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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镜今鉴——《群书治要》故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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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5 16:12 | 显示全部楼层
然道不同数。”襄王曰:“愿闻其数。”暖曰:“王独不闻魏文侯之问扁鹊耶?曰:‘子昆弟三人,其孰最善为医?’扁鹊曰:‘长兄最善,中兄次之,扁鹊最为下也。’文侯曰:‘可得闻耶?’扁鹊曰:‘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于家。中兄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于闾。若扁鹊者,镵血脉,投毒药,割肌肤,而名出闻于诸侯。’文侯曰:‘善。’使管子行政以扁鹊之道,则桓公几能成其霸乎!”(群书治要·鹖冠子)
【译文】悼襄王问庞暖:“统治人民的人,也有治理国家的方法吗?”庞暖说:“君主难道没有听说过俞拊行医的事吗?既知道病因,便一定要治好,连神鬼也避让于他。昔日尧帝用人,不任用其亲戚,而必定使用有才能者。他若治疗疾病,不用所喜爱之人,定会使用曾为之治病的医生。”悼襄王说:“很对!”庞暖说:“君主难道忘了吗?从前伊尹医治殷朝之弊病,太公医治周朝之弊病,百里奚医治秦国之弊病,申麃救治楚国郢都之患,原季医治晋国之弊病,范蠡医治越国之弊病,管仲医治齐国之弊病,才成就这五国之霸业。这几人同样都是贤才,但其治理之道却有着不同的时机。”悼襄王说:“希望听你讲一讲‘时机’。”庞暖说:“君主难道没有听说过魏文侯询问扁鹊的事吗?魏文侯问道:‘你兄弟三人,其中谁最善于治病?’扁鹊说:‘大哥医术最高,二哥次之,我的医术在他俩之下。’文侯说:‘可以请你说得详细些吗?’扁鹊说:‘大哥对于疾病,在其隐伏未发之时便能看到,并在未出现症状时便除去病源,所以他的名声传不出病人之家。二哥医治疾病,是在病情十分轻微时便予以治愈,所以名声传不出病人所在村巷。像我扁鹊这样,(在病人病势沉重时)刺穿病人血脉,使用有毒性的药物,割开病人体肤,却能使名声传闻于诸侯。’文侯说:‘你讲得有道理。’试想,如果让管仲主持政务,却使用扁鹊治病的方法,那么齐桓公岂能成就他的霸业?”

童子天师
【原文】黄帝将见太隗乎具茨之山,方明为御,昌寓(遇疑有误)骖乘,张苦、謵朋(朋原作扅)前马,昆阍、滑稽后车。至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无所问涂。适遇牧马童子,问涂焉,曰:“若知具茨之山乎?”曰:“然。”曰:“知太隗之存乎?”曰:“然。”黄帝曰:“异哉小童!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太隗所存。请问为天下。”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何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马既过分为害〕黄帝再拜稽首,称天师而退。(群书治要·庄子)
【译文】黄帝到具茨山去拜访太隗,方明赶车,昌寓陪伴,张苦、謵朋在马前引路,昆阍、滑稽跟随于车后。来到襄城的郊野,七位圣人均迷失方向,而且无处问路。正巧遇到一位牧马少年,便去问路,说:“你知道具茨山吗?”少年说:“知道。”又问:“你知道太隗居住在什么地方吗?”少年说:“知道。”黄帝说:“真奇怪啊!孩子,你不仅知道具茨山,而且知道太隗居住的地方。那请问你知道怎样治理天下吗?”少年说:“治理天下者,跟牧马者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去掉害群之马罢了!”黄帝听后,叩头至地行大拜之礼,口称“天师”而退去。

过闾而轼
【原文】魏文侯过段干木之闾而轼,其仆曰:“君何为轼?”曰:“此非段干木之闾与?段干木盖贤者也,吾安敢不轼。且段干木光于德,寡人光于地;段干木富乎义,寡人富乎财。地不如德,财不如义。寡人当事之者也。”遂致禄百万,而时问之,国人皆喜。居无几何,秦兴兵而欲攻魏。司马唐且谏秦君曰:“段干木,贤者也,而魏礼之,天下莫不闻,无乃不可加乎兵?”秦君以为然,乃案兵而辍,不攻魏。文侯可谓善用兵矣。夫君子之用兵也,莫见其形而功已成,此之谓也。野人之用兵也,鼓声则似雷,号呼则动地,尘气充天,流矢如雨,扶伤举死,履肠涉血,无罪之民,其死者已量于泽矣,而国之存亡、主之死生,犹未知也,其离仁义亦远矣。(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魏文侯经过段干木住的胡同大门前面时,总要伏在轼(车厢前的横木)上表示敬意,他的仆人问:“主公为什么要伏轼致敬?”文侯说:“这不是段干木住的那条胡同吗?段干木是贤德之士,我怎么敢不伏轼致敬呢?况且,段干木因德行高尚而荣光,寡人因国土较大而荣光;段干木富有的是道义,寡人富有的是钱财。地域不如德行,钱财不如道义,他是寡人应当服侍的人。”于是给段干木送去薪俸百万,经常向他请教,魏国人民都很高兴。过了不久,秦国动员军队要攻打魏国,司马唐且规劝秦国国君说:“段干木是位贤德之士,魏文侯非常尊敬他,天下无人不知,恐怕不可以发兵攻打吧!”秦国国君认为此话有理,就停止动员部队,不打魏国了。魏文侯可以说是善于用兵的人了。君子的用兵,未见其有所表露,而大功已告成,说的就是这种情形。粗鲁之人用兵,鼓声就像打雷,喊杀声震动大地,尘土满天,箭如雨下,搀扶伤员,抬走死者,人们踩着死者肠子、蹚过遍地血水,无辜的民众,其战死者足以填平一大片洼地,但是国家的存亡,君主的死活,都还在不可知之数。这离仁义之道也太远了。

曲突徙薪
【原文】淳于髡至邻家,见其灶突之直,而积薪在旁,曰:“此且有火灾。”即教使更为曲突,而徙远其薪。灶家不听。后灾,火果及积薪,而燔其屋,邻里并救击。及灭止,而烹羊具酒,以劳谢救火者,曲突远薪,固不肯呼淳于髡饮饭。智者讥之云:“教人曲突远薪,固无恩泽;焦头烂额,反为上客。”盖伤其贱本而贵末。岂夫独突薪可以除害哉?而人病国乱,亦皆如斯。是故良医医其未发,而明君绝其本谋。后世多损于杜塞未萌,而勤于攻击已成,谋臣稀赏,而斗士常荣,犹彼人殆失事之重轻。察淳于髡之预言,可以无不通,此见微之类也。(群书治要·桓子新论)
【译文】淳于髡到邻家,见他家炉灶烟道太直,而柴草又堆放在灶旁,就对邻居说:“这样早晚会发生火灾。”便指教邻人将直烟道改为弯烟道,并将柴草移往远处。邻人没有听从他的话。而后灶火落下,燃及柴草而烧着了房子,众邻里齐来救火。火被扑灭后,这失火者烹羊摆酒以答谢帮其救火的人,随后将烟道改为弯烟道,将柴草搬到远离炉灶的地方,却不肯请淳于髡吃饭。智者讥讽失火之人说:“教你将直烟道改为弯烟道、将柴草远离炉灶的人却不认为有恩泽,而那些帮助救火被烧得焦头烂额的人反成为座上宾。”这是为其不重视根本而看重末节而感到悲哀。难道只是改烟道和移柴草能免除灾害吗?人们生病、国家动乱,也都是如此。所以,高明的医生看病是在病未发之时就予以诊治,而圣明君主可以提前阻断动乱阴谋。后人多疏于杜绝尚未发生的动乱苗头,而勤于打击已成事实的动乱行动,那些当初为防止动乱而提出建议的大臣很少得到赏赐,而那些平息动乱之士却常显荣耀,这就如同那失火之人全然弄错了事情的轻重一样。明察淳于髡“曲突远薪”的预言,则对于事理没有不通晓的。这就是能见微知著的例子啊。

为政第二
孔子始诛
【原文】孔子为鲁大司寇,朝政七日,而诛乱法大夫少正卯,戮之于两观之下〔两观,阙也〕,尸于朝三日。子贡进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也。今夫子为政而始诛之,或者为失之乎?”孔子曰:“天下有大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辨,四曰记丑而博〔丑,谓非义〕,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皆兼有之。其居处足以撮徒成党〔撮,聚也〕,其谈说足以饰邪荧众,其强御足以反是独立。此乃人之奸雄也,不可以不除。” (群书治要·孔子家语)
【译文】孔子被任命为鲁国的大司寇(大法官),升堂理政才七天,就处死了扰乱礼法制度的大夫少正卯,将他在宫殿门外的两座高台上杀掉,且暴尸于朝堂三日。弟子子贡向孔子进言说:“少正卯是鲁国的名人,现在先生一开始治理政事就杀了他,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失当呢?”孔子说:“天下的大罪恶有五类,而盗窃不在其中。一是心存悖逆而且阴险,二是行为邪僻而坚持不改,三是言语虚妄而巧言善辩,四是搜记不义而不厌其多;五是随顺邪恶而润饰美化。这五种罪恶,人若犯有一项,则难免受到君子的谴责,而少正卯五种兼有。他的住所足以聚集其门徒结成党派,他的言论足以掩饰邪心、迷惑众人,他积聚的力量足以叛逆礼法、谋求独立。这样的人正是人群中的奸雄,不可以不除掉啊!”

子产治政
【原文】郑子皮授子产政,子产使都鄙有章〔国都及边鄙,车服尊卑,各有分部也〕,上下有服〔公卿大夫,服不相逾〕,田有封洫〔封,疆也。洫,沟也〕,庐井有伍〔庐,舍也。九夫为井,使五家相保也〕。大人之忠俭者〔谓卿大夫〕,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从政一年,舆人诵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褚,畜也。奢侈者畏法,故畜藏也〕,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并畔为畴〕!”及三年,又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殖,生也〕。子产而死,谁其嗣之〔嗣,续也〕?” (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
【译文】郑国子皮把国政交付给子产,子产使国都和边塞地区各按一定的尊卑制度行事,公卿大夫各有不同服式,田地之间都有疆界和沟渠,住宅区居民有其编伍(五家一组,便于管理)。公卿大夫中忠贞俭朴的,就给以适当奖励;骄横奢侈的,就依法予以惩办。子产执政一年,众人唱道:“收取我的衣帽来贮藏,收取我的田地编伍又丈量。谁去杀子产,我愿意帮忙!”到了第三年,众人唱道:“我有子弟,子产来教诲;我有田地,子产使它繁盛。子产如果死了,有谁可以继任?”

西门豹治邺
【原文】魏文侯时,西门豹为邺令。邺三老、廷掾,常岁赋敛百姓,收取其钱,得数百万,用其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与祝巫共分其余钱。人家有好女者,持女逃亡。以故城中益空无人,又困贫。俗曰:“不为河伯娶妇,水来漂没。”至为河伯娶妇,送女河上。豹往会之,曰:“是女不好,烦大巫妪入报,更求好女,后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妪,投之河中。有顷曰:“巫妪何久也?弟子趣之!”复以弟子一人投河中。有顷曰:“弟子何久也?”复使投之。凡投三弟子也。豹曰:“巫妪弟子,女子也,不能白事,烦三老为入白之。”复投三老。豹曰:“巫妪、三老不来奈何?”欲复使掾趣之。皆叩头,破额血流。豹曰:“若皆罢归去。”吏民大惊恐,从是已后,不敢言为河伯娶妇。豹发民凿十二渠,引河水灌田。民烦苦不欲,豹曰:“民可与乐成,不可与虑始。今虽患苦,然期令子孙思我。”至今皆得水利,民人以给足。故豹为邺令,泽流后世,无绝已时。子产治郑,民不能欺;子贱治单父,人不忍欺;西门豹治邺,人不敢欺。三子之才能,谁最贤哉?辨治者当能别之。(群书治要·史记)
【译文】魏文侯的时候,西门豹做邺县县令。邺县掌管教化的乡官、县府的群僚常年向老百姓征收税赋,搜刮老百姓的钱有几百万,用其中二三十万给河神娶媳妇,与主持祭河神的祭师及女巫共同瓜分剩余的钱。本县人家中有漂亮女子的,都带着女儿逃亡了。因此城里逐渐空虚,剩下的居民也更加穷困了。民间相传:“如果不给河神娶媳妇,河水冲来就会淹没所有田庄和百姓。”到了为河神娶媳妇的日子,选定的女子被送到了河边。西门豹前去与大家会合。西门豹(看了新娘后)说:“这个女子不漂亮,烦劳大巫婆入水报告河神,就说要另找一个漂亮女子,后天把她送来。”当即让官府的兵卒抬起大巫婆扔进河里。过了一会儿,西门豹说道:“巫婆怎么一去这么久呢?徒弟去催促一下!”再把一个徒弟扔进河里。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徒弟怎么一去这么久呢?”又把一个徒弟扔进河里。一共扔进三个徒弟。西门豹说:“巫婆及其徒弟是女人,不会报告事情,相烦三老替我进去报告一下。”又把三老扔进河里。西门豹说:“巫婆、三老不回来,怎么办呢?”要再派县吏去催促。他们都叩头求饶,直至磕破额头,鲜血直流。西门豹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邺县的官吏和百姓都非常惊慌害怕,从此以后,不敢再说给河神娶媳妇了。西门豹立即征发老百姓开凿了十二条渠道,引河水灌溉农田。(刚开始开渠的时候)百姓怨烦劳苦,不愿意干。西门豹说:“对百姓,只可以事后与他们共享成功,不可与他们事前商量如何开创。现在他们虽担忧劳苦,但期望使他们的子孙们想起我。”到现在,那里都还蒙受着修渠的好处,老百姓因而富足。所以西门豹做邺县的县令,恩泽流传后代,没有终了的时候。子产治理郑国,百姓不能欺骗他;宓子贱治理单父,百姓不忍心欺骗他;西门豹治理邺县,百姓不敢欺骗他。他们三个人的才能谁最高呢?明察的人自然能够分辨出来。

晏子宰阿
【原文】景公使晏子为阿宰,三年而毁闻于国。公不悦,召而免之。晏子谢曰:“婴知婴之过矣,请复治阿,三年而誉必闻于国。”公复使治阿,三年而誉闻于国。公悦,召而赏之,辞而不受。公问其故,对曰:“昔者婴之治阿也,筑蹊径,急门闾之政,而淫民恶之;举俭力孝悌,罚偷窳,而惰民恶之;决狱不避贵强,贵强恶之;左右之所求,法则与,非法则否,而左右恶之;事贵人,体不过礼,而贵人恶之。是以三邪毁乎外,二谗毁乎内,三年而毁闻乎君也。今臣更之,不筑蹊径,而缓门闾之政,而淫民悦;不举俭力孝悌,不罚偷窳,而惰民悦;决狱阿贵强,而贵强悦;左右所求言诺,而左右悦;事贵人体过礼,而贵人悦。是以三邪誉于外,二谗誉乎内,三年而誉闻于君也。昔者婴之所以当诛者宜赏,而今之所以当赏者宜诛,是故不敢受。”景公乃任以国政焉。(群书治要·晏子)
【译文】景公委派晏子任阿城的最高长官。过了三年,诋毁晏子的话就传遍全国。景公很不悦,便召回晏子欲将其罢免。晏子谢罪说:“君主,我已知道我的过错,请允许我再去治理阿城,三年之后,好名声必会传遍全国。”景公便又委派他去治理阿城。三年之后,好名声果然传遍全国。景公喜悦,召回晏子欲赏赐他。晏子推辞不受。景公问为什么不愿受赏,晏子答道:“以前,我治理阿城的时候,修筑小路,加强住宅、里巷门户防务,以致邪恶之人憎恨我;提倡生活节俭、力行孝顺父母、热爱兄长,惩罚苟且、懒惰的人,以致懒惰之人怨恨我;判决诉讼不包庇显贵、豪强,以致显贵豪强厌恶我;身边同事有所求,合法的给予,不合法的不给,以致左右之人讨厌我;接待地位显贵之人,亲近程度不超过礼义规定,地位显贵之人不喜欢我。于是,三种邪恶之人在外边毁谤,两种谗佞之人在内部毁谤,因此,三年内这些毁谤都传到您的耳边了。如今,我改变了原来的做法,停止修筑小路,放松住宅、里巷门户防务,邪恶之人便高兴;不推崇生活节俭、尽力孝顺父母、亲爱兄长,不惩罚苟且懒惰之人,懒惰之人便高兴;判决诉讼时偏袒显贵豪强,显贵豪强便高兴;身边之人有所求,全都答应,我左右之人都高兴;接待地位显赫之人,亲近程度超过礼义规定,地位尊贵之人高兴。因此,三种邪恶之人在外部称赞,两种谗佞之人在内部称赞,于是三年内,我的好名声就传到您的耳边了。以前,我受到责备的那些事情,实际上应该受到奖赏;如今,我受到奖赏的这些事情,实际上应该受到责罚,所以我不敢接受赏赐。”景公听罢,深有所悟,便将国家政事委托给他。

卜式牧羊
【原文】卜式,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时汉方事匈奴,式上书,愿输家财半助边。上使使问式:“欲为官乎?”式曰:“自少牧羊,不习仕宦,不愿也。”使者以闻。上乃召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尊显以风百姓。初式不愿为郎,上曰:“吾有羊在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既为郎,布衣草蹻而牧羊。岁余,羊肥息。上过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矣。以时起居,恶者辄去,无令败群。”上奇其言,欲试使治民。拜式缑氏令,缑氏(旧无此缑氏二字,补之)便之。迁齐王大傅,转御史大夫。(群书治要·汉书)
【译文】卜式,河南郡人,以种田畜牧为业。当时汉朝正和匈奴发生战事,卜式上书,愿意拿出家中财产的一半来捐助边防军备。皇上派遣使者询问卜式:“想做官吗?”卜式回答说:“我自小牧羊,不习惯做官,这不是我的期望。”使者把这个情况禀报给皇上,皇上于是召卜式做了中郎,赐其左庶长爵位,田地十顷,并将此事布告天下,以示尊贵,来鼓励百姓向他学习。当初,卜式不愿意做郎官,皇帝说:“我有羊群在上林苑中,想命你去放牧。”卜式做了郎官之后,身穿布衣足登草鞋而牧羊。一年多后,羊长得肥壮也繁殖得很多。皇帝从他牧羊的地方经过,称赞他。卜式说:“不仅牧羊是这样,治理百姓也和牧羊的道理一样。对羊要使其按时起居,不好的羊要当即除去,不要让它祸害羊群。”皇帝认为这话很奇特,打算试着让他做官治理百姓,便拜卜式为缑氏县令,缑氏县因而得利。后来,他调任齐王的太傅,再后来又转任御史大夫。

