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没有帐号?注册

布施网在线供佛布施网慈善点击“护国·报恩”甚深般若奥运报数系统布施网简体大藏经阅读
仁王护国网上坛城护国伽蓝阁在线祭祀如何使用般若奥运报数系统? 
楼主: 学佛无坏事

[事迹传记] 历代高僧大德的故事(转)连载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10-2-23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佛法才是最好的法律
    更深夜静的时候,玉琳被幽禁着的这间囚房,沉寂无声。
  他上午被捕以后,直到这时候还没有吃东西,肚子饿得很,然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上午没有人送东西来给他吃,晚上刘县太爷派人送晚饭来,又过了出家人过午不食的时间。
  月光如银似的照进囚房里来,风清、人静,玉琳好象坐在禅堂里一样,他把人间看得恬淡到极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肚子越发饿起来,他微微的感到困倦,他觉得饿罪比死罪难受一些。
  他想起那个被杀害的丫鬟,他默默的念着佛号与佛经,为这位不幸的死者祝福,祝福这位可怜无辜的冤魂早登佛国。
  玉琳的心中有数,杀死小丫鬟的凶手究竟是谁,然而他为了不愿恼害众生,所以他很乐意的代受这无辜的罪名!
  坐囚牢的人都说失去自由的人才知道自由的可贵,然而,在玉琳,他被拘禁在这囚房中,除了觉得肚饿以外,他没有感到别的不自由。他的身体虽然被束缚了,但他的心是感到非常自由的。
  玉琳对于这世情冷暖虚幻不实的人间,丝亳没有留恋的念头,要有,那就是他舍不得他唯一依归的佛教,他发愿来生做一个能干的出家人,不要像今生有这许多的业障和磨难,以便能让他振兴佛教,广度众生。
  这一晚就这样的过去,第二天一早,翠红就又赶来了,她这次带来很多吃的和用的东西,她见到玉琳的时候,已不像昨日那样的伤心,她把东西放好后说:
  『师父!太使你受委屈了,小姐知道你招供以后,哭得真是死去活来,她说她对不起你,她已经着人星夜的进京,请老相爷回来救你,请你再不要冤屈自己,千万不可随便的招认。这里是早点。是小姐亲自为你做的。』
  『你们真是想得天真,这里离京城有多远的路?我这个杀人犯还能容得这么久吗?而且,我已招认了,就算王相爷回来,王相爷敢藐视王法吗?』玉琳说着的时候,还微微的笑着。他没有看醒群为他做的什么早点。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冤枉自己,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个杀人犯,诬蔑自己是个谋财害命的人?』
  『冤枉自己,诬蔑自己,这并没有多大关系,这世间上有数不清的人被人冤枉,被人诬蔑,那才真是冤枉哩!』
  『我晓得凶手不是你,是我们相府里的…………』
  『翠红!少说,你又在冤枉别人,诬蔑别人了!』
  『你怎么有这样古怪的见解和性情,你没有了解小姐和我们对你的心。小姐说,她宁愿替你受刑,也不愿让你招受无辜。』
  『杀人偿命,一人犯罪一人当。你回去告诉醒群,世间上的事情太多。请她不要再闹出更多的是非和笑话来。』玉琳好象生气的说。
  『你不要这么固执,我愿我的生命牺牲,必要的时候我也要说出凶手是……』
  『翠红!请你住口,这不是儿戏。我杀人是有杀人的证据,别人杀人没有杀人的证据,那时你冤枉别人,诬蔑别人,白白送命又何苦呢?』
  『唉!…………』翠红的眼泪又像珍珠似的滚下来。
  『翠红!不要伤心,因缘和业力主宰一切,我们无庸为此悲哀,要紧的是我们再不要去作恶造业。』
  『你这样的牺牲,太崇高伟大了!』翠红揩了一下眼泪,非常的感动。
  『不要那么说,这是修学菩萨道的人应该如此的。』
  『请你吃了早点再说吧!』翠红把装早点的盒子打开来。
  『你没有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送来给我吃过,饭碗在那边还没有收去。』玉琳用手指着一个空饭碗。
  『他们做的没有这个好吃,你再吃一点!』
  『饱了!吃不下!』
  『那你就留着慢慢吃吧!』
  『不!翠红!我到千华庵以后,有没有命令你为我做过事?』玉琳问。
  『没有!』翠红怀疑的望着玉琳。
  『那么,我现在请你把这些吃的东西拿去那边的囚牢中分给他们吃。』
  『这是小姐亲自做的。』翠红现出疑难的样子。
  『他们都是和我一样的人,你不要生分别心,赶快送去,他们是会感到饥饿的。』
  玉琳诚恳的晓以大义,翠红终于很感动的把所有带来吃的东西分散给满牢的囚犯。
  等到翠红分完回来的时候,刘县官命人送来一张通知单,通知今天下午再开庭审问玉琳,希望千华庵中派人出席观庭。
  翠红没有敢再多耽搁,很快的告别玉琳,回到千华庵中把下午又要开庭审问的事告诉醒群,告诉庵中一切的人。醒群听了以后,她稍为考虑了一下,她就预备下午亲自去县衙,她要告诉县官不可以玉琳招认为准,应该要再多访查,另捕凶手。她觉到如果不是这样,无论如何也对师父玉琳不起。
  醒群要亲自去县衙的事,给吴师爷知道了。吴师爷听说玉琳招认杀人的事后,满心欢喜。他即刻要求醒群不要有劳千金玉体,他愿意代醒群去一趟县衙。
  醒群见到吴师爷愿代她去,心中也着实高兴,她觉到吴师爷毕竟是一个肯帮忙别人的人,她就把自己的意思吩咐吴师爷,吴师爷的口头上都一一的应承。
  宜兴县衙门的法堂上,坐着像包文正的刘县官,还有吴师爷和几个书写的记录以及吆五喝六的皂役,玉琳则态度很自若的站在堂下,既不欢喜,又不恐惧。
  『玉琳和尚!昨天你所招供的都是事实吗?』刘县官拍过惊堂以后问。
  『是的,完全是事实!』玉琳看见吴师爷也在座。
  『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昨天都已说过了。』
  『杀死人要抵命的,你不怕死吗?』
  『不是怕死的问题,是因果报应的问题。』
  『你有什么遗嘱没有?』刘县官说的时候,也深长的叹一口气。他也很感到奇怪,一个如此年轻庄重的和尚,既然懂得道理,为什么要犯此大罪,而且又不怕死。
  玉琳稍为犹豫一下说道:
  『我对一切人都没有话要讲,唯有几句遗嘱想叮咛你。』
  『你有遗嘱叮咛本县?』刘县官给玉琳说得如堕五里雾中。
  『是的,我有遗嘱叮咛县太爷。』玉琳朝刘县官及吴师爷又望了一眼:『假若我执刑以后,我望你县太爷不要把这案子公告,即使公告的话,也请你不要涉及「和尚」的这个名词。』
  『你意思是在告示上只写你的名字,不要写你是个和尚?』
  『是的,因为这是我个人的罪业,「和尚」是我们清净高尚的僧众称呼,我不愿让人知道「和尚杀人」的这句话,这样我将对不起佛教,同时,若是如此,让人民对「和尚」生起轻慢的心,他们会获无量的罪业。』
  『你的心地很好,本县决定依照你的意思去做。』刘县官就没有想到有如此良心的人,决不会杀人。
  『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没有!』玉琳再不多说。
  刘县官叫人把玉琳说的话记起来给他去捺个指印。
  『师爷!』刘县官掉头对吴师爷道:『贵相府中虽然是一名丫鬟被害,但现在已判这位凶手抵命,师爷的尊见如何?』
  『这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吴师爷连连的点头,一脸的奸相!
  吴师爷的这几句话听进玉琳的耳里,一阵伤心,几乎要流下眼泪来。他又朝吴师爷看看,吴师爷装不知道。
  『老相爷不在府中,本县如此判决,相爷回来不会有什么异议吧?』刘县官位小官卑,还有点不放心。
  『不会!不会!』吴师爷答。
  『那么,相爷的千金为什么要为玉琳否认他是凶手呢?』
  『因为她已出家,不忍见同门的人受害,这完全由于儿女情长,我们不能因情废法。』
  『好!就如此办,退堂!』刘县官长袖一拂,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候,疯疯傻傻的玉岚踉踉跄跄的走上堂来,嘴里不住狂呼高喊:
  『冤枉!冤枉!这个世界全是冤枉!』
  『你是那里来的和尚?』刘县官怒斥道。
  『我是玉琳的师兄玉岚,我请求县太爷快快放出我的师弟。』
  『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凶手!』
  『他不是凶手,谁是?』
  『凶手坐在县太老爷的身旁边!』玉岚说话时,用手指指吴师爷。
  刘县官朝吴师爷看看,左右的人都大惊失色。
  『师兄!你……』玉琳想阻止着他的师兄。
  『与你无关,不要你管!』玉岚回答。
  『你是指谁?胡说!』吴师爷怒骂玉岚。
  『我是指你,你是杀死那个小丫鬟的凶手呀!』
  『他简直是一个疯和尚,』吴师爷指着玉岚,对刘县官说:『玉琳杀死人是有证据的,而且玉琳自己都招认了。』
  刘县太爷听后,又坐下来,就对玉岚道:
  『你这个和尚是不是神经失常?你怎么胆敢来诬蔑相府中的师爷?玉琳杀人是有证据的,而且他自己都招供。』
  『法律不是保护高官显要而来欺压平民的呀!我不是神经失常,我也不敢诬蔑宰相府中的师爷,实在说,杀人的证据可以伪造呀!』
  『你能说出这些原委和另有证据吗?』刘县官又拍了一下惊堂。
  『县太老爷!你要知道吴师爷妒嫉我的师弟玉琳,他怪玉琳在千华庵中丢了他的面子,他就偷窃玉琳的佛珠放在小丫鬟的手中,又把丫鬟的金银饰物拿下来包在玉琳的袈裟中,在玉琳睡觉的时候,吴师爷去偷窃他的佛珠,遗落下的烟斗,这时候还在玉琳睡觉的那张床下。县太老爷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即刻派人前去检查!』
  『你在血口喷人,』吴师爷骂玉岚:『你把我的烟斗偷放在他的床下,跑来栽害我,真是罪该万死!』
  吴师爷口上虽这么说,心上可早就慌起来,他很怀疑,难怪昨天无论怎样寻找他的烟斗都寻不到。
  玉岚拍拍他的胸膛,他穿的是一身破烂的衣服,他先看一下刘县官,然后指着吴师爷道:
  『吴师爷!你可不要抵赖了,千华庵的大门我从来就没有跨进去。』
  『刘县官!我要求你把这个和尚重重的办罪!』吴师爷说。
  刘县官感到这事很蹊跷,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理这件案子才好。
  『哈哈!办我的罪?你们以为我和我的师弟玉琳是一样的气派?』玉岚用手指着玉琳,玉琳低头无语。『你们此时把玉琳再怎样冤枉死了,他也以为这是忍辱、为人、修行,然而我是把降伏恶魔当做修行。吴师爷!你杀害小丫鬟的刀,此刻还藏在你的箱子中;你谋害玉琳写在纸上的计划此刻还放在你身上的袋子里。我要求县老太爷即刻搜查吴师爷的身上!
  刘县官丢了一个眼色,皂役们把吴师爷拉下来,在他的身上搜出一张纸。
  刘县官一看确实不错,那上面全是谋害玉琳的计划。
  吴师爷到此时,已吓得面如土色,他颤抖着说:
  『这张纸我当时就烧去了,怎么此刻会在我的身上?』
  『你烧去的是一张没有字的白纸呀!』玉岚告诉吴师爷。
  『左右,把吴师爷拿下来!』刘县官一声吩咐,吴师爷顿时成了阶下囚。
  刘县官又派人到千华庵中去搜查凶器及吴师爷的烟斗。
  『玉琳!』刘县官问道:『你这年轻的和尚,你既没有杀人为什么要冤屈招认?』
  玉琳皱着眉毛,没有开口。
  『难道跟师兄过不去?县老太爷问你的话快点老实说呀!』玉岚对玉琳讲。
  『唉!』玉琳未说时先叹了一口气;『我要求县太爷减轻吴师爷的罪名,他所以犯罪,完全由于我对不住他。我的招认也就是觉得佛法是救人不是害人的,像我们修学菩萨道的出家僧侣,只知道牺牲自己,成就众生,那敢再去做与众生没有利益的事?』
  『伟大!伟大!本县官差点儿冤屈好人!』
  刘县官又重行宣布退堂,他招呼把吴师爷关在玉琳坐过的那间囚房里,同时,把玉琳师兄弟二人请到后堂去宽坐吃茶。
  县衙门的后堂上,有字画、明窗、净几。
  虎皮的椅子上坐的是县官、玉岚、玉琳。
  『下官拟想皈依佛教,礼拜二位大师做师父,以后希望多多指教!不知二位大师允许否?』刘县官恳切至诚的征求玉岚和玉琳的意思。
  『笑话!笑话!山僧当不起,我要告辞了!』玉岚摇摆着他的长袖子,站起身来。
  『这是下官真实的意思,因为做官的本来是保障人民的,但做官的却往往冤枉好人,我从此再也不愿干违心的事。好比法律是像吴师爷这些人订出来对付罪恶的方法,但我已经觉悟到订法的人都不守法,法律实在不是对付罪恶最好的方法,佛法才是最好的法律,奉行佛法的人比那些制订法律的人伟大得多!请二位大师不要见弃!』
  『佛法才是最好的法律?哈哈!』玉岚又再坐下来。
  玉岚、玉琳、刘县官,他们三人谈得很投机。
 楼主| 发表于 2010-2-23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三个锦囊妙计
    玉琳玉岚在县衙里和刘县官谈着,皂役取来吴师爷的烟斗和凶器。刘县官连声叹气,并连声道歉,亲自又把玉琳的佛珠奉还给他。
  他们谈了好久,为刘县官举行了简单皈依三宝的仪式后就从县衙里出来,一同向千华庵走去,醒群和翠红及全庵人等,听到玉琳无罪释放,欢喜得就差点儿发狂。等到她们知道杀人的凶犯竟是吴师爷时,不觉又欢喜又痛恨。欢喜的是恶人恶报,因果昭彰,丝毫不爽;痛恨的是吴师爷竟是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人。
  醒群感激的尤其是玉岚,玉岚听到醒群感激的话后,除报以一阵傻笑外,就拉着玉琳的衣服说道:
  『师弟!现在是你回去的时候,今后你荣耀万方,师兄是赶不上你了。现在还有什么话吩咐她们没有?』
  『就是等王相爷回来的时候,最好请他设法能把吴师爷营救出来。』玉琳说。
  『走吧,走吧,那是她们的事,不要你烦心!』
  玉琳玉岚走的时候,醒群和千华庵中的大众眼泪汪汪的送他们走出庵门。
  玉琳回到磬山崇恩寺中,又住了一个时期,忽然他感到自己渺小起来,他觉得世界是这么广阔,众生是这么众多,而自己却住在深山古寺之中,终日不能与广大的众生接近,同时,他更想到出家人的任务,既是弘法利生,那必定要先健全自己,充实自己,不然,弘法是如何去弘?众生是如何去利?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心中起了个念头:「到各方云游参学去!」
  玉琳立定志愿,就把他简单的行李收拾了一下,随手关上他的房门,往师父天隐老和尚那里去告假。
  他穿过库房,爬数十层石阶,就到了方丈室。
  『师父!我想到外面去参学,特来向师父告假。』
  『很好!很好!此去鹏程万里,为教争光。』天隐老和尚讲到此处时,忽然若有所思的皱了一下眉毛道:『可是,玉琳!你还有重重魔难,要待你小心的去克服。』
  『将来果能为众生贡献出一点微薄的力量:皆是诸佛菩萨以及师父的慈光庇照。至于前途的障碍,那倒没有什么关系。在人生的旅途上,几曾见到过平坦的大道,人们所走的都是崎岖坎坷的路程。善财童子的五十三参,玄奘三藏法师的取经西游,他们涉险犯难的精神,已为我们开辟出光明的世界。不过,弟子此去,还不知何时再能重见恩师,对于未来,究竟何去何从,恳求师父作一次指示才好』!
