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念佛不专一 我过去在寺院中,当时方丈对众人说:“七月十五中元节要作盂兰盆会。”我以为要设斋供食呢,结果没有设,只是念佛三天而已。又听说以前有寺院住持被官司拘传,堂中首座弟子召集众人救护,众人以为持诵经咒呢,结果也是高声念佛而已。这两件事,完全不同于常情,有大家风范,真可以效法。而今念佛的人,名为专修,实际上祷告寿命就念《药师经》;化解罪过就拜《梁皇宝忏》;消除灾难就念《消灾咒》;求智慧就念《观音文》;平常的念佛,却放在一边了,好像念佛没什么大用处,却不想想阿弥陀佛的寿命无量,何况百年的寿命呢?不想想一句佛号能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何况目前的罪过灾难呢?不想想阿弥陀佛说的:“我以智慧光,广照无央界。”何况现在的人那点所谓的智慧呢?一句佛号,如同“万应灵药”,可对治各种病症,但人们三心二意,不肯相信服用,纵然神圣工巧,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百五十二、伎乐 有人说:“不参与歌舞,以及不前往观听,这是沙弥律,不是菩萨道啊。古时候有国王大臣,用上百千的人表演歌舞供养佛,佛并不拒绝,这怎么解释?”我认为这有三种含义。一者圣人和凡夫是不可以相提并论的;二者邪信和正信是不可以相提并论的;三者自己和他人是不可以相提并论的。那么其一,我是法王,对于佛法已经自在无碍。至于逆行顺行,上天且不能预测,大圣人所作所为,就更不是凡夫可以效仿的了。其二,把古今的故事编成戏剧,其中上等的就是《香山传》《目连救母》,以及近日屠隆的《昙花记》等,是以出世间的正法来感悟当时的人。次一等是编演忠臣孝子义士贞女的故事等等,用世间的正法来感悟当时的人。如此这一类,观赏一下也没什么害处,为什么呢?如果这些不能观看,那史书传记也都不能观看了,因为史书传记是以文字记载事迹,歌舞戏剧是以人的表演显现事迹,意思都是一样的。至于表现花月、争斗、淫杀、贪欲、悲情等可以令人模仿的情节,虽然好像是讽刺和劝化世人的执迷不悟,其实是让人更加滋长和放逸世间的迷悟。这些东西对于在家居士还应该警惕,何况出家的僧尼呢?其三,偶尔自己看看也可以,一定教别人看就不可以了。要谨慎啊! 一百五十三、身者父母遗体 梦中忽然忆念到父母病重,非常悲切,接着又说:“还可治好。”这才稍微感到安慰,正想极力治疗,却梦醒了,又感到很悲伤。既而又自己安慰道:“还有办法啊。”我现在这个身体,就是父母遗留在世间的另一个身体啊,那么我还存在,可以用父母遗留的这个身体,力行善事,是我双亲虽灭而其实没有灭啊,何况我在学佛法呢?今天若不刻苦修行,那真是太可恨了!宏啊,你哪能只图安然平静就算了呢? 一百五十四、出谷喻(一) 咏鸟的诗中,有《诗经》的诗句“出自幽谷,迁于乔木。”意思是能分辨是非,能慎重选择啊。昔日唐代德山宣鉴禅师写有注解《金刚经》的《青龙疏钞》。起初以为要修三大阿僧祗劫才能成佛,而“南方魔子”却说一悟就成佛了,“我要去灭掉他们以报佛恩”。那个时候,德山是一片真实好心,所以对南方禅宗耿耿于怀,却不知自己的见解有错谬呢。到后来受到卖点心的婆子指教,亲自见到龙潭崇信禅师,而累积多年所宝贵的东西就当作腐烂的草扔掉了,烧毁《青龙疏钞》,所以能够终成大器,震憾并照耀末法时期啊。假如德山一直是封闭堵塞自己,固执己见,生我慢心自以为是,就好像《燕石藏珍》的寓言说一个穷人,把燕山石头当作玉珍藏,反而指责外地商人,是嫉妒自己的宝物。这样的话,就是有一百个卖点心的婆子、一千个龙潭,那又能怎么样呢? 一百五十五、出谷喻(二) 迦叶三兄弟、目犍连等阿罗汉,原本是外道师长,已经很有成就,自负学识功夫不浅了。然而一听到佛一见到佛,翻然改变自己的主张,很多年所得到的尊崇就当作鸿毛一样的扔掉了。所以能够延续佛法慧命,成为万世后代的师尊和表率。假使一直是先接收的言论在心中牢牢为主,硬要独树一只旗杆,坚持封闭自己,就像病人死守旧的医治方法,就算有新方,也还是掉头就走,看也不看一眼。这样的话,就是千佛出世,那又能怎么样呢? 一百五十六、丸饼诳儿 想起未出家前在家时,一个小儿晚上索要汤饼。