仁及小鱼
【原文】宓子治单父三年〔宓子,子贱也〕,而巫马期〔巫马期,孔子弟子也〕往观化焉〔微视之〕。见夜渔者,得鱼则释之,问焉。渔者对曰:“宓子不欲人之取小鱼也,所得者小鱼,是以释之。”巫马期归,以报孔子曰:“宓子之德至矣!使人暗行,若有严刑在其侧者。宓子何以至于此?”孔子曰:“丘尝问之以治,言曰:‘诚于此者形于彼。’宓子必行此术也。”(群书治要·淮南子)
【译文】宓子贱治理单父的第三年,孔子的弟子巫马期去观察该地的风气如何。巫马期见有人在夜间捕鱼,捕得后又将鱼放了,便询问捕鱼人。渔夫回答说:“宓子贱不愿让人捕捞正在成长的小鱼。我刚捕到的是些小鱼,因而就把它们放了。”巫马期回去后把所见所闻向孔子做了汇报,说:“宓子贱的德政好到极点了!他能使人私下做事时也像严刑峻法就在身边一样。宓子贱为什么能达到这种治理成效呢?”孔子说:“我曾经向宓子贱询问他用什么方法治理政务,他说道:‘(为政者)精诚的仁爱之心表现在身边小事上,就能在(百姓中)产生深远的影响。’宓子贱一定是施行的这种治理方法。”

臧孙猛政
【原文】臧孙行猛政,子贡非之。臧孙召子贡而问曰:“我不法耶?”曰:“法矣。”“我不廉耶?”曰:“廉矣。”“我不能事耶?”曰:“能事矣。”臧孙曰:“三者吾唯恐不能,今尽能之,子尚何非耶?”子贡曰:“子法矣,好以害人;子廉矣,好以骄上;子能事矣,好以陵下。夫政者犹张琴瑟也,大弦急则小弦绝矣。是以位尊者,德不可以薄;官大者,治不可以小;地广者,制不可以狭;民众者,法不可以苛。天性然也。故曰:‘罚得则奸邪止矣,赏得则下欢悦矣。’由此观之,子则贼心已见矣。今子方病,民喜而相贺曰:‘臧孙子已病,幸其将死。’子之病少愈,而民以相惧,曰:‘臧孙子病又愈矣,何吾命不幸也,臧孙子又不死矣。’子之病也,人以相喜;生也,人以相骇。子之贼心亦甚深矣。为政若此,如之何不非也。”于是臧孙子惭焉,退而避位。(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臧孙实行苛刻的政治,子贡指责他。臧孙召见子贡问道:“我不是按照法律行事的吗?”子贡回答说:“是按照法律行事的。”“我不廉洁吗?”回答说:“廉洁。”“我没有执政能力吗?”回答说:“有能力。”臧孙说:“这三条我唯恐自己达不到,现在我全部都能达到,你为什么还指责我呢?”子贡说:“您能依法行事,却喜欢以法杀害人;您也廉洁,但喜欢以廉洁在国君面前表现出自高自大;您有执政能力,但喜欢欺压下属。执政就好像调紧琴瑟,粗弦上得太紧(音太高),细弦就会被绷断。因此地位尊贵的人,德行不能浅薄;官位高的人,管理不能太细;辖地广大者,制度不能偏狭;辖区百姓众多者,法律不能苛刻。自然法则就是这样。所以有人说:‘处罚得当奸邪就能制止,奖赏得当下属就会高兴。’由此看来,您的残忍之心已经显露了。现在您刚一生病,老百姓高兴得互相庆贺说:‘臧孙子生病了!幸亏他快要死了。’您的病稍有好转,老百姓就相互表示惧怕,说:‘臧孙子病又好了,为什么我们的命运这么不幸啊,臧孙子怕又死不了了。’您活着,老百姓为之害怕,您的残忍之心也太重了。执政结果到了这个地步,人们怎么会不指责您呢?”于是臧孙子感到惭愧,才退身而让出职位。

子路治蒲
【原文】子路治蒲三年,孔子过之。入其境,曰:“善哉由乎,恭敬以信矣。”入其邑,曰:“善哉由乎,忠信以宽矣。”至于其廷,曰:“善哉由乎,明察以断矣。”子贡执辔而问曰:“夫子未见由,而三称其善,可得闻乎?”孔子曰:“我入其境,田畴尽易,草莱甚辟,沟洫甚深,此其恭敬以信,故其民尽力也;入其邑,墙屋甚崇,树木甚茂,此忠信以宽,故其民不偷也;入其廷,廷甚闲,此明察以断,故其民不扰也。”(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子路治理蒲地三年,孔子出游经过那里,进入蒲地境内,说:“好呀子路,恭敬而诚实啊!”进入蒲地城邑,说:“好呀子路,忠信而宽厚啊!”到了官衙庭堂说:“好啊子路,明察而善断啊!”子贡拉着马缰问道:“老师没有见子路,却三次称赞他好,能不能让我听听这是为什么呢?”孔子说:“我进入蒲境,见田地都进行了整治,郊外荒地多已开垦,田间水沟很深。这说明他恭敬而诚实,所以老百姓尽力耕种;进入城邑,看到墙壁房屋高而整齐,树木非常茂盛,这说明他忠信而宽厚,老百姓就不苟且从事;进到他的官衙大堂,大堂上很清闲,这说明他明察善断,所以老百姓不来申诉打扰。”

宓子贱治单父
【原文】宓子贱治单父,弹鸣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巫马期亦治单父,以星出,以星入,日夜不处,以身亲之,而单父亦治。巫马期问其故于子贱,子贱曰:“我之谓任人,子之谓任力。任力者固劳,任人者固(旧无固字,补之)逸也。”人曰:“宓子贱则君子矣!逸四支,全耳目,平心气,而百官治。巫马期则不然,弊性事情,劳烦教诏,虽治,犹未至也。” (群书治要·说苑)
【译文】宓子贱治理单父城,弹奏琴曲,身不下堂,而单父社会安定。巫马期也治理过单父城,忙得顶着星星出门,戴着星星回家,日夜不能安居,凡事必定亲自处理,单父也得以社会安定。巫马期向宓子贱请教这劳逸的缘故,宓子贱说:“我这种做法叫凭借人,你那样做叫凭借力。凭借力的人当然劳苦,凭借人的人当然轻松。”有人说:“宓子贱可算是位君子,四肢轻松,不劳耳目,心平气和,但所有公事都办得很好。巫马期却不是这样,不惜损害生命去做事,费力烦神地去教育告诫,虽然单父也得到治理,但还是没有达到最好。”

桓公逐鹿
【原文】齐桓公逐鹿而远,入山谷之中,见一老。公问之曰:“是为何谷?”对曰:“为愚公之谷也。”公曰:“何故?”对曰:“以臣名之。”公曰:“何为以公名之?”对曰:“臣故畜牸牛,子大,卖之而买驹。少年曰:‘牛不能生马。’遂持驹去。傍邻闻之,以臣为愚。故名此谷为愚公之谷。”桓公曰:“诚愚矣,夫何为而与之。”桓公遂归,以告管仲。管仲曰:“此夷吾之愚(愚原作过)也!使尧在上,咎繇为理,安有取人之驹,见暴如此叟者也。是公知狱讼不正,故与之耳。请退而修政。”孔子曰:“弟子记之,桓公,霸君也,管仲,贤佐也,犹有以智为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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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5 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况不及桓公、管仲者乎!”(群书治要·说苑)
【译文】齐桓公追逐一头鹿,进入一个远处的山谷之中,看见一位老翁,就问他说:“这是什么谷?”老翁回答说:“是愚公谷。”齐桓公问:“为什么取了这个名字?”老翁回答说:“因为我而起的名。”齐桓公说:“为什么因为你而取名愚公谷呢?”老翁回答说:“我从前养过一头母牛,生下牛犊长大后,我卖掉它买了一匹马驹。有个年轻人说:‘牛是不能生马的。’于是便牵走了我的马驹。邻居听说这件事,认为我太愚蠢了,所以这个山谷命名为愚公谷。”齐桓公说:“你确实太愚蠢了!你为什么要把马驹给他呢。”齐桓公于是回到宫中,第二天上朝时,将此事告诉了管仲。管仲说:“这是我的过错。假若尧在上,咎繇做刑狱官,怎么会有随便拉走人家马驹,像这个老翁一样被人欺凌的事呢?这是老翁知道诉讼案件判处不会公正,所以把马驹给了人。请允许我回去很好地整顿政事。”孔子说:“弟子们应记住这件事。齐桓公是建立霸业的国君,管仲是贤明的辅佐,还有把智者当成愚者的时候,何况赶不上桓公与管仲的人呢!”

管仲治国
【原文】齐桓公使管仲治国,对曰:“贱不能临贵。”桓公以为上卿,而国不治。公曰:“何故?”对曰:“贫不能使富。”公赐之齐国之市租一年,而国不治。公曰:“何故?”对曰:“疏不能制亲。”公立以为仲父,齐国大安,而遂霸天下。孔子曰:“管仲之贤,不得此三权者,亦不能使其君南面而霸矣。”(群书治要·说苑)
【译文】齐桓公命管仲治理国家,管仲对他说:“低贱的人不能管理高贵的人。”桓公就拜他为上卿,但国家还是没有治理好。桓公问:“这是什么缘故?”管仲回答说:“贫穷的人不能指使富有的人。”桓公便将齐国一年的市场税收赐给了他,但国家还是没有治理好。桓公又问:“这是什么缘故?”管仲回答说:“关系远的不能控制关系亲密的。”桓公就尊他为仲父。于是齐国治理得非常安定,并终于称霸天下。孔子说:“管仲这样的贤才,如果不能得到这三种权力,也不能使他的国君面南而坐,称霸天下呀!”

爱民第三
雨雪不寒
【原文】景公之时,雨雪三日而不霁。公被狐白之裘,坐于堂侧阶。晏子入见,立有间,公曰:“怪哉,雨雪三日而天不寒。”晏子对曰:“天不寒乎?”公笑。晏子曰:“婴闻古之贤君,饱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劳,今君不知也。”公曰:“善!寡人闻命矣。”乃命出裘发粟,以与饥寒。孔子闻之曰:“晏子能明其所欲;景公能(旧无能字,补之)行其所善。”(群书治要·晏子)
【译文】景公在位期间,有一年接连下了三天大雪而不见晴。景公身披白色毛裘衣,坐在殿堂侧边的台阶上。晏子进见景公,站立片刻后,景公说:“真奇怪呀!大雪纷飞下了三日,但天气却不寒冷。”晏子问道:“天气真的不寒冷吗?”景公笑了。晏子接着说:“据我所知,历代的贤明君主,自己吃饱时,能想到挨饿的百姓;自己穿暖时,能想到受冻的百姓;自己生活安逸时,能想到劳苦的百姓。而您现在却不懂得这些啊。”景公听了后说:“说得有理,我听到你的‘教诲’了。”于是,景公下令取出库中皮衣,开放粮仓,救济那些挨饿受冻的百姓。孔子听说此事后称赞道:“晏子是能表明自己意愿的臣子;景公是能实施晏子仁政思想的君主。”

平子平费
【原文】十三年,季平子立,而不礼于南蒯〔南蒯,季氏费邑宰也〕。南蒯以费叛,叔弓围费,弗克,败焉〔为费人所败〕。平子怒,令见费人,执之以为囚俘。冶区夫曰:“非也〔区夫,鲁大夫〕。若见费人,寒者衣之,饥者食之,为之令主,而共其乏困,费来如归,南氏亡矣。民将叛之,谁与居邑?若惮之以威,惧之以怒,民疾而叛,为之聚也。若诸侯皆然,费人无归,不亲南氏,将焉入乎?”平子从之。费人叛南氏。(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
【译文】鲁昭公十三年,季平子嗣位,对(为季氏立有大功的南遗之子)南蒯很不礼貌。南蒯就在驻地费城叛变(投降齐国)。鲁国的叔弓率军围攻费城,结果不但没攻陷,反而被费人打败。季平子大怒,下令只要见到费城地区的人就抓起来做俘虏。鲁国大夫冶区夫说:“这样做不对。如果见到费城人,没有衣服穿的就给他们衣服,没有饭吃的就给他们饭吃,做他们的好主人,供给他们缺乏的东西,费地人若前来投奔,要让他们像回到家一样,南氏就会灭亡了。百姓都打算背叛南氏,谁还和他一起占据费城呢?如果用兵威使百姓畏惧,用愤怒来使百姓害怕,费地人就会由于憎恨而跟着反叛,聚集在南氏的旗下。假如各诸侯都这样,费地人在走投无路之下,他们不亲近南氏,将到哪里去呢?”季平子听从了冶区夫的意见。不久,费地人就背叛了南氏。

景公射鸟
【原文】景公射鸟,野人骇之,公令吏诛之。晏子曰:“野人不知也。臣闻之,赏无功谓之乱,罪不知谓之虐,两者,先王之禁也。以飞鸟犯先王之禁,不可!今君不明先王之制,而无仁义之心,是以从欲而轻诛也。夫鸟兽固人之养也,野人骇之,不亦宜乎!”公曰:“善!自今以来,弛鸟兽之禁,无以苛(苛原作拘)民。” (群书治要·晏子)
【译文】景公打猎,正准备射一只鸟,却被一个农民惊飞了。景公便命令官吏将其处死。晏子急忙说道:“这个农民不知道您在射鸟啊。我听说过,赏赐无功劳的人,是混乱;惩处不知情的人,是暴虐。这两样,均为先王所禁忌。因为一只飞鸟便违犯先王禁忌,是不可以的。如今您未牢记先王的制度,而缺乏仁爱之心,所以才随心所欲,轻易杀人。鸟兽,原本就是所有人的给养,百姓惊飞了它,不是也很正常吗?”景公听后说道:“您说得好!从今以后,解除有关捕捉鸟兽的禁令,不要以此来限制百姓。”

封人之祝
【原文】景公游于麦丘,问其封人曰:“年几何?”对曰:“鄙人之年八十五矣。”公曰:“寿哉!子其祝我。”封人曰:“使君之年长于国家。”公曰:“善哉!子其复之。”封人曰:“使君之嗣寿,皆若鄙人之年。”公曰:“善哉!子其复之。”封人曰:“使君无得罪于民。”公曰:“诚有鄙民得罪于君则可,安有君得罪于民者乎?”晏子对曰:“君过矣!敢问:桀纣,君诛乎?民诛乎?”公曰:“寡人过矣。”于是赐封人麦丘以为邑。(群书治要·晏子)
【译文】景公出游到了麦丘,问住在当地的一位老人说:“您高龄多少?”那人答道:“鄙人八十五岁了。”景公说:“您真长寿啊!请为我祝福吧!”那位老人说:“但愿您寿命比国家寿命还长。”景公听后说:“好啊!您再说一遍!”这位老人说:“愿您的子孙后代都长寿,都像我这年龄。”景公说:“太好了!您再说一遍吧!”这位老人说:“愿您切勿得罪百姓。”景公反问道:“的确有百姓获罪于君主,这是可能的,怎会有君主获罪于百姓的呢?”晏子回答说:“您错了。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夏桀和商纣是被君主杀死的,还是被百姓杀死的呢?”景公听后说:“是我错了。”于是,将麦丘赏赐给这位当地老人作为食邑。

反裘负刍
【原文】魏文侯出游,见路人反裘而负刍。文侯曰:“胡为反裘而负刍?”对曰:“臣爱其毛。”文侯曰:“若不知其里尽,而毛无所恃矣。”明年,东阳上计,钱布十倍,大夫毕贺,文侯曰:“此非所以贺我也。譬无异夫路人反裘而负刍也,将爱其毛,不知其里尽,毛无所恃也。今吾田地不加广,士民不加众,而钱十倍,必取之士大夫也。吾闻之,下不安者,其上不可居,此非所以贺我也。” (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魏文侯外出游玩,在路上看见一个人反穿皮衣来背喂牲口的草,文侯问他:“干嘛反穿皮衣来背草呢?”那个人答道:“我是因为爱惜皮上的毛。”文侯说:“你不懂得皮子磨透了的话,毛不也就无处依附了吗?”第二年,东阳之地呈上的簿册表明上缴的税款比往年多了十倍,朝臣全都来祝贺。文侯说:“这不是所应该祝贺我的事。打个比方说,这跟路上那个人反穿皮袄背草毫无不同,他只是怕损坏了毛,可不懂得皮子磨破了,毛也就无所依附了。现在我国的耕地没有扩大,人口没有增多,而钱却增加了十倍,这一定是士大夫们从老百姓那里收来的。我听说如果下层不安定,那么在上位的人也就不会安处。这不是所应向我道贺的事啊!”

闾丘不拜
【原文】齐宣王出猎于社山,父老相与劳王。王曰:“父老苦矣!赐父老田不租。”父老皆拜,闾丘先生独不拜。王曰:“父老以为少耶?赐父老无徭役。”先生又不拜。王曰:“父老皆拜,先生独不拜,寡人得无有过乎?”闾丘先生对曰:“闻大王来游,所以为劳大王,望得寿于大王,望得富于大王,望得贵于大王。”王曰:“天杀生有时,非寡人所得与也,无以寿先生;仓廪虽实,以备灾害,无以富先生;大官无缺,小官卑贱,无以贵先生。”先生对曰:“此非人臣所敢望也。愿大王选有修行者以为吏,平其法度,如此,臣可少得以寿焉;振之以时,无烦扰百姓,如是,臣可少得以富焉;愿大王出令,令少者敬老,如是,臣可少得以贵焉。今大王幸赐臣田不租,然则仓廪将虚也;赐臣无徭役,然则官府无使焉。此固非臣之所敢望也。”齐王曰:“善。”(群书治要·说苑)
【译文】齐宣王外出到社山打猎,社山父老一齐来慰劳齐宣王。齐宣王说:“父老们辛苦了!赐令父老们的田地免交租税。”父老们都拜谢宣王,只有闾丘先生不拜谢。齐宣王说:“父老们认为太少了吗?再赐令他们不服徭役。”闾丘先生还是不拜谢。齐宣王说:“父老们都拜谢,只有先生你不拜谢,难道是我有什么过错吗?”闾丘先生回答说:“听说大王要来巡游,所以才来慰劳大王,希望从大王这里得到长寿,希望从大王这里得到富裕,希望从大王这里得到尊贵。”齐宣王说:“人的生死有一定时限,不是我所能给予的,无法使先生长寿;粮仓虽然充实,是用来防备灾害的,无法使先生富裕;大官没有缺额,小官又太低贱,无法使先生显贵。”闾丘先生回答说:“这些不是我所敢企求的。只希望大王挑选有美好德行者在此做官吏,使法令制度公平,这样,我就可以稍微多活几年了;按时令役使百姓,不要烦扰百姓,这样,我就可以稍微得到富足了;希望大王发出命令,让年轻的尊敬年老的,这样,我就可以稍微得到尊贵了。现在大王赐我们田地不交租,但这样仓库就将空虚了;赐我们不服徭役,但这样官府就没人役使了。这些本来就不是我所敢企望的事。”齐宣王说:“讲得好!”