  『我没有什么指示你的,你去问你的师兄吧!』
  玉琳听师父说后,没有再敢表示什么,他就问讯顶礼,告假出来,他遵照师父的命令,走向师兄玉岚住的地方来。
  『师兄!顶礼!』玉琳走进玉岚的小房间,随地就是一拜。
  『不敢当!不敢当!』玉岚傻笑着赶快从被窝里爬出来。
  『想到外面参学去,特来向师兄告假!』
  『到外面参学去?那里有参学的地方?你不是已经修学得很好了吗?你看我每天都是睡觉吃饭,吃饭睡觉。』玉岚说时,还用手指着他乱七八糟的床铺。
  『师兄已是无学位的菩萨,师弟怎敢和你相比!』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话吧。要不要师兄送你走过惊涛骇浪的长江?』
  『不要,只是希望师兄指示我出离迷津就好。』玉琳知道师兄又在玩弄禅机,但不知究竟长江是指的什么用意。
  『指示你的迷津,好!师兄一生吃饭睡觉,对佛教没有贡献,现在让你出离迷津,飞向天上去吧。师兄有三个锦囊交给你!』
  『三个锦囊,我要他何用?』玉琳感到很奇怪。
  『你此去有灾难,不易避免。有疑难的问题不易解决的时候,有此三个锦囊,可以使你逢凶化吉。你如逢危险,打开第一个锦囊;如遇息福之处,打开第二个锦囊;如对前途发生怀疑,打开第三个锦囊,里面自有妙用无穷。师兄虽知你有不凡的福慧,自会处处化险为夷,但为你此去参学,相聚何时,很难预料。我既无金银财宝,又无贵重物品,没有什么送给你作临别纪念,送你三个锦囊,可能你还记着有个师兄。』
  玉岚说后,就去枕头旁拿出三个用方盒子包起来的锦囊,玉琳没有再客气就接受过来,他知道师兄已是一个明白过去和未来的智人。
  玉琳告别了师兄,又往各寮口去辞行,磬山寺中的大众,此刻都很敬服玉琳,在依依送别的时候大家都叮嘱玉琳,希望玉琳将来功成行就,要提拔提拔他们。
  是在清世祖顺治皇帝十六年己亥年间,玉琳像浮萍似的踏上人海中云游。
  玉琳从宜兴磬山出发,经溧阳、金坛,往来在各方,千山万水,一钵千家饭,他走遍了大江南北。
  一天,玉琳行脚在扬州高旻寺参访完了以后,他搭船再回到江南来。
  船行至江心,忽然阴云密怖,狂风大作,白浪滔天,一条帆布的民船,在江心失去了控制,浪头不时打进舱来,全船的乘客,惊呼号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大清朝开国的世祖顺治皇帝,为了察看民间隐情他穿了便服,装作平民也正坐在这只船中。
  顺治皇帝,面临如此惊险的场面,吓得失魂落魄,总以为这一次逃不掉要去海龙王水晶宫了。
  当顺治皇帝正是惊慌失措的时候,忽然情急智生,传下圣旨,说明自己就是当今天子,并对天祷告,向船中宣布,他说如果有人能救了他,他决定把江山和那个救他的人对半平分。
  船中的乘客,此时知道当今的天子也在船上,惊喜交集,大家跪下来三呼万岁,但谁也想不出办法来。
  这时,船头边坐着四方云游的玉琳。
  玉琳看着这只小船颠簸在一片汪洋的江中,风浪又是一阵大一阵,他此刻一心的称念着「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的圣号,置生死于度外。
  后来,玉琳知道当朝顺治皇帝也在船中,加之他看到全船惊慌恐怖的情形,慈悲救人的恻隐之心,不觉油然而生。然而除了念观音圣号仗菩萨威神力的庇佑之外,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玉琳此刻闭目端坐,把一切都交给观音菩萨。在这时候,隐约间他好象见到云端中坐着慈悲庄严的观世音菩萨,手中净瓶杨枝,身穿白衣,玉琳赶快跪在船头,向菩萨祈祷,菩萨用手指了一下他的衣单包袱,就慢慢的隐去,玉琳心想,我的包袱中有什么呢?他这一念生起,忽然间,他像若有所忆的记起他师兄的三个锦囊放在包袱之中。
  他想:「师兄当初交给我锦囊的时候,告诉我如有灾难危急之时,锦囊中自有解救的办法,现在,不但自己生命危险,当今皇帝和全船人民都将遭遇同一危运,这正该打开第一个锦囊来看看的时候。」
  玉琳这么一想,随即把第一个锦囊打开,只见一张纸上写着两个大字:「免朝」!玉琳看了不懂这个意思,再仔细一看「免朝」的大字之下,还注了两行密密的小字:「当朝天子过江,四海龙王来朝,故有风浪之险,如用牌请天子写「免朝」二字,挂在船舱之外,自会风平浪静」。玉琳一见,原来如此,心中非常欢喜,即刻依锦囊的指示而行。他告诉顺治皇帝,如此这般,当可解除危难。顺治皇帝一听,满心大喜,即向船主索笔,亲书免朝二字挂于舱外,果真不负人望,即刻云消日现,风平浪静,船就安抵岸边,全船的乘客,一面向顺治皇帝高呼万岁,一面向玉琳顶礼膜拜,感激他救命之恩。玉琳想起师兄说要送自己过惊涛骇浪的长江,原来就是指此,他现在佩服师兄已经到了极顶!
  顺治皇帝问了玉琳的法号及出家的祖庭后,只是相视而笑,即日要玉琳和他同时进京,请住西苑,恨相见之晚。(此段出自雍正皇帝御选语录中--作者注)
  『寡人当初受难时,有平分江山之言,现在想拟实行此项诺言。』顺治皇帝驾至西苑亲对玉琳说。
  『陛下!僧侣是方外之人,三衣一钵足矣,要国土有何用处?请陛下不要因此挂怀,玉琳想于明日再往各处行脚!』
  『法师既是如此推辞,那么寡人及全国人民,正式礼拜法师为国师。』
  『不敢!陛下!』玉琳谦虚的说:『玉琳年轻德浅,不敢受此恩宠,全国高僧甚多,还望陛下体察。』
  『法师年龄虽轻,而德学饱满,佛法中向有依法不依人之语。法师如无菩萨福慧,何能指示寡人脱险?』
  『不敢欺瞒陛下,这完全是家师兄玉岚锦囊中所指示,陛下为国觅师,也该以家师兄为先!』玉琳照实的把玉岚所指示的第一个锦囊,告诉顺治皇帝。对于第二和第三个锦囊没有提起。
  『寡人和你有缘,希望不要过分推辞!』
  顺治皇帝意甚诚恳,玉琳想到为佛教为僧人争一口气也就老实的承认。他现在对于名利的观念本来是很淡泊,但他想能为出家僧众扬眉吐气,这也是他很乐意的。他想到追求名利荣华是一种执着,舍弃名利荣华更是一种执着。最好对名位能得之不喜,失之不忧。他对这些没有要求,他只觉得能成就众生,有益佛教,也就心满意足了。
  顺治皇帝得到玉琳的允许,很快的颁诏天下,叙明原委,要全国的人民在拜国师的这一天,家家户户摆设香案,当五更三点的时候,皇上亲自率领全国臣民,一同礼拜。
  圣旨刚传下来,第一个知道的是王老宰相,王宰相听到皇上要拜国师,惊疑万分,他心下想,这位国师是谁呢?圣上轻衣简便的出去,前日回来,听说还带了一位年轻的和尚,难道就是要拜那位年轻的和尚为国师吗?
  王宰相得到顺治皇帝的允许,先参见国师。
  『呵!是你!玉琳!……』这出乎意外的事,使王宰相过分的紧张,但随后知道喊得太冒失了,很快的改换了口气说:『呵!不!国师!丞相王参见!』
  『相爷!免礼!这儿请坐!』玉琳也客气的合掌问讯。对王宰相的惊奇一点没有介意。
  王宰相想到当初要他招亲的事,面上现出愧意,内心好象感到非常的歉疚!
  玉琳好似忘记过去一样,一点也没有把那逝去的岁月,和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放在心上。
  最后,王宰相恭维玉琳一番,并说他的女儿能先拜玉琳为师,真是无上的光荣!
  『呵!相爷!想起来了,吴师爷的事情,后来不知是如何处理?』玉琳没有怀恨吴师爷的心,只有挂念吴师爷的心!
  『说起吴师爷来真是该死!』王宰相说:『本相起初接到小女来信,说师父冤屈被捕,本相本可将公事交代一下回乡,但第二日小女又有信来,说明吴师爷犯罪经过,我即刻回复她着当地县衙,重重办罪。可是,没有数日,吴师爷竟然病死狱中,恶有恶报,倒也罢了。但险些儿害了师父,这都是本相用人不明,还请原谅!』
  『唉!』玉琳叹一口长气:『这都是玉琳的不是,方使吴师爷犯罪!』
  他们都为吴师爷不好好的做人惋惜了一阵。随后王宰相也就告辞退出了。
  时光迅速,等到全国都得悉圣旨以后,大清朝顺治皇帝和全国臣民礼拜国师的典礼于四月八日佛诞节的早晨五更上朝的时候就隆重举行。在前一天夜晚,玉琳无论怎样也睡不着,他一时静坐,一时念佛,但心中盘结着的问题,还是想不出办法解决。他想明天将要接受天子及四万万多人的礼拜,这样岂不是要把福折光了吗?他为这个问题考虑着,最后,他终于想起师兄的第二个锦囊,师兄当初说过如要在息福的时候,打开来看,自有解决的办法。他带着满腔兴奋的心情,打开第二个锦囊一看,里面是一尊小巧玲珑的佛教教主释迦牟尼佛像,别的什么也没有。玉琳见了好象恍然大悟似的,他知道是师兄指示他在明天早晨当皇上和全国臣民礼拜的时候,把释迦牟尼佛的圣像放在自己桌前,让他们拜佛好了。
  玉琳这才安稳的睡去。
  景阳宫中钟声响起,是快上朝的时候,玉琳起来,在朝庭上受君臣人民礼拜。
  顺治皇帝给玉琳加封的名字是:
  「大觉普济能仁玉琳琇国师!」
  玉琳国师被拜封以后,住在西苑中,皇宫中的生活当然是舒服极了,但因此却又勾起玉琳师父解决不了的问题,他现时虽是做了国师,别人都将认为他荣耀到极顶,但他觉得这样住在皇宫里享福,与佛教与众生究竟有什魔好处,今后如何为教为人?他感到这是很大的问题,他又记起师兄最后的一个锦囊中是指示的前途,他当即打开一看里面是:「弘法利生」四个大字,他见了心下想:「弘法利生的道理谁不知道呢?师兄这是太小看了我了」。正当他作如是想的时候,他把那张纸反过来一看又有一个很大的字写的是「行」!这一个字他看了以后,这才触目惊心,他体悟到师兄是要他现在就去实践自己的抱负。
  他--玉琳国师从此荷担起弘法利生的责任。
  他的名字,像太阳的光明一样,照亮了无数人的心房;他的法语,像和暖的春风一样,使垂死的万物,又有了复生的希望;像佛菩萨的圣像一样,皇帝、宰相、醒群,和全国的臣民,对他都永远的崇拜敬仰!
 楼主| 发表于 2010-2-23 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山寨改佛殿
    年轻的玉琳,被当朝的天子顺治皇帝拜封国师以后,住在顺治皇帝特为他在西苑内建筑的精舍里面,其声名荣耀,一时无二。这正如他师父过去对他说的:「你很有福报善根,将来名播四方,胜过师兄。」
  在玉琳的心中,他虽尊为国师,可是一点荣耀的念头也没有。几年来的风风雨雨,重重魔难,使他在佛陀的真理中,更体验到世态的炎凉,人事的沧桑。那巍峨壮丽的皇宫,那山珍海味的饭食,在他是如木人看花鸟,名闻利养,一点没有打动他的心源。
  自从玉琳荣封国师以后,智能悲心,日有所增。他那年轻人的好胜傲慢的习气,几经磨炼,均已瓦解冰消。过去一些不平凡的遭遇,以及那悠悠的岁月,在佛法体验中,使他养成谦虚稳重的风度,他每天一串念珠在手,一领方袍在身,像泰山,不可摇动;像莲花,清秀芬芳。
  玉琳住的是皇宫,过的是国师的生活,每日像和纷扰的世间离开,他想和师兄,还有过去的一些道友见一面,因皇宫森严,都很不容易。有时他对着窗外那变幻莫测的云霞,偶然也会想起当初在王小姐府上招赘的往事,吴师爷的刁难,更想起那些受着苦难的芸芸众生,心中也不无感慨,对着云天,他会轻轻的嘘气。
  这样止水一般的平静的生活,过了大概有半年的光景,玉琳国师想到师兄的第三个锦囊,指示自己要弘法利生的金玉良言,他终于有一天当顺治皇帝探望他的时候,就说道:
  『陛下!我想明天到各地去行脚,特地先向你告辞一下。』
  『你,国师,难道寡人有不是的地方吗?为什么要到外面行脚受苦?』顺治皇帝很感到意外。
  玉琳国师知道皇上误会了,就解释道:
  『陛下是开国的君主,雄才大略,不但爱民如子,对圣教也真心护持,你没有不是的地方,我只是想到出家的使命是弘法利生,所以我才想到各地走走。』
  『那么,先请国师在宫中讲一座经吧!等到宫中讲经法会圆满,你要到那里去,我就叫人护送你去!』
  玉琳国师没法,只得在宫中讲了一座《楞严经》,讲经完后,顺治皇帝为玉琳国师准备了几十大箱在外旅行用的东西,并令千百人护送,国师到那里,护送者要到那里。
  玉琳国师很庄严的推辞道:
  『陛下!你这样做法是违背佛制的,当初教主释迦牟尼佛以太子身出家修成圣果,各处云游行化,也只有三衣一钵随身,你给我这些东西,除成为累赘外,我带了有什么用?』
  『不!』顺治皇帝解释道:『我不是要你?带这些东西,这只要命令随从的人负责就好了。』
  『随从的人?我要随从的人去做什么?我是行脚,我是方便弘法,很多人跟着我只有搔扰地方。』
  『那国师究竟带几个人侍奉?』顺治皇帝像是很不解似的问他。
  『依佛制三衣一钵就够了,不要别人随到我!』玉琳国师坚决的,庄严的回答。
  虽然玉琳国师坚决的拒绝顺治皇帝的美意,但顺治皇帝,为了国师的荣耀,怎样也不承认玉琳国师的做法,玉琳国师不再讲话了,顺治皇帝只得怏怏的告退。
  第二天,玉琳国师悄悄的离开皇宫,怎样的走法,大家都不知道。顺治皇帝供养的东西,仍原封未动,国师的金印,玉琳是随身带了。
  顺治皇帝知道圣者的意志是不可勉强,他对玉琳国师圣洁的风格,更是敬仰。他并没有派人去追赶玉琳国师,但随即传旨,全国官吏如知国师弘法之处,要加意护持,并要随即奏报朝廷。
  顺治皇帝怀念国师的心情,无时获释,一天,他在南方小国进贡的象骨折扇中,取了一把,御笔手书「如朕亲临」四字,想得知玉琳国师去的方向,就令人送去,在顺治皇帝的心中,以为他有了这把扇子,无论在全国走去那里,一定有很大的便利。
  玉琳离开皇宫以后,就过着「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的生活,他不以尊贵的身分自傲,他没有摆出国师的架子,他仍和往常一样,一套僧衣、一双僧鞋,涉水登山,风吹日晒,他的足迹走遍大江南北,像闲云野鹤一样,有时到大丛林里挂单,有时在山间水边露宿。他知道自己年轻,他要从生活中磨炼自己。他也曾虚心的参访各方的大德长老,向他们求道问真,他也曾随缘的在各处说法传教,向众生普施法雨,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一位庄重的僧青年,就是当朝的国师哩!
