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能食素

香馨

亦能食素

出处：美丽殿文化事业有限公司 作者：也斯

台湾或大陆的朋友来到香港，大概不会想到吃素。大家总觉得香港是十里洋场，尽是声色之娱，哪有静下来吃素的闲暇？在香港住久了的朋友则会发觉，香港还是有吃素的历史。许多人家里的老人家，都会初一十五吃素；上街吃饭，换口味吃素菜也是一种选择。老店如湾仔的小只园，后来的菩提素食，近年上海素菜功德林，都曾风光一时！除了市区的素菜店，五、六○年代生活比较悠闲，还有一家人到粉岭的蓬莱仙馆、青山青松观「食斋」的兴致! 　　 小时候住北角，当时的北角比较幽静，除了有上海菜四五六、白俄餐厅温莎、咖啡店夏莲，还有卖精致糕点小吃的随园，里面简直是个纳杂藏珍的百宝箱。其中的斋扎蹄和斋卤味，尤其令人垂涎。前者大概是腐皮，层层压扎卷成香肠大小，切段散卖；卤味原指广东用八角、茴香、草果、丁香、甘草、鼓油等所制卤汁浸制的肉食，斋卤味则是面筋而已。后来街边小摊也把它发扬光大，变成普及的零食。明明吃的是素菜，却要改肉食的名字，像现在比较普及的素菜馆都有斋鲍鱼、斋烧鹅、咕噜肉，对俗世荤菜未能忘情，模仿得维妙维肖，高级一点如北角的素之乐还有普罗旺斯扇贝，都可算是港人「未能食素」的证据吧! 　　 「未能食素」是蔡澜说的，蔡先生是香港有名的食家，足迹遍布港九，市场里张贴他的照片、大小食肆有他的题字。他创办粗菜馆，豪气地回到猪油捞饭，不要理会胆固醇！蔡澜在红磡的美食坊组合各有专长的食肆(如川菜咏黎园，似乎就是独缺素菜馆！)领队旅行到亚洲各地寻访美食，在传媒上传播美食福音，简直是今日世代馋嘴饥民的教主! 　　 跟蔡澜吃饭聊天，感觉到他人生经验丰富，人情练达皆文章，难怪他的文章常写常有，捕捉了十里红尘的热闹声色，是香港文化显眼的一面！蔡澜也做过邵氏的宣传，跟电影界也非常熟悉。说到影视界，我倒是想到也有不少艺人在声色场中久了，最后反而选择非常不同的生活方式，如廖凤鸣、何宝生的出家，说来艺员看破红尘的倒也不少，还开办素菜馆普渡众生，如开办时代广场宝光的周秀兰、尖沙嘴乔妃斋的苏杏璇，听说无敌掌门人曾志伟也吃素念佛，是不是每天这样做就不知道了! 　　 既追逐声色之乐，背后也尊重性灵修养，讲社团守望关怀，本来是五○年代难民社会的传统，后来也发展出比较复杂的民间气脉，不易为外来的高头论者察觉。香港文化表面令人目眩的五光十色底下，也有不少静隐的有识之士。前面说到一度流行的菩提素食，有份参与的谈锡永本身就是谈禅说佛的文化人，来自广州，还写过文辞典雅的新诗。他后来移民温哥华，在彼邦还办过菩提小馆，我在那儿再重逢谈公。后来再去馆子已不在，想是结束了。香港不如台湾的地方，是政府文化部图书馆从没有好好整理自己的文化文学，因而著作散迭，大家遗忘了过去的历史，十多廿年前的作者就变成陌生人了。我们这些沿街捡拾破烂的开闲荡者，拾出过去的人事，还往往被人家视作怪人！ 　　 在钻石山，热闹的荷里活广场附近，有一所志莲净院。位置在慈云狮子山围绕的市尘之中，我有〈莲叶〉一诗咏其远志，有句云： 　　 ……伧俗高楼压背打开前面山门但见公路红尘慈云总得与钻石和狮子商量 　　我不是嘲笑，是佩服主持在狭隘喧哗的周遭开出一方净土，诵经奉佛同时也抚养贫病孤老，明道解困亦办学传薪。它的主持也是学识卓越的高人，学贯中西，当年凭深厚学养设计宝莲寺庄严佛相，协调各方力量建成大佛；后来亦汇合专才以仿唐木建筑建成志蒲净院，是闹市中难得的优雅小筑。现在一般游客都会到宝莲寺吃素菜，其实志莲净院的素菜更雅致，只不过不那么普及罢了。但过去它在周日也供应素点给信众和邻近街坊，现在应该还有吧。