到知音了。
「既而曰:鄙哉,硁硁乎,」
  「既而曰」,等等时间。「鄙哉,硁硁乎」,吾从史记,硁硁是石头声,声音很坚硬,不空虚,敲击中间、缘边都不同,磬声是很坚强不变的声音。「硁」重复,意思是坚强啊坚强。
「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
  「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斯已古作斯「己」,宋人改作「已」。己,自己;已,止也,说法不同。莫己知也,没有人知道我。「斯已而已矣」该完了就完了。听磬者说:打磬的人,他不知道他自己,他要知道他自己,他就不这样打法了。意思是不认识环境,光主张自己的,人家不知道。
「深则厉,浅则揭。」
  「深则厉,浅则揭」,这是诗经上的话。听磬者说了击磬者不认识环境,下面再念二句诗。厉是石头磨砺以须。揭是提着衣服,遇水浅就把衣服一提就过去。深了只提衣服不行,还须安放石头,踏石头过去。古人曰﹕十月成梁。遇深水一个过法,遇浅水一个过法,不一定。你敲击的磬声一味硁硁然,击由心出,不懂变化,你虽然有心,对现在时局不懂得。这位是一位隐者。
  硁,也有果决强劲,果敢勇气很强硬的意思。
「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子曰:果哉,末之难矣」,若人人强硬,果敢,还有什么难办的呢?孔子知其不可,虽不可,我还是这么办,什么缘故呢?义之所在,一天就办一天。
  问答,都是活口气。你这位荷蒉者说话很果敢,很有决断。若人人如此,那就没有困难办的事的了。但是孔子也不是不果敢,否则为什么知其不可而为之?又为什么不受阳货的荐举?为什么齐人馈女乐,就离开鲁国?为什么卫灵公问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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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2-20 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孝顺篇
孔子说只知俎豆之事,明日遂行?必得悟而圆解。我们只看一、二面,所以不会大开圆解。
  我们够不上求学,勉强够上学。孔子提倡求学,学就不容易,可以共学,未可以适道﹔可以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权,唯有圣人懂。那一件能这么办,那一件不能办,圣人能知。卫国乱了,孔子就知道「由也死,柴也来」,由,子路果敢,必殉难而死。孔子说,由也好勇过我。暴虎冯河的办法,孔子不取,必也「好谋以成」。你们有一条悟了,就好办。

【十四.四十】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618)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
  这一章是子张问孔子,有关书经上说的话。书经记载三皇五帝、古代的历史。书经说,殷高宗,「谅阴」,朱子也不会说,注子对或不对,我们也不知道。阴,古代叫闇屋。谅,梁的意思。阴有屋有梁,用一根木头支起来的屋子。高宗父丧,从前有三年之丧,要茹素三年,丧服有一定,要散边,不能卷起,皇宫不能住,要住在像庵的小破屋。衣食住都简单。今日当然不兴这个礼了。
  而且「三年不言」,做皇帝遇到父母之丧与百姓相同,住破屋,三年不与人交际谈话,那国事怎么办?从前和今日不同,从前有宰相制度,孔子那时已变样了,所以子张问,国家事情怎么办。
「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
  孔子答,何必高宗?你所见太小,不是高宗一人如此而已,古时候的人都这样。「古之人」,指在位当国君者,什么事都没有父母之丧来得大,连国事也是如此。民国以前,在外作官,有父母之丧,再好的官位,也要辞职不干,叫丁忧,服满再出来做官。到清代改为二十七个月,孝是第一条。今日男女混杂,到时上花圈有什么用?没有哀思。孔子说,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
  「君薨」,君王死。「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有宰相,代理天子,像君主立宪,满朝百官必须听这位宰相。周公就是如此,他是冢宰。孔子时候大家已不遵守这个礼制,所以孔子举出这点。
  下一章经文,就说礼的事。编书者夹在这里,和这一章书有关。