  当然,也有不少人对玉琳国师的身份表示怀疑,因为他眉清目秀,气宇不凡,不像一个修头陀苦行的人。玉琳国师尽量的装得平凡,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有一次,他在浙江天童寺挂单的时候,杂在大众中听一位首座和尚说法,那首座和尚说:『做一个剃发染衣的出家人,能够不为名位荣利动心,实在难得!假若过份的厌离名利荣位,也太偏于小乘的根性。对于世间,从大乘行者的悲愿中,应不执不离。你们众中,自有不凡的人从不凡的地方来,你应该反省,佛法虽要离开名位荣利,但佛法也要名位荣利帮着弘扬!』老首座说法开示时,目光老不时的看着玉琳。
  玉琳低着头,不敢仰看老首座。但他很给老首座这些话感动,他知道,老首座的这些话,分明是对他说的。
  他不敢在这里再住下去,他不愿在同道的僧团中,给大家知道他是一位国师,他又带了他简单的行李,不辞而别。
  路上,那老首座的道颜法语,老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这样的道理,他在师兄玉岚那里,也像是听说过。他对世间,也有悲愿;对众生,也有热情,只是他觉得弘法利生的机缘还没有到。虽然他现在已尊为国师,在他老是觉得自己所学与现在名位没有相当,像师兄,智能道德多玄妙莫测;像老首座,年高戒长多稀有难得,但他们都隐其所长,不愿过分出头露面。在他自己也有个感觉,再过数年,等学德经验更丰富的时候,他愿靠政治的助缘,为佛教为众生做番事业,他当初把国师的金印带在身边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决心。
  玉琳国师披星戴月,行脚在各个乡村上,深山里,就这样他度过了三四个年头的时光,有一天,他错过了挂单的寺院,在安徽的境内一棵树下静坐,忽然有一群强盗从他面前经过,其中有一个用刀一幌道:
  『你是什么人?把你身上的钱借一点给我们用用!』
  玉琳国师在月光下看他们人很多,但他一点没有慌乱,慢慢的说道:
  『各位!我是过路的人,钱我是没有的,我身边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你们,不过,假若你们能承认我一个要求,我就有一项很宝贵的东西送给你们。』
  『什么一个要求?你快说!』强盗们异口同声的问。
  『我要求你们今后不要再做强盗!』
  『胡说!这我们可办不到,不做强盗那我们做什么?』其中一个气势凶凶的听了就骂起来。
  另一个强盗从朦胧的月色中,看出玉琳国师是一个出家人,他很为玉琳国师镇静的态度所摄受,他推开众人向前道:
  『呵!你原来是一位师父,请你先说,我们不做强盗,你有什么东西送给我们?』
  『我要你们先承认我不做强盗!』玉琳国师仍然坚决的说。
  『不做强盗,只要你有饭给我们吃,你究竟有什么宝贵的东西送给我们?』
  『我有一块黄金,二三斤重是有的,假若你们今后不做强盗,我就可把这块黄金给你们,你们可以把它卖了,所得的钱大家平分,改做小本生意,免去抢劫造罪,这不是一样可以生活吗?』
  『那很好,你快把黄金拿来给我们,我们承认!』众强盗都纷纷的承认着。
  玉琳国师毫无所谓的把他随身带的金印拿出来,当他要交给那个为首的强盗的时候,又对大家说道:
  『我更有一句要紧的话吩咐你们,这块黄金当你们要去出卖以前,不要忘记把黄金上的几个字要先凿坏,这是我的好心,我告诉你们,是为免去你们的麻烦!』
  玉琳国师听群盗分金不再为盗的诺言,很是欢喜,他就把刻有「大觉普济能仁玉琳琇国师」的黄金印拿给他们,他心里想,能以这块金印,使这几十个人不再为害社会,不再为害过往客商,也是有很大的代价。
  群盗接过黄金以后,一阵呼啸而去,玉琳国师仍晏坐在树下,天上的云驶月运,几颗星星耀射光芒,四周静静的,一点声息都没有,他像刚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群盗回到他们盘据的巢穴以后,把抢劫的黄金取出来一看,这是一个四方形的金印,金光夺目,有几个认识字的看了金印以后忽然惊叫起来:
  『哎唷!这是天子的师父呀!你看这印上不是明明的写着「大觉普济能仁玉琳琇国师」的字吗?糟了!我们抢劫了国师,我们造下弥天大罪了。』
  『那有这回事?不要胡说!我看那个和尚,不像是国师的样子,听他的声音,顶多不会超过三十岁。如果他是国师,怎么会跑到这深山里来?』
  『我看不一定他也是我们道中的人,他**了国师的金印,隐藏在山中,遇到我们人多,所以一吓,就交给我们了。』
  『没有这话,我看他一点都没有惊惧的样子,他那庄严的态度,慈祥的音声,就像是一位国师!』
  群盗都在纷纷的议论,其中有一个头目叫王德盛的举起双手,示意大家不要讲话,他就说道:
  『各位兄弟们!我们荒山落草,居然强劫国师的金印,朝廷知道,我们的生命还保得住吗?我们路遇国师,也不知拜见,真怪我们没有智能之眼。现在我们再去,国师一定还没有走远,如果是真国师,奉还金印,我们就拜他为师,如果不是国师,我们也放了他,总之,他是一位出家人,不知各位兄弟们赞成吗?』
  大家都举手赞成,甚至还有几个人说,如果真是遇到国师,他从今不愿再做强盗,愿去剃发为僧。
  森林繁茂的深山,除了风吹松柏发出的音声,群盗走路都不敢作声,凶狠的恶念,一转而为善心,他们这时不像强盗,而像是一群求道者,带着一颗诚恳的敬心,想能拜见到当今的国师。
  这并不是一段很近的距离,一来一回总得也有五六十里,当群盗回到玉琳国师打坐的地方时,东方的天边已渐渐的发出白色,黎明的曙光就要到来。
  大家一看,玉琳国师还坐在那儿,他们俯伏跪在地上叩头,恐惧的问道:
  『你是不是当今的国师?』
  玉琳国师一看他们恭敬的样子,知道他们一定是忏悔改过而来,现在问他是不是国师,他稍感到难以回答,他自从离开皇宫内的精舍以后,就一直没有人知道他是国师,老首座像是有先知的修养,但他不敢承认就不告而别。几年来,像浮萍似的生活,东西行脚,从不敢说出他是国师,免得惊动人心。现在这些强盗问他,他想不告诉他们不行。他沉默了一会就回答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为了我云游的方便,不可给别人知道,我确实是当今天子所拜的玉琳国师。』
  『呵!』为首的王德盛惊叫一声:『国师!小人等有眼不识菩萨,不知是国师法驾,万死冒犯,请求国师慈悲赦罪,并请收为弟子!』
  王德盛说后,这一群强盗都跪下来齐声哀求道:
  『我们都愿请国师慈悲,收为弟子!』
  玉琳国师摇摇头,拒绝道:
  『那不行!没有做佛弟子而又做强盗的人!』
  『我们改过自新,只要国师肯收我们为弟子,我们就跟你出家,誓不为盗!』王德盛代表大家发言宣誓,群盗也跟在后面响应说:『誓愿出家,誓不为盗!』
  『跟随我出家,我连自己住的寺院都没有,我出来行化,皇上并不知道。』玉琳国师仍像很为难。
  『我们可以把山寨改为寺院,只要国师肯收我们出家,就请国师在此住持,领导我们修行,山上有的是地,我们可以自耕自食!』大家像是很决心。
  玉琳国师心内很欢喜,他想,度善人修行是容易的,度恶人修行是困难的,现在强盗愿意改过出家,他再不愿意舍弃众生,因此就向他们说明怎样做一个出家人的戒条,看大家都很恭顺承受的样子,玉琳国师也就承认。
  这时,天已完全亮了,枝头的鸟在叫,旭日红光从东方升起,这一切都好象祝贺群盗的新生。
  玉琳国师站起来,给大家前呼后拥的接到山上。这里,千年古树,高入云霄;青松翠柏,在山顶上傲然兀立;徐风吹来,野花芬芳,玉琳国师慢慢的往山上攀登,漫长的山路,很崎岖蜿蜒。玉琳国师注意看看山势的雄伟,风景的宜人,内心深为赞美。走到山寨聚义厅的时候,他就吩咐众人,先把聚义厅改为大雄宝殿,供奉起佛像,然后再商量其它的事宜。
  大家很欢喜,玉琳国师也很欢喜,他觉得这里山势环境很适宜兴建一个丛林。
  将聚义厅临时改为大雄宝殿以后,玉琳国师就问王德盛关于山中的情形:
  『山上有多少人?』
  『总共七十四人!』王德盛回答。
  『这叫什么山?』
  『此山因离人烟太远,好象没有山名,四年前小人等来此后就叫他群英山。』
  『下次不要再叫小人的名称,称呼弟子好了。』玉琳国师纠正王德盛的话后接着就指示道:『你赶快去准备七十四件僧袍,今天是中秋的前一日,九月十九观音菩萨的出家纪念日你们一起剃发出家受戒!』
  王德盛唯唯听命,玉琳国师又把大家召集起来,告诉大家今后此山改叫正觉山,寺名就叫正觉禅寺,客堂、库房、斋堂、云水堂、衣钵寮、都定妥名称后,又为他们分定职事,谁人为知客,谁人为纠察,谁人为书记。并且为他们每人起了法名,王德盛的法名叫做醒道。他又叫他们开垦山地,种些果树蔬菜,大家都甘心的从今后跟随玉琳国师过着这淡泊的农禅生活。玉琳国师也很安心的在此安居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10-2-23 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孝顺篇
十八.皇帝请我去的
    光阴如流水,无声无息的过去,玉琳国师住在正觉山,醒道等七十余名僧众,对他恭敬服从,一师一道,他们都很快乐的生活着。醒道等奉持戒律很严,他们自从剃度以后,洗心革面,努力在佛法中净化身心。正觉寺中的晨钟暮鼓,像山间的天籁,唤醒迷途知返的人。玉琳国师常向他们说法开示,使大家沐浴在佛法僧三宝的慈光中,没有恐怖,只有安稳;没有贪瞋,只有平和;玉琳国师在这里住了大概又是二年的时间。
  一天,做监院的醒道,从城里回来,报告玉琳国师一个消息:
  『师父!弟子今天在安庆城门上见到顺治皇帝的召示圣旨,上面写着因皇上思念国师心切,特传旨全国,恭请国师返京,并命令知道国师下落的官吏,备用龙天轿车,迎送国师上京。』
玉琳国师注意听着,没有开口。醒道又说道:
  『师父!这两年来,除了买些必需的油盐,我们就很少下山,但常听人说,正觉山上本为一些大盗所据,自从给一位行脚僧度化以后,都改邪归正,他们很称赞我们的修行,更赞美师父的德行。消息越传越广,安庆城的道台也知道了,听说他还想来此参拜师父。』
玉琳国师听后微笑一下,点点头,就没有再说什么。当然,在他的心中一切好象早就有了主意。
一天,玉琳国师把大众召集在法堂里,慈颜爱语的对大众说道:
  『我和你们有缘,在此一聚就是两年,你们都很好,都能安贫乐道,你们道业上的进步,我很是安慰。但出家是为了弘法利生,我不能和你们永远在一起,我还有更多的事去做,当今皇上正要见我,他当初曾许我「十年治国,十年兴教」的诺言,兴隆佛教,外缘也要紧,我想明天就下山,前往京城。不然,给地方上知道,迎呀送呀的反而不好。我去后,你们要和往常一样用功修道,事务上要听醒道监院的指挥。我曾告诉过你们,我的恩师年老了,他很少在外走动,但我有师兄玉岚,他的道行修持比我高深,我若遇到他会请他来开示你们。你们不可向外攀缘,不可说出我是你们的师父,你们是国师的弟子,出家人要舍去这些权势的念头。』
  玉琳国师的话,给大家很感动,大家知道师父是上京弘法度生,又是欢喜又是黯然!