孙登爱民
【原文】孙登,字子高,权长子也。权为吴王,立登为太子,选置师傅,铨简秀士,以为宾友。登或射猎,远避良田,不践苗稼,至所顿息,又择空闲之地,其不欲烦民如此。尝乘马出,有弹丸过,左右求之。有一人操弹佩丸,咸以为是,辞对不服,从者欲捶之。登不听,使求过丸,比之非类,乃见释。又失盛水金马盂,觉得其主,左右所为,不忍致罚,呼责数之,长遣归家,敕亲近勿言。(群书治要·三国志)
【译文】孙登,字子高,是孙权的长子。孙权为吴王后,立孙登为太子,为他选设辅导老师,又挑选一批优秀人才,作为他的宾客朋友。孙登有时出外射猎,常常远避农田,从不践踏庄稼。到了暂时停猎休息时,又总是挑选没有耕种的空地。他就是这样不想打扰民众。他曾经乘马出游,忽然有一颗弹丸从眼前飞过,侍卫马上去搜寻发射弹丸之人,结果发现附近确实有一个人手拿弹弓,身带弹丸。侍卫都认为就是他干的,但是那人却不承认。侍卫想动手打他,孙登不准,派人去找到那颗从眼前飞过的弹丸,与那人所带弹丸一比较,并不一样,那人即被释放。又有一次孙登丢了一只用金马作装饰的水盂,发觉了偷窃者,原来是自己身边的一名侍从所为,他不忍心给予重罚,只是把那人叫来责备了一番,然后遣送回家(不再使用),并且指示亲近随从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风俗第四
晋盗逃秦
【原文】十六年,晋侯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太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善人〔称,举也〕,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是无善人之谓也。” (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
【译文】鲁宣公十六年,晋景公任命士会统率中军,并且担任太傅的官职,于是晋国的盗贼都逃窜到秦国。羊舌职说:“我听说,夏禹推举好人,不好的人就会远离,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好人在上面做官,国家就没有心存侥幸的百姓。谚语说:‘如果百姓多存侥幸心理,那将是国家的不幸。’说的就是没有好人居于上位啊!”

陶侃易俗
【原文】陶侃,字士行,庐江人也。为荆州刺史。政刑清明,惠施均洽,故楚郢士女,莫不相庆。引接疏远,门无停客,常语人曰:“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乃命取蒱博之具,悉投之于江。吏将则加鞭朴,曰:“樗蒱者,牧奴戏耳。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君子当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谓宏达邪?”于是朝野用命,移风易俗。(群书治要·晋书)
【译文】陶侃,字士行,庐江郡人。他做荆州刺史,政清法明,恩惠遍及辖境以内,所以楚地郢城的男女百姓,人人莫不相庆。陶侃招待远近的来者,几乎门无停客。他经常向人说:“大禹是位圣人,还爱惜寸阴,至于一般人更应当爱惜分阴,怎能够只图安逸游戏而醉生梦死?一个人活着时不能利益社会,死后默默无闻,这完全是自暴自弃啊。”他手下的参佐吏员们,有的人因谈笑而误事,陶侃命收取他们的游戏、赌博用具,全都投入长江之中。其下属官员若有此类行径,还要加以鞭打,并告诫说:“玩赌博一类的人,是那些牧猪奴仆干的事。老子、庄子的哲学浮华不实(当时的士大夫盛行藉助老子、庄子的哲学思想而谈玄说妙,陶侃此话是针砭时弊,编者),这不是合乎先王礼法的言论,不可以奉为行为的指导。作为有道德的君子则应当正其衣冠,拿出威仪,怎能散发不理、矫饰招名,却自认为广博通达呢?”从此朝廷内外都服从他的命令,社会风气得到大大改善。

郤雍缉盗
【原文】晋国苦盗。有郤雍者,能视盗之貌,察其眉睫之间,而得其情。晋侯使视盗,千百无遗一焉。晋侯大喜,告赵文子曰:“吾得一人,而一国盗为尽,奚用多为?”文子曰:“吾君恃伺察而得盗,盗不尽矣,且郤雍必不得其死焉。”俄而群盗谋曰:“吾所穷者郤雍也。”遂共盗而戕〔杀之也〕。晋侯闻而大骇,召文子而告之曰:“果如子言,郤雍死!然取盗何方?”文子曰:“周谚有言: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且君欲无盗,莫若举贤而任之,使教明于上,化行于下。人有耻心,则何盗之为?”于是用随会知政,而群盗奔秦焉〔用聪明以察是非者,群诈之所逃;用先(先原作少)识以擿奸伏者,众恶之所疾。智之为患,岂虚言(言原作也)哉〕。(群书治要·鹖冠子)
【译文】晋国为盗贼众多而苦恼。有个叫郤雍的人,会看盗贼的相貌,观察其眉睫之间的神色,便可得知其真实情况。晋侯让他指认盗贼,结果千百名盗贼无一遗漏。晋侯大喜,告诉赵文子说:“我得到这一个人,便使全国的盗贼因之而除尽,哪里还用得着许多人去侦破盗案呢?”文子说:“君主只依靠辨察神色来捕获盗贼,盗贼是除不尽的,而且郤雍也必定不得好死。”不久,一群盗贼共同商议说:“我等之所以走投无路,都因为那个郤雍。”于是合伙盗窃了郤雍(的财物)并杀死了他。晋侯听到后为之大惊,便召见文子,告诉他说:“果然像你说的那样,郤雍被杀死了,但又能用什么办法来捕获盗贼呢?”文子说:“周代的谚语有这么一句话:‘能看清楚深潭中游鱼的人不吉利,能料知隐藏之物者有灾难。’如果君主想使晋国没有盗贼,不如举拔贤良并予以任用,使政教明确于上,使教化行之于下。人们若有羞愧之心,那么谁还去做盗贼呢?”于是,(晋侯)任用随会主持有关政务,众多盗贼便跑到秦国去了。

伯成辞耕
【原文】尧治天下,伯成子高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辞为诸侯而耕。禹往见之,则耕在野。禹趋就下风,立而问焉,曰:“昔尧治天下,吾子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予,而吾子辞为诸侯而耕。敢问其故何也?”子高曰:“昔尧治天下,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畏。今子赏罚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后世之乱,自此始矣!”(群书治要·庄子)
【译文】尧统治天下,伯成子高被立为诸侯。尧将帝位传于舜,舜又将帝位传于禹,伯成子高便辞去诸侯之职去从事耕作。夏禹前去拜见他,伯成子高正在田间耕作。夏禹从下风口快步走近,恭敬地站着问伯成子高道:“当年尧统治天下,先生被立为诸侯。尧将帝位传于舜,舜又将帝位传于我,可是先生却辞去诸侯的职位而从事耕作。敢问这是为什么呢?”伯成子高说:“当年帝尧统治天下,不需奖励而百姓自勉,不需惩罚而人民敬畏。如今你施行赏罚之法但百姓并不仁爱,德行从此衰败,刑罚从此建立,后世之乱也就从此开始了。”

何曾知乱
【原文】何曾,字颖考,陈国人也。为司隶校尉,言于太祖曰:“公方以孝治天下,而听阮籍以重哀饮酒食肉于公坐。宜摈四裔,无令污染华夏。”太祖曰:“此子羸病若此,君不能为吾忍耶?”曾重引据,辞理甚切,朝廷惮焉。泰始九年为司徒,以疲疾求退。孙绥位至侍中,潘滔谮之于太傅越,遂被杀。初曾告老,时被召见,侍坐终日,世祖不论经国大事,但说平生常语。曾出每曰:“将恐身不免乱,能及嗣乎?”告其二子曰:“汝等犹可得没。”指诸孙曰:“此辈必遇乱死也。”及绥死,兄嵩曰:“我祖其神乎?”(群书治要·晋书)
【译文】何曾,字颖考,陈地人。他在任魏朝司隶校尉时,曾对太祖司马昭说:“您现在正实行以孝道治理天下,却听任阮籍在大哀之时在您的座席上饮酒吃肉。(像他这种蔑视礼教的人)应该摈弃于四方边远之地,不要使他污染华夏的传统美德。”太祖说:“这位先生现在瘦弱疲病到如此地步,您不能为我的面子而忍一忍吗!”何曾再次引用事例作根据来进言,言辞道理更为恳切,连皇帝都有些怕他。到晋武帝司马炎泰始九年,何曾官任司徒,因老迈多病请求退休。后来他的孙子何绥官至侍中,有个叫潘滔的人在太傅司马越跟前说何绥的坏话,何绥遂被处死。当初何曾告老在家时,还经常被武帝司马炎召见,陪侍终日,而武帝与之交谈时不涉及经国治世大事,只说些日常生活的话。何曾从宫中出来常说:“恐怕我此生难免会经受国家混乱,不知会否延及子孙!”他告诉自己的两个儿子说:“你们还可能会寿终正寝。”又指着几个孙子说:“他们这一辈必遭遇祸乱而死!”等到何绥被杀后,何绥的大哥何嵩说:“我们祖父真是个神人呀!”

赏罚第五
华元食士
【原文】二年,郑公子归生伐宋,宋华元御之。将战,华元杀羊食士,其御羊斟不与。及战,曰:“畴昔之羊,子为政〔畴昔,犹前日也〕;今日之事,我为政。”与入郑师,故败。(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
【译文】鲁宣公二年,郑国公子归生接受楚国的命令去攻打宋国,宋国华元率兵迎战。将要开战时,华元宰羊犒赏将士,可是却不给他的车夫羊斟吃。等到作战时,羊斟就说:“前日分发羊肉,由你做主;今天战车进退的事,由我做主。”于是羊斟就故意把华元乘的战车赶进敌阵,因此宋军大败。

景公立武
【原文】晋讨赵同、赵括,武从姬氏畜于公室〔赵武,庄姬之子。庄姬,晋成公女也。畜,养也〕,以其田与祁奚。韩厥言于晋侯曰:“成季之勋,宣孟之忠〔成季,赵衰。宣孟,赵盾〕,而无后,为善者其惧矣!三代之令王,皆数百年,保天禄。夫岂无僻王,赖前哲以免也〔言三代亦有邪僻之君,但赖其先人以免祸耳〕。《周书》曰:‘不敢辱鳏寡。’所以明德也〔言文王不侮鳏寡,而德益明,欲使晋侯之法文王〕。”乃立武,而反其田焉。(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
【译文】晋国讨伐赵同、赵括。当时赵武随母亲庄姬住在晋宫中,晋侯下令把赵氏的田地赐给了祁奚。为此,韩厥对晋景公说:“凭赵衰的功勋、赵盾的忠诚,反倒没有继承他们爵位的后人,会使做好事的人感到恐惧。夏、商、周三代圣王,都能享国几百年,保全上天赐予的福分!难道这期间就没有品行不正之君吗?都是依赖其圣祖而免除了灾祸。《周书》说:‘不要欺凌鳏寡无助之人!’为的就是彰显德行。”于是晋景公封立赵武为大夫,并且把田地归还给他。

咎犯献计
【原文】昔晋文公将与楚人战于城濮,召咎犯而问曰:“楚众我寡,奈何而可?”咎犯对曰:“臣闻繁礼之君,不足于文;繁战之君,不足于诈〔足,犹厌也〕。君亦诈之而已。”文公以咎犯言告雍季,雍季曰:“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言尽其类〕。诈伪之为道,虽今偷可,后将无复〔不可复行〕,非长术也。”文公用咎犯之言,而败楚人于城濮。反而为赏,雍季在上。左右谏曰:“城濮之功,咎犯之谋也。君用其言,而后其身,或者不可乎?”公曰:“雍季之言,百世之利也;咎犯之言,一时之务也〔务,犹事也〕。焉有以一时之务,先百世之利者乎?”孔子闻之曰:“临难用诈,足以却敌;返而尊贤,足以报德。文公虽不终始焉,足以霸矣。” (群书治要·吕氏春秋)
【译文】从前,晋文公将与楚人在城濮作战,召见咎犯,并问道:“楚国兵多我国兵少,怎样对敌才行?”咎犯回答说:“我听说礼仪繁复的君主,不满足于礼制条文;征战频繁的君主,不满足于欺诈手段。您也对他们采用欺诈手段好了。”文公把咎犯的话告诉雍季,雍季说:“竭泽而渔,难道不能获得鱼吗?但第二年就没有鱼了。焚烧沼泽的草木来打猎,难道不能获取野兽吗?但第二年就没有野兽了。把欺诈虚伪作为一种方法,即使现在苟且一用还可以,但以后就不能再用,这不是长久的策略。”文公采用咎犯的建议,在城濮打败了楚人。回师后进行奖赏时,雍季却居前列。文公的近臣进谏说:“城濮之战的成功,是凭借咎犯的计谋。您用了他的建议,而奖赏时却把他排在后面,或许不可以吧?”文公说:“雍季的话,是对百世都有利的;咎犯的计谋,是有利于一时的事。哪里有把有利于一时的事放在百世之利前边的呢?”孔子听到这些话后说:“临难使用诈术,足以击退敌人;回师后尊崇贤人,足以报答其恩德。文公虽然没有坚持始终,也足以称霸了。”

文公行赏
【原文】晋文公亡时,陶叔狐从。文公反国,三行赏而不及。见咎犯曰:“吾从君而亡,十有三年,颜色黧黑,手足胼胝。今君反国,三行赏而不及我,意者君忘我与?我有大故与?”咎犯言之文公,文公曰:“噫,我岂忘是子哉!夫耽我以道,说我以仁,昭明我名,使我为成人者,吾以为上赏;防我以礼,谏我以义,使不得为非者,吾以为次赏;勇壮强御,难在前则居前,难在后则居后,免我于患难中者,吾复以为次(原有赏字)。且子独不闻乎?死人者,不如存人之身;亡人者,不如存人之国。三行赏之后,而劳苦之士次之。劳苦之士,子固为首矣。吾岂敢忘子哉!”周内史叔兴闻之曰:“文公其霸乎?昔者圣王先德后力,文公其当之矣。”(群书治要·说苑)
【译文】晋文公逃亡在外时,陶叔狐跟随他。晋文公回到晋国,颁行了三次赏赐都没有轮到陶叔狐。陶叔狐谒见咎犯说:“我跟随国君逃亡有十三年,容颜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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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5 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手脚都磨起了老茧。现在国君回国颁行了三次赏赐都没有轮到我。我私下疑惑,这是国君忘掉了我呢,还是因为我有什么大过错呢?”咎犯便向晋文公说了这件事,晋文公说:“唉,我怎么会忘了这个人呢?那些能用道义使我精神专注、用仁爱的道理来说服我、显扬我的名声、使我成为德才优异之君的人,我认为应该受到最高的赏赐;那些能用礼制来约束我、用正确的道理来劝诫我、使我不至于做错事的人,我认为应该受到第二等赏赐。那些勇敢强壮善于御敌、危难在前就奋身上前、危难在后他就断后、使我从祸难中得以解脱的人,我认为该受到第三等赏赐。他难道不知道吗?为人殉死不如保护其人的性命;跟人逃亡不如保存其人的国家。三次行赏之后,就轮到有劳苦功绩的人了。在那有劳苦功绩的人当中,陶叔狐当然是头一个了!我怎么会忘了他呢?”东周内史叔兴知道这件事后说:“晋文公将会称霸了!从前先王将德行摆在首位,而将勇力放在其后,文公大概堪当这样的评价吧!”

用法第六
父子同狴
【原文】孔子为鲁大司寇,有父子讼者,夫子同狴执之〔狴,狱牢也〕,三月不别。其父请止,夫子赦焉。季孙闻之,不悦,曰:“司寇欺余。曩告余曰:‘为国家者,必先以孝。’今戮一不孝,以教民孝,不亦可乎?而又赦之,何哉?”孔子喟然叹曰:“呜呼!上失其道,而杀其下,非理也;不教以孝,而听其狱,是杀不辜也。三军大败,不可斩也;狱犴不治,不可刑也。何者?上教之不行,罪不在民故也。夫慢令谨诛,贼也;征敛无时,暴也;不诫责成,虐也。政无此三者,然后刑可即也。既陈道德以先服之,而犹不可,则尚贤以劝之,又不可,则废不能以惮之(则废不能以惮之七字原作即废之又不可而后以威惮之十二字)。若是,百姓正矣。其有邪民不从化者,然后待之以刑,则民咸知罪矣。是以威厉而不试(试原作诫),刑措而不用也。今世不然,乱其教,烦其刑,使民迷惑而陷罪焉,又从而制之,故刑弥繁而盗不胜也。世俗之陵迟久矣,虽有刑法,民能勿逾乎?” (群书治要·孔子家语)
【译文】孔子任鲁国大司寇时,有一家父子二人互相控告,他就将这两人关进同一牢房,三个月后仍没有进行判决。后来,做父亲的就请求撤诉,于是孔子就释放了这对父子。季孙听说了这件事,很不高兴,对孔子说:“司寇,你欺骗了我。你以前告诉我说:‘治理国家的人,必须把孝道放在第一位。’那么现在斩杀一个不孝之子,用以教育百姓尽孝,不是很应该吗?可你却赦免了这个不孝之人,这是为什么呢?”孔子感慨地叹息说:“身居上位而不懂得教化和引导百姓,却要滥杀百姓,这是不符合情理的。不用孝道去教育和引导百姓,却要用孝道的规范来判决官司,这是杀害无辜。全军大败,不可斩杀士卒;司法混乱,不能实施惩罚。为什么呢?因为在上位的没有进行教育,罪责不在百姓身上。法令松懈而诛杀甚严,这是残害;随意征收赋税,这是暴政;不教化百姓却苛求其守礼守法,这是虐害。政事若无此三种情况,刑罚便可以施用了。要先宣讲道德规范并以身作则,如果还不行,就敬重贤者来鼓励众人。若还是不行,就废弃、罢黜不能遵守道德规范者来使其惧怕。如果这样做了,百姓就会遵纪守法了。要是还有奸邪之徒顽固不化,就用刑罚来对待他们,于是民众就都知道此人为什么会犯罪了。这样,就不必用威严来警告他们了,刑法也可以搁置不用了。当今社会却不是这样,教化混乱,刑罚繁多,使民众感到迷惑而容易陷入犯罪,又从而受到制裁,所以刑罚越来越多而盗贼却屡除不尽。社会风气的衰败已经很久了,虽有刑法,百姓能不越轨犯法吗?”

