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给她送红包保平安,她都意识模糊了

晓梅

这天，凌晨3.40分，我醒了站起来，望了一下躺在隔壁的阿嬷，朦胧中，奶奶好像看了我一眼。3.45分，阿嬷，永远睡着了。

　　今天，妹妹们回广州上班了。

　　傍晚，一个人回到家里，到处都静悄悄的，阿嬷平常坐的藤椅上，放着的是一张被子。

　　坐在我平常下班回家坐的凳子上，摸着藤椅的的扶手，以前，这里是阿嬷挂着手的地方，我摸着手，顺过去就能摸到阿嬷的耳朵，头发，眉毛，鼻子，脸。...

　　我知道，我再也摸不到了，所以，我写下来了。

　　我又喊了句，嬷，我回来了。以前，我会走回去倒杯热水，试下温度，说，嘟嘟好，我再帮你吹一下，递给阿嬷，阿嬷一口就能喝光它，我拿走杯子，说，不能喝太多，一会吃饭了我再来喊你。今天，热水壶倒出来的是冷水，试了一下，好冷。

　　1000多个日日夜夜，我习惯了太多太多。

　　半夜过来摸我的脚，看看我有没在家睡觉；

　　早上起来扶她上楼，打水给她洗脸，盛粥夹鸡蛋给她，嬷孙一起吃完饭，扶她坐回藤椅，说，阿嬷，我上班去了，阿嬷应我，中午要回来吃饭哦，我，哦；

　　中午回来，走进2楼第一眼就看到她坐在门里面看着我，走过去，摸着她的手，问，嬷，早上有人来看你么？；

　　中午吃完，扶她回房里，或坐着，或哄她睡觉，说，我回房午睡了，有事就喊我；

　　下午上班前，倒一杯开水拿过去，阿嬷，别喝太多，我去上班了，你今晚想吃什么吗，我下班去买；

　　下午下班回到家，阿嬷，我回来了，一会吃饭再一起上去，之前，奶奶会坐在旁边看我玩电脑，一边叨唠着，怎么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后来，奶奶就在房里偶尔喊几句，吃饭了没啊；

　　晚上吃饭，很普通的菜，跟阿嬷一起吃，总是特别有味道，阿嬷不能起来吃饭的日子，吃的都不知道是什么；

　　晚上睡觉，把被子压得实实的，说，晚上冷，别总是起来看我，会生病的，每晚都是这么说，可是，阿嬷每晚总会起来好几次，可是，3年来，阿嬷都没有感冒过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半夜过来看我了，摸摸我的脚，拉拉我的被子，关上我的门。

　　一直都以为阿嬷很健康，除了精神不太好，肯定会等到我结婚生孩子的时候，所以，一直对女孩都很挑剔，因为觉得那是一辈子的事情，阿嬷也不会希望我敷衍了事，以后不开心，所以，一直兜兜转转，好几次将成未成，让我对女孩有着更多的看法。

　　十一月那一晚，我出去相亲了，阿嬷，就在那晚，摔坏了脚。她习惯了我在旁边扶着她按着她的。那天，我知道她的精神不是很好的，那晚，我为什么还要出去。

　　爸说，老人总是这样，总得有个因，才会有果。

　　我恨，为什么因是应在我身上。

　　2009年，我的工作经常出差去外地，一去就是半个月一个月，回家上班也是一整天早上7点出门，晚上10点回家。阿嬷都以为我又出去工作了，其实，我很想陪在她身边的，所以，我辞职了；

　　2010年，在银保工作，对钱没有欲望，但多少总有一点工资。记忆犹新的是第一次发工资，全部拿了出来，拿给阿嬷看，说，阿嬷，你说这有多少钱，阿嬷问我，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我说，我又有工作了，我自己能赚钱了，阿嬷摸着我的头，说，藏好别乱花了，我说，没关系，以后每月都会有的，你想吃啥我买给你吃，阿嬷第一次跟我说，明天早上我想吃豆浆，包子，然后，我以后每两天早上，就出去买一次豆浆包子，后来，奶奶还说，想吃糖，想吃豆方，想吃粽子，想吃浮粉葛，想吃虾，想吃蟹，想吃蚌，我买了好多好多，一个月的工资，总会用了一半买这个，阿嬷吃得开心，我买得开心，尽管阿妈一次又一次的说我浪费钱。直到家里的亲戚知道，反对我买这些给阿嬷吃，说阿嬷吃多了会腹泻。想想也是，买的也就少了，阿嬷还以为我赚得少了，没钱买了，偶尔买点，都说，钱难赚，别乱买。

　　2011年，阿嬷精神状态更差了，我一直都知道她过得不开心，因为她洗澡的次数少了，来看她的人少了，买东西给她吃的人少了，阿嬷爱干净爱漂亮，阿嬷爱热闹爱有人说话，阿嬷爱吃一点甜食，特别是有点嚼头的。可是，她能享受的快乐，越来越少了。

　　最后的日子，我知道她都在受苦，每次起床看到阿嬷安详的睡在床上，都会很不孝的想，阿嬷就这么安静的睡去也是一种幸福，喊她不应，过去摸她的头，试她鼻孔的呼吸的时候，我自己的呼吸都停了，还好，每次，她都会醒来。

　　最后的日子，偶尔会有人给她一点钱，我一回家，她就会轻轻的喊我过去，塞进我袋里，说，别给你妈知道了，藏好。我说，阿嬷，我会赚钱了，你留着，等阿妹她们回来你给她们吧，阿嬷总会硬塞给我，说，你先拿着。去买东西给我吃。我问，那你想吃什么，她又不说了。临终之前，亲戚给她送红包保平安，她都意识模糊了，感觉到我在旁边，抓着红包说，给嵩。

　　写下这些东西，我发现我眼泪我没停过，写了一个半小时了现在。

　　我知道，阿嬷去天堂是去享福了，那里，有阿公，有三姑，有四姑，有很多老朋友，她在那不会寂寞，有很多人陪着她聊天。她想去哪就可以自己走去哪，她想什么时候洗澡就什么时候洗澡，不用再看人脸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有人阻止她，她在那里，会很幸福。

　　你不会希望看到我消极，你不会希望看到我哭，你想我要做什么，我知道的，我会努力好好做的，阿嬷。

　　没有人会陪伴我一辈子，但是，你陪了我27个春秋，我会铭记于心，阿嬷。

　　我会慢慢习惯这种一个人的生活，阿嬷，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长大了，我再也不会因为想你而哭。

　　阿嬷...阿嬷，阿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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