  玉琳国师又是他的老样子,一袭僧衣,一双僧鞋,此外就是他的三衣一钵,在宫中被拜为国师,他用的东西没有增加,在外游化多年他用的东西也没有减少。他和正觉山的大众告辞以后,并没有急急的赶去京城,路上遇缘的时候,仍不忘教化众生,但他仍不愿给人知道他就是玉琳国师。
从正觉山到安庆,只有四天的路程,但玉琳国师走了就有一个多月,他每见一个寺院,总喜欢前去挂单,一宿两餐后,他才起程。
  当他到达安庆城的时候,在安庆的寺院里他听到一个很兴奋的消息,安庆的道台几天前曾前去参拜正觉山,正觉山的新住持是当今玉琳国师的师兄玉岚大师,道台在那里皈依了,一些云水堂里的云水僧,传说纷纭,大家都想背起衣单前去正觉山,参拜国师的师兄玉岚大师。
  玉琳国师听到这个消息很欢喜,他觉得师兄一向就是躲避他,可是他的一切师兄帮助又很多。
比方这一次,师兄早不去,迟不去,当自己离开正觉山的时候,他去了。他想,正觉山也实在需要像师兄这样的大德去领导。看情形,最近打算去正觉山参访的云水僧众不少,山上的斋粮玉琳国师是知道的,他又很为师兄玉岚挂心。可是他又想到安庆的道台都皈依了,今后正觉山护法自无问题。
  玉琳国师这样一想,又安心不少,芒鞋破钵,他又起程上路。这一天,他在途中,遇到几十台推车,满载货物,车上货物的袋子都像写着正觉山的字号,玉琳国师心下很怀疑,就问其中一个车夫道:
  『请问你们车上推载的是什么东西?推往何方去?』
车夫揩抹了一下额上的汗珠,回答道:
  『大师父好说,车上的东西都是米粮及日用杂物,是有一位玉岚大师向千华庵醒群尼师所化的缘,俺是醒群尼师雇的,她叫俺把这些东西送去正觉山,请问大师父,你是正觉山来的吗?这里去正觉山还有多远?』
  玉琳国师听了以后,错综复杂的情感一齐都袭上心头,是欢喜,是感激,对玉岚,对醒群,他都增加一份思念向往之情。他又像若无其事的告诉车夫说:
  『此去正觉山,三四天就到,请告诉玉岚大师,他的师弟向他祝福!』
  车夫不知什么,口头连声说好,玉琳国师就向他们告别赶路。
  玉琳国师很想去一次千华庵,看看醒群,鼓励她道学上的精进,在玉琳国师的心中,老是觉得醒群的出家,他有很大的责任。自从和醒群一别,五六年没有见面,不知醒群这几年来是怎样生活的?这个问题他当然有时也怀念在心中。现在因为醒群送斋粮给玉岚师兄,引起他想去一看的念头,但随后他又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打消了他去探看醒群的主意。
  不去探看醒群,玉琳国师就取道直往北京,一日又一日,行行重行行,这一天玉琳国师坐了一只民船,顺着江水而上。船上的客人不多,风平浪静,睛空万里,玉琳国师搯起念珠,默默的念着佛陀的圣号。
  有时,他看看江水,就停止了念佛,他回忆起六七年前,也是乘船过江,幸遇顺治皇帝,得被尊为国师,人生一切都像是受因缘的安排,他不禁又引起很多的感触。
  这时,在他身旁坐着一个青年,玉琳国师就随口对青年问道:
  『施主!请问贵姓?到那儿去?』
  『我不是你们佛教的施主,我是读孔子书的人,敝姓马,到北京去!』
  青年像是不耐烦似的,这样的回话,很没有礼貌,但玉琳国师听了没有一点生气,他反而很慈祥的微笑着改变个口气说:
  『真巧!朋友!我也是上北京去,路上借光了。请问到北京有何贵干?』
  『赶考!』姓马的青年扬起粗黑的眉毛,傲慢似的笑了一下。
  『祝你金榜题名!』玉琳国师很真挚的看看这位青年。
  『和尚!你去北京有何贵干?』马姓青年也不禁好奇的问。
  『皇帝请我去的!』
  『胡说!皇帝怎么会请你去?』
  『我是皇帝的国师,五六年不见皇帝,想去看看。』
  『你真越发胡说了,当今天子拜你做国师?』
  『你怎么老是骂人?你问我,我老实的告诉你,出家人不说妄言,谁要骗你?』玉琳国师见这个青年这么没有礼貌,这么看不起出家人,也稍为有点不高兴。
  『出家人不说妄言,你是一位国师,谁肯相信你的这些鬼话,我看你只是一个疯和尚!
  马姓青年虽然也觉得玉琳国师的道貌不凡,但看他衣杉褛褴的样子,说是天子的国师,怎样也无法相信。今日社会,总是以衣取人,玉琳国师对这么一位无礼的青年,心下就想好好教训他一顿,以为将来不敬僧的一些青年警诫。
  玉琳国师打好主意以后,就笑对青年道:
  『朋友!信不信由你!垃圾堆似的心田里,掘不出善良的黄金来。一个上京城赶考功名的人,都不知当今的国师为谁?像这样一位不知天下国家大事的人,怎么能考取进士?』
  青年一听,说他不能考取,很是生气,他睁大双目,满面怒容,出口骂道:
  『疯和尚!你不要瞎说!以你这么一个穷酸的苦恼样子,也妄想作国师?你如真能作国师,我姓马的不去赴考,宁愿服侍你三年!』
  『你不后悔?』玉琳国师问。
  『决不后悔,大丈夫一言为定!假若你不是国师怎么办?』
  『我不是国师,我就为你背三年书籍。』
  『你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出家人莲花妙舌,一句就是一句。』
  船在江中顺风而上,一僧一俗就这么决定。玉琳国师想想又好气又好笑,为了自己是国师不是国师,居然和一个青年说得这么认真,实在没有意思。但不这样,如何才能教训这位青年,使他不要目空一切。佛教的僧团,就是因为不注重外表庄严,常受社会的岐视,遇到机会,也不能不纠正这些错误的观念。
  在江中行了几天,付钱上岸,他们一直向北京而去,这是顺治皇帝十一年凉秋九月,金风飒飒,北京城的黄沙飞舞,玉琳国师和马姓青年抵达城门,秋风吹起玉琳国师宽大的衣襟,他踏着庄严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迈向皇宫,马姓青年跟在玉琳国师身后,满怀鬼胎,越走越觉不安,前面的玉琳国师,这时真像一位修行多年的大师,那威严的风仪,和坐在船上的他,迥然不同,如此高深莫测的出家人,真令他费解!
  玉琳国师抵达皇宫,守宫的侍卫急忙的前去禀奏顺治皇帝,顺治皇帝一听国师回宫的报告,出乎意料之外一阵惊喜,赶快击钟鸣鼓,亲出宫门迎接。在侍卫去通报之时,玉琳国师告诉马姓青年说道:
  『喂!胆放大些,见了皇上不要怕,在宫中可怜的穷相是要不得的。』
  马姓青年低着头,一句话说不出来,他现在已知道玉琳国师的来历不凡了。
  顺治皇帝金冠龙袍,见到玉琳国师的时候下跪道:
  『国师在上,寡人顶礼三拜!』
  『免礼,问讯就好!』
  顺治皇帝把玉琳国师迎入宫中,畅叙数年不见的怀念之忱,希望今后国师不要他去,住在宫中西苑的精舍里,以便常常方便开示,顺治皇帝有心佛法的宣扬,他发愿治国兴教要同等并重,他甚至想效法佛教历史上有名的护法阿育王。
  这时顺治皇帝看着玉琳国师的身旁立着一个青年,颤抖不已,就问玉琳国师道:
  『国师!这是什么人?』
  『呵!他没有见过皇上,没有到过皇宫,你看怕得这个样子!这是小马,他发愿服侍我三年。现在算是我的侍者,小马!过来叩见皇上!』
  小马越发颤抖,勉强上前:
  『万岁!小马叩见万岁万万岁!』
  顺治皇帝见小马是玉琳国师的侍者,很是欢喜,就微笑着对小马说道:
  『小马!你要好好服侍国师,只要国师欢喜,寡人就有赏,否则,寡人可不放你过去!
  小马又叩头,连声说是。
  玉琳国师心里很好笑,他想到人总不喜欢在道理之前服输,一定要在权势之下才肯低头。小马那傲慢的神气,这时不知到那儿去了?甚至此刻他用乞怜的眼光,老是看着玉琳国师,好象要求玉琳国师救命的样子。
  玉琳国师看也不看他,只管对顺治皇帝谈着「佛教可补助政治不足」,「佛教可安定社会人心」,「佛教可改善人民生活」等等问题,顺治皇帝听了很欢喜,发愿做一个佛教的真诚护法者,玉琳国师在原来的精舍中就安住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10-2-23 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持戒篇
十九.国师在此不敢抬头
    玉琳国师的年龄虽轻,但有德有学,更有复兴佛教广度众生的悲愿,无论在什么时候,或是什么地方,他总想尽自己的力量,能影响顺治皇帝,要他体察民间的疾苦,要他真心做佛教的护法。
顺治皇帝也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上有玉琳国师的指导,下有诸大臣的协助,所以清初的政治,国泰民安,一番开国的兴隆气象。
  玉琳国师庄严的德相之内,充满了人性的光辉,在宫中虽不见他苟于言笑,但慈祥平易的风度,没有人不对他尊敬,没有人不感到他的亲切。
  过惯了四五年像行云流水一般生活的玉琳国师,忽然一旦又再回到皇宫中来,当然会有些不自然的感觉。玉琳国师在房中打坐,房外就有很多保卫的禁兵;到花园里散步经行一下,那些毕恭毕敬的禁兵也远远的跟着。玉琳国师几次的叫他们退下去休息,禁卫总是说奉了皇上的旨意保护国师的安全。不管怎么他们也不敢离开。
  玉琳国师无可奈何,他想,这就是他被人所羡慕的权势。无论进出,前呼后拥,别人以为这样才够伟大,而自己不知受了多少拘束,人本来是应该自由的,就是为了给这些名利权势束缚了。玉琳国师打好主意,为了便于弘扬佛法,只有忍耐,对苦难要忍耐,对荣利也要忍耐,身虽在五欲尘劳中,只要心不贪恋也就自在了。
  在船上与玉琳国师打赌输了的小马,见到当今天子以及宫廷内外对玉琳国师的尊敬,他就被这样的权势摄伏住了。他现在服侍玉琳国师,进茶进水,一切如仪,表面上恭敬乖巧,谨慎服贴,但在内心却不甘愿,他想到自己本是求官的士子,千辛万苦从家乡赶来京城,总以为三元及第,能有个一官半职,谁料想到为了在路上几句不平之言,真的做了一个出家人的侍从,每日替玉琳国师铺床叠被,随侍左右,和童仆没有两样。小马心中的懊恼怨恨,自然不难想象。
  玉琳国师为了折伏小马的贡高我慢,真的就让他侍候自己。不过玉琳国师对他很是慈悲爱护,小马的家中,玉琳国师也曾派人前去送过八十两白银,可是顽强罪业缠身的小马,并不因此感激,他对玉琳国师不敢反对,但他迁怒到佛教,迁怒到一切出家人,他要等机会报复在玉琳国师这里所受的委屈。
  光阴很快,又是三年过去,玉琳国师不知小马阴险的内心,他以慈悲对一切人,他觉得小马真能服侍他三年,他因此就很看重他。
  一天,玉琳国师把小马叫到面前,对他问道:
  『小马!你想做官吗?』
  『禀知国师,小人当初就是到京城来求官的。』小马的表情虽不敢怨恨,但无限哀伤的回答。
  『既然想要作官,我念你三年来勤劳谨慎对我,我当为你在皇上面前一言,给你一官半职。』
『谢国师!谢国师!』
  小马在玉琳国师座前连叩了几个头,玉琳国师稍为沉思了一下,两眼慈祥威严的看着小马,又问他道:
  『小马!你知道做官的第一件要务是什么?』
  『做官的为民服务,爱民如子为第一!』
  『第二呢?』玉琳国师又进一步的问着。
  『请国师指示!小人当依教奉行!』
  玉琳国师庄严恳切的说道:
  『为官的第一个条件,当然是忠君爱国,勤政爱民,为社会养成良好的风气。第二个条件,要修身养性,诚诚恳恳做佛教的护法,发扬道德与文化。』
  『谢国师,关于这些小人定可做到!』
  玉琳国师见小马恭命维谨的样子,虽然也怕小马轻诺寡信,言过其实,但对人总不该完全往坏处去想,于是玉琳国师就把小马求官的意思告诉顺治皇帝,顺治皇帝为了对玉琳国师的恭敬,满口应承。不数日,就有圣旨传下,官封小马为湖北巡抚兼总督之职。
  等到玉琳国师知道这个消息,觉得让小马担任一方巡抚,实嫌过份,因为抚巡不是五品六品的小官,而是一品二品的大员,但圣旨已下,只得不便再说。
  小马的欢喜,就如平地升天,在清朝,在京的和尚出京的官,京城里做官的没有什么威风可羡慕,唯有出家人高高在上,为各界所敬仰。可是做官的一旦出京,骑在老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为所欲为,所以凡是做官的都希望能够外放,到那时天高皇帝远,有谁能把做官的怎样呢?
  我们现在要称小马为巡抚马大人了,话说马大人到了湖北上任,起初还不敢胡作妄为,但渐渐他懂得官场的情形,他对佛教有很大的反感,尤其有一次他到湖北有名的归元寺参观,寺中住持老和尚以出家人和政治官员往来不便为由,婉言谢绝接见,这更使他对出家僧众生起厌恶之心,最初他只是下些苛刻的政令,搔扰佛教道场,出家人一向慈悲为本,虽然对于新任的巡抚大人内心不满,但出家人对于外侮向少有反抗的行动,就是这样的原因,曾做过玉琳国师侍者的马大人,竟毫无顾忌的借着兴建孔庙为名,下令拆毁这有名的归元寺,寺中的僧侣要完全驱逐他去。
  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这时候的马大人,给权势冲昏他的头脑,现在他再也记不起玉琳国师,记不起玉琳国师谆谆告诫的为官之道。他好象不和佛教为难就显不出他的伟大!
  马大人的毁庙逐僧的政令,像三武一宗的教难一样,这是惊天动地的消息,他以为顺治皇帝和玉琳国师不会知道,甚至他还想到就是给顺治皇帝及玉琳国师知道,他是一方大官,而且拆毁归元寺是为了兴建孔庙,纪念先师孔夫子,他以为这样才配称做读圣贤书的人。
  当然湖北各寺院的住持也在交相谈论,他们万万想不到一个曾侍奉国师的人居然会有这样反叛的行为。
  这一天,玉琳国师在西苑的精舍里,念佛静坐,都不能使心安静下来,这是绝无仅有的现象,难道有什么不幸的事发生?他不知不觉的步出宫门,走到河边,河边有一条小船,船上一位白须老人似乎在向他招手,他心里一动,也不愿回宫再向皇上告辞,像十多年前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拿了顺治皇帝送给他「如朕亲临」的那把扇子,他又悄悄的远行了。
  他上得船来,正想和白须老人招呼,但忽然间,阴云密布,狂风大作,船在黄河滔滔白浪之中,失去控制,白须老人只是忙着摇橹摆舵,像是无暇回答玉琳国师的问话,玉琳国师也为这紧急慌乱的情形担心,他想帮忙,但他不懂行船的控制方法,他只有称念观音菩萨的圣号,祈求菩萨解救危难,这倒不是他对生死危难还有什么畏惧,他实在不忍心见白须老人那么大的年纪也在水中而死!