【十四.四十一】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619)
  这章书是另外一件事,但与上章有关,上章说的三年丧是礼。孔子教人「博我以文,约之以礼」,要先学礼,礼如法律,法律是强迫,礼是和平。遵礼是君子,不遵礼是小人,礼加在君子,刑罚加在小人。礼是上行下效,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以暴,民也从之,反之则不如此。必须以身作则,办假事不得往生,一切都是假的原故。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只要在上位的人把礼守得住,礼有礼的根本,所以林放问礼之本。我们所学是礼的仪式。孔子事君以礼,人们以为孔子谄媚国君,上好礼,才能率领老百姓。自古以来当领袖有两件事,一是作之君,作领袖,一切在前头干,以身作则。一是作之师,君是老师,什么也会。如中国的医学始于内经,轩辕黄帝所作,文体类似汉朝,或许是口述。岐伯与黄帝就是谈这个,所以黄帝也要为百姓治病。医学院讲内经就够了,但是不懂易经、礼记,内经只说医理,易经只说道而已。到了汉代,张仲景才有药方。作之君,作之师,教了百姓才能用百姓,所以上好礼,百姓便容易配合,你为国家办事,他也为国家办事。
  中国主张三才,天不能错了天时,地不能错了土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从前大皇帝必讲礼,一年有祭祀,为了报恩不忘本,要祀天、祀稷。祭天是第一条,这是奉天,尊重天命。每到立春,大皇帝必出来东郊耕地,皇后必喂蚕,抽丝织布。清代末年还都如此,各省县的官也得迎春、推犁,这是奉地,百姓才有衣食住,使人民「富之」。天生万物以养人,再来要如何办?要「教之也」,谨庠序之教,教育以德育为本,艺术是末。
  礼之本是什么?毋不敬。敬是摒除一切,念兹在兹,能这样,前途才有希望。凡是害人的事不可干,拿出良心来干。
  讲论语,有讲论语的意义,讲什么书有什么书的意义。你们先学佛,后学论语,为什么?台湾佛法原来是空洞的,虽然空洞,大家还信,空洞不算坏,只是不知佛法为何物。至于其它教虽然也有,但是台湾人不甚重视。再就是台湾人信神、信妈祖,所以吾来台湾初期,先随顺大家,宣扬佛法。那时念孔子书的大有人在,开口孔子公,闭口孔子公。日本控制台湾时并没有反对孔子,但是台湾文学不免脱节,也比现在好,所以吾也添了国文补习班,注重文学,不注重道理意义。今日中国文化不及从前,中国文化简直没有了,危险极了。
  今日之下,中国文化一天不如一天,孔子公打倒后,中国文化也随之被打倒了。现今局势十分危急,中国文化简直没有了。政府提倡三民主义,说根源于孔子、中国文化﹔而外国人以为是老腐败,不合时代。民族主义,外国人怎能知道?最初洋人的哲学,也讲唯心,讲一元。黑格尔以后,有马克斯,讲唯物,讲二元,而且是多元。这是光绪年间的事,吾一直见过来。说到五四运动,知道真相的人很少,所说的都是变质的五四运动。
  论语是真正的中国文化。而懂中国文化,来讲论语的,有几人?文理暂且不讲,何况是论语的道?吾讲论语,也只有在此地讲,因为你们多数为信佛的缘故。
  哲学、名学、觉学各有不同,中国从前没有哲学,哲学害死人,乡土文学也是如此。如今有报纸刊登,百分之一是中国文化,百分之九十九是杂说,要想前途好,难了!大家不觉悟,只学老庄杨墨,也绝不能造出原子弹来毁灭世界。外国哲学就不是如此,一、二句话就害人。
  始作之谓之圣,述说谓之贤。若没有诸子各家圣人,创造种种学说,天下绝对乱不起来,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中国儒学,中国文化,简要就是「公安」二字,不问如何办事,要让大家都安,只要安稳就行,如黄老主张无为,能公安就行。道家讲「长生」,所以医学生于道家,儒家对于治病则在其次。道家半内半外,世出世各半,不彻底,是否真不彻底也难说。儒主张「公安」,但不能不生病,所以道家主张长生,但是有生必有死,所以佛家主张无生。

【十四.四十二】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620)
「子路问君子。」
  子路问君子。鲁家注重礼乐治国,能遵从礼乐是君子,不能就必须用刑罚。礼乐和平,听了能接受固然好,不能接受也不罚,默摈而已,因为他是小人嘛。就政治来说,就得依法律,不依法律就必须判罪。道德行于君子,王法行于小人,希望你们成君子,吾就很满意了,能站住人格,就有成佛作祖的希望。
「子曰:修己以敬。」
  孔子说,修己以敬。修也作修,修理的意思,修理自己。人有身,还有心。佛教一元化,无二元化,万法唯心,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但是孔子并没有说内外。林放问礼之本,本是性,孔子也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礼的根本,在毋不敬,修己以敬,身口意三业都敬。你们念佛,有口无心,就是没有敬字,必须三业都在佛上,口念不乱,这是身定。学然后知不足,孔子到老还学,何况是我们。
「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
  「如斯」指修己以敬。子路懂了这层道理,所以说「如斯而已」。但是子路以为太简单,嫌范围太小。若是我们修己以敬也够不上。孔子再说,修己以安人。孔子之道,就在公安上,只求自己安,其实不安,若不懂敬,只有倒霉不会安。因为子路已知修己以敬,所以孔子进一步告诉子路要修己以安人。人不仅只有齐家,必须使大家安,你只要三业清净,不妨碍他人,人就安了。我们妨害人,念佛没用处,回家也不得安,不要说公安,私安也没有了。
「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子路勇敢,也懂这个道,子路又说,能安人就行了吗?
  孔子又说,修己以安百姓。因为这一句所以上句有人注是齐家。安百姓,就不是齐家了,也不仅是安邻居,是治国,总之就是修、齐、治、平,就是天下为公。孔子说﹕「博学于文,约之以礼。」若不必礼,人人随便,这是扰乱天下之道。孔子的大主义要与礼运相合。人道敏政,天时、地树、人政,办政治使人公安,国泰民安,百姓才能安,孔子要子路、颜渊「盍各言尔志」,孔子的志是「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这个志愿状似轻松,其实很难!办到天下人都安,尧舜也办不到。

