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乡愁吗？

至善佛缘

还有乡愁吗？

文：李晓

乡愁在李白、孟浩然、王维那些灿若星河的古代诗歌里，在罗大佑吟唱的光阴故事里，在三毛走不尽的撒哈拉大沙漠里，在余光中“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海边的遥望中……当一个人涌起乡愁时，是最柔软的，远比爱情更让人销魂。或者，乡愁就是对故乡的一种爱情？
　　
今天，还有乡愁吗？在这个沸腾而迷茫的时代，还有多少爱情？乡愁，变得越来越奢侈。  
　　
我在这个城市已经搬了四次家，每搬一次家，我就悄悄地贴近墙壁，抽动鼻息，细细地去捕捉那些岁月里留在墙壁上的味道。而当我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大楼，我其实是想和一个人告别，而我的悲哀是，我真找不到一个可以拥抱着告别的人。
　　
当我爱着一个人时，我吻她，牙齿与舌头的缠绵，像看不见的漩涡，把我整个身心给吸进去了。当我敷衍一段情时，我顶多是在她额头或者是脸庞上，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值得我去和他告别，我绝对不会勉强自己。我们在同一幢楼上生活了几个年头，十五的月亮过后，圆了又缺，阳台上的花钵里，结了晨霜又消融，而我们，是一群只在楼梯间点头的人，保持着各自的矜持和秘密。影影绰绰的一群人，如同暗影，如同符号，如同网络里那些变动的小号。
　　
20多年以前，我的母亲告别故乡来到城市，一群粗布蓝衣的乡亲，抹着泪花花的眼，送了一程又一程，一条看家的大黄狗，跑过一道又一道山梁，直至追赶到城里。我的母亲，乡愁来了时，我看见阳台上的风，撩动她已经泛白的发。而这个时候的母亲，我们不需要去惊动她那隐秘的心事。母亲珍藏着一个乡下带来的锄头，我们是唯一有乡村锄头的城市之家。母亲下楼，在楼下的花园里小心地锄草，翻土。母亲埋着头，她肯定自认为是在故乡的山梁上劳作。
　　
母亲的乡愁，如血脉一样传递给了我。所以，我的乡愁，住在血液里。我有时在城市烦躁不已，明显感觉是病了，但不需要到医院就诊，那是我的乡愁来了。在我住的城市里，我和这些城里人一样，乡愁是对原乡的。你能说，你对一个拥挤不堪熙熙攘攘的城市有深深的乡愁吗？这些城市越来越像同一张脸谱，高楼挤压着高楼，移栽的树木也在寻找着森林。在遍布水泥的大地上，就像网络语言说的那样，我们无数次擦肩而过，哪怕擦破了衣服，却没有擦出内心的火花。
　　
乡愁时，我只有眺望故乡，或者是沿着一条虚线返回。当我回到故乡，原来的故乡在我的眼前已经沉沦了。所以，我的乡愁，其实是一种海市蜃楼。
　　
但我还是要坚持着问一声自己：我有乡愁吗？这是一种心境，她永远不会消失，像故乡的袅袅炊烟，弥漫在我行走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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