  奇怪,白须老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玉琳国师不觉怀疑起来,老人一边摇橹,一边用手指指他的口,再摇摇他的手,意思是告诉玉琳国师,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玉琳国师才知道他不讲话的原因。
  玉琳国师上船的时候已近黄昏,现在天是完全黑了。玉琳国师本没有目的到什么地方去,船在河中,也像没有目的似的随风飘流。这一夜之间,像流星似的,像飞箭似的,狂风将船吹到数千里外的一个陌生的地方。
  玉琳国师拿了一些银两给白须老人,老人摇摇头,反而递给玉琳国师一个纸包,把玉琳国师推上岸来,向玉琳国师合十问讯后开船就走了。
玉琳国师再想向他招呼致谢,此刻虽风平浪静些,但船行甚快,不多久,白须老人的船就远远的不见了。
  这老人不像是个船夫,年纪那么老了,白发苍苍,白胡齐胸,但看他在船上的行动又是那么敏捷,比青年的动作还快,玉琳国师因为平素修养的关系,往往一些不平凡的人以及不平凡的事,在他的眼中也都看作平凡了。
  等到不见老人的船后,玉琳国师才打开老人交给他的纸包,纸包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小字条上有几个东倒西斜的字,玉琳国师注意一看,上面写着:「玉岚要我一行,湖北归元有事,千华正觉一游,护法韦驮等你。」
  玉琳国师看后,知道这又是师兄令人莫测高深的妙用,但他完全了解这偈语中的意义,第一句他想这位老者一定是师兄的好友,菩萨或罗汉中的人,所以师兄才请他用船载我一行,第二句『湖北归元有事,』湖北归元寺有什么事呢?第三句和第四句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要他去千华庵一行。
现在玉琳国师没有再去多猜测偈语中的玄义,他只想先找一个人问一问路,看看这里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玉琳国师一问,这里就是湖北境内,当然不用考虑,他就想先到归元寺一看,看看归元寺出了什么事,不然他不会那么不安,而且白须老人驾船,一夜之中能行数千里,这终是奇事!
  玉琳国师往归元寺方向走去,当他走近的时候一看,这一座大寺院的规模十分雄伟,金碧辉煌,他想,难怪常常听人谈起归元寺的寺名,但当他走进归元寺的山门,寺中十分零乱,而且十分冷落,他先到三宝殿中礼佛三拜,然后再想找一个寺中的僧众谈谈,但前前后后就见不到一个出家人。玉琳国师正感到怀疑的时候,见有一个老修行坐在墙角落上叹气,他就上前问讯为礼问道:
  『请问长老!这寺中怎么没有人众呢?』
  老修行注视了玉琳国师一会,又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很悲伤的说道:
  『你这位大德像是从远方来的,不知我们这里闹翻了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是佛教的劫难,谁说归元寺中没有人众呢?归元寺的大众都在魔力之下退让了。』
  『请问长老!归元寺中究竟出了什么事?』
  『唉!』老修行又叹了一口气说:『大德!你还不知道湖北巡抚马大人明天就要来拆毁归元寺,要在这里重新改建孔庙吗?寺中大众都往别处去挂单了,我老了,我要等明天这个地狱种子的马大人来拆寺时,与他拼了这条老命!』
玉琳国师这一听,不由大吃一惊,老修行口中的湖北巡抚马大人不就是小马吗?玉琳国师提拔栽培过不少年轻人,当每个人有办法时,他就把那些人事忘记,小马当湖北的巡抚,在他记忆中早就模糊了,现在听老修行一说,才又重新记起小马。
  『长老!请问马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玉琳国师不放心,想问一问详细。
  『唉!听说这个地狱种子的马大人,还曾做过玉琳国师的侍者,玉琳国师,这也是一个地狱种子,这么一个大魔王,他也提拔他,还在皇上面前保奏他为巡抚大人。我老了,不能再见到玉琳国师,若是能见到他,一定也要同他拼命,他有权有势,是当今天子的国师,我没有法子奈何他,但我可以到释迦老子的面前告他一状!』老修行说得有声有泪,非常感人。
  玉琳国师听了很是惭愧,对老修行护教之忱很是感动,老修行骂他的话不错,他不该保奏忘恩负义的小马做官,而且做那么大的官!
玉琳国师只得带着忏悔的心情向老修行安慰道:
  『长老!你说得很对,这都是玉琳和马巡抚不好,使这里的佛法遭劫,但请你不要难过,我会有办法使马巡抚不敢来拆归元寺。』
  『你有办法?大德!不要开玩笑!本寺的老住持,以及地方护法士绅,办法都用尽了,但也不能打消马巡抚拆寺的决心,听说马巡抚明天要亲自带领士兵来拆寺哩!』
  『那没有关系,我不但可以阻止马巡抚拆寺,而且可以命令马巡抚重把归元寺油漆一新。不过要求长老能帮我做一件事就行。』
  『你说这样的大话,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只要能保存归元寺,就是叫老僧做马做牛也是甘愿!』
  『现在要求长老速去找些工人来,在寺前搭个高台,让我坐在上面,写四个大字,「国师在此」谅马巡抚有天大的胆量,他也不敢动归元寺的一片瓦。』
  『你,你,你就是玉琳国师?』老修行很是意外,他很后悔刚才的失言。
  『那是虚名!长老!不要计较那些,为了佛法,我才不得不把这虚名说出。』
玉琳国师那谦虚的风度,那崇高的道貌,很令老修行生起敬佩之心,老修行大喜,即刻忙去寻找工人搭台,他像遇到佛陀一样的高兴。
  第二天,高台搭好,玉琳国师坐在上面,等着马巡抚到来,不久,果见一大队约有一二千人前来,为首的坐在八人抬的大轿子里面,那就是巡抚马大人。
  马大人一到归元寺前,见到寺前搭了一个高台,他想,今天寺都要拆了,搭这个高台有什么用?他教人把轿子停息下来,他走出轿子,注意望台上看,顿时唬得满身冷汗直流,玉琳国师庄严的端坐在上面,台中央还写有「国师在此」的四个大字,马巡抚赶快俯伏在地上,慢慢向前爬进,数千兵丁,看得张口结舌,老修行乘势大声叫道:『国师在此,你们还敢不跪下来拜见?』众兵丁一听,也都赶快跪下来,这情形就像文武百官上朝三呼九叩首一样!
  马巡抚爬到台下,玉琳国师大声道:
  『小马,抬起头来!』
  『国师在上,小人不敢抬头!』
  『你这个不重恩义,不讲信用的奴才,我跟你说的话难道你忘记了吗?』
  『请国师慈悲,小人没有忘记!』
  『没有忘记?你今天带这些人来做什么的?』
  『这个,这个,这个小人罪该万死,小人在此叩头,希望国师慈悲包容,千万不能在皇上面前提起,小人再不敢生拆寺的念头,以后如不真心护持佛法,不得好死!』
  马巡抚叩头如捣蒜,玉琳国师觉得这种人可恶又可怜,对这种反复无常的人不能不给他教诫,因此玉琳国师就对小马说道:
  『小马!限你从今天起,一个月内,要替我将归元寺佛像装金,房屋重新油漆得焕然一新,油漆之款,完全要你私人拿出,不得动用公家分文,你能做到吗?』
  『是,小人完全能做到,谢国师开恩!』
  『姑念你初次,下次有对佛法不利言行,一定不再饶你过去,好,下去!』
  小马退下去以后,垂头丧气的又把来人带走,当天的下午他就集合了很多油漆匠到归元寺来,马巡抚到这时再也不敢有一点威风。老修行见到这个情形,欢喜感动,虽然他的戒腊比玉琳国师要早,但他也穿袍披衣,向玉琳国师顶礼感谢,玉琳国师连说不敢,也向老修行拜了下去。
 楼主| 发表于 2010-2-23 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把身体兴隆这个道场
    玉琳国师向老修行告辞以后,又是闲云野鹤一般的踏上孤僧万里游的道路。他出家披剃的祖庭崇恩寺,是在二年前师父天隐老和尚圆寂时回去看过一次,正觉山他常常挂念,千华庵也不能完全忘怀。师兄玉岚,醒群尼师,时常在他脑海中映现。但这只是思念而已,他并不想急于去和他们见面,已经得度了的人还要和他们在一起做什么?世界上有的是孤苦无依需要安慰的人,所以,白须老人留言要他往千华庵一行,他并不打算要去。
  离开了归元寺,玉琳国师行脚到了金山江天寺,他又隐名进去挂单,在一次禅堂中坐养息香的时候,他开悟了,他坐在禅堂中好多天不语不行,因为禅堂里常有禅者如此,所以大家也不以为怪。
  这开悟一年,玉琳国师已经六十三岁,现在他已经在修持的路途上能够独立,他更把一切往事放下,从此更无挂无碍,随缘在各地做着度化的工作。
  他修建了很多道场,解救过不少苦难的人,他鼓励僧众要云游,参学问道,每逢水旱之灾,他发动大家救济,他到过南洋群岛,作国际性的宣扬佛法,在南洋带回的菩提树幼苗,至今还蓊郁婆娑的长在磬山的寺旁。
  又是这许多年来,在玉琳国师大力做着救度众生宣扬佛法的期中,听说醒群的千华庵,住有尼众数十人,经常有弘法讲经盛会,尤以每年冬天,寒风凛凛,雪花飞舞的时候,醒群施米施粥的善举,最为人称道。正觉山已经完全是个大丛林,挂单接众,经常总有住众四五百人,就像一个真理研究院。
  世事无常,春花秋月,玉琳国师美丽庄严的身相终于衰老,晚年的玉琳国师更像个老头陀,一枝锡杖,一包衣单,周游名山大川,没有人认识他就是玉琳国师。
  有一次他行脚到了江苏的淮安,身体感到疲倦,旧了的东西一定要坏,他知道他病了。因此,他想在法王寺挂单,法王寺一片衰颓的样子,他看了很伤感。他想就把最后的身体留给法王寺兴隆这个道场,结个法缘吧!
  『顶礼知客师父!大教常住挂一单!』玉琳国师向法王寺中的知客师父说。
  『什么地方来的?预备到什么地方去?』知客师父这么问。
  『不来相而来,不去相而去!』
  『不要讲什么禅语,”知客师说:“我们寺小,没有禅堂挂单接众。』
  玉琳国师感叹禅门不振,机锋话头不易遇到对手,他只得改变口气道:
  『因为病了,请让我在贵寺休息几天!』
  知客师听到他有病,表示非常同情,但他又很为难的样子说:
  『你这么年老,若有长短,本寺如何负责?』
  『请不必挂心,我有扇子一把,书信两封,不但不会拖累贵寺,贵常住一定会因此中兴。』
  知客师将信将疑,但同是出家人,不好拒绝,就方便的收留了玉琳国师。
  没有几天,玉琳国师圆寂了!他跏趺坐在禅床上,虽然是圆寂,但和入定一样。
  法王寺里的大众为客僧玉琳国师的圆寂很着急,知客师忙找玉琳国师的一把扇子,两封遗书。这两封遗书一封是给正觉山玉岚师兄的,一封是给千华庵醒群的。醒群和玉岚是什么人,法王寺中没有人知道,再把扇子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并有玉琳国师赐存的字样,下面是顺治皇帝的玉玺。
  『哎呀!这究竟是谁呀?顺治皇帝早就崩驾,这位客僧难道就是玉琳国师?』知客师对住持和监院惊叫起来!
  『如果他真是国师,那两封遗书决不能拆,我们怎么能随便动国师的东西呢?』寺中的监院接过扇子看了以后说。
  『他的扇子上既有‘如朕亲临'的旨意,我们不能随便收藏,还是把他送去当地衙门里去吧!两封遗书,我们着人赶快打听正觉寺和千华庵的地址,着人送去!』住持和尚也作了决断。
  『报告和尚!”知客师对住持和尚道:“他曾说这两封遗书和一把扇子可以帮我们中兴道场!』
  『他有这样说法吗?本来,一位国师能圆寂在我们小寺,实在是无上的光荣,他的圆寂之身,还能有益道场,真是一位令人可敬的国师!』住持和尚说话时两目恭敬地注视着玉琳国师的遗体。
  『惭愧!他的患病期中,我们没有好好地照顾!』监院感到遗憾,内心深觉不安。
  『我看他像是预知时至,他并没有什么病苦,只是年老了,像是很疲倦的样子。』知客师说明玉琳国师病中的情形。
  现在说到淮安的知县知道玉琳国师圆寂在自己的县内,赶快摆起香案迎接“如朕亲临”的摺扇,并转报朝廷,不久接到康熙皇帝的圣旨,用国葬之礼,并派来朝廷大臣主办荼毗之事,重修法王寺,为玉琳国师建塔纪念,算是备极哀荣。
  玉琳国师给师兄玉岚及醒群的遗书,内中说的什么,这是没有人知道的,荼毗火葬的那天,玉岚、醒群、醒道、道宏(翠红出家的法名)等都杂在两三万人送葬的行列中。玉琳国师的生命随着荼毗的火焰上升了,但玉琳国师为教为人的悲心,还随着那两封遗书长存人间呢!
 楼主| 发表于 2010-2-24 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济公活佛传奇录

第一回 静中动罗汉投胎  来处去高僧辞世
   诗曰:爱网无关爱不缠,金田有种种金丹,
      禅心要在尘中净,功行终须世上全。
      烦恼脱于烦恼际,死生超出死生间,
      不能火里生枝叶,安得花开火里莲。
   这八句诗,是说那释教门中的罗汉,虽然上登极乐,无灭无生,但不在人世翻筋斗,弄把戏,则佛法何以阐明?神通难以显示,那能点醒这尘世一般的愚庸?如今且说一位罗汉,因一念慈悲,在那西湖上留下五十年圣迹,后来万代瞻仰,莫不称奇道异,你道是谁?
   话说大宋高宗南迁建都在浙江临安府(即今杭州),这浙中有一座天台山最为灵秀,乃是个活佛住的处所。这高宗建都在旁,遂改为台州府。这府中有座国清寺,寺中的长老法名一本,道号性空,僧腊已是六十八岁,也是累劫中修来的一尊罗汉,他往往默示禅机,绝不轻易露出本相。
   这年,正值残冬,北风凛洌,彤云密布,雨雪飞扬。晚斋后,长老在方丈室中禅椅上,端然独坐。众弟子群侍两旁,佛前香烟霭霭,玻璃灯影幢幢。师弟们相对多时,有一弟子会悟于心,跪在长老面前道:‘弟子蒙师慈悲点示静理,今弟子细细参悟,已知静中滋味,有如此之美矣。'长老微笑道:‘你虽会得静中滋味固妙。然有静必有动,亦不可因静中有滋味,而遂谓动中全无滋味也。'弟子惊讶道:‘蒙师慈悲点示静理,今复云动,岂动中又别有滋味耶?'长老道:‘动中若无滋味,则处静者不思动矣。'正说著,只听得豁喇喇一声响亮,犹如霹雳,众弟子尽吃一惊。长老道:‘你等不必吃惊,此正所谓静中之动也。可细细看来,声从何起?'