法善盗多
【原文】惠子为惠王为国法〔惠王,魏惠王。惠子,惠施也〕。已成,王甚悦之,以示翟煎。翟煎曰:“善。”王曰:“可行耶?”煎曰:“不可。”王曰:“善而不可行,何也?”对曰:“今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岂无郑卫激楚之音哉?然而不用者,不若此其宜也。治国在礼,不在文辩。”故老子曰:“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此之谓也。(群书治要·淮南子)
【译文】惠施为梁惠王制定国法,写成后交给惠王,惠王很高兴,便让翟煎过目。翟煎看了后说:“写得好。”梁惠王说:“可以颁行了吧?”翟煎说:“不行。”梁惠王说:“既然好,却不能颁行,为什么呢?”翟煎说:“抬大木料的人,前头的高呼‘呀嗨’,后头的人也跟着应和。这是抬重物时互相鼓劲的歌号。难道没有郑国、卫国那种激越、齐整的音调可用吗?然而之所以不使用那些音调,是因为它不如这种歌号更适宜。治理国家在于礼义,而不在文辞雕凿。”所以《老子》说:“法令不断增多、详明,盗贼依然很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季羔刖人
【原文】季羔为卫士师〔士师,狱官〕,刖人之足。俄而卫有乱,季羔逃之。刖者守门焉,谓季羔曰:“彼有缺。”季羔曰:“君子不逾。”又曰:“彼有窦。”季羔曰:“君子不隧〔隧,从窦出〕。”又曰:“于此有室。”季羔入焉。既而追者罢,季羔将去,谓刖者曰:“吾不能亏主之法,而亲刖子之足。今吾在难,此正子报怨之时,而子逃我,何故?”刖者曰:“断足故我之罪也,无可奈何。曩者君治臣以法令,先人后臣,欲臣之免也,臣知之;狱决罪定,临当论刑,君愀然不乐,见于颜色,臣又知之。君岂私臣哉?天生君子,其道故然,此臣之所以悦君也。”孔子闻之,曰:“善哉为吏!其用法一也,思仁恕则树德,加严暴则树怨。公以行,其子羔乎?”(群书治要·孔子家语)
【译文】孔子的弟子季羔在卫国(在今河南省)做狱官的时候,有一次对一个罪犯实施了断脚的刑法。不久卫国发生暴乱,季羔往城外逃跑。结果遇到那个被他砍断双脚的人正把守城门,那个人对季羔说:“城墙那里有个缺口。”季羔说:“君子不翻墙。”守门人又说:“那里有个洞。”季羔说:“君子不从洞里往外爬。”守门人又说:“这里有个屋子。”季羔就进到屋里去了。等到追兵走了之后,季羔要离去时,对受了断脚刑罚的人说:“我不能破坏君王的法律,就亲自执行刑罚砍断了您的脚。今天我在灾难中,这正是您报仇的时候,可是您却帮助我躲避,为什么呢?”那位被砍断脚的人说:“砍断脚本来就是我犯了罪应该受的惩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先前先生按法律对我治罪时,是先处治别人而后处治我,是想免除对我的处罚,这我知道;法庭判定罪名,将要判处刑罚时,先生心里很不高兴,都显现在脸色表情上了,这我也知道。先生难道是偏爱我吗?上天降生有德性的人,他们办事本来拥有这样的德行。这就是我之所以喜爱先生并帮您逃脱的原因。”孔子听说了这件事,说道:“太好了!作为官员,执法都是一样,但心里想着仁爱、宽恕,就会树立美德;施予严酷残暴,就会招致仇恨。公正执法,心存仁爱,大概就是子羔这种人吧!”

晏子近市
【原文】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嚣尘,不可以居〔湫,下。隘,小也。嚣,声。尘,土也〕,请更诸爽垲者〔爽,明也。垲,燥也〕。”辞曰:“君之先臣容焉〔先臣,晏子之先人也〕,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侈,奢也〕。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乎?”对曰:“既利之,敢不识乎?”公曰:“何贵何贱?”于是景公繁于刑,有鬻踊者,故对曰:“踊贵屦贱。”景公为是省于刑。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
【译文】当初,齐景公要给晏子更换住宅,说:“你的住宅靠近市场,低湿狭小,喧闹多尘,不能居住,请换一所干爽明亮的房子。”晏子辞谢说:“君王的先臣住在这里,臣不足以继承先人之德,这对臣下来说已经是奢侈了。况且小人靠近市场,早晚能得到所需要的东西,这对小人有好处。”齐景公笑着说:“你靠近市场,知道物品的贵贱吗?”晏子回答说:“既然有好处,敢不知道吗?”齐景公说:“什么贵,什么贱?”当时齐景公滥用刑罚,(市场上)有卖假足的。所以晏子回答说:“假腿贵,鞋子贱。”齐景公(有悟),从此减少了刑罚。君子说:“仁爱之人的话,好处很多啊!晏子一句话,齐侯就减轻了刑罚。”

郭躬平狱
【原文】郭躬,字仲孙,颍川人也。明法律。有兄弟共杀人者,而罪未有所归。帝以兄不训弟,故报兄重,而减弟死。中常侍孙章宣诏,误言两报重。尚书奏章矫制,罪当腰斩。帝复召躬问之,躬对:“章应罚金。”帝曰:“章矫诏杀人,何谓罚金?”躬曰:“法令有故误,章传命之谬,于事为误,误者其文则轻。”帝曰:“章与囚同县,疑其故也。”躬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不逆诈。’君王法天,刑不可以委曲生意。”帝曰:“善!”迁躬廷尉正。(群书治要·后汉书)
【译文】郭躬,字仲孙,颍川郡人。通晓律法。有兄弟两个一起杀了人,但是判谁死罪还没有确定。章帝认为做兄长的不教诲弟弟,所以判兄重罪而减弟弟的死罪。中常侍孙章宣读诏书,错误地说成兄弟俩都应受死罪。尚书上奏指责孙章假传诏令杀人,罪应判腰斩。章帝又召郭躬问此事,郭躬回奏:“孙章应处以罚金。”帝曰:“孙章假传诏令杀人,怎能就只判罚金?”郭躬说:“法令规定有故意杀人和失误杀人,孙章是把诏命传达错了,属于失误,误杀依法律条文应从轻处治。”章帝说:“孙章和囚犯是同县人,怀疑他是故意杀人的。”郭躬说:“《诗经》上说:‘大道好像磨刀石一样平,又像箭头一样直。’《论语》说:‘君子不违法欺诈。’君王应该效法上天,刑律不可以任意解释,使上天好生之德隐晦不明。”章帝说:“说得好!”升迁郭躬为廷尉正。

朱公断案
【原文】梁尝有疑狱,群臣半以为当罪,半以为无罪。梁王曰:“陶之朱叟,以布衣而富侔国,是必有奇智。”乃召朱公而问之。朱公曰:“臣鄙民也,不知当狱。虽然,臣之家有二白璧,其色相如也,其径相如也,其泽相如也,然其价,一者千金,一者五百金。”王曰:“径与色泽皆相如也,一者千金,一者五百金,何也?”朱公曰:“侧而视之,其一者厚倍之,是以千金。”梁王曰:“善!”故狱疑则从去,赏疑则从与,梁国大悦。墙薄亟坏,缯薄亟裂,器薄亟毁,酒薄亟酸。夫薄而可以旷日持久者,殆未有也。故有国畜民施政教也,臣窃以为厚之而可耳。(群书治要·贾子)
【译文】梁国曾经有一件难以判明的案件,群臣中一半人认为有罪,另一半人认为无罪。梁王说:“陶朱公虽然是普通百姓,却富裕得和国家相差无几,此人必然有奇特的智慧。”于是派人请朱公来询问。朱公说:“我是一个普通百姓,不懂得判决案件的事情。尽管如此,我的家中有两块白色的玉璧,色彩一样,尺寸一样,色泽也一样,但两者价格相差悬殊,一块价值千金,一块价值五百金。”梁王问:“两块玉璧尺寸和色泽都一样,为什么一块千金,一块五百金?”朱公回答:“从侧面来看,一块比另一块要厚一倍,所以价值千金。”梁王说:“说得好!”因此梁王判案,凡是罪证不足、有疑问的就免去处罚,凡是立功证据不足、行赏有疑的,则仍予以奖励。梁国百姓大为高兴。正如墙壁太薄了容易毁坏、丝绸太薄了容易破裂、器物太薄了容易打坏、酒味太薄了容易发酸一样,凡是刻薄却能旷日持久的,大概是没有的。所以国家要养活百姓、实施政教,我认为只要宽厚就可以了。

将兵第七
庄王伐陈
【原文】十一年,楚子伐陈〔十年,夏征舒弑君也〕,谓陈人无动,将讨于少西氏矣〔少西,征舒之祖,子夏之名〕。遂入陈,杀夏征舒,因县陈〔灭陈以为楚县〕。申叔时使于齐,反,复命而退。王使让之曰:“夏征舒为不道,弑其君,寡人以诸侯讨而戮之,诸侯县公,皆庆寡人〔楚县大夫皆僭称公〕,汝独不庆寡人,何故?”对曰:“夏征舒弑其君,其罪大矣,讨而戮之,君之义也。抑人亦有言曰:‘牵牛以蹊人之田〔抑,辞也。蹊,径也〕,而夺之牛。’牵牛以蹊者,信有罪矣,而夺之牛,罚已重矣。诸侯之从也,曰讨有罪也。今县陈,贪其富也。以讨召诸侯,而以贪归之,无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闻也。反之,可乎?”对曰:“可哉!吾侪小人所谓取诸其怀而与之也〔叔时谦言,小人意浅,谓譬如取人物于其怀而还之,为愈于不还也〕。”乃复封陈。(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
【译文】鲁宣公十一年,楚庄王发兵攻打陈国,告诉陈国人不要害怕,此举只是要讨伐弑君之贼少西氏家族。于是攻入陈国,杀死少西之后夏征舒,并把陈国设置为楚国的一个县。楚国大夫申叔时出使齐国返回,向楚庄王复命以后就回府去了。楚庄王派人责备他说:“夏征舒大逆不道,杀了自己的国君,寡人率领诸侯讨伐并杀掉了他,诸侯和楚国大夫都来向寡人祝贺,唯独你不向寡人祝贺,是什么缘故?”申叔时回答说:“夏征舒杀了他的国君,他当然是罪大恶极之人,君主兴义师讨伐并杀了他,是君王的大义。然而人们也有这么说的:‘牵着牛践踏了别人的田地,田主就把他的牛夺过去。’牵着牛践踏人家田地确实是有错误的,但因此就夺取他的牛,惩罚未免太重了。诸侯跟随君王行动,只说是为了讨伐有罪的人。可是现在君王竟把陈国改置为楚国的一个县,那就是贪图陈国的财富了。以讨伐贼逆之名来召集诸侯,而以贪图陈国财富作为结束,这恐怕不可以吧?”楚庄王说:“说得好啊!我没有听到过这些话。归还陈国的土地,可以吗?”申叔时回答说:“可以啊!以我等小人浅见,这就叫从他人怀中夺得,又还给了人家。”于是楚庄王又重新封立陈国。

穰苴斩将
【原文】司马穰苴者,田完之苗裔也。齐景公时,晋伐阿、甄,而燕侵河上,齐师败绩,景公患之。晏婴乃荐田穰苴,景公以为将军,将兵扞燕晋之师。穰苴曰:“臣素卑贱,君擢之闾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愿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乃可。”于是景公使庄贾往。穰苴既辞,与庄贾约曰:“旦日日中会于军门。”穰苴先驰至军,立表下漏待贾。贾素骄贵,亲戚左右送之,留饮,夕时乃至。穰苴曰:“何后期为?”贾谢曰:“大夫亲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枹鼓之急,则忘其身。今敌深侵,邦内骚动,士卒暴露于境,君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悬于君,何谓相送乎?”于是遂斩庄贾以徇。三军之士皆振栗,然后行。士卒次舍、井灶、饮食、问疾、医药,身自拊循之。悉取将军之资粮享士卒,平分粮食,最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后勒兵,病者求行,争奋赴战。晋师闻之,为罢去;燕师闻之,渡易水而解。于是追击之,遂取所亡故境而归,尊(尊原作立)为大司马。(群书治要·史记)
【译文】司马穰苴是田完的后裔。齐景公时,晋国攻打齐国的东阿和甄城,燕国侵犯齐国黄河南岸的领土,齐国的军队被打得大败,齐景公为此忧愁。晏婴于是向齐景公推荐田穰苴,景公就任命他做将军,领兵抵抗燕国和晋国的军队。穰苴说:“我向来地位低下,大王将我从平民中提拔起来,放在大夫之上,士兵不会服从,百姓不会信任。希望得到大王宠爱、国人尊重的一位大臣来做监军,事情才好办。”于是,景公派庄贾前往。穰苴辞别了齐景公,跟庄贾约定说:“明天正午,我们在营门会齐。”第二天,穰苴先赶到军营,设置了计时的木表和漏壶,等待庄贾。庄贾向来骄横自贵,亲戚朋友给他送行,留他饮酒,傍晚时才到达。穰苴说:“为什么超过约定的时刻?”庄贾表示歉意说:“大臣和亲戚们给我送行,所以耽搁了。”穰苴说:“作为将帅,接受命令的那一天,就应该忘掉自己的家庭;来到军队有纪律约束,就应该忘掉自己的父母;擂鼓进军的紧急时刻,就应该忘掉自己的生命。如今敌人侵入内地,国内人心不安,士兵们在边境上日晒风吹,国君睡觉不安稳、吃饭不香甜,百姓的生命都系在你手里,还谈什么送行呢?”于是将庄贾斩首,并向全军示众。全军的将士们都吓得发抖,然后出发。行军时,对于士兵安营、掘井、立灶、饮水、伙食、探问疾病、安排医药,穰苴都亲自过问和照顾他们,并拿出自己将军名下全部的给养来款待士兵,自己同士兵吃一样的口粮,而且是和那些吃得最少的人一样。三天之后率部队准备战斗,生病的士兵都请求跟随队伍行动,争先奋勇地奔赴战场。晋国的军队听到这个消息,就撤回去了;燕国军队听到这个消息,撤兵渡过黄河,向北退去。于是齐军趁势追击,收复了所有沦陷的土地,得胜而归。穰苴被任命为大司马。

孙武试兵
【原文】孙武者,齐人也,以兵法见于吴王阖庐。阖庐曰:“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可小试勒兵乎?”对曰:“可。”阖庐曰:“可试以妇人乎?”曰:“可。”于是许之,出宫中美人,得百八十人。孙子分为二队,以王之宠姬二人,各为队长。令之曰:“汝知而心与左右手背乎?”妇人曰:“知之。”孙子曰:“前,则视心;左,则视左手;右,则视右手;后,则视背。”妇人曰:“诺。”乃设斧钺,三令而五申之。于是鼓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而五申之。鼓之左,妇人复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斩左、右队长。吴王从台上观,见且斩爱姬,大骇,趣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将军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愿勿斩也!”孙子曰:“臣已受命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遂斩队长二人以徇。用其次为队长,于是复鼓之。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矩绳墨,无敢出声者。于是孙子使使报曰:“兵已整,唯王所欲用之,虽赴水火犹可也。”吴王曰:“将军罢休就舍,寡人不愿下观。”孙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实。”于是阖庐知孙子能用兵也,卒以为将。西破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群书治要·史记)
【译文】孙武是齐国人,因为擅长兵法,被吴王阖庐接见。阖庐说:“你的十三篇兵书,我全读过了,能够演试一下排兵布阵吗?”孙武回答说:“可以。”阖庐说:“可以用妇女试试吗?”孙武说:“可以。”阖庐就答应了他,叫出宫里的美女,总计一百八十人。孙武将她们分成两队,让吴王宠爱的两个侍妾分别担任各队的队长,命令她们说:“你们知道你们的心、左右手和背吗?”妇人们说:“知道。”孙武说:“当我发令时,向前,就看你们心口所对的方向;向左,就看左手所在的方向;向右,就看右手所在的方向;向后,就看背所对的方向。”妇人们说:“是。”号令已经交待清楚,就陈设了斧钺等刑具,当即又把已经宣布的口令反复交待了好几遍。于是击鼓传令,让她们向右,妇人们大笑起来。孙武说:“纪律不清楚,号令不熟悉,这是将领的过错。”又反复交待了好几遍。然后击鼓传令,让她们向左,妇人们又大笑。孙武说:“纪律不清楚,号令不熟悉,这是将领的过错。既已明白,却不依照号令去做,这是军官和士兵的过错。”欲杀左、右两队的队长。吴王在台上观看,看到要杀自己心爱的侍妾,大吃一惊,急忙派使者传下命令说:“我已经知道将军善于用兵了。我如果没有这两个妃子,就连饭都吃不下去,希望不要杀她们!”孙武说:“我既然奉命做了将领,将领在军队里,可以不接受君王的命令。”于是杀了两个队长以示众。又派两个人担任队长,于是再次击鼓操练。这次妇人们向左向右、上前退后、下跪起立,都符合命令和纪律的要求,没有人敢吭声。这时,孙武派人向吴王报告说:“队伍已经操练整齐,听凭大王使用她们,即使叫她们赴汤蹈火也做得到。”吴王说:“将军回去休息吧,我不愿下来观看。”孙武说:“大王只是喜欢我的兵书,却不能付诸实践。”于是阖庐知道孙武善于用兵,后来终于任命他做了将军。吴国军队向西打败强大的楚国,攻占郢都,向北威震齐国和晋国,在诸侯中威名显扬。

吴起为将
【原文】吴起者,卫人也。魏文侯以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粮,与士卒分劳。卒有病疽者,吴起为吮之。卒母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不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而遂死于敌。今又吮此子,妾不知其死处矣,是以哭之。” (群书治要·史记)
【译文】吴起是卫国人。魏文侯用他做主将。他与最下等的士兵穿同样的衣服、吃同样的饭;睡觉不铺设柔软的垫褥,行军不骑马乘车;亲自背负军粮,替士兵分担劳役。有个生了恶性毒疮的士兵,吴起替他吮吸脓汁。士兵的母亲听到消息后哭了起来。有人说:“你儿子只是个兵,将军却亲自吮吸他的毒疮,你哭什么呢?”母亲说:“你不知道啊!往年吴将军替孩子的父亲吮吸毒疮,孩子的父亲在战斗中有进无退,战死在沙场上。如今吴将军又给我儿子吮吸毒疮,我不知道他会死在哪里,因此而哭。”

赵奢贤能
【原文】赵奢者,赵之田部吏也。收税,而平原君家不肯出,奢以法治之,杀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怒,将杀奢,因说曰:“君于赵为贵公子,今纵君家而不奉公,则法削,法削则国弱,国弱则诸侯加兵,诸侯加兵,是无赵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贵,奉公如法,则上下平,上下平则国强,国强则赵固,而君为贵戚,岂轻于天下邪?”平原君以为贤,言之王。王用之治国赋,国赋大治,民富而府库实。秦伐韩,军阏与。王乃令奢将,救之,大破秦军。惠文王赐奢爵号为马服君。(群书治要·史记)
【译文】赵奢是赵国的一个征收田赋的官吏。征收租税时,平原君家不肯缴纳,赵奢依法办理,杀了平原君家九个管事的人。平原君发怒,准备杀赵奢。赵奢趁机劝说道:“您在赵国是贵公子,现在纵容您家而不奉公办事,那么国法就会削弱;国法削弱,国家就会衰弱;国家衰弱,各国就会进兵侵犯;各国进兵侵犯,赵国就不能存在。那么,您怎么能保持这样的富贵呢?像您这样地位高贵的人,能够奉公守法,那么全国上下就会安定;上下安定,国家就会强盛;国家强盛,赵国就会巩固。而您是尊贵的皇亲,难道会被天下轻视吗?”平原君认为赵奢贤能,就把他推荐给了赵王。赵王任用他管理全国赋税,结果国家赋税工作搞得很好,百姓富裕,国库充实。秦国进攻韩国,军队驻扎在阏与。赵王便派赵奢为将去援救韩国,结果打败了秦军。赵惠文王赐赵奢封号为马服君。