【十四.四十三】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621)
「原壤夷俟。」
  今日的坐椅、凳、桌等,发生比较晚,或许是汉以后的事,先秦没有。日本学中国,有榻榻米、矮几,榻榻米上铺垫子。尻骨坐于两小腿上就是坐,直起上身是跪。蹲,尻骨坐于席,抱膝靠身,比较安稳,或许是养生的方法,古人有抱膝而吟的习惯。皇侃疏以为原壤是方外的圣人。
  孔子与原壤是老朋友,孔子来找他,不是原壤他来找孔子。若这个人不好,孔子也不去找。孔子不去找阳货,孔子去找原壤。原壤夷俟,夷,安稳蹲着。俟,等孔子。
「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
  孔子不是自己去,学生跟着去。孔子对学生说,原壤这个老人,年轻就这样,连子弟的礼貌也不干了。述是后人随着学为述,原壤年长了也没有阐述说明古圣之道。年长了也不上学,无所阐述。到了老年来,他还活得很壮,这么大还没死。他学老子,所以称他是方外之圣。
  「是谓贼」,贼是有害于礼貌道德,不讲究礼乐道德。
「以杖叩其胫。」
  孔子说完了,以杖叩其胫,他两手抱膝,所以孔子用手杖叩其胫。
  原壤恐怕不下于「作者七人」,孔子和他交朋友,可见原壤并不是泛泛之辈。孔子不反对他,礼记说:「故者不失其为故」,这是指原壤母亲过世,孔子送椁给原壤而说的。

【十四.四十四】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624)
「阙党童子将命」
  阙党,这个地名的考据,无关大旨。吾主张是阙里,曲阜为阙里,是孔子的住处,阙里是圣人之邦。互乡则是不讲理的地处,孔子也都与他们来往。不到二十岁都称童子,冠而字之,家里来了客人,童子只可当侍者,子弟没坐位。例如有当差的人,来到客厅内,子弟侍候要点烟倒茶,站在屋角,不乱走动。将命,就是迎客送客。当司仪,便可有坐位。这位童子未满二十岁就当招待,可平起平坐。
  凡事以身作则,否则不能教人。
「或问之曰:益者与?」
  或问之曰:有知礼的人问,阙里是礼义之邦,为什么使年轻人做招待,令童子正式陪客、传命令?礼记云,年长以倍则父事之,随其后;长十年则以兄事之,雁行。莫非这位童子聪明,想令他速成吗?可见这不是在孔子的地方。
「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
  孔子说,我看这位童子招待客人,自己有坐位,又看见和年长者雁行,平走,丝毫没有一点谦恭礼让。
「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非求益者也」,并不是想求着学,谦才受益。今日兴洋人那一套,是自掘坟墓,谁是爱国的人?谢枋得祈求元朝,赐予他墓碑「宋故处士」,便感激不尽了。谢枋得后来也自尽。千家诗中有他的诗。(按:谢枋得「庆全庵桃花」诗: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
  「欲速成者也」,他想着快快的成名,地位、年纪、学问、德行都不够,成什么?成就他的狂妄而已。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
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佛弟子妙音代父母师长、历劫冤亲、法界众生礼佛三拜,求生净土。

祈愿:
天下和顺。日月清明。风雨以时。灾厉不起。国丰民安。兵戈无用。崇德兴仁。务修礼让。国无盗贼。无有怨枉。强不凌弱。各得其所。
并愿以印行功德,回向法界一切有情,所有六道四生,宿世冤亲,现世业债,咸凭法力,悉得解脱,现在者增福延寿,已故者往生净土,同出苦轮,共登觉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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