   众弟子领了法旨,遂一同移灯出了方丈室,行至法堂转上大殿,并无声影,再走入罗汉堂去,只见一尊紫磨金色的罗汉,连一张彩画的木椅,都跌倒在地,众僧才明白,原来声出于此,遂回方丈室报知长老。长老也不做声,闭目垂眉竟入殿去了。去不多时,忽回来说道:‘适来一声震动,跌倒在地上者,乃紫脚罗汉静极而动,已投胎人世矣!幸去不远,异日尔等自有知者。待弥月时,老僧当亲往一看,并与之诀别也。'众僧听了,俱各惊异不提。正是:
    已知来定来,早辨去时去;
    来去两分明,方是菩提路。
   话说台州府天台县,有一位宰官,姓李名茂春,又名赞善,为人纯谨厚重,不贪荣利,做了几年官,就弃职归隐于家。夫人王氏,十分好善,但是年过三十并无子嗣,赞善又笃于夫妻之好,不肯娶妾,夫妻两个日夜求佛赐子。忽一夜,王夫人梦见一尊罗汉,将一朵五色莲花相赠,夫人接来,一口吞下,自此之后,遂身怀六甲。到了十月满足,一更时分,生下一男,面如满月,眉目清奇。临生之时,红光满室,瑞气盈门,赞善夫妻两人欢喜异常,赞善忙烧香点烛,拜谢天地,一时亲友尽来称贺。
   到了满月,正在开筵宴客,忽门公来报:‘国清寺性空长老,在外求见赞善。'赞善暗想:这性空和尚,乃当世高僧,等闲不轻出寺,为何今日到此?连忙接入堂中,施礼相见。便道:‘下官尘俗中,蒙老师法驾光临,必有事故。'长老道:‘并无别事,闻得公子弥月,特来祝贺。但此子与老衲有些来处因缘,欲求一见,与他说个明白。'赞善满心欢喜,忙进内与夫人说知,叫丫环抱著,自己跟出来送与长老观看。长老双手接在怀中,将手摸著他的头道:‘你好快脚,怎冷了,不怕这等大雪,竟走了来。但圣凡相隔天渊,来便来了,切不可走差了路头。'那孩子就像知道的一般,微微而笑。长老又拍他两拍,高声赞道:
   ‘莫要笑!莫要笑!你的事儿我知道。见我静修没痛痒,你要动中活虎跳。跳便跳,不可迷了静中窍。色会烧身,气会改道,钱财只合帮修造。若忧冻死须菩提,滚热黄汤真实妙。你来我去两分明,慎勿大家胡厮靠。
   长老赞罢,遂将孩子抱还丫环叫她抱了进去。又问赞善道:‘公子曾命名否?'赞善道:‘连日因庆贺烦冗,尚未得佳名。'长老道:‘既未有名,老僧不揣冒昧,妄定一名,叫做修元,顾名思义叫他恒修本命元辰,不知大人以为如何?'赞善大喜道:‘元为四德之首,修乃一身之本,谨领大师台教,感谢不尽。'长老遂起身作别。赞善道:‘蒙老师远临,本当素斋,少申款敬。奈今设席宴宾,庖人烹宰,厨灶不洁,以致怠慢,容他日亲诣宝刹叩谢。'长老道:‘说谢是不敢当,但老僧不日即将西归,大人如不见弃,屈至小庵一送,叨宠实多。'赞善道:‘吾师僧腊尚未过高,正宜安享清福,为何忽发此言?'长老道:‘有来有去,乃循环之理,老僧岂敢有违。'遂别了赞善,回至寺中静坐。
   过了数日,时值上元,长老方出法堂升座。命侍者撞钟擂鼓,聚集众人,次第顶礼毕,两班排立。长老道:‘老朽不日西归,有几句辞世偈言,念与大众听著:
   正月半,放花灯,大众年年乐太平,老僧随众已见惯,归去来兮话一声。
   既归去,复何疑,自家心事自家知,若使旁人知得此,定被旁人说是非。
   故不说,痴成呆,生死之间难用乖,山僧二九西归去,特报诸山次第来。
   生死来,休惊怖,今古人人有此路,黄泉白骨久已非,唯有青山还似故。
   水有声,山有色,阎罗老子无情客,奉劝大众早修行,先后同登极乐国。
   长老念罢,大众听得西归之语,尽皆惶惶,一齐跪下恳求道:‘弟子们根器顽钝,正赖师慈,指示法教,幸再留数十载,以明慧灯之不灭!'长老道:‘慧灯如何得灭?因被灵光,致老僧隐焰。死生定数,岂可稽留?可抄录法语,速报诸山,令十八日早来送我。'吩咐毕,遂下法堂,众僧只得一面置龛,一面传报。
   到了十八日,诸山人等,尽来观送;李赞善与众官员亦陆续来到。性空长老沐浴更衣,到安乐堂禅椅上坐下,诸山和尚,并一寺人等,俱簇拥侍立。长老呼其亲信五个弟子至前,将衣钵之类尽行付与,吩咐道:‘凡体虽空,灵光不隔,机缘若到,自有感通。你五人谨守法戒,毋得放纵!'五弟子不胜悲恸,叩领法旨。长老又略定片时,忽开口道:‘时已至矣!快焚香点烛,礼佛念经。'众僧依言,不一时,礼诵完毕。长老令取纸笔,大书一偈道:“耳顺年踰又九,事事性空无丑;今朝撒手西归,极乐国中闲走。”
   长老写毕,即闭目垂眉,即时圆寂。众各举哀,请法身入龛毕,各自散去。
   到了二月初九日,已是三七,又请大众举殡。这一日,天朗气清,远近毕至,大众举龛而行,只见幢幡前引,经声随后。直至焚化亭,方停下龛子,在松林深处,五弟子请寒石岩长老下火,长老手执火把道:大众听著!
   火光焰焰号无明,若坐龛中惊不惊?回首自知非是错,了然何必问他人。
   恭惟圆寂紫霞堂下,性空大和尚,本公觉灵,原是南昌儒裔,皈依东土禅宗,脱离凡尘,俗性皆空,真是佛家之种。无喜无嗔,和气有方,从容名山独占,乐在其中,六十九年一梦。
   咦!不随流水入天台,趁此火光归净土。
   寒石岩长老念罢,遂起火烧著龛子,一刹时烈焰腾空,一刻烧毕,忽见火光丛中现出一位和尚,随火光而起,下视众人道:‘多谢了汝等。'又叫赞善道:‘李大人!汝子修元,乃佛家根器,非宰官骨相,但可为僧,不宜出仕,切勿差了,使他错了路头。倘若出家,可投印别峰,或远瞎堂为师,须牢牢记取,不可忘怀。'赞善合掌向性空道:‘蒙老佛慈悲指示,敢不遵命。'再欲问时,那和尚法相,已渐渐地向青云内去了。那赞善因听了长老在云衢嘱咐的话,遂紧记在心,不敢暂忘。后来修元果然在灵隐寺出了家,做出许多奇事。正是﹁动静玄机凝妙道,来去踪迹显神通。'毕竟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评述:
   一、性空长老的指点,静中有动才是‘活佛',否则便成了一尊‘木偶',但‘活佛'难当,总会惹人嫌。因为‘木偶'不说话,纵求‘无效',只怪案桌上那尊不灵,远在西天的还是‘高高在上';故世间的师父们,很少能让所有众生满意的,因为众生期望他是‘活的',又不让他‘吃饭'!
   二、静极思动,一脚踏破木雕罗汉,跑出一个木子修元(缘)来,只因两脚落地,害济佛两腿在西湖浪荡了五十年。虽多颠狂,幸亏本性未昧,还可原本归去,歇足定静。众生若想静极思动,这一动‘漏洞'可大了,掉下洼井爬不上来,只得变个‘娃儿',顿失人身!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三、赞善无子求佛,只因赞善不恶,求佛便得佛子,正是:
     求佛佛到,求子子来;
     因缘相会,法门广开。
   四、我来他去,性空长老啊!老大不中留,世人不修要待何时?一来一去,免教‘僧多粥少'!况俺两个,都是过来人,谁不欠谁?世人喜得儿女来,儿女悲得老父去!新‘陈'代‘谢',老和尚修够了,换个小沙弥也应该。生死如斯,何用悲凄!
   五、果然修元根器不凡,来头非小,但不摆架子,不打官腔(念经),依然和蔼可亲,且看他谈俗说笑,不离人世,一心弘扬佛与众生平等宗风,今日才得让人怀念不已。
   六、性空和尚虚空去,济公和尚公道来,路不同而道相通,从此灵隐寺内显正宗!公案习题:
   一、我是谁?何时来?|参!
 楼主| 发表于 2010-2-24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回 茅屋两言明佛性  灵光一点逗禅机
   话说李赞善晓得儿子修元,有些根器,遂加意抚养。到了八岁,请了个老师,同妻舅王安世的儿子王全,两个同在家中读书。那修元读得高兴,便声也不住,从早晨直读到晚;有时懒读便口也不开,终日只得默坐瞪著眼睛只管想,想得快活,仰面向天哈哈大笑。有人问他,却是遮遮掩掩的不说。到了十二岁,无书不读,文理精通,吟诗作赋,无般不会矣。
   这一日,时值清明,老师应例该休假回家。赞善设席款待,又备了一些礼物,命修元与表兄王全,带了从人,送老师回家。二人送了老师到家后,转身回来,打从一个寺前经过,修元问从人道:‘这是何寺?'从人回道:‘这是台州府有名的祗园寺。'王全听了便道:‘祗园寺原来就在此处,闻名已久,今日无心遇著,我与贤弟何不进去一游?'修元道:‘表兄所言正合我意。'
  二人遂携手而入,先到大殿上瞻仰了佛像,随即遍绕回廊观玩景致,信步走到方丈室来。早有两个老僧拦住道:‘有官长在内,二位客人若是闲游,别处走走罢!'修元道:‘方丈室乃僧家客坐,人人可到,就算有长官在内,我二人进去相见又有何妨?'遂昂昂然地走将进去,只见左边坐著一位官长,右边坐著本寺的道清长老,两边排列著几十个行童,各执纸笔在那里想。
  修元走近前把手一拱道:‘请问大人与长老,这许多行童,各执纸笔在此何为?'那官长未及开言,这长老先看见他两个衣貌楚楚,知道是贵家子弟,不敢怠慢,遂立起身来答应道:‘此位大人因有事下海舟,至黑水洋;蓦然波浪狂起,几至覆没,因许了一个度僧之愿,方得平安还家。今感谢佛天,舍财一千贯,请了一道度牒,要披剃一僧,故集诸行童在此检选。因诸行童各有所取,一时检选不定,便做了一首词儿,寓意要众行童续起两句,以包括之,若包括得有些意思,便剃他为僧,故众行童各执纸笔,在此用心。'
   修元道:‘原来如此,乞赐此位大人的原词一观,未识可否?'那位官长见修元语言不凡,遂叫左右将原词付与修元道:‘小客要看,莫非能续否?'修元接来一看,却是一首【满江红】词儿:
   世事徒劳,常想到,山中卜筑,共啸嗷。明月清风,苍松翠竹,静坐洗开名利眼,困眠常饱诗书腹。任粗衣淡饭度平生,无拘束!奈世事,如棋局;恨人情同车轴。身到处,俱是雨翻云覆,欲向人间求自在,不知何处无荣辱?穿铁鞋踏遍了红尘,徒碌碌。  
   修元看毕,微微一笑,遂在案上提笔,续头二句道:
  ‘净眼看来三界,总是一椽茅屋。'
   那官人与道清长老看了修元续题之语,大有机锋,不胜惊骇,遂让二人坐下,命行童奉茶。长老道:‘请问二位客人尊姓大名?'修元指著王全答道:‘此即吾家表兄,乃王安世之子王全也,小生乃李赞善之子,贱字修元便是。'长老听了又惊又喜道:‘原来就是李公子,难怪下笔如此灵警,真是带来的宿慧。'那官长见长老说话有因,问其缘故?长老道:‘大人不知,十余年前国清寺性空长老归天之日,曾谆谆对李赞善道:“小公子是圣人转世,根器不凡,只可出家,不宜出仕。”据李公子所续之语看来,那性空之言,岂非是真。'那官长听了大喜道:‘若能剃度得此位小客人为僧,则胜于诸行童多矣。'修元听得二人商量要剃度他,遂辞谢道:‘剃度固是善果,但家父只生小生一人,岂有出家之理!'长老道:‘贫僧揣情度理,以为相宜,然事体重大,自当往贵宅见令尊大人礼请,今日岂敢造次。但难得二位公子到此,欲屈在敝寺暂宿一宵,未知意思何如?'修元道:‘小生二人有父母在堂,从不敢浪游,今因送业师之便,偶过贵刹偷闲半晌,焉敢稽留。'遂起身辞出,长老只得送出山门外,珍重而别。
   那兄弟两人回家,赞善因问道:‘汝二人为何归来如此晚?'修元道:‘为因老师留下吃饭,又路过祗园寺,进去一游,因此耽搁了多时。'赞善道:‘入寺不过游玩,有何事耽搁?'修元遂将官人有愿,要剃度一僧,及众行童争功续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那长老道是孩儿续的句字拔萃,要孩儿出家,被孩儿唐突了两句,彼尚未死心,只怕明日还要来恳求父母。'赞善听了,沉吟半晌。修元不知其意,便道:‘他明日来时,不必恳辞,孩儿自有答应。'赞善道:‘那道清长老乃当今尊宿,汝不可轻视了他,出言唐突。'修元道:‘孩儿怎好唐突他,只恐他道力不深,自取唐突耳。'父子二人商量停当。
   但到了次日,才吃了早膳,早有门公来报道:‘祗园寺道清长老在外求见老爷。'赞善知道他的来意,忙出堂相见毕,坐定了,赞善便问道:‘老师法驾光临,不知有何事故?'长老道:‘贫僧无故也不敢轻造贵府,只为佛门中有一段大事因缘,忽然到了,特来报知,要大人成就。'赞善道:‘是何因缘?敢求见教。'长老道:‘昨有一位贵客,发愿剃度一僧,以造功德,一时不得其人,因做了一首词儿,叫众行童续题二语,总括其意,以观智慧;不过众行童并无一人能续题二语,适值令公子入寺闲游,看见了,信笔偶题二语,恰合机锋;贫僧问知是令公子,方思起昔日性空禅师云衢嘱咐大人之言;实是菩提有种,特来报知大人,此乃佛门中因缘大事,万万不可错过。须及早将令公子披剃为僧,方可完了一桩公案。'赞善道:‘性空禅师昔日所嘱之言,焉敢有负,即今日上人成全盛意,感佩不胜。但恨下官独此一子,若令其出家,则宗嗣无继,所以难于奉命。'长老道:‘语云:“一子出家,九族升天”,九族既已升天,又何必留皮遗骨在于尘世。'
   赞善尚未回答,修元忽从屏后走了出来,向道清施礼道:‘感蒙老师指示前因,恐其堕落,苦劝学生出家,诚乃佛菩萨度世心肠,但学生窃自揣度,尚有三事未曾了当,有负老师一番来意。'长老道:‘公子差了,出家最忌牵缠,进道必须猛勇,不知公子尚有那三件未曾了当?'