纸上谈兵
【原文】孝成王立。秦与赵兵相距长平,使廉颇将,固壁不战。秦之间言曰:“秦之所恶,独畏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赵王因以括为将,代廉颇。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之善。括母问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则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及括将行,其母上书曰:“括不可使将。”王曰:“何以?”对曰:“始妾事其父,时为将,身所奉饭而进食者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大王及宗室所赏赐者,尽以与军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问家事。今括一旦为将,东向而朝,军吏无仰视之者,王所赐金帛,归藏家,而日视便利田宅可买者。王以为何如其父?父子异心,愿王勿遣。”王曰:“母置之,吾已决矣。”终遣之。括既代廉颇,悉更约束,易置军吏。秦将白起闻之,纵奇兵,射杀括。数十万之众遂降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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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5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孝顺篇
秦悉坑之。(群书治要·史记)
【译文】赵孝成王即位。秦国和赵国的军队在长平对峙。赵王派遣廉颇带兵抗秦,赵军坚守营垒不出战。秦国的间谍传布流言说:“秦国最担心的就是赵奢的儿子赵括担任将军。”赵王因此用赵括为将,替代廉颇。赵括年轻时学习兵法,谈论军事,认为天下没有谁能比得上自己。他曾经和他父亲赵奢谈论用兵,赵奢难不住他,但并不认为他能力强。赵括的母亲问赵奢为什么这样认为,赵奢说:“战争是要死人的,可他却说得那么轻易。赵国不用他当将领倒也罢了,如果一定用他为将领,使赵国吃败仗的一定是他。”等到赵括将要出发,他母亲上书给赵王,说道:“不能派赵括当将军。”赵王说:“为什么?”回答说:“当初我侍奉他父亲的时候他父亲正当大将,他每天亲自端饭端汤招待吃喝的有几十个人,结交为朋友的有几百个人;大王和王族所赏赐的东西,全部分给军官及僚属;从接受命令的那天起,就不过问家里的事。现在赵括刚做将军,就面向东方接受部下的拜见,军官没有敢抬头看他的;大王赏赐的金银绸缎,他都拿回来收藏在家,而且天天打听便宜合适、可以买下的田地房屋。大王觉得这哪一点像他父亲?父亲与儿子的想法不同,希望大王不要委派他。”赵王说:“老人家别管这件事了,我已经决定了。”赵王终于派遣赵括为将。赵括代替廉颇以后,全部更改了纪律和号令,撤换了军官。秦将白起听到这些以后,派出奇兵,射死了赵括。于是,赵国几十万大军投降秦军,秦军将其全部活埋。

灾祥第八
太戊胜妖
【原文】帝太戊立,伊陟为相〔伊陟,伊尹子也〕。亳有祥,桑谷共生于朝,一暮大拱〔祥,妖怪也。二木合生,不恭之罚〕。太戊惧,问伊陟,曰:“臣闻妖不胜德。帝之政,其有阙与?帝其修德。”太戊从之,而祥桑枯死。殷复兴,故称中宗。(群书治要·史记)
【译文】帝太戊即位,任命伊陟为相。当时亳都出现了怪异之兆,一棵桑树和一棵楮树合抱而生长于朝堂,一夜之间长得一个人不能合抱。太戊感到恐惧,问伊陟,伊陟说:“我听说,妖怪不能战胜有德的人。君王的政令大概有什么失误吧?请您注意推行德政!”太戊听从了他的话,随之怪树便枯萎死去。殷朝又得以中兴,所以太戊被称为“中宗”。

殷国大妖
【原文】武王伐殷,得二丈夫而问之曰:“殷之将亡,亦有妖乎?”其一人对曰:“有。殷国尝雨血雨灰雨石,小者如椎,大者如箕,六月雨雪深尺余。”其一人曰:“是非国之大妖也。殷君喜以人喂虎,喜割人心,喜杀孕妇,喜杀人之父,孤人之子,喜夺喜诬,以信为欺,欺者为真,以忠为不忠;忠谏者死,阿谀者赏;以君子为下,急令暴取,好田猎,出入不时,喜治宫室修台池,日夜无已;喜为酒池肉林糟丘,而牛饮者三千;饮人无长幼之序、贵贱之礼;喜听谗用举,无功者赏,无德者富;所爱专制而擅令,无礼义,无忠信,无圣人,无贤士,无法度,无升斛,无尺丈,无称衡。此殷国之大妖也。”(群书治要·六韬)
【译文】武王讨伐商朝,遇到两个成年男子便问道:“殷国之所以将要灭亡,也有反常怪异之事吗?”其中一人答道:“有。殷国曾下血雨、灰雨、石雨,小的像锥尖,大的如箕斗,六月下雪深达尺余。”另一人说:“这还不是亡国的大怪异现象。纣王喜欢用人来喂虎;喜欢挖人的心;喜欢剖开孕妇肚子;喜欢杀人之父,让人当孤儿;喜欢豪夺和诬陷,把诚信说成欺骗,把欺骗当作真实,把忠信者视为不忠;忠臣劝谏者被处死,阿谀奉承者受到奖赏,以君子为卑下之人;政令多变,暴取豪夺;喜好打猎,出入没有一定的时节;喜欢修造宫室台池,日夜不停;喜欢建造酒池肉林和酒糟堆成的小山,招集三千人狂饮;且饮酒者不分长幼的序次、不讲贵贱的礼节;喜欢听信谗言,任用他们举荐的人,无功者受赏,无德者居富;所喜爱的人是专制而独揽政令之人,不讲礼义、不讲忠信,朝中无圣人、无贤士,国家没有合理法度,没有升斗等大小的标准,没有量长短、称轻重的标准器具。这些都是殷国大反常、怪异之事。”

齐侯消灾
【原文】二十六年,齐有彗星〔出齐之分野〕,齐侯使禳之〔禳,除〕。晏子曰:“无益也,只取诬焉〔诬,欺也〕。天道不谄〔谄,疑也〕,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翼翼,恭也。聿,惟也。回,违也。言文王德不违天人,故四方之国归往之〕。’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于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若德回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公悦,乃止。(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
【译文】鲁昭公二十六年,齐国上空有彗星出现,齐景公想要请巫师祭祷消灾。晏婴说:“这没有什么用,只能招来欺骗。天道不会接受巴结奉承,也不会背离其原有的意志,为什么要去祭祷?况且天上有彗星,是用来扫除污秽的。君主没有污秽的德行,又何必祭祷呢?如果德行有污秽,即使祭祷,又能减轻什么呢?《诗经》说:‘惟有这位周文王,小心翼翼。光明正大地事奉天帝,招来福禄无量。他的德行没有邪恶,以致四方之国都来归附。’君王只要没有违背道德,四方诸侯都会来归附,又何必恐惧彗星呢?《诗经》说:‘我没有所借鉴的,要有就是夏后和商。由于政事邪恶混乱的缘故,民众终于流亡。’如果德行邪恶混乱,人民将要流亡,祝史的祷告,也是不能弥补的。”齐景公听了晏婴的话后很高兴,就中止了祭祀消灾的念头。

昭王除灾
【原文】六年,楚有云如众赤鸟,夹日而飞三日。楚子使问诸周太史,周太史曰:“其当王身乎〔曰为人君,妖气守之,故为当王身〕!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禜,禳祭〕。”王曰:“除腹心之疾,而寘诸股肱,何益?不谷不有大过,天其夭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遂不禜。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
【译文】鲁哀公六年,楚国上空连续三天出现像一群红鸟似的云彩,在太阳两边飘飞。楚昭王派人去询问周太史,周太史回答说:“这是一种凶兆,可能应验在大王您身上。不过,假如举行祭祀消灾,可以把灾祸转移到令尹或司马身上。”楚昭王说:“把腹心的疾病除掉,却转移至大腿胳膊,有什么益处?我如果没有大的过错,上天能让我灭亡吗?如果因有罪而受到惩罚,又怎能转移呢?”于是楚昭王取消了祭祀消灾。孔子赞美说:“楚昭王懂得大道了。他不丧失国家,是当然的!”

景公荧惑
【原文】宋景公之时,荧惑在心,公惧,召子韦而问之,曰:“荧惑在心,何也?〔子韦,宋之太史〕”子韦曰:“荧惑者,天罚也;心者,宋分野也,祸当君。虽然,可移于宰相。”公曰:“宰相所与治国家也,而移死焉,不祥。”曰:“可移于民。”公曰:“民死,寡人将谁为君乎?”曰:“可移于岁。”公曰:“岁饥,民必饿死。为人君而杀其民以自活,其谁以我为君乎?是寡人之命固尽已(已下旧有乎字,删之),子无复言矣。”子韦再拜曰:“臣敢贺君。天之处高而听卑,君有至德之言三,天必三赏君命,今昔荧惑必徙三舍,君延年二十一岁。”是昔也,荧惑果徙三舍。(群书治要·吕氏春秋)
【译文】宋景公在位时,荧惑星(火星)出现在心星的位置,景公害怕,召来太史子韦询问,说:“荧惑星在心星的位置,是怎么回事?”子韦说:“荧惑星,是天上主管处罚的;心星的位置,正是宋国的天空领域。此祸要降到国君身上。即使这样,可(通过祈祷)把灾祸转移给宰相。”景公说:“宰相是帮助我治理国家的人,却把死转移给他,不吉祥。”子韦说:“可转移给百姓。”景公说:“百姓死了,寡人将做谁的国君呢?”子韦说:“可转移给(庄稼的)收成。”景公说:“收成不好,百姓必定饿死,作为国君而杀死他的百姓来使自己活命,谁还会拿我当作国君呢?这是寡人的命本来要完结了,你不要再说了。”子韦拜了两拜说:“我冒昧地祝贺您!上天在高处会听到地上的一切。国君您说了三句具有最高品德的话,上天必定三次赏您性命。今晚荧惑星一定会迁移到三舍之外,您将延年二十一岁。”这一夜,荧惑星果然迁移到三舍之外。

康王见瑞
【原文】宋康王之时,有雀生鹯于城之陬,使史占之,曰:“小而生大,必霸天下。”康王大喜。于是灭滕,伐诸侯,取淮北之地。乃愈自信,欲霸之亟成,射天笞地,斩社稷而焚之,骂国老之谏者,为无头之冠,以示有勇,国人大骇。齐王闻而伐之,民散城不守,王乃逃而死。故见祥而为不可,祥必为祸!(群书治要·贾子)
【译文】宋康王时,有只麻雀在城角生出了一只类似鹞子的晨风鸟。康王便让令史占卜,令史占后说:“小鸟生大鸟,必定要雄霸天下。”宋康王听后特别喜欢。于是他消灭了滕国,讨伐诸侯,并夺取了淮北地区。于是康王越发自信,想要霸业快点成就,向天上射箭,对地神进行鞭笞,断绝对土神、谷神之祭且焚烧其庙,责骂朝廷老臣中谏诤之人,制做无头人戴的帽子,以显示自己的勇敢。宋国人为之大惧。齐王听说后讨伐宋国,百姓离城而去,不予防守,康王只好逃跑而死。所以见到祥瑞而去做不应做之事,祥瑞必会变成祸患。


卷五 用人
知人第一
管鲍之交
【原文】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叔遂进管仲。管仲既用,任政于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壹匡天下,管仲之谋也。鲍叔既进管仲,以身下之,子孙世禄于齐,常为名大夫。世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群书治要·史记)
【译文】管仲,名夷吾,是颍上县人。年轻时经常和鲍叔牙在一起,鲍叔牙知道他有才德。管仲贫困,常占鲍叔牙便宜,鲍叔牙始终友好地对待他。不久,鲍叔牙服侍齐公子小白,管仲服侍齐公子纠。等到小白登位,公子纠死了,管仲被囚禁,这时鲍叔牙向齐桓公推荐了管仲。管仲被任用,在齐国当政,齐桓公因此称霸天下。九次会盟诸侯,扶持王室,稳定局面,这都是管仲的谋略。鲍叔牙推荐管仲之后,自己位于管仲之下,他的子孙世世代代都在齐国享受俸禄,多人成为齐国著名的大夫。天下人不称赞管仲的才德,而称赞鲍叔牙能够辨识人才。

识人第二
荆人善相
【原文】荆有善相人者,所言无遗策〔遗,失〕。庄王见而问焉,对曰:“臣非能相人也,能观(观原作视)人之友也。布衣也,其友皆孝悌,纯谨畏令,如此者,家必日益,身必日安,此所谓吉人也;事君也,其友皆诚信有行好善,如此者,事君日益,官职日进,此所谓吉臣也;人主也,朝臣多贤,左右多忠,主有失,敢交争正谏〔交,俱〕,如此者,国日安,主日尊,天下日服,此所谓吉主也。臣非能相人也,能观人之友也。”庄王喜(喜原作善)之,于是疾收士,日夜不懈,遂霸天下。(群书治要·吕氏春秋)
【译文】楚国有个善于给人看相的人,所说的不曾有失算。楚庄王召见他询问此事,他回答说:“我并非能给人看相,而是能观察此人的朋友。观察平民,如果他的朋友都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忠厚严谨、敬畏政令,那么像这样的人,家庭必然一天比一天兴旺,自己必然一天比一天安乐,这就是所说的吉人;观察侍奉君主的人,如果他的朋友都诚实守信、德行高尚、喜好为善,那么像这样的人,侍奉君主会一天比一天更好,官职会一天比一天高升,这就是所说的吉臣;观察君主,如果朝臣大多贤能,侍从大多忠诚,君主如有过失,他们都敢于据理劝谏,像这样的君主,国家会一天比一天安定,君主会一天比一天尊贵,天下人会一天比一天敬服,这就是所说的吉主。我并不能给人看相,只能观察人的朋友啊。”庄王认为他说得好,于是大力招纳贤士,日夜不松懈,终于称霸天下。

管仲论相
【原文】管仲有病,桓公往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若不可讳,将何以诏寡人?”管仲对曰:“臣愿君之远易牙、竖刁、堂巫、公子开方。夫易牙以调味事公,公曰:‘唯烝婴儿之未尝也。’于是烝其首子而献之公。人情非不爱其子也,于子之不爱,将何有于公?公喜宫而妒,竖刁自刑而为公治内。人情非不爱其身也。于身之不爱,将何有于公?公子开方事公十五年,不归视其亲。于亲之不爱,焉能有于公?”桓公曰:“善。”管仲死,已葬,公召四子者废之。逐堂巫而苛病起,逐易牙而味不至,逐竖刁而宫中乱,逐公子开方而朝不治。桓公曰:“嗟!圣人固有悖乎?”乃复四子者。处期年,四人作难,围公一室,十日不通。公曰:“嗟!死者无知则已,若有知,吾何面目以见仲父于地下?”乃援素蠛以裹首而绝。死十一日,虫出于户,葬以扬门之扇,以不终用贤也。(群书治要·管子)
【译文】管仲有病,桓公前去探问,说:“仲父的病变重了,如果发生不可避讳的事,你有什么话提前告知我吗?”管仲回答说:“我希望您疏远易牙、竖刁、堂巫、公子开方。易牙用烹饪侍候您,您说唯有蒸婴儿的味道不曾尝过,于是易牙就蒸了他的第一个儿子献给您。就人之常情来说,没有不爱自己儿子的,易牙对自己的儿子都不爱,怎么会爱您呢?您爱女色而(后宫内多)妒忌,竖刁就自阉而替您管理内宫。就人之常情来说,没有不爱自己身体的,竖刁对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怎么会爱您呢?公子开方侍奉您,十五年没有回家探视亲人,连亲人都不爱,怎么会爱您呢?”桓公说:“说得对。”管仲去世,殡葬之后,桓公召见这四个人,并罢免了他们的官职。驱逐了堂巫后,各种杂症不断发生;驱逐了易牙后,许多美味吃不到;驱逐了竖刁后,宫室内秩序混乱;驱逐了公子开方后,朝堂管理无序。桓公说:“啊!圣人原来也有谬误之处呀!”于是恢复了四人的官职。过了一年,四人作乱,把桓公拘禁在一间屋子里,十天不与外界沟通。桓公说:“唉!死了没有知觉就罢了,如果有知觉,我有什么面目见仲父于地下呢?”于是就拿自己白色的头巾裹头而死。死了十一天,尸体腐烂,蛆虫都爬出门户,人们才知道桓公死了,遂用废弃的门板收葬了尸体。这都是因为他没有始终如一地任用贤能。

择人而树
【原文】阳虎得罪,北见简子曰:“自今以来,不复树人矣。”简子曰:“何哉?”对曰:“夫堂上之人,臣所树者过半矣;朝廷之吏,臣所立者亦过半矣;边境之士,臣所立者亦过半矣。今夫堂上之人,亲却臣于君;朝廷之吏,亲危臣于法;边境之士,亲劫臣于兵。”简子曰:“唯贤者为能复恩,不肖者不能。夫树桃李者,夏得休息,秋得食焉;树蒺藜者,夏不得休息,秋得其刺焉。今子之所树(树原作种)者,蒺藜也,非桃李也。自今已来,择人而树之,毋已树而择之也。” (群书治要·说苑)
【译文】阳虎因事被降罪,北去晋国谒见赵简子说:“从今以后,我不再培养人了。”赵简子问:“为什么呢?”阳虎回答说:“那朝堂上的大臣,我所培养的超过了半数;朝廷中的官吏,我所培养的也超过了半数;那边境上的将士,我所培养的还是超过了半数。现在那朝堂上的大臣,亲自在君王面前排斥我;朝廷中的官吏,亲自以刑法来危害我;边境上的将士,亲自以武力劫持我。”赵简子说:“只有贤人才能报恩,不贤的人是不能的。种植桃李的人,夏天能在树荫下得到休息,秋天能得到果实吃;种植蒺藜的人,夏天没有树荫可休息,秋天得到的是棘刺。现在你所栽培的就是蒺藜,并不是桃李。从今以后,要选择人材来进行培养,不要已经栽培了才选择。”

尚贤第三
得师者王
【原文】魏武侯尝谋事,群臣莫能及,罢朝而有喜色。吴起进曰:“昔楚庄王谋事,群臣莫能及,罢朝而有忧色。曰:‘寡人闻之,世不绝圣,国不乏贤,能得其师者王,能得其友者霸。今寡人不才,而群臣莫之过,国其殆矣!’庄王所忧,而君悦之,臣窃惧矣。”于是武侯乃惭。(群书治要·吴子)
【译文】魏武侯曾经和群臣商议国事,群臣的见解都不如他,他退朝以后面有喜色。吴起进谏道:“从前楚庄王曾经和群臣商议国事,群臣都不及他,他退朝后面有忧色。说:‘我听说世上不会没有圣人,国家不会缺少贤人。能得到他们做老师的,可以称王;得到他们做朋友的,可以称霸。现在我没有才能,而群臣还不如我,楚国危险了。’楚庄王所忧虑的事,您却反而喜悦,我私下深感忧惧。”于是魏武侯感到很惭愧。