素菜的水平高，是因为主持对文化艺术的修养深，对食物也深明物性但不羡奢华。我也曾有缘与主持请益，谈艺论道之余，虽向往佛法，但自觉尘心未尽；主持大概也觉得我的诗只是从世俗文化的角度去理解，未尽符佛门深义。这我也知道的。 　　 所以还是谈谈食物吧。志莲净院比较远，我有时就到金钟香港公园茶具文物馆的乐茶轩去喝茶，吃一点志莲帮它做的素点。可见自己还是不够虔诚，而且贪乐茶轩的荤素混杂，又想喝好茶，有时又听听周日的广东音乐，正是充满了旧派文人摇摆不定的骑墙派陋习! 　　 英国卫报要搞一个专辑，有位作者来问我香港有甚么好去处，我想不出来，就说星期天在中环逛逛也很好，要不在汇丰银行，看看后现代建筑如何庇护了菲律宾女佣的狂欢聚餐，穿过她们走上后面的长江花园，从行人天桥跨过花园道，仰首看看中银大厦等巍峨建筑，走进香港公园，到乐茶轩喝茶吃点心，下午有兴趣还可听广东二胡和笛子，有时还有南音演唱。这是我有次想出带法国朋友走走的节目。乐茶轩的主人叶荣枝先生也是文化人，爱茶爱书法爱音乐，也爱新旧诗词。 　　 我以前老担心乐茶轩会关门做不下去，现在它生意好了，我反而不好意思坐得太久。有一次中午居然还找不到位子！我后来就发现了花园道上的心斋，那是比较宽敞的素菜馆，竹木装潢、石雕摆设，侍应俨如小沙弥！食物不含味精，以香菇海带磨粉提味，甚至不含洋葱韮菜等五辛，但见冬瓜莲子、萝卜魔芋、青菜竹笙，清新可人！闹市中还是可以有绿洲呢! 　　 到外面吃饭有时老觉太油腻了。艺术家和年轻一代转向吃素的也不少。几年前台湾朋友鸿鸿和翠华到岭南大学来，我本想带他们到元朗大荣华吃围村菜，后来忽然想起鸿鸿是吃素的，欢迎的午宴总不能吃烧一字排铜盆蒸鸡吧！后来有同事告诉我屯门屋邨有一所素菜馆的葡汁焗四蔬挺出色，我们便去了。抵逹以后，我们的台湾朋友惊讶地发现：这所本地中式素菜馆，竟有一个非常奇怪的西化名字，叫「大力水手」！ 　　 后来鸿鸿告诉我，有一次他在葵芳看演出，吃到一碗从未尝过那么美味的青菜鸡菇面！我想要是寻找，在这百色混鸡的城市，还是可以找到清雅的素色！跑马地也有供应斋宴的万佛阁。青山因为有精神科医院的关系，多年来大家不作与叫青山，改回唐代屯门的老名字！有天我无意中发现，原来青山的寺院还在，青松观还在照供应素菜！我们平时看不见寺观，是因为新建的屋邨令它们 变矮了！ 　　 我又发现，过去是鱼米之乡、现在看来已发展成新市镇的元朗，原来还是有蔬菜瓜果出产的！虽然大陆供应香港的蔬菜是大宗主流，但本地菜还是有它的地位。新界农民用传统的牛骨粉和花生油渣施肥，成本较高，卖得较贵，但素质较高，菜味也较浓，也有顾客！此外新界也逐渐有人办有机农场，大家不完全信赖大公司超级市场货品的素质和口味，希望可以有个人选择。学院里早年有周兆祥身体力行推动绿色生活，近年又有搞哲学极有才情的文思慧辞去中文大学教职，专心做一个现代农夫，种植有机蔬菜，自己想过的生活!　　 　　 走过菜市场，刚上市的初夏瓜果青翠欲滴、清新可喜！「新界觊菜」的招牌下是新鲜的瓜菜，人在冰冷玻璃幕墙的城市高楼下走过，还可以遥想某些角落里仍隐藏着种种青绿与甘甜。　　 （转）

小圆

无题

普罗旺斯煎扇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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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汁焗四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