   修元道:‘窃思古今无钝顽之高僧,学生年未及冠,读书未多,焉敢妄参上乘之精微,此其一也。天下岂有不孝之佛菩萨,学生父母在堂,上无兄以劝养,下无弟以代养,焉敢削发披缁,弃父母而逃禅,此其二也。其三尤为要紧,因灯灯相续,必有真传,学生见眼前丛林虽则众多,然上无摩顶之高僧,次少传心之尊宿,其下即导引指迷之善知识尚不可得见,学生安敢失身于盲瞎者乎?'长老听了哈哈大笑道:‘若说别事,贫僧或者不知,若说此三事,则公子俱巳当矣,又何须过虑?公子虑年幼无知,无论前因宿慧,应是不凡,即昨日所续二语,已露一斑,岂是钝顽之辈!若说出家失孝,古人出身事君,且忠孝不能两全,何况出家成佛作祖后,父母生死俱享九天之大乐,岂在晨昏定省之小孝?至于从师得能如五祖六祖之传固好,倘六祖之后无传,不几慧灯绝灭乎?贫僧为衲已久,事佛多年,禅机颇谙一二,岂不能为汝之师而虑无传耶?'
   修元微笑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老师既谙禅机,学生倒有一言动问,老师此身住世几何年矣?'此时长老见修元出言轻薄,微有怒色,答道:‘老僧住在世上已六十二年矣。'修元道:‘身既住在此世六十二年,而身内这一点灵光,却在何处?'长老突然被问,不曾打点,一时间答应不出来,默默半晌无语。修元道:‘只此一语,尚未醒悟,焉能为我师乎?'将衣袖一拂,竟走了进去。长老不胜惭愧,急得置身无地,赞善再三周旋,只得上前陪罪道:‘小儿年幼,狂妄唐突,望老师恕罪。'长老因乏趣无颜久坐,自辞还寺。
   回去之后,一病三日不能起床,众弟子俱惶惶无策,早有观音寺内的道净长老,闻知前来探问。道清命行童邀入相见,道净问道:‘闻知师兄清体欠安,不知是寒是热,因何而起?故特来拜候!'道清愁著眉头道:‘不是受寒,也非伤热,并不是无因而起。'道净道:‘究竟为著何事而起,何不与我说个明白?好请医生来下药。'只见道清长老,对道净长老说出几句话来,道:‘高才出世,惊倒了高僧古佛;机缘触动,方识得宿定灵根。'毕竟道清长老害的是何症候,且听下回分解。
评述:
   一、小时候倒是个小聪明,读书因知书中味,粗思细想总为何?有时默坐,有时笑呵呵!问我何事?遮掩不告,只有我心里晓得,老天知道!
   二、得道高僧慧眼找佛子,千挑百选,若不是上根器,怎能端上佛桌?觅徒子要小心,不必贪多残自心;徒弟拜师要谨慎,若无证慧盲引盲,捞个高名难下台,一生不悟修什么?
   三、游祗园寺,会见道清长老,适有个官长驾舟遇波浪,幸许下度僧之愿,菩萨庇佑,得以死去活来,故舍一千贯钱,正好为修元买了一件僧衣。世人安享荣华,是否感谢佛恩,舍一些钱,度几个‘小济公(修行人)'呢?世事徒劳,转眼成空,不如预先度几个和尚(佛子),好待百年脚硬时,好引我西天去!
   四、‘一子出家,九族升天',这是一句赞语,莫非一子出家,九族也跟著出家,否则焉买得此便宜货?哈哈!出得去,回不来,才是真出家。不少衲友,人在深山心想家,或把佛寺当家,皆非出家子!何以道?出家要上山下海,去挖金捞鱼。正是:‘向三山五岳体自然,掘宝悟真性;五湖四海看活物,摸鱼聊充饥!'这不是开斋破戒,是想活水捞法身(自照!自照!)。
   五、传灯照后,见我佛三寸气在,赶紧一气相接,好将慧命续徒孙。拜师先考师,一句﹁住世六二年,一点灵光在何处?'问得道清长老哑巴吃黄莲,灵光烧‘佛头',莫怪我,只因明师出高徒!如不经这一关,老死尘世有谁知!问得气闷病倒,长老有礼!
 楼主| 发表于 2010-2-24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回  近恋亲守身尽孝 远从师落发归宗
   话说道清长老被修元禅机难倒,抱著惭愧回来,卧床不起。道净长老认为生病,特来探问其缘故。道清长老隐瞒不过,遂将要披剃修元之事,被他突然问我灵光何处?我一时对答不来,羞惭回来,所以不好见人之事相告。道净道:‘此不过口头禅耳,何足为奇?待我去见他,也难他一难,看是如何?'道清道:‘此子不独才学过人,实是再世宿慧,贤弟却不可轻视了他。'
   正说未了,忽报李赞善同公子在外求见长老,长老只得勉强同道净出来,迎接进去,相见礼毕,一面献茶。赞善道:‘前日小儿狂妄,上犯尊师,多有得罪,故下官今日特来赔罪,望老师释怒为爱!'道清道:‘此乃贫僧道力浅薄,自取其愧,与公子何罪?'道净目视修元,接著问道:‘此位莫非就是问灵光之李公子么?'修元道:‘学生正是。'道净笑道:‘问易答难,贫僧亦有一语相问,未识公子能答否?'修元道:‘理明性慧,则问答同科,安有难易,老师既有妙语,不妨见教。'道净道:‘欲问公子尊字?'修元道:‘贱字修元。'道净道:
   字号修元,只恐元辰修未易。

   修元听了便道:‘欲请问老师法讳?'道净道:‘贫僧道净。'修元应声道:
   名为道净,未归净土道难成。
   道净见修元出言敏捷,机锋警策,不禁肃然起敬道:‘原来公子果是不凡,我二人实不能为他师,须另求尊宿,切不可误了因缘。'赞善道:‘当日性空禅师归西之时,曾吩咐若要为僧,须投印别峰、远瞎堂二人为弟子,但一时亦不能知道二僧在于何处?'道净道:‘佛师既有此言,必有此人,留心访问可也。'大家说得投机,道清又设斋款待,珍重而别。
   那修元回家,每日在书馆中只以吟咏为事,虽然拒绝了道清长老,然出家一个种子,未免放在心头,把功名之事,全不关心。时光易过,倏忽已是十八岁,父母正待与他议婚,不料王夫人忽染一病,卧床不起,再三服药,全无效验,不几日竟奄然而逝。修元尽心祭葬成礼,不幸母服才终,父亲相继而亡。修元不胜哀痛,又服丧三年,以尽其孝。自此之后无挂无碍,得以自由。母舅王安世屡次与他议婚,他俱决辞推却。
   闲来无事,只在天台诸寺中访问印别峰和远瞎堂两位长老的信息。访了年余,方有人传说:‘印别峰和尚在临安经山寺做住持;远瞎堂长老曾在苏州虎丘山做住持,今又闻知被灵隐寺请去了。'修元访得明白,便禀知母舅,要离家出去寻访。王安世道:‘据理看来,出家实非美事,但看你历来动静,似与佛门有些因缘。但汝尚有许多产业,并无兄弟,却叫谁人管理?'修元道:‘外甥此行,身且不许,何况产业?总托表兄料理可也。'遂择定了二月十二日吉时起身。王安世无奈,只得与他整治了许多衣服食物,同小儿王全相送了修元一程。修元携了两个从人,带了些宝钞,拜别王安世与王全两个亲戚,飘然出行,离了天台竟往钱塘而走。
   不数日,过了钱塘江,登岸入城,到了新宫桥下一个客店里歇下了。次日吃了早饭,带了从人往各处玩。但见人烟凑集,果然好个胜地,但是这些风光景物毫未洽心。游至晚上回来,问著客店主人道:‘闻有一灵隐寺,却在何处?'主人道:‘这灵隐寺正在西山飞来峰对面,乃是有名的古寺。'修元道:‘同是佛寺,为何这灵隐寺出名?'主人道:‘相公有所不知,只因唐朝有个名士,叫做宋之问,曾题灵隐寺一首诗,内有“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之句。这诗出了名,故连寺都成了古迹。'修元道:‘要到此寺,从何路而往?'主人道:‘出了钱塘门便是西湖,过了保叔塔,沿著北山向西去便是岳坟,由岳坟再向南走,便是灵隐寺了。这灵隐寺前有石佛洞、冷泉亭、呼猿洞,山明水秀,佳景无穷,相公明日去游方知其妙。'修元道:‘贤主人所说乃是山水,但可知寺中有甚高僧么?'主人道:‘寺中虽有三五百众和尚,却是不听得有甚高僧。上年住持死了,近日在姑苏虎丘山请了一位长老来,叫做远瞎堂,闻得这个和尚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只怕算得是个高僧吧!'修元问得明白,暗暗欢喜,当夜无话。
   到了次日早起来,仍是秀士打扮,带了从人,竟出钱塘门来。此时正是三月天气,风和日暖,看那湖上的山光水色,果然景致不凡。修元对从人道:‘久闻人传说西湖上许多景致,吾今日方才知道。'就在西湖北岸上走入昭庆寺来,看见大殿上供奉著一尊千手千眼观世音。心中有感,口占一颂道:
   一手动时千手动,一眼观时千眼观;
   既是名为观自在,何须拈弄许多般。
   又向著北山而行,到了大佛寺前,入寺一看,见一尊大佛,只得半截身子。又作一颂道:
   背倚寒岩,面如满月;尽天地人,只得半截。
   颂毕,又往西行走到了岳坟。又题一首道:
   风波亭一夕,千古岳王坟;前人岂恋此,要使后人闻?
   又见了生铁铸成秦桧、王氏,跪在坟前,任人鞭打。又题一首道:
   诛恶恨不尽,生铁铸奸臣;痛打亦不痛,人情借此伸!
   题毕,又向南而行。不多时,早到飞来峰下,冷泉亭上,见亭上风景清幽,动人逸兴,便坐了半响。
   未及入寺,正流览间,忽见许多和尚,随著一位长老,从从容容的入寺去。修元忙上前向著一个落后的僧人施礼道:‘请问上人,适才进去的这位长老是何法号?'那僧人回礼答道:‘此是本寺新住持远瞎堂长老,相公问他有何事故?'修元道:‘学生久仰长老大名,欲求一见,不知上人能代为引进否?'那僧人道:‘这位长老,心空眼阔,于人无所不容,相公果真要见,便可同行。'修元大喜,就随了僧人,步入殿内,到了方丈室。那僧人先进去说了,早有侍者将修元邀请进去。修元见了长老,便倒身下拜。长老问道:‘秀才姓甚名谁,来此何干?'修元道:‘弟子自天台山不远千里而来,姓李名修元,不幸父母双亡,不愿入仕,一意出家。久欲从师,不知飞锡何方,故久淹尘俗。近闻我师住持此山,是以洗心涤虑,特来投拜,望我师鉴此微诚,慨垂青眼。'长老道:‘秀才不知“出家”二字,岂可轻谈?岂不闻古云“出家容易坐禅难”,不可不思前虑后也。'修元道:‘一心无二,则有何难易?'长老道:‘你既是从天台山而来,那天台山中三百余寺,何处不可为僧,反舍近而求远?'修元道:‘弟子蒙国清寺性空佛师西归之时,现身云衢,谆谆嘱咐先人,当令修元访求老师为弟子,故弟子念玆在玆,特来远投法座下,盖遵性空佛师之遗言也。'长老道:‘既是如此,汝且暂退。'命侍者焚香点烛,危坐禅床,入定而去了。
   半晌出定说道:‘善哉!善哉!此种因缘,却在于斯。'此时长老虽叫修元暂退,他却未曾退去,尚立在旁边。长老开目看见问道:‘汝身后侍立者何人?'修元道:‘是弟子家中带来的仆从。'长老道:‘你既要出家,仆从却不能代你为僧,可急急遣归。'修元领命,遂吩咐从人,将带来宝钞取出纳付长老常住,以为设斋请度牒之用。余的付与从者作归家路费,从人道:‘公子在家,口食精肥,身穿绫锦,童仆林立。今日到此,只我二人盘缠有限,已自冷落淡薄,今若将我二人遣归去,公子独自一人,身无半文,怎生过得?还望公子留我二人在此服侍。'修元道:‘这个使不得,从来为僧俱是孤云野鹤,岂容有伴。你二人只合速回,报知母舅,说我已在杭州灵隐寺为僧,佛天广大,料能容我,不必挂念。'二仆再三苦劝,修元只是不听。二人无可奈何,只得泣别回去不提。
   却说远瞎堂长老入定之后,知道修元是罗汉投胎,到世间来游戏。故不推辞,叫人替他请了一道度牒来,择个吉日修备斋供,点起香花灯烛,鸣钟击鼓,聚集大众。在法堂命修元长跪于法座之下,问道:‘汝要出家,果是善缘,但出家容易还俗难,汝知之乎?'修元道:‘弟子出家乃性之所安,心之所悦,并非勉强,岂有还俗之理?求我师慈悲披剃。'长老道:‘既是如此,可将他鬓发分开,缩成五个髻儿。'指说道:‘这五髻前是天堂,后是地狱,左为父,右为母,中为本命元辰,今日与你一齐剃去,你须理会。'修元道:‘蒙师慈悲指示,弟子已理会得了。'长老听了,方才把金刀细细与他披剃。剃毕,又手摩其顶,为他授记道:
   佛法虽空,不无实地;一滴为功,片言是利;
   但得真修,何妨游戏?法门之重,善根智慧;
   僧家之戒,酒色财气。多事固愚,无为亦废;
   莫废莫愚,赐名道济。
   长老披剃毕,又吩咐道济道:‘你从今以后,是佛门弟子了,须守佛门规矩。'道济道:‘不知从何守起?'长老道:‘且去坐禅。'道济道:‘弟子闻佛法无边,岂如斯而已乎?'长老道:‘如斯不已,方不如斯!'(注:不仅是这样而已,但望你能先懂这样。)遂命监寺送道济到云堂内来,道济不敢再言,只得随了监寺到云堂内。而修元此番出家,却令:‘三千法界,翻为酒肉之场。道济何难?受尽懊恼之气。'毕竟不知道济坐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评述:
   一、小露机锋,惊倒道清、道净,原来清净虽妙,不若入尘为高,只因尚有未了情,还须远瞎堂中摸索一番,正是:
   拜师学道重因缘,面对如来笑济颠;
   清净囊中无一物,尘埃点点化大千。
   二、母逝父亡,运不逢辰,正是:‘屋漏又逢连夜雨,露湿惊醒向佛心!'服丧三年,孝思片片,欲报亲恩几何?不如行个大孝万万年。母舅议婚,只是无心;双亲两去,还我自由!有言道:
   罗汉本来爱单身,不愁吃穿费用省;
   东西南北任可去,屋檐路边脚一伸。
   因此,产业付表兄,落得一身轻,一路往灵隐寺,寻找皈依处!