楚国之宝
【原文】秦欲伐楚,使使者往观楚之宝器。楚王闻之,召令尹子西而问焉,曰:“秦欲观楚之宝器,吾和氏之璧、随侯之珠,可以示诸?”令尹子西对曰:“不知也。”召昭奚恤而问焉,昭奚恤曰:“此欲观吾国得失而图之。宝器在贤臣,珠玉玩好之物,非宝之重者也。”王遂使昭奚恤应之。昭奚恤为东面之坛一,为南面之坛四,为西面之坛一。秦使者至,昭奚恤曰:“君客也,请就上位东面,令尹子西南面,太宗子敖次之,叶公子高次之,司马子反次之。”昭奚恤自居西面之坛,称曰:“客欲观楚之宝器,楚国之宝者,贤臣也。理百姓,实仓廪,使民各得其所,令尹子西在此;奉珪璧使诸侯,解忿悁之难,交两国之欢,使无兵革之忧,太宗子敖在此;守封疆,谨境界,不侵邻国,邻国亦不见侵,叶公子高在此;理师旅,整兵戌,以当强敌,提枹鼓以动百万之众,所使皆趣汤火、蹈白刃,出万死不顾一生,司马子反在此;怀霸王之余议,摄(摄原作撮)治乱之遗风,昭奚恤在此。唯大国之所观。”秦使者瞿然无以对。使者反,言于秦君曰:“楚多贤臣,未可谋也。”遂不伐楚。(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秦国想攻打楚国,派使臣去察看楚国的国宝。楚王听到这个消息,就召见令尹子西来询问说:“秦国要看楚国的国宝,我的和氏璧、随侯之珠,可以拿给他们看吗?”令尹子西答道:“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楚王)又召见昭奚恤来询问,昭奚恤回答说:“这是想观察我国政治的利弊而图谋侵犯(不在于想看宝物)。国宝就是贤臣,珠玉之类的赏玩之物,不是值得珍视的国宝。”楚王于是就派昭奚恤应付这件事。昭奚恤在东面建了一座土台,在南面建了四座土台,在西面建了一座土台。秦国使者到来,昭奚恤说:“先生是客人,请您坐在面朝东的上位。”令尹子西面向南而坐,太宗子敖、叶公子高、司马子反依次就座,昭奚恤自己坐在面西的土台上。他说:“客人想看看楚国的国宝,而楚国所珍视的是贤能的臣子。若论及治理百姓,充实府库,使百姓各得其所,令尹子西就在这里;若论及捧着玉硅玉璧,出使各诸侯国,消解彼此的愤怒和怨仇,结交两国的友谊,使国家没有战争的忧患,太宗子敖就在这里;若论及保卫国土,严守疆界,不侵犯邻国,也不被邻国侵犯,叶公子高就在这里;若论及管理军队,整治军备,来抵抗强大的敌人,亲自擂战鼓来激励百万大军,他的部下都能赴汤蹈火,面对刀剑,万死不辞,司马子反就在这里;心怀曾为霸主的先王留下的治国主张,整顿治世乱世的遗风,我昭奚恤也在这里,请大国的使者随意看吧!”秦国的使者吃惊地看着,答不出话来。秦国的使者回国后对秦王说:“楚国有很多贤臣,不能打楚国的主意。”于是就没有攻打楚国。

南郭先生
【原文】昔齐王好听竽声,必令三百人合吹而后听之,廪以数人之俸。南郭先生不知吹竽者也,以三百人合吹,可以容其不知,因请为王吹竽,虚食数人之俸。嗣王觉而改之,难彰先王之过,乃下令曰:“吾之好闻竽声,有甚于先王,欲一一列而听之。”先生于此逃矣。推贤之风不立,滥举之法不改,则南郭先生之徒盈于朝矣。才高守道之士日退,驰走有势之门日多矣。虽国有典刑,弗能禁矣。让道不兴之弊,非徒贤人在下位,不得时进也,国之良臣,荷重任者,亦将以渐受罪退矣。(群书治要·晋书)
【译文】昔日齐宣王爱听吹竽的乐声,且一定让三百人一起吹竽来听,官方给每人发放几个人的薪酬。有个南郭先生是个根本就不会吹竽的人,认为是三百人一起吹竽,可以包容其不会,因而他就请求为齐王吹竽,白拿几个人的薪俸。后来继位的齐湣王发觉了这一情况想予以改正,又怕彰显出先王的过失,就下令说:“我喜欢听竽声,比先王更甚,但我想听一个人一个人依次吹竽。”南郭先生因此就溜走了。推选贤才之风不立,过滥地举荐士人之法不改,那么像南郭先生这样的人就满朝都是了。才智高超、守持道义之士日见贬退,奔走于有权势者之门的人就会一天天增多。尽管国家有法典刑罚,也不能遏止这种情况。推贤让能之道不能实行的弊端,不仅仅是贤人处于下位,得不到及时进用,就是担负国家重任的忠良之臣,也将会逐渐受到惩处而被贬退了。

子张去鲁
【原文】子张见鲁哀公,见七日,哀公不礼,托仆夫去,曰:“臣闻君好士,故不远千里之外,百舍重趼,不敢休息以见君,见七日,而君不礼。君之好士也,有似叶公子高之好龙也。叶公子高好龙,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于是也,天龙闻而下之,窥头于牖,拖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今臣闻君好士,故不远千里之外以见君,七日不礼。君非好士也,好夫似士而非士者也。《诗》曰:‘中心臧之,何日忘之。’敢托而去。”(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子张去拜见鲁哀公,求见七天,鲁哀公不以礼召见,子张托仆人带话:“臣下听说主公喜欢士人,因此不远千里,中途住宿百次,脚上磨起层层厚茧,来不及歇一口气就来拜见主公,求见了七天,而君主您不给予应有的礼遇。(看来)君主喜欢士人,就像叶公子高喜欢龙一样。叶公子高喜欢龙,用木工圆规来摹画龙,用木工凿子来雕刻龙,房子里雕刻绘画的都是龙。于是,天上的龙听说后就从天而降,把头伸进窗子,尾巴拖在厅堂。叶公看见后,丢开它回头就跑,吓得失魂落魄。(这样看来)叶公喜欢的不是龙,他喜欢的是像龙而又不是龙的东西。而今臣下听说君主喜欢士人,所以不远千里跋涉来见君主您,求见七天,君主您不予礼遇。看来,君主您喜欢的不是士人,而是喜欢像士人而又不是士人的人。《诗经》说:‘把这个人的好处记在心里,没有哪一天忘记。’我要走了,冒昧地托人带话给您。”

宣王拜相
【原文】昔者邹忌以鼓琴见齐宣王,宣王善之,与语三日,遂拜以为相。有稷下先生淳于髠之属,七十二人,乃相与俱行,见邹忌曰:“狐白之裘,补之以弊羊皮,何如?”忌曰:“诺,请不敢杂贤以不肖。”髠曰:“方内而圜缸,何如?”忌曰:“诺,请谨门户,不敢留客。”髠等曰:“三人共牧一羊,羊不得食,人不得息,何如?”忌曰:“诺,请减吏省员,使无扰民。”淳于髠等三称(称原作辞),邹忌三知之,如应响。淳于髠等辞屈,辞而去。(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从前,邹忌以善于弹琴谒见齐宣王。宣王认为此人不错,与他一连谈了三天,遂拜邹忌为相国。有一天,齐国稷下学者淳于髠等一行七十二个人,结伴一起去见邹忌说:“雪白的狐皮袍子,补上一块旧羊皮,怎么样?”邹忌说:“噢,请不要把贤能之士与不肖之徒相混杂。”淳于髠说:“能装进方形的器物,现在想装圆形的缸,怎么办?”邹忌说:“噢,请谨慎门户,不敢留宾客。”淳于髠等人说:“三个人一起牧放一只羊,羊得不到草吃,人也没工夫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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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5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持戒篇
怎么办?”邹忌说:“噢,请裁减官吏,减少冗员,使其不要侵扰百姓。”淳于髠等人三次设问,邹忌都理解其寓意,像回音与声响那样迅速准确地作出回答。淳于髠等人理屈辞穷,只好告辞而去。

纳贤第四
九九之术
【原文】齐桓公设庭燎,期年而士不至。于是有以九九之术见者,公曰:“九九足以见乎?”对曰:“臣非以九九为足以见。臣闻主君待士,期年而士不至。夫士之所以不至者,君天下之贤君也,四方之士,皆自以不及,故不至也。夫九九薄能耳,而君犹礼之,况贤于九九者乎?”公曰:“善。”乃因礼之。期月,四方之士相携而并至。(群书治要·说苑)
【译文】齐桓公在厅堂上设置了照明的大蜡烛(为了对前来求见的士人表示敬意),过了一年,却没有士人前来。这时,有个会背九九乘法口诀的人来求见,齐桓公说:“懂得九九算术口诀哪值得来求见呢?”此人回答说:“我并不认为凭九九算术口诀便值得求见。我听说君主(在厅堂上设置了明烛)礼待士人,过了一年却没有士人来。士人之所以不来,是因为君主是天下的贤君,四方的士人,自认为不及君王,所以没有来。这九九乘法口诀只是微小的技能,而您还能以礼相待这样的人,何况比懂得九九算术更有才能的人呢?”齐桓公说:“讲得好。”于是便以礼相待。过了一个月,四方的士人便携手而来。

择贤第五
文侯定相
【原文】魏文侯受子夏经艺,客段干木,过其闾,未尝不轼也。秦尝欲伐魏,或曰:“魏君贤人是礼,国人称仁,上下和合,未可图也。”文侯由此得誉于诸侯。文侯谓李克曰:“先王尝教寡人曰:‘家贫则思良妻,国乱则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则璜〔文侯弟名成也〕,二子何如?”对曰:“君不察故也。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寡人相定矣。”李克曰:“魏成子为相矣。”翟璜忿然作色曰:“以耳目之所睹记,臣何负于魏成子?西河之守,臣之所进也。君内以邺为忧,臣进西门豹。君谋欲伐中山,臣进乐羊。中山已拔,无使守之,臣进先生。君之子无傅,臣进屈侯鲋。臣何以负于魏成子!”李克曰:“且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岂将比周以求大官哉?且子安得与魏成子比乎?魏成子以食禄千钟,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所进五人者,君皆臣之。子恶得与魏成子比也?”翟璜逡巡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对,愿卒为弟子矣。”(群书治要·史记)
【译文】魏文侯向子夏学习儒家经典和才艺,以客礼对待段干木,每次经过段干木居住的邑里,总是下车凭轼表示敬意。秦国曾想进攻魏国,有人说:“魏国国君礼贤下士,上下和睦团结,不可图取。”魏文侯因此在诸侯中享有很高声誉。魏文侯对李克说:“先王曾教诲我说:“家贫就需娶贤妻,国乱就需选贤相。”现在宰相的人选,不是魏成子就是翟璜,两个人谁更合适?”李克回答说:“是君王没有考察的缘故。平时考察他亲近的人,富贵时考察他交往的人,做官时考察他举荐的人,穷困时考察他不做的事,贫贱时考察他不要的东西。从这五个方面就能够确定宰相人选了,哪里还用得着我说呢?”魏文侯说:“谁做宰相我已决定了。”李克说:“魏成子做宰相啦。”翟璜气愤得脸都变了颜色,说:“凭耳闻目睹的事实,我哪点比不上魏成子?西河郡守是我举荐的。君王内心为邺郡忧虑,我举荐西门豹做邺守;君王图谋攻灭中山国,我举荐乐羊为将;中山攻克后,找不到可镇守的人,我举荐先生你;君王的儿子没有师傅,我举荐屈侯鲋。我哪点比不上魏成子?”李克说:“您把我举荐给君王的原因,难道是打算结党营私来谋求大官吗?再说,您怎么能和魏成子相比呢?魏成子俸禄千钟,十分之九用在外面,十分之一用在家里。因此,他从东方招来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三位,君王都尊为老师。您所举荐的五位,君王都任为臣子。您怎么能和魏成子相比呢?”翟璜恍然若失,毕恭毕敬地向李克拜了两拜,说:“我是鄙陋的人,刚才的话说得不对,愿意终身做您的学生。”

任人第六
桓公用贤
【原文】有司请事于桓公,桓公曰:“以告仲父。”有司又请,桓公曰:“以告仲父。”若是者三。在侧者曰:“一则告仲父,二则告仲父,易哉为君。”桓公曰:“吾未得仲父则难,已得仲父之后,则曷为其不易也。故王者劳于求贤,逸于得人。舜举众贤在位,垂衣裳,恭己无为,而天下治;汤文用伊、吕,成王任周、邵,刑措不用,用众贤故也。”(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有关官员向齐桓公请示一件事情,桓公说:“将此事报告给仲父。”有关官员又有人来请示,桓公还是说:“将此事报告给仲父。”这样的请示与回答一连几次。在桓公身边侍候的人说:“一次是‘报告给仲父’,二次还是‘报告给仲父’,当个国君也太容易啦!”桓公说:“我没有得到仲父的时候当国君觉得很难,得到仲父之后,怎么能不容易呢?所以说,当君主的人寻求贤才是辛苦的,得到了贤才就轻松了。舜提拔了很多贤能的人主管各种事务,自己垂衣正身,威严而坐,不用有所作为,就使天下太平。商汤王、周文王任用伊尹、太公,周成王任用周公、邵(召)公,(结果)刑法都摆在那里用不上,这就是因为用了那班贤能之士啊。”

桓公知衣
【原文】晋平公问于叔向曰:“昔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不识其君之力乎?其臣之力乎?”叔向对曰:“管仲善制割,隰朋善削缝(缝原作齐),宾胥无善纯缘,桓公知衣而已,亦其臣之力也。”师旷侍曰:“臣请譬之以五味。管仲善断割之,隰朋善煎熬之,宾胥无善齐和之。羹已熟矣,奉而进之,而君不食,谁能强之?亦其君之力也。”(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晋平公问叔向说:“从前齐桓公多次成为诸侯会盟的盟主,匡正天下,不知道那是国君的功劳,还是臣子的功劳?”叔向回答说:“管仲善于剪裁,隰朋善于缝合,宾胥无善于镶边,桓公只知道穿衣而已,这是其臣子的功劳。”师旷在旁陪伴,插嘴说:“在下愿拿菜肴打个比方,管仲善于掌刀切割,隰朋善于煎炒烹煮,宾胥无善于调配作料,一盘佳肴做熟了,捧到君主面前,君主不吃,谁能强迫他吃?这也是君主的功劳吧!”

尊贤不用
【原文】子路问于孔子曰:“贤君治国,所先者何在?”孔子曰:“在于尊贤而贱不肖。”子路曰:“由闻晋中行氏尊贤而贱不肖矣,其亡何也?”子曰:“中行氏尊贤而弗能用,贱不肖而不能去。贤者知其不己用而怨之,不肖者知其必己贱而仇之。怨仇并存于国,邻敌构兵于郊,中行氏虽欲无亡,岂可得乎?”(群书治要 ·孔子家语)
【译文】孔子的弟子子路问孔子说:“一个贤明的国君治理国家,最先要做的是什么?”孔子说:“是尊重贤才而轻视无能之辈。”子路说:“我听说晋国的中行氏已经尊重贤能人才而轻视无能之辈了,他为什么灭亡了呢?”孔子说:“中行氏尊重贤才却不能重用他们,轻视无能之辈却不能撤换他们。贤能之人知道他不会重用自己而埋怨他,无能之辈知道他肯定轻视自己而仇恨他。埋怨、仇恨同时在国内存在,邻国的敌人又陈兵于国都郊外,虽然中行氏想不灭亡,怎么可能做到呢?”

郭氏之墟
【原文】昔齐桓公出,见一故墟而问之。或对曰:“郭氏之墟也。”复问郭氏曷为墟,曰:“善善而恶恶焉。”桓公曰:“善善恶恶,乃所以为存,而反为墟,何也?”曰:“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彼善人知其贵己而不用,则怨之;恶人见其贱己而不好,则仇之。夫与善人为怨,恶人为仇,欲毋亡,得乎?”(群书治要·桓子新论)
【译文】当年齐桓公外出,见到一古宅的废墟而询问。有人回答说:“这是郭氏宅院的废墟。”桓公又问郭氏宅院怎么会变成废墟呢,那人回答说:“这是因为他喜欢好人而憎恶恶人的缘故。”桓公说:“喜欢善人而憎恶恶人,这是使人得以保全之道,(其宅院)却反而成为一片废墟,这是为什么呢?”回答说:“郭氏虽喜欢好人而不加以重用,憎恶恶人而不赶走他们。那些好人知道他看重自己却不被重用,从而产生抱怨;恶人看到他鄙视自己而得不到喜欢,就会怨恨他。和好人结怨,和恶人结仇,要想不亡,行吗?”