当时街市上都已经关门,家里人没有办法,用米粉做成丸给小儿,但小儿啼哭不要,他母亲很生气。我说:“这事很容易,取米丸压扁它。”小儿拿在手里,出声的笑了。当时觉得哄骗小儿这样容易,因此知道和今天的人,轻视净土重视禅宗很相似啊。讲净土好像用丸代替汤饼就哭,换成讲禅宗好像压扁米丸就笑,这真是与儿童有什么区别?可叹! 一百五十七、忧乐 贫穷的人忧愁没钱财,羡慕富人有钱财的快乐,而不知富人有富人的忧愁啊。低贱的人忧愁没当官,羡慕贵人当官的快乐,而不知贵人有贵人的忧愁啊。贫穷的人、低贱的人、富人、贵人,各个忧愁自己的不足之处。羡慕统治天下的人,以为统治者比所有世人都快乐,而不知统治者也有统治天下的忧愁啊;而且还不知统治者忧愁的更厉害呢;而且还不知那统治者反倒羡慕群臣百姓的快乐呢。唉呀!都是妄想了,只有智慧的人能够穷富两方面都无所谓忧愁快乐,但执着没有忧愁快乐的人,也是有妄想啊。所以不是大彻大悟,是不能真正没有忧愁快乐的。 一百五十八、根原枝叶 末法时期的人学习研究佛教经论,他们所注重的,大多是名相繁琐而难以记忆;义理幽深而难以解析;文句晦涩而难以领会。并且拿这些去卖弄知识,夸耀新奇,而僧人脚下一件大事因缘却放在一边好像没听说过,却哪里知道这些名相义理文句,都是从大事因缘中流出的。这就是抓枝叶而忘掉根源,永嘉禅师为什么浩叹了。所以说只要得到根本,不愁抓不住枝末,只恐现在的人对这个道理不能相信,放不下枝末罢了。 一百五十九、想见昆仑 汉朝的庄伯微,每天太阳落山时,面对西北方向,观想昆仑山。时间久了,终于见到昆仑山仙人来,传法给他得道。这好像佛教《观无量寿经》中观想西方落日的方法,只是他的方法属于妄想,修的不是正法观想罢了。长期妄想,因为非常的精诚,尚能如愿见到想见的,何况用正法一心观想,三昧成就,还有不往生成功的吗? 一百六十、禅余空谛辩伪 吴郡有人印了一本书,叫做《禅余空谛》,作者署的是我的名,写着云栖祩宏著。印书的人本来是为了谋点利,没有太大的恶意,好像不必要分辩。但是恐怕新学佛的僧人相信是我作的,因而流传开来,那就为害不小了,所以不得不辩。书中罗列春夏秋冬四季观赏景物的情况,共有三十三条,随便摘出几条有代表性的来说明。一条是说在位于杭州西湖的孤山月下看梅花。书中说我黄昏月明时,带酒吟诗赏花。可是出家人不在清静的夜晚坐禅,而喝酒赏花,成了诗人侠客了。我是严格安分守己的僧人,哪里能有这种大解脱风范?可笑!一条是说东城看农作物。我住在西南边的深山中,距离东城非常远,我不看本山的松竹,反而去那么远的地方看农作物啊,可笑!一条是说西湖三塔基看春草。我平生不知三塔基在什么地方呢,可笑!一条是说西湖山满楼观柳。书中说山满楼是我建造的,我在西湖从来没有寸土片瓦,怎么会有这样的庄园别墅?可笑!一条是说苏堤看桃花。书中以桃花比美人,这样的淫词艳语,岂是出家人所应该说的?即使我没有出家时也不会有这样的言行啊,可笑!一条是说苏堤观柳。书中引用石崇《金谷园诗序》的典故“如诗不成,罚以金谷酒数”,我自从出家就没有过与别人对诗联句,何况斗酒?可笑!一条是说下雪的夜晚烤着芋头谈论禅。书中所谈的都是粗俗浅薄的话语,什么人能被它启发觉悟?可笑!各位好心的出家人,应当知道我肯定不会有这样的语言,既然做了僧人,必须持守清规,端正身体,努力修行,不要错误认为风流放逸就是高僧啊,祩宏敬告。 一百六十一、种种法门 比如国家的军队讨伐贼寇,在战场上格斗,是以杀贼为全胜的。而杀贼的武器,或者用利剑,或者用长矛,或者用铜锤,或者用铁戟,乃至弓箭和垒石,各种随身使用的武器虽然很多,但也主要是精通一种技能而已。用来比喻学佛的人,那么无明烦恼,就如贼寇;种种法门,就如剑矛等武器;灭除烦恼,就如大获全胜。所以知道无论什么武器,只是为了杀贼,而贼寇既然已经消灭了,大事也就完毕,所说的武器,都好像是过河的船筏而已。不掌握大的要点,而执着什么剑能杀人,矛不能杀人,岂有这样的道理呢?参禅的人讥笑念佛是着相;修其它善行的人呵责修定是落在空里,也就像这样啊。所以佛经《楞严经》上说:“归元无二道,方便有多门。”前辈大德高峰禅师说:“如人走很远的路,以到达为期,不管途中是否艰难或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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