   三、看见了千手观音,便道:‘一手动来千手动',只因心到手到,心动一切动,凡夫只动两只手,为己争口饭,若动三只手便是‘小偷'。观音大悲愿,千手齐动,忙不完,凡夫只袖手旁观,没有我的事!若不千手动,其他的手便成‘废物'。
   ‘一眼观时千眼观',观音如大日,普照一切,打开开关全部亮,不放过一处黑暗,不舍弃一个众生,世人做得到吗?
   ‘既然名为观自在,何须拈弄许多般?'哈哈!嘲弄观音,只为度人。
   ‘千手千眼观自在',换个凡夫可能成为‘千手偷尽天下宝,千眼看遍天下色'的恶人了,不但不自在,就算不发疯,也入了精神病院了。
   四、既要出家,鬓发分成五个髻儿,长老道:‘五髻一起剃去!'为何有这般把戏?只因前髻是‘天堂',天堂虽好,福有尽,剃掉!后髻是‘地狱',后门不要也罢!
   左为父,怕老父栽培多操心,尽点孝心,出家报‘亲恩';右为母,脐带早已割断,今日出家是第二次的‘出生',应是吃‘油饭'庆贺一番;‘中为本命元辰',出了家,不必算命看时辰,好坏看心地,命运自己造!
   五、出家容易还俗难,披剃烦恼丝,烙下心印疤,从此休了,喜得长老赐下法名:‘道济!'‘但得真修,何妨游戏!'只因此一言,道济游戏在人间。
   六、坐禅乎?坐不惯,理还乱,只想‘动禅'‘任性',大开人间方便门,就此揭开了济公传奇的一出序幕。
 楼主| 发表于 2010-2-24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回 坐不通劳心苦恼  悟得彻露相佯狂
   却说道济随著监寺到云堂中来,只见满堂上下左右,俱铺列著禅床,多有人坐在里面。监寺指著一个空处,道:‘道济!此处无人,你可坐罢!'道济就要爬上禅床去,却又不知该横该竖,因向监寺道:‘我初入法门,尚不知怎么样坐的,乞师兄教我。'监寺道,你既不知,我且说与你听著:
   ‘也不立,也不眠。腰直于后,膝屈于前。壁竖正中,不靠两边。下其眉而垂其目,交其手而接其拳。神清而爽,心静是安,口中之气入而不出,鼻内之息断而又连。一尘不染,万念尽捐。休生怠惰,以免招愆。不背此义,谓之坐禅!'
   道济听了这一番言词,心甚恍惚,然已到此,无可奈何,只得勉强爬上禅床,照监寺所说规矩去坐。初时尚有精神支撑住了,无奈坐到三更之后,精神疲倦。忽然一个昏沉,早从禅床上跌了下来,止不住连声叫起苦来。监寺听见,慌忙进来说:‘坐禅乃入道初功,怎不留心,却贪著睡,以致跌下来。论起禅规,本该痛责,姑念初犯,且恕你这一次!若再如此,定然不饶。'监寺说完自去。
   道济将手去头上一摸,已跌起一个大疙瘩来了,无可奈何,只得挣起来又坐,坐到后来,一发睡思昏昏,不知不觉,又跌了下来。监寺听见又进来斥说了一番,不期道济越坐越挣挫不来,一连又跌了两跤,跌得头上七块八块的青肿。监寺大怒道:‘你连犯禅规,若再饶你,越发怠惰了!'遂提起竹板道:‘新剃光头,正好试试!'便向头打一下,打得道济抱著头乱叫道:‘头上已跌了许多疙瘩,又加这一竹板,疙瘩上又加疙瘩,叫我如何当得起?我去告诉师父!'监寺道:‘你跌了三四次,我只得打你一下,你倒还要告诉师父,我且再打几下,免得师父说我卖法!'提起竹板又要打来,道济方才慌了道:‘阿哥,是我不是,饶了我罢!'监寺方冷笑著去了。
   渐渐天明,道济走起来,头上一摸,七八块的无数疙瘩,连声道:‘苦恼!苦恼!才坐得一夜,早已满头疙瘩,若坐上几夜,这颗头上那安放得这许多疙瘩,真是苦恼!'只是入了禅门又不好退悔,且再熬下去,又熬了两月,只觉禅门中苦恼万千,趣味一毫也没有。因想道:‘我来此实指望明心见性,有些会悟。今坐在聋听瞎视中,与土木何异?昔日在家时,醇醲美酒,香脆佳肴,尽我受用。到此地来,黄菜淡饭,要多吃半碗也不能,如何过得日子。不如辞过了长老,还俗去罢,免得在此受苦。'立定了念头,急急地跳下禅床,往外就走。走到云堂门首,早有监寺拦住道:‘你才小解过,为何又要出去?'道济道:‘牢里罪人,也要放他水火,这是个禅堂,怎管得这样的紧?'监寺没法,便道:‘你出去,须要速来。'道济也不答应,出了云堂,一直的走到方丈室来。那远长老正在入定,伽蓝神早巳告知其故,所以连忙出殿,见道济已立在面前。遂问道济:‘你不去坐禅,来此做甚么?'道济道:‘上告吾师,弟子实在不惯坐禅,求我师放我还俗去罢。'长老道:‘我前日原曾说过,出家容易还俗难。汝既已出家,岂有还俗之理?况坐禅乃僧家第一义,你为何不惯?'道济道:‘老师但说坐禅之功,岂不知坐禅之苦?'待弟子细说与老师听:
   坐禅原为明心,这多时茫茫漠漠,心愈不明。静功指望见性,那几日昏昏沉沉,性愈难见。睡时不许睡,强挣得背折腰驼;立时不容立,硬竖得筋疲力倦。向晚来,膝骨伸不开;到夜深,眼皮睁不起。不偏不侧,项顶戴无木之枷;难转难移,身体坐不牢之狱。跌下来,脸肿头青;爬起时,手忙脚乱。苦已难熬,监寺又加竹板几下;佛恩洪大,老师救我性命一条!
   长老笑道:‘你怎将坐禅说得这般苦。此非坐禅不妙,皆因你不识坐禅之妙,快去再坐,坐到妙方知其妙。自今以后,就是坐不得法,我且去叫监寺不要打你,你心下如何?'道济道:‘就打几下还好挨,只是酒肉不见面,实难忍熬。弟子想佛法最宽,岂一一与人计较。今杜撰了两句佛语,聊以解嘲,乞我师垂鉴。'长老道:‘甚么佛语,可念与我听?'道济道:‘弟子不是贪口,只以为一块两块,佛也不怪。一腥两腥,佛也不嗔。一碗两碗,佛也不管,不知是也不是?'长老道:‘佛也不怪不嗔任你,岂不自家惭愧?皮囊有限,性命无穷,决不可差了念头!'道济不敢再言。正说话间,听得斋堂敲云板,侍者奉上饭来,长老就叫道济同吃,道济一面吃,一面看长老碗中,只有些粗糙面筋,黄酸韭菜,并无美食受用,不胜感激,遂口占四句道:
   小黄碗内几星麸,半是酸韭半是瓠;
   誓不出生违佛教,出生之后碗中无。
   长老听了道:‘善哉!善哉!汝既晓得此种道理,又何生他想?'道济言:‘不瞒吾师说,晓是晓得,只是熬不过。'长老道,你来了几时?坐了几时?参悟了几时?便如此著急,岂不闻:
   月白风清良夜何?静中思动意差讹;
   雪山巢顶芦穿膝,铁杵成针石上磨。
   道济听了道:‘弟子工夫尚浅,愿力未深,怎敢便生厌倦,不习勤劳。但弟子自拜师之后,并未曾蒙我师指教一话头,半句偈语,实使弟子日坐在糊涂桶中,岂不闷杀!'长老道:‘此虽是汝进道猛勇,但觉得太性急了些。也罢!也罢!可近前来。'道济只道有甚话头吩咐,忙忙地走到面前,不防长老兜脸的一掌,打了一跌道:‘自家来处尚不醒悟,倒向老僧寻去路,且打你个没记性!'那道济在地下,将眼睁了两睁,把头点了两点。忽然爬将起来,并不开口,紧照著长老胸前一头撞去,竟将长老撞翻,跌下禅椅来,迳自向外飞奔去了。长老高叫有贼、有贼。众僧听见长老叫喊,慌忙一齐走来问道:‘贼在那里?不知偷了些甚么东西?'长老道:‘并非是银钱,也不是物件偷去的,是那禅门大宝!'众僧道:‘偷去甚么大宝?是谁见了?'长老道:‘是老僧亲眼看见,不是别人,就是道济。'众僧道:‘既是道济,有何难处,待我等捉来,与长老取讨!'长老道:‘今日且休,待我明日自问他取讨罢。'众僧不知是何义理,大家恍恍惚惚的散去了。
   却说这道济被长老一棒一喝,点醒了前因,不觉心地洒然,脱去下根,顿超上乘。自走出方丈室,便直入云堂中,叫道:‘妙妙妙!坐禅原来倒好耍子!'遂爬上禅床,向著上首的和尚一头撞去,道:‘这样坐禅妙不妙?'那知和尚慌了道:‘这是甚么规矩?'道济道:‘坐得不耐烦,耍耍何妨?'又看著次首的和尚也是一头撞去,道:‘这样坐禅妙不妙?'这个和尚急起来道:‘这是甚么道理?'道济道:‘坐得厌烦了,玩玩何碍?'满堂中众和尚看见道济这般模样,都说:‘道济你莫非疯了?'道济笑道:‘我不是疯,只怕你们倒是疯了。'那道济在禅床上口不住、手不住,就闹了一夜,监寺那里禁得住他,到次日众僧三三五五都来向长老说。长老暗想道:‘我看道济来见我,何等苦恼,被我点化几句,忽然如此快活,自是参悟出前因,故以游戏吐灵机。若不然,怎能够一旦活泼如此,我且去考证他一番,便知一切。'遂令侍者去撞钟擂鼓,聚集僧众。长老升坐法堂,先令大众宣念了一遍【净土咒】,见长老方宣布道:我有一偈,大众听著:
   昨夜三更月甚明,有人晓得点头灯;
   蓦然想起当年事,大道方把一坦平。
   长老念罢,道:‘人生既有今世,自然有前世与后世。后世未来,不知作何境界,姑且勿论。前世乃过去风光,已曾经历,何可不知?汝大众虽然根器不同,却没有一个不从前世而来,不知汝大众中亦有灵光不昧,还记得当时之本来面目者否?'大众默然,无一人能答。
   此时道济正在浴堂中洗浴,听得钟鼓响,连忙系了浴裤,穿上袈裟,奔入法堂。正值长老发问,并无一个人回答,道济随即上前长跪道:‘我师不必多疑,弟子睡在梦中,蒙师慈唤醒,已记得当时之事了。'长老道:‘你既记得,何不当人众之前,将底里发露了。'道济道:‘发露不难,只是老师不要嫌我粗鲁。'那道济就在法座前,头著地,脚向天,突然一个觔斗,正露出了当前的东西来。大众无不掩口而笑,长老反是欢欢喜喜的道:‘此真是佛家之种也。'竟下了法座回方丈室而去。
   这些大众晓得甚么,看见道济颠颠痴痴,作此丑态,长老不加惩治,反羡叹不已,尽皆不平。那监寺和职事诸僧到方丈室来禀长老道:‘寺内设立清规,命大众持守。今道济佛前无礼,在师座前发狂,已犯佛门正法。今番若恕了他,后来何以惩治他人?望我师万勿姑息!'长老道:‘既如此,单子何在?'首座忙呈上单子,要长老批示。长老接了单子,对众僧道:‘法律之设,原为常人,岂可一概而施!'遂在单子后面批下十个字道:
   ‘禅门广大,岂不容一颠僧。'
   长老批完,付与首座,首座接了,与众僧同看了,皆默默退去,没一个不私相埋怨。自此以后,竟称‘道济'做‘济颠'了。正是:
   葫芦不易分真假,游戏应难辨是非。
   毕竟不知济颠自此之后,做出许多甚么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评述:
   一、初坐禅床,手脚发麻,木板上,硬绷绷,看他呆坐好似一尊木偶像,有啥稀奇?一旦跌下,自个儿无法爬上来,如何自度?不若蹦蹦跳跳,来得快活些!
   二、新秃头,正好打,打头好出头,疙瘩粒粒像个释迦佛。也许当初喜欢揭人疮疤,打破瓮底,泄尽了滓渣,如今佛头,才得留几个释迦!今人争得头破血流,摔得焦头烂额,也长不出一粒佛果,却因‘脑震荡',往生西方了!
   三、学道苦,又没酒肉饱肚腹,也无厚味口上糊,想到此,还是还俗好,做个凡夫俗子,酒色财气,一切正常,无人干涉,谁来过问?想修道,人批评,他讥笑!说什么赶不上时代,也没有时髦,吃穿都是老一套!道友!千万别学道济一时糊涂,差点往下掉!
   四、幸祖宗有德,菩萨保佑,总算保住了道心。一日,不幸被长老打了一掌,跌了一跤,道:‘自家来处尚不醒悟,倒向老僧寻去路,且打你个没记性!'这一打,突然教我魂惊魄醒,晓得那里来,也该如何去!顺头撞得长老四脚朝天喊爹娘,哈哈!这种拜法是真道,爹娘生身恩难报,如今终于悟得本来面貌。长老道有贼,原来我是取得了恩师衣钵真法宝,好在他跌倒,否则不知何时才悟道!
   五、长老问大众,谁记得当时之本来面目?大家无言以对,我已得宝,且将底牌掀开,原来是‘这一根法宝'!哈哈!莫怪道济不像样,众人之前耍命根,只因父母生我由此来,若不展示此道根,告知佛家真种子,枉叫世人作孽,将此善根变孽根了。生也由此,死也由此,悟得本来管道,水冲灵山,我佛下凡!(此句须悟,不可白读。)
   六、道济无礼,众僧无知,岂知我隐藏了‘慧根'。丈二金刚摸光头,寻不著啥名堂!幸长老知我,批道:‘佛门广大,岂不容一颠僧?'我且道:‘生死事大,务必要斩草除根!'----断孽根,无生死。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布施网 ( 渝ICP备16011535号 )

GMT+8, 2025-2-25 03:39 , Processed in 0.317475 second(s), 13 queries .

布施网法律顾问:周治均律师 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执业证号:19020511008028

© 2001-2012 布施网

渝公网安备 50011202500140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