宋燕见逐
【原文】宋燕相齐见逐,罢归之舍,召门尉陈饶等二十六人曰:“诸大夫有能与我赴诸侯者乎?”陈饶等皆伏而不对。燕曰:“悲乎哉!何士大夫易得而难用也。”陈饶对曰:“非士大夫易得而难用,君弗能用也。君不能用,则有不平之心,是失之己,而责诸人也。”燕曰:“其说云何?”对曰:“三斗之稷,不足于士,而君雁鹜有余粟,是君之一过也;果园梨栗,后宫妇女以相提挃,而士曾不得一尝,是君之二过也;绫纨绮縠,靡丽于堂,从风而弊,士曾不得以为缘,是君之三过也。且夫财者,君之所轻也;死者,士之所重也。君不能行君之所轻,而欲使士致其所重,譬犹铅刀畜之,干将用之,不亦难乎?”宋燕曰:“是燕之过也。” (群书治要·韩诗外传)
【译文】宋燕做齐国的卿相而被齐王驱逐,罢官回到家里,召集门尉陈饶等二十六人,对他们说:“各位大夫有愿意跟我找诸侯算账的吗?”陈饶等都伏在地上不回答。宋燕说:“令人悲伤啊!为什么士大夫容易得到却难以任用呢?”陈饶回答说:“不是士大夫容易得到难以任用,是先生不能任用他们。先生不能任用他们,他们就产生不服从的情绪。你这样说,是自己有过错却反而怪罪别人。”宋燕说:“所言指的是什么呢?”陈饶回答说:“你给每个士人三斗黍稷的薪俸,这远不够维持他们的生活,但是你家饲养的鸭鹅却有吃不完的小米,这是先生的第一个过错。你家果园的梨子栗子,内室里的妇女用来抛掷玩乐,可是士人却一颗都没有尝过,这是先生的第二个过错。你家的绫罗绸缎,华丽地悬挂在堂上,随风吹拂而变质败坏,而士人想用一点做衣服的边饰材料都得不到,这是先生的第三个过错。财物是先生所轻视的东西,死亡是士人所重视的东西。先生所轻视的东西尚且不能赐与,而希望士人献出他们所重视的东西,这好比像对待铅刀一样养护他们,而却要求像宝剑一样使用他们,这不是很困难吗?”宋燕说:“这是我宋燕的过错。”

马穷则逸
【原文】鲁定公问于颜回曰:“子亦闻东冶毕之善御乎?”对曰:“善则善矣!虽然,其马将必逸。”公不悦。其后三日,东冶毕之马逸,公闻之,促驾召颜回。颜回至,公曰:“前日寡人问吾子以东冶毕之善御,而子曰‘其马将逸’,不识吾子奚以知之?”颜回对曰:“以政知之而已矣。昔者帝舜巧于使民,而造父巧于使马。舜不穷其民力,造父不穷其马力。是以舜无逸民,造父无逸马。今东冶毕之御也,历险致远,马力尽矣。然而其心犹求马不已,臣以此知之。”公曰:“善哉!吾子之言,其义大矣,愿少进乎?”颜回曰:“臣闻之,‘鸟穷则噣,兽穷则攫,人穷则诈,马穷则逸。’自古及今,未有穷其下而能无危者也。”公悦。(群书治要·孔子家语)
【译文】鲁定公问孔子的弟子颜回说:“您也听说过东冶毕善于驾车的事吗?”颜回答道:“东冶毕确实是擅长驾车,虽然如此,我看他的马肯定会跑掉。”鲁定公听了很不高兴。过了三天,东冶毕的马果然逃跑了。定公听到这件事,催促车驾召见颜回。颜回到了,鲁定公说:“前日寡人问先生您关于东冶毕善于驾车的事,您却说他的马将跑掉。我不明白先生您是怎么预见到这件事的呢?”颜回答道:“臣下我从政事中明白这件事罢了。从前舜帝使用民众很有技巧,而造父驾驭马车也很有技巧。舜帝不穷尽民众的力气,而造父不穷尽马的力气。因此,舜时没有逃亡的百姓,造父驾车没有跑掉的马。现在东冶毕驾驭马车,历经险道又走远路,马的力气用尽了,但他心里还想着要求马奔跑不停。臣下根据这种情况知道马肯定会跑掉。”鲁定公说:“对啊!先生话中的道理太重要了,愿意稍作解释吗?”颜回说:“臣下我听说,‘鸟处境困窘时就会有互相啄斗的行为,兽处境困窘时就会互相争食,人处境困窘时就会有欺诈的匿行,马处境困窘时就会逃跑。’从古到今,从来没有使其臣民走投无路而他自己却能没有危险的人啊。”定公听了心悦诚服。

庞恭出使
【原文】魏庞恭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中有虎,王信之乎?”王曰:“不信也。”曰:“二人言,王信之乎?”曰:‘寡人疑矣。”曰:“三人言,王信之乎?”曰:“寡人信之矣。”庞恭曰:“夫市之无虎明矣,三人言而成有虎。今邯郸去魏远于市,议臣者过三人,愿王察之也。”魏王曰:“寡人知之矣。”及庞恭自邯郸反,谗口果至矣,遂不得见。(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魏国的庞恭陪从太子到邯郸去做人质,(临行前)对魏王说:“假如有一个人来说闹市里有老虎,大王信不信?”魏王说:“不信。”庞恭说:“有两个人那么说,大王信不信?”魏王说:“我会怀疑。”庞恭说:“三个人这么说,大王信不信?”魏王说:“我会相信有虎。”庞恭说:“闹市没有老虎,这是清清楚楚的事,三个人说有虎就使人信以为真。现在邯郸离魏国比这里离市场远多了,且议论我的人不止三个,我希望大王明察。”魏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等到庞恭从邯郸回来,不实之辞果然出现了,庞恭终于没有被魏王召见。

李憙出仕
【原文】李憙,字季和,上党人也。累辟三府不就,宣帝复辟为太傅属,固辞。世宗辅政,命憙为大将军从事中郎。憙到引见,谓憙曰:“昔先公辟君而不应,今孤命君而至,何也?”对曰:“先君以礼见待,憙得以礼进退;明公以法见绳,憙畏法而至。”帝甚敬重焉,迁太常司隶校尉。(群书治要·晋书)
【译文】李憙,字季和,上党郡人。魏朝多次征召他到三公府做官,他都不就职。司马懿又征召他做太傅的属官,他仍坚决推辞。司马师辅佐朝政时,命李憙做大将军从事中郎。李憙来到后引见入朝,司马师向李憙说:“当年我父亲征召您而您没有答应,现在我命您做官,为什么却来了呢?”李憙回答说:“您父亲是以礼节对待我,我就以礼节考虑退进;您是以法令硬性相邀,我是畏惧法令而来的。”司马师对李憙的为人非常敬重。晋朝建立后,李憙升任太常卿、司隶校尉。

绝缨存士
【原文】楚庄王赐群臣酒,日暮,酒酣,灯(灯原作华)烛灭,乃有引美人衣者。美人援绝其冠缨,告王曰:“今烛灭,有引妾衣者,援得其缨,持(持原作待)之矣。促上火,视绝缨者。”王曰:“赐人酒,使醉失礼,奈何欲显妇人节,而辱士乎?”乃命左右:“今与寡人饮,不绝冠缨者不欢。”群臣皆绝缨,而上火,尽欢而罢。居三(三原作二)年,晋与楚战,有一臣常在前,五合五获首而却敌,卒得胜之。庄王怪而问之,对曰:“臣往者醉失礼,王隐忍不暴而诛,常愿肝脑涂地,用颈血湔敌久(久原作人,改之)矣。臣乃夜绝缨者也。” (群书治要·说苑)
【译文】楚庄王赏赐群臣饮酒,天已黑了,酒兴正浓,灯烛忽然灭了。此时有人拽庄王妃妾的衣服,该妃妾顺手扯断了那人帽子上的带子,告诉庄王说:“刚才灯烛灭时,有人拽我衣裳,我揪断了他帽上的带子并拿来了,取灯火上来,看看谁是断了帽带子的人。”楚庄王说:“赐人饮酒,致使他们醉后失礼,怎么能为了显示妇人的贞节就羞辱勇士呢?”于是命令左右的人说:“今天与我饮酒,不扯断帽带子的人不算尽兴。”群臣都扯断了自己帽上的带子,然后才取火点灯,最后都尽兴而散。过了三年,晋国与楚国打仗,有一个臣子总冲杀在前,五次交战五次擒获敌军官,并打退敌军,最后取得胜利。楚庄王感到奇怪,就问他,那人回答说:“我从前醉后失礼,大王你克制忍耐,不使我出丑,也不杀死我。我常怀着肝脑涂地、以颈上的鲜血溅洒到敌人身上的决心,这已有很久时间了。我就是那天夜里被美人揪断了帽上带子的人。”

宁戚干齐
【原文】宁戚欲干齐桓公,穷困无以自进,于是为商旅赁车以适齐,暮宿于郭门之外。桓公郊迎客,夜开门,辟赁车。宁戚饭牛于车下,击牛角,疾商歌。桓公闻之,曰:“异哉,此歌者,非常人也。”命后车载之。桓公反,宁戚见,说桓公以全境内。明日复见,说桓公以为天下。桓公大悦,将任之,而群臣争之,曰:“客卫人,去齐不远,不若使人问之,而贤也,用之未晚也。”桓公曰:“不然。问之恐有小恶,以其小恶,忘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之士也。且人固难全,权用其长者。”遂举而授之以为卿。当此举也,桓公得之矣,所以成霸也。 (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宁戚想投奔齐桓公为他效力,但因穷困而没有办法进见,于是他给长途贩运的商人做赶车的雇工才来到齐国,夜晚在外城的门外住宿。桓公到郊外迎接客人,夜间打开城门,派人叫赶车的雇工回避,宁戚正在车下喂牛,(望见桓公)就敲着牛角激切地唱起凄厉的商调歌曲。桓公听到歌声,说:“奇异啊,这位唱歌的人,他不是普通人!”命令身后的车载上宁戚。桓公回城,宁戚进见,以完备国内政事劝说桓公。第二天又进见,以称霸天下之计劝说桓公。桓公非常高兴,打算重用他。大臣们提出不同意见,说:“这位客人是卫国人,离齐国不远,不如派人去察访一下,若真是贤能之士,再任用也不晚。”桓公说:“不可这么做。察访了,恐怕他有些小缺点;因为他的小缺点,而忘记人家的大优点,这是君主失掉天下贤士的原因。而且,人本来难于十全十美,应权衡而用其所长。”遂即提拔重用宁戚,授他为卿。由于此举得当,桓公得到了贤士,所以他后来成就了霸业。

举孝廉第七
韦彪论官
【原文】韦彪,字孟达,扶风人也。拜大鸿胪。是时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故守职益懈,而吏事寝疏,咎在州郡。彪上议曰:“孔子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绰优于赵魏老,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炼之吏,持心近薄。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在其所以磨之故也。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以阀阅。然其要归,在于选二千石。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人矣。”帝深纳之。(群书治要·后汉书)
【译文】韦彪,字孟达,扶风郡人。官居大鸿胪。这一时期,凡向皇帝陈说朝事的,大多谈到郡国举荐人才贡举大都不按政绩功勋次序,所以守职的人越来越懈怠,而官员们也慢慢疏懒,其过错在州郡一级。韦彪上书说道:“孔子曾说过:‘事奉双亲孝顺,故可将忠心移于事君。’所以访求忠臣,一定得在孝子之门。凡人的才学和德行很少能够兼备,所以孟公绰比赵、魏两国的家臣好,但却不能做滕和薛两个小国的大夫。忠孝的人,存心近于厚道,而经过磨练的官吏,存心近于刻薄。夏商周三代之所以能直道而行,是由于以忠厚相砥砺的缘故。士人应该把才行放在首位,不能单纯地只考虑他们的家世门第。然而它的要点,在于选二千石(郡守)。二千石贤能,那么贡举就能求得合适的人才了。”光武帝非常同意他的谏议。

隐之孝廉
【原文】吴隐之,字处默,濮阳人也。早孤,事母孝谨,爱敬著于色养,几灭性(性原作鄣)于执丧。居近韩康伯家。康伯母,贤明妇人,每闻隐之哭,临馔辍餐,当织投杼,为之悲泣。如此终其丧。谓伯曰:“汝若得在官人之任,当举如此之徒。”及伯为吏部,超选隐之,遂阶清级,为龙骧将军、广州刺史。州之北界有水,名曰“贪泉”,父老云:“饮此水者,使廉士变节。”隐之始践境,先至水所,酌而饮之,因赋诗曰:“古人云此水,一歃怀千金。试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在州清操愈厉,化被幽荒。诏曰:“广州刺史吴隐之,孝友过人,禄均九族,处可欲之地,而能不改其操,飨惟错之富,而家人不易其服,革奢务啬,南域改观,朕有嘉焉,可进号前将军,赐钱五十万、谷千斛。”(群书治要·晋书)
【译文】吴隐之,字处默,濮阳郡人。他早年丧父,侍奉母亲孝顺恭谨,特别是注重以和颜悦色来奉养母亲。母死,他过度伤悲,差点丧失了性命。他和韩康伯家是邻居。康伯的母亲是一位贤明老妇,她每听到吴隐之的哭声,吃饭时就停下不食,织布时就丢下梭子,同声哭泣,就这样到吴母丧满除服。她对韩康伯说:“你以后如果做了官,应当推举任用像吴隐之这样的人。”后来韩康伯进入吏部任职,越级提拔吴隐之,遂列入清廉官吏位置,做了龙骧将军、广州刺史。广州的北界有水名叫“贪泉”。当地父老传说:“饮了这个泉里的水,会使清廉的官员改变节操而贪污。”吴隐之踏入广州地界,先到贪泉去,舀水来喝,并赋了下面一首诗:“古人云此水,一歃怀千金。试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他在广州刺史任内,清廉操守较前更为严格,这种良好的风气,一直影响到边远的地区。晋安帝司马德宗颁诏褒扬、嘉奖说:“广州刺史吴隐之,孝行过人,把他所得的俸禄,均分给他的九族。他立身于有机会可以贪得的地位却不改变他的清操。自己不讲求生活享受,家人仍穿着布衣不加改换。他坚持革奢务俭,致使南方各地的不良社会风气得到了改变。朕对他的这种作风是很嘉许的,可奖给他‘前将军’的称号,赐钱五十万、谷千斛。”

辨贤佞第八
威王成治
【原文】齐威王初即位,九年之间,诸侯并伐,国人不治。于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视即墨,田野开,民人给,官无留事,东方以宁。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誉也。”封之万家。召阿大夫,语之曰:“自子之守阿,誉言日闻,然使使视阿,田野不开,民贫苦。昔日赵攻甄,子弗能救;卫取薛陵,而子弗知。是子以币厚吾左右以求誉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尝誉者,皆并烹之。遂起兵西击赵、卫,败魏于浊泽。于是齐国震惧,人人不敢饰非,务尽其诚,齐国大治。诸侯闻之,莫敢致兵于齐。(群书治要·史记)
【译文】齐威王即位之初,九年之间,诸侯同时进攻,百姓不得安宁。于是,威王召来即墨大夫,对他说:“自从先生治理即墨以来,诽谤的话每天都会传来。然而,我派人视察即墨,田地都已开垦,百姓生活丰足,公务没有积压,东部地区因此得到安宁。这是因为先生不会讨好我的左右来求取赞誉的缘故。”于是封给即墨大夫食邑一万户。又召来阿地大夫,并对他说:“自从你治理阿地以来,夸奖你的好话天天响在耳边。可是,我派人察看了阿地,田野没有开垦,百姓生活贫苦。过去赵国进攻甄城,你不能救援;卫国攻占了薛陵,你却不知道。你一定是拿钱贿赂了我的左右,以便求取赞誉。”当天就烹杀了阿大夫,并且连自己身边曾经吹捧阿大夫的人也一同烹杀。随即起兵向西攻击赵、卫,在浊泽打败魏国军队。于是齐国举国为之震惊,人人不敢文过饰非,一心一意,竭尽忠诚。齐国因此大治。诸侯听说以后,不敢再出兵进犯齐国。

臧孙哭哀
【原文】二十三年,孟孙恶臧孙,季孙爱之。孟孙卒,臧孙入,哭甚哀,多涕。出,其御曰:“孟孙之恶子也,而哀如是。季孙若死,其若之何?”臧孙曰:“季孙之爱我,疾疢也〔志相顺从,身之害〕;孟孙之恶我,药石也〔志相违戾,犹药石疗疾〕。美疢不如恶石。夫石犹生我〔愈己疾也〕,疢之美,其毒滋多。孟孙死,吾亡无日矣。” (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
【译文】鲁襄公二十三年,孟孙厌恶臧孙,可是季孙却喜爱他。孟孙死了,臧孙进入灵堂,哭声非常悲哀,流了很多眼泪。出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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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5 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的车夫对他说:“孟孙生前厌恶您,您却悲哀如此。季孙如果死了,您将会怎样呢?”臧孙回答说:“季孙喜欢我,犹如给我增添了疾病;孟孙厌恶我,犹如给了我治病的药物、石针。脸色显得好看的热症不如外表显得不美的石针。石针尚能使我活命,而热症似乎使我脸色很美,但其危害更大。如今孟孙死了,我的死期便为时不远了。”

晏子和同
【原文】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台。子犹驰而造焉〔子犹,梁丘据〕。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济,益也。泄,减也〕。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亦如羹〕。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献君之否,以成君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奸,民无争心。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
【译文】齐景公从猎场回来,宰相晏婴陪他在遄台休息。这时梁丘据驱车疾行到某处去。齐景公看到后就说:“只有梁丘据跟我最和谐。”晏婴回答说:“梁丘据只不过是一味保持(与您)意见相同,怎么能说是和谐呢?”齐景公说:“和谐与保持相同不一样吗?”晏婴回答说:“当然不同。和谐就好像做羹汤,用水火醋酱盐梅来烹调鱼肉,由厨师来拌和,调剂其味,增添不足的调料,减除其过重的味道。君子食用它,以便平和其心情。君臣之间的相处也是如此。君主所认为可行但实际上有不妥之处的,臣子则进言指出其不妥之处,从而使君主的决定合宜可行;君主所认为不可行而实际上有可行性的,臣子进言陈述可行的理由,以排除君主的不妥之处。因此,政事平和而不伪诈,民众没有争斗之心。现在梁丘据却不是这样。君王所认为可以的,他也说可以;君王所认为不可以的,他也说不可以。这就如同用清水调剂清水,谁又肯吃这淡而无味的东西呢?又像用琴瑟老弹一个声音,谁又爱听这单调的音乐呢?不应该保持意见完全相同和这是一个道理。”

释之论贤
【原文】张释之,字季,南阳人也。以赀为郎,事文帝,十年不得调,欲免归。中郎将爰盎知其贤,惜其去,乃请徙释之补谒者。释之既朝毕,因前言便宜事。文帝称善,拜释之为谒者仆射。从行,上登虎圈,问上林尉禽兽簿,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欲以观其能,口对响应无穷者。文帝曰:“吏不当如此邪?”诏拜啬夫为上林令。释之前曰:“陛下以绛侯周勃何人也?”上曰:“长者。”又复问:“东阳侯张相如何人也?”上复曰:“长者。”释之曰:“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效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其弊徒文具,无恻隐之实。以故不闻其过,陵夷至于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靡,争口辩无其实。且下之化上,疾于景响,举措不可不察也。”文帝曰:“善。”乃止。(群书治要·汉书)
【译文】张释之,字季,南阳郡人。他因家财富有得以选为郎官,侍奉文帝,十年来未能升迁,想请求免职回家。中郎将爰盎知道他贤能,舍不得他离去,于是奏请朝廷调迁张释之补谒者缺额。释之朝见文帝以后,趁此上前陈述利国便民的事。(听后)文帝称好,便提升释之做了谒者仆射。一次张释之跟随文帝出行,文帝登临虎圈,询问上林苑负责人所养禽兽的记录,提了十几个问题,这位负责人左瞧右看,都回答不上来。掌管虎圈的啬夫从旁代替负责人回答了文帝所问,且很全面,想以此来让皇上看到自己的能力,有问必答,滔滔不绝。文帝说:“官吏不是应该像这样吗?”遂下诏命啬夫做上林令。释之上前说:“陛下认为绛侯周勃是怎样的人物呢?”文帝回答说:“是个忠厚长者。”释之又问:“东阳侯张相是怎样的人物呢?”文帝仍答:“是忠厚长者。”张释之说:“像绛侯、东阳侯都被称为忠厚长者,可是这两人谈论事情时曾经连话都说不出口,难道让人们去学啬夫喋喋不休的伶牙利口么!秦朝因为任用了那些舞文弄墨的刀笔之吏,他们争着拿办事快和督察苛刻来相比高低,那样做的弊病只能是徒具形式,没有怜悯他人的真情。因此使皇上听不到自己的过错,政事衰败,传至二世,国家就土崩瓦解了。现在陛下因为啬夫口齿伶俐就越级提拔他,我担心天下人会随之效仿成风,争相重视口舌巧辩而不讲求实际。再说,下面仿效上面,会像影子随形、回响随声一样快,这一举措不能不仔细想想啊!”文帝说:“好!”于是收回了提拔啬夫的诏命。

景公夜移
【原文】景公饮酒,夜移于晏子,前驱款门曰:“君至。”晏子被玄端,立于门曰:“诸侯得微有故乎?国家得微有事乎?君何为非时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夫子乐之。”晏子曰:“夫布荐席,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移于司马穰苴之家,前驱款门曰:“君至。”穰苴介胄操戟立于门,曰:“诸侯得微有兵乎?大臣得微有叛者(叛者原作兵)乎?大臣得微有不服乎(旧无此句)?君何为非时而来?”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将军(将军原作夫子)乐之。”穰苴对曰:“夫布荐席,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移于梁丘据之家,前驱款门曰:“君至。”梁丘据左拥琴,右挈竽,行歌而出。公曰:“乐哉!今夕吾饮也。微彼二子者,何以治吾国;微此一臣者,何以乐吾身。” (群书治要·晏子)
【译文】景公饮酒,入夜后转移到晏子家来饮宴,前边带路的随从敲门说:“君主到了!”于是,晏子身披黑色朝服来到门口,一见景公便问:“诸侯们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国家该不会有什么事故吧?君主为何这个时候屈驾前来?”景公说:“现有香醇的美酒和优雅的音乐,我愿与先生共同享受。”晏子答道:“铺席设宴,安排簠簋等器具,有专人做,我不敢参与。”于是景公便转移到司马穰苴家去饮宴,前边带路的随从敲门说:“君主来了!”司马穰苴穿起甲胄、手持铁戟立于门口,一见景公便问:“诸侯是不是有军队来进攻?大臣是不是发动兵变?大臣是不是有不服从命令的?君主为何这时候前来?”景公说:“我带有香醇的美酒,动听的音乐,愿与您共享乐趣。”司马穰苴回答说:“铺设坐席,摆放簠簋等器具,有专人负责,我不敢参与。”景公只好又转移到梁丘据家去。带路的随从敲门说:“君主到了!”梁丘据左面有人抱着琴,右面有人持着竽,边走边唱出门迎接。景公说:“今夜饮酒赏乐,我真快乐啊!假如没有晏子与穰苴两个人,怎么能治理好我的国家?假如没有梁丘据,怎么让我快乐?”

齐宣九石
【原文】齐宣王好射,悦人之谓己能用强弓〔示有力也〕。其尝所用不过三石,以示左右。左右皆试引之,中关(关原作开)而止〔关,开弓弦至半而止〕,皆曰:“此不下九石,非王,其孰能用是?”宣王终身自以为用九石,岂不悲哉〔伤其自诬而不知实〕?非直士其孰不阿主?故乱国之主,患在乎用三石为九石〔力不足,而自以为有余也。其功德,其治理,皆亦如之〕。(群书治要·吕氏春秋)
【译文】齐宣王爱好射箭,喜欢别人夸自己能用硬弓。他曾使用的弓,拉力不超过三石(三石约合拉力360斤),拿给左右侍从看。左右侍从都试着拉弓,拉开一半就停止了,都说:“(要拉开)这弓力量不下九石,不是大王,有谁能用它?”宣王一辈子都自认为自己用的是拉力九石的弓,难道这不可悲吗?不是正直的士人,哪个不逢迎君主?所以,乱国的君主,忧患在于把“三石”当作“九石”。

恭王后觉
【原文】楚恭王有疾,召令尹曰:“常侍管苏与我处,常劝我以义。吾与处不安也,不见不思也。虽然,吾有得也。其功不细,必厚爵之。申侯伯与我处,常纵恣吾。吾所乐者,劝吾为之;吾所好者,先吾服之。吾与处欢乐之,不见则戚。虽然,吾终无得也,其过不细,必亟遣之。”令尹曰:“诺。”明日王薨,令尹即拜管苏为上卿,而逐申侯伯出之境。曾子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恭王之谓也。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于是以开后嗣,觉来世,犹愈没身不寤者也。(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楚恭王生了病,把令尹召来,说:“常侍管苏跟我在一起,常用正义之言规劝我。我跟他相处,不得安宁,见不到他时也不想他。尽管如此,我是有收获的。他的功劳不小,一定要给他更高的爵位。申侯伯跟我在一起,常放纵听任我之所为。我所喜欢的,他就鼓励我去干;我所爱好的,他就先让我去做。我跟他相处,感到快乐,见不到他时心里就闷闷不乐。尽管如此,我却一无所获。他的过失不小,一定要赶快把他打发走。”令尹说:“是。”第二天楚恭王去世了,令尹就马上拜管苏为卿,把申侯伯赶出国境。曾子说过:“人要死的时候,说出的话是善良的。”恭王就是这样。孔子说:“早晨得知真理,要我当晚死去都可以。”(楚恭王的做法)可以启发子孙,使后辈醒悟,还是胜过那些至死不悟的人。

曾母投杼
【原文】人有与曾子同姓名者杀人,有人告曾子母曰:“参乃杀人。”母方织如故。有顷,人复告之。若是者三,曾子母投杼逾垣而去。夫流言之并至,众人之所是非,虽贤智不敢自安(安原作毕),况凡人乎?(群书治要·新语)
【译文】从前有个和曾参同名同姓的人杀了人,有人告诉曾参的母亲说:“你儿子曾参杀了人。”曾参的母亲听了这话,仍然跟原来一样织着布帛。接着又有人来告诉她。如此接二连三,曾参的母亲终于扔下梭子翻墙逃跑了。可见流言蜚语一并袭来,众人都来说是道非,连贤德明智的人都不再自信,更何况普通的人呢?

指鹿为马
【原文】秦二世之时,赵高驾鹿而从行。王曰:“丞相何为驾鹿?”高曰:“马也。”于是乃问群臣,群臣半言马、半言鹿。当此时,秦王不敢信其直目,而从邪臣之言。鹿与马之异形,乃众人之所知也,然不能别其是非,况于暗昧之事乎?(群书治要·新语)
【译文】秦二世执政时,赵高驾驶着鹿车随从他出行。秦二世问:“丞相为什么要驾鹿呢?”赵高回答说:“这是马啊!”二世于是询问群臣,群臣一半说是鹿,一半说是马。在这个时候,秦二世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却听从了奸臣的话。马和鹿的形状不同,这是普通人都明白的,但是(秦二世)却不能分辨它的是非,更何况那些本身就暗昧不明的事情呢?

荀勖邪佞
【原文】荀勖,字公曾,颍阴人也。为中书监,加侍中。勖才学博览,有可观采,而性邪佞,与贾充、冯紞共相朋党。朝廷贤臣,心不能悦。任恺因机举充镇关中,世祖即诏遣之。勖谓紞曰:“贾公远放,吾等失势,太子婚尚未定,若使充女为妃,则不营留而自停矣。”勖与紞伺世祖间,并称充女淑令,风姿绝世,若纳东宫,必能辅佐君子,有《关雎》后妃之德。遂成婚焉。(群书治要·晋书)
【译文】荀勖,字公曾,颍阴人。任中书监,兼任侍中。他才学渊博,文采可观,但心性邪佞,与贾充、冯紞结为朋党,朝廷贤臣,心中很觉讨厌。任恺趁机荐举贾充(离开朝廷)镇守关中,武帝即诏命派遣他赴任。此时荀勖向冯紞说:“贾公如果再远放外任,我等就会失势。现趁太子司马衷还未订婚,如果能让贾充之女做太子妃,那就不用图谋而自会留在朝中了。”于是荀勖和冯紞借武帝空闲之机,齐声称赞贾充之女贤惠美好、姿色绝世,若能纳入东宫,一定可以辅佐太子,她有《关雎》中所称的后妃的贤德。就这样贾充之女与太子终成婚配。(讽刺的是,贾充的女儿最终成为历史上有名的亡家败国的丑陋皇后。荀勖能将这样的人说成能够辅佐天子的贤妃,足见他巧舌如簧。编者。)


卷六 女德
懿后良妃
樊姬兴楚
【原文】楚庄王听朝罢晏。樊姬下堂而迎之,曰:“何罢之晏乎?”庄王曰:“今者听忠贤之言,不知饥倦也。”姬曰:“王之所谓忠贤者,诸侯之客与?中国之士与?”庄王曰:“则沈令尹也。”樊姬掩口而笑。王曰:“姬之所笑者何等也?”姬曰:“妾得侍于王十有一年矣,然妾未尝不遣人求美人而进于王也,与妾同列者十人,贤于妾者二人。妾岂不欲擅王之爱、专王之宠哉?不敢以私愿蔽众美也。今沈令尹相楚数年矣,未尝见进贤而退不肖也,又焉得为忠贤乎?”庄王以樊姬之言告沈令尹,令尹进孙叔敖。叔敖治楚三年,而楚国霸,樊姬之力也。(群书治要·韩诗外传)
【译文】楚庄王主持朝政结束得很晚。樊姬走下堂来迎接他,说:“朝会为什么结束得这么晚呢?”庄王说:“今天倾听忠贤的人议政,连饥饿疲倦都忘了,所以回来晚了。”樊姬说:“君王所说的忠贤的人,是其他诸侯的门客呢?还是国内有识有德的人呢?”庄王说:“就是沈令尹。”樊姬掩口而笑。庄王说:“樊姬你笑什么呢?”樊姬说:“我得以侍奉君王,已经十一年了,而我却时常派人到外地去寻求美人献给圣上,这些美人现在与我地位一样的有十人,超过我的有二人。我难道不想独占君王的宠爱吗?但我不敢以个人私念去遮挡众多美女啊。现在沈令尹做楚国的卿相好几年了,但一直未见他推荐过贤能的人、罢免过不贤能的人,这哪里算得上是忠贤的人呢?”庄王把樊姬的话告诉了沈令尹,沈令尹立即给庄王推荐了孙叔敖。孙叔敖治理楚国三年,使楚国成为诸侯的霸主。这可以说是樊姬的功劳。

无盐安齐
【原文】齐有妇人,极丑,号曰无盐女。臼头深目,长壮大节,仰鼻结喉,肥项少发,折腰出胸,皮肤若漆。行年三十,无所容入。于是乃自诣宣王曰:“妾,齐之不售女也,闻君王之圣德,愿备后宫之扫除。”谒者以闻。宣王方置酒于渐台,左右闻之,莫不掩口而笑,曰:“此天下强颜女子也。”于是宣王乃召而见之。但扬目衔齿,举手拊肘,曰:“殆哉殆哉。”如此者四。宣王曰:“愿遂闻命。”对曰:“今大王之君国也,西有衡秦之患,南有强楚之仇,外有三国之难;内聚奸臣,众人不附;春秋四十,壮男不立,故不务众子而务众妇,尊所好而忽所恃。一旦山陵崩阤,社稷不定,此一殆也。渐台五重,黄金白玉,翡翠珠玑,莫落连饰,万民疲极,此二殆也。贤者伏匿于山林,谄谀强进于左右,邪伪立于本朝,谏者不得通入,此三殆也。酒浆沉湎,以夜续朝,女乐俳优,从横大笑,外不修诸侯之礼,内不秉国家之治,此四殆也。故曰‘殆哉殆哉’。”于是宣王掩然无声,喟然而叹曰:“痛乎无盐君之言,今乃壹闻,寡人之殆,几不全也。”于是立毁渐台,罢女乐,退谄谀,去雕琢,选兵马,实府库,招进直言,延及侧陋,择吉日立太子,拜无盐君以为王后。而齐国大安,丑女之功也。(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齐国有位女子,长得很丑,人称“无盐女”。她头像捣臼,眼窝深陷,身材高大,骨节粗壮,朝天鼻子,喉结突出,身体肥胖,头发稀疏,腰部弯曲,“鸡胸”突出,皮肤黑得像涂了漆,三十岁了,还无人收留接纳(为妻)。于是她自己去见齐宣王,对传达人员说:“我,就是齐国那个嫁不出去的姑娘。听说大王德行高尚,我愿意充当后宫打扫卫生的佣人。”传达人员把此事报告给宣王,当时宣王正在渐台大宴宾客,左右之人听罢,没有一个不捂着嘴笑的,都说:“这可算是天下脸皮最厚的女人啦!”当时,宣王却召见了她。只见她睁大眼睛,咬着牙齿,举起手来拍打着胳膊肘儿,然后说:“危险哪!危险哪!”这样重复了四次。宣王说:“希望听听你到底有何见教。”无盐女答道:“现在大王治理的国家,西有实行连横的秦国的忧患,南有强盛的楚国与我为仇,就外部讲,有三个国家发难;从国内看,聚集着一大批奸臣,民心离散,大王四十岁了,还不给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确定名位,不替儿子们操心,而致力于收纳众多姬妾,看重自己喜爱的人而轻忽自己应该依靠的人,一旦大王御驾归天,国家必然大乱,这是第一危险。渐台高达五层,黄金白玉,翡翠珠玑等贵重的装饰品触目皆是,而万民却疲困至极,这是第二危险。贤能之士都隐藏在山林草野之中,阿谀逢迎之徒拼命朝大王身边靠近;奸邪虚伪的人成了朝中权贵,要进忠谏的人见不到大王,这是第三个危险。大王沉湎于饮酒作乐,夜以继日,歌妓和舞女毫无顾忌地在宫廷里喧闹;对外不设法与诸侯联络感情,对内不操持国家的治理,这是第四个危险。所以我说‘危险哪!危险哪!’”宣王听了,默不做声,然后喟然叹息,说:“讲得真痛快啊!今天听了无盐君的话,我才明白我的危险,寡人差一点儿就要国破家亡、性命不保了。”于是立刻下令拆掉渐台,解散戏班子,黜免逢迎拍马之辈,不用华贵的器物,挑选壮士、良马,扩大兵力,充实国家府库的钱粮储备;欢迎进献直言,门第很低者也在提拔重用之列;并选择吉日良辰立太子,拜无盐君为王后。此后齐国国泰民安,都是这位丑女的功劳啊。

皇后衣缯
【原文】明德马皇后,伏波将军援之小女也。永平三年,立为皇后。既正位宫闱,愈自谦肃。能诵《易经》,好读《春秋》《楚辞》,尤善《周官》。常衣大练,裙不加缘。诸姬主朝请,望见后袍衣疏粗,反以为绮縠,就视,乃笑。后辞曰:“此缯特宜染色,故用之耳。”六宫莫不叹息。(群书治要·汉书)
【译文】明德马皇后,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小女儿,永平三年,立为明帝的皇后。她正位于宫闱之后,越加谦和肃敬。能诵《易经》,爱读《春秋》、《楚辞》,尤其喜欢《周官》。常穿着厚缯做的衣服,裙子不饰花边。宫中诸位姬妃来请安,远远看到她衣袍粗疏,反而认为是绫绸绉纱之类,到了跟前一看,于是笑了。皇后说:“这种厚缯特别适合染色,所以用它做衣服。”六宫没有人不赞叹的。

和熹节俭
【原文】和熹邓皇后讳绥,太傅禹之孙也。选入宫为贵人,恭肃小心,动有法度。帝深嘉爱焉。及后有疾,特令后母兄弟入亲医药,不限以日数。后言于帝曰:“宫禁至重,而使外舍久在内省,上令陛下有幸私之讥,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上下交损,诚不愿也。”帝曰:“人皆以数入为荣,贵人反以为忧,深自抑损,诚难及也。”
每有宴会,诸姬贵人,竞自修整,簪珥光彩,袿裳鲜明,而后独著素,装服无饰。阴后以巫蛊事废,立为皇后。是时方国贡献,竞求珍丽之物,自后即位,悉令禁绝,岁时但供纸墨而已。(群书治要·汉书)
【译文】和熹邓皇后名绥,是太傅邓禹的孙女。选入宫中为贵人,恭敬肃穆谨慎小心,一举一动都合乎法度。和帝很是嘉许并且钟爱她。到了邓皇后有病,特令皇后之母及兄弟入宫亲理医药,不限日数。皇后对和帝说:“宫禁重地,而让外戚久在宫中,上使陛下蒙受宠幸私家的嘲讽,下会使贱妾落个不知足的毁谤。这样上下都受到损伤,实在是我不希望有的事啊。”和帝说:“人都以多次进入宫内为荣,贵人你反以为忧,深刻地作自我检查,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啊。”
每有宴会,诸姬贵人竞相修整打扮,簪珥光彩,衣着鲜明,而唯独皇后朴素无华,衣服并不加装饰。阴皇后因巫蛊事发被废,立邓绥为皇后。这时候四方诸侯国进贡,竞相求寻珍贵美丽的东西。自从邓皇后即位,命令全部加以禁绝,每年只供奉纸墨而已。

亡国艳妻
幽王嬖爱
【原文】幽王嬖爱褒姒,欲废后,并去太子,用褒姒为后,以其子伯服为太子。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幽王欲悦之,为数举烽火,其后不信,益不至。王之废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乃与缯、西夷犬戎共攻王,王举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群书治要·史记)
【译文】周幽王宠爱褒姒,想废掉申后,并废掉太子,立褒姒为王后,立其子伯服为太子。褒姒不爱笑,幽王采用各种方法想让她笑,她还是不笑。幽王点燃烽火,诸侯都赶来了,却没有敌人,褒姒这才大笑起来。幽王想取悦褒姒,便多次为褒姒点燃烽火。越往后诸侯们越不相信(有敌人),更加不愿率兵前来。幽王废黜申后,废掉太子,申侯发怒,与缯国和西夷犬戎一起攻打幽王。幽王点燃烽火召集救兵,诸侯的援兵却没有前来,于是,幽王被杀死于骊山之下。

贾后性残
【原文】惠贾庶人,名南风,平阳人也。拜太子妃,性妒虐,尝手杀数人,或以戟掷孕妾,子乃坠地。惠帝即位,为皇后,虐诛三杨,逆弑太后,矫害二公。荒淫放恣,与太医程据等乱,彰于内外。诈有身为产,养妹夫韩寿儿,遂谋废太子,以所养代立。专为奸,诬害太子,众恶彰著。永康元年,为赵王伦所废,赐死。(群书治要·晋书)
【译文】惠帝的前皇后贾庶人,名贾南风,是平阳人。她自从做了太子司马衷的妃子后,性情嫉妒残虐,曾经亲自杀过好几个人,曾用戈矛投掷已怀孕的侍妾,使得胎儿坠地。惠帝即位后,她成为皇后,曾残害诛杀“三杨”(杨骏、杨珧、杨济),行叛逆之事,杀害了皇太后(武帝司马炎的皇后杨芷),矫诏杀害“二公”(司马亮、卫瓘)。她荒淫放荡,和太医程据等人淫乱,丑闻传扬于内外。她假装怀孕临产,实则抱养了妹夫韩寿的儿子,于是阴谋废掉太子司马遹,将她所抱养的这个儿子立为太子。并专施奸计,终于诬陷虐杀了太子司马遹,众多奸恶之事昭著于世。永康元年,被赵王司马伦废为庶人,并将她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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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6 18:48 | 显示全部楼层
《无量寿经》云:
世尊告言:彼佛如来,来无所来,去无所去。无生无灭,非过现未来。但以酬愿度生,现在西方,去阎浮提百千俱胝那由他佛刹,有世界名曰极乐。法藏成佛号阿弥陀。成佛以来,于今十劫。今现在说法。有无量无数菩萨、声闻之众,恭敬围绕。

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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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1-2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楞严经》云:佛言:阿难当知,妙性圆明,离诸名相。本来无有世界众生,因妄有生,因生有灭。生灭名妄,灭妄名真,是称如来无上菩提及大涅